书名:赌王输不起

赌王输不起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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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在何方,忘了他的本意是不是出自于真心。

    他会说出那句话,一定是赌输给爷爷,被爷爷逼著来的吧?

    只有爷爷能赌赢他,还提出这种要他拉下脸来找她重修旧好的条件。

    她知道他无法拒绝爷爷订下的家规,但她可以,她不是范家人,她可以帮他拒绝爷爷加诸在他身上的无理要求。

    “……我不要!”朱恩宥丢下这三个字之后便快步跑上楼,留下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拒绝的回音。

    “恩宥——”

    朱恩宥不敢再听他叫她的名字,三步并两步奔回住处,关上门之后才软脚地滑坐在门后。

    “不对,现在不是坐著发呆的时候。”她爬到电话边,捉起电话迅速拨按,接通范家,是老管家接的,她急急道:“花伯伯,我是恩宥,我要找爷爷。”

    “恩宥小姐?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喘,有人在后头追你吗?”老管家笑问。

    “花伯伯——”她现在没有心情和他闲话家常。

    “好好好,不逗你。稍等一下,我替你转内线。”哔。

    “喂?”换成范老太爷的声音。

    “爷爷!”

    “恩宥?”

    “爷爷!我明明就跟你说过,不可以用赌来逼人,你怎么又故态复萌,要克谦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朱恩宥气呼呼的。

    “我逼克谦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范老太爷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这个罪名扣得他很无辜耶。“我逼克谦做了什么事?”

    “就、就是要他来向我道歉,然后要我再给他一次机会。”这种话一听就知道不像是范克谦会说的。他怎么可能会低声下气和人说话?况且他都亲口说了不爱她,绝对不会向她求和,除了赌输被逼外,她真的想像不出还有其他原因。

    “……”范老太爷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爷爷?”怎么不答腔?怕被她骂吗?

    “原来克谦是跑去找你呀……”不是三月,是去找恩宥,害他小小担心了一下大孙子和外孙女婿对打的消息传回来。

    他以为克谦被老花一点醒之后,会决定抛下一切道德观去抢回三月,因为那时范克谦的神情根本就是豁出去了。

    “恩宥,我没有逼克谦去做任何事,我和克谦从你离开家之后就没有再赌过半局,克谦所有的举动,都是出自他个人意志,他去道歉,去请求复合,都是他自己想做的,虽然我也很吃惊,但爷爷发誓,没有人逼他。”

    这下换朱恩宥怔得无言。

    不是因为赌输才来?

    “恩宥,你怎么回答克谦?”

    “我……我说我不要,因、因为……我不想他被逼著做不甘愿的事情……”她想帮他拒绝这种烦人的事,只要她不要蠢得直点头,他就可以理所当然摆脱掉爷爷的赌约,她是这么打算的……

    “这么说,克谦被拒绝了?”

    “呃……”

    他听见她的回答时,是不是很难过?

    他……

    朱恩宥没留意自己是何时挂掉电话,她静静坐在地板上,爷爷的话在耳边挥之不去,她无法相信范克谦竟然会……

    他喜欢的人明明是韩三月呀,他不喜欢她,他应该要争取的人是韩三月不是她……

    她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将他镇在心中的最深处,不再沉浸在这段没能善终的爱情里,她要好好过她自己的生活,他却又来扰乱她的心。

    我是来道歉,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真的不懂,他要的“机会”是什么?

    她悄悄走到窗边往楼下看,已经看不到范克谦的身影。

    他被拒绝之后,就不会再来了吧?

    朱恩宥顶著一夜没睡好的熊猫眼进办公室,没有任何一个同事关心她的黑眼圈,因为所有人眼眶下好大一圈的黑影都不比她来得小。

    退、退、退、退,连四退。

    那副怪扑克牌的原创者好像不知道自己弄出来的产品有多诡异,面对他们提案的广告设计竟然还有脸说他们没有捉到扑克牌的灵魂和精髓?!

    那种扑克牌有什么灵魂和精髓?!

    大姐已经不爽到不愿意再想企画稿,大叔都快把牌给摸烂了也摸不出啥神迹,老大则是消极到干脆发牌和大家玩乐起来,大汪慵懒地趴在会议长桌正中央,不时扫动它毛茸茸的尾巴。

    “小朱,来凑一脚。”老大朝她勾勾手指,要她过来当牌脚。

    “不用认真想扑克牌的企画吗?”朱恩宥以为这才是当务之急,实在是不该浪费时间在玩抽鬼牌。

    “老大说那家伙再叽叽歪歪,他就会退她的案子,所以安啦。”大姐丢出两张牌。不要小看创意人的脾气,很大的。

    “这样好吗?”

    “不然你告诉我,你昨天回去有想到什么好点子?”大姐睨她一眼。

    “呃,没有……”

    “那就闭嘴。去倒杯咖啡给我。”

    “我也要。”

    “我也来一杯。”

    “喵。”我要猫食。

    是是是,这间办公室大家都叫“大”——老大、大叔、大姐、大汪,只有她叫“小”,小朱,办公室阶级明确。

    朱恩宥去茶水间冲泡大家的咖啡,再拿出猫罐头倒进皿子里,回到会议桌前刚好大家结束前一局,她正巧能加入新开的战局。

    “你好,我是花店,送花给一位朱恩宥小姐。”敞开的办公室大门有访客,朗著声要人出来签收。

    “花?”大姐那对画得细长的眉毛挑到半天高,这个敏感字眼,触碰到女人锐利的神经。

    “来了。”当然还是公司地位最低下的小妹——她,赶快去签收,好大一束玫瑰,抱在怀里很重的。“谢谢。”

    “谁送的?”大姐杀气腾腾站在她背后,双臂环胸,冷冷地问。

    “谁送的……”朱恩宥在花束里东找西找,就是没有找到卡片之类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耶……”

    “当然是追求者啰,不然还会有谁?”大叔凉凉的帮朱恩宥回答。

    “追、求、者?”大姐一个字一个字咬牙,脸孔微微扭曲起来,发出几个哼哼冷笑之后完全变脸,朝朱恩宥扑杀过来。“你这个家伙——可恶!你那天跟我去喝酒时不是还和我抱在一起哭骂全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结果现在就有花送上门你现在是怎么样根本就有男朋友对不对?!你这个宅女帮的背叛者!|”

    大叔快手架住大姐,大姐还锲而不舍地抬高脚想踹朱恩宥,无奈脚短踢不到。

    “小朱,你还不抱著花快逃!大姐她生了一种看到别人收花收巧克力收钻戒就会暴走的‘见不得别人好’病,目前无药可救,想活命就快逃——”

    “呀呀呀呀呀大汪去把花给我咬烂呀呀呀呀——”

    “喵喵——”抗议,我又不是草食性动物。

    “我快架不住她了——”

    朱恩宥不想因为一束来路不明的玫瑰花被大姐撕成碎片,赶忙对大叔鞠躬道谢,抱著花跑出办公室避难。

    “你冷静下来啦!别人送花给她,你在气个什么劲啦!喜欢的话我明天叫人送两卡车菊花过来给你啦!”实在是被咬得很痛,大叔边哀叫边咆哮。

    大姐突然完全静止下来,回过头来看著大叔,那眼神让大叔冷不防打了十几个寒颤。

    怎、怎么会这么闪亮?

    “你……你要送花给我?”狰狞的脸孔变化之快,qoo上身,脸红红。

    “呃……”话说出口又吞不回去,大叔只能一脸尴尬。

    “自从进这间公司,每天没日没夜卖命工作,我已经……十年没收过花了……”老女人、小女人,同样都是女人,面对这种事情时,脸上羞答答的表情相去不远。

    “大龟,男人说到要做到。”老大对于办公室恋情很乐见其成,也没有明文规定要禁止,反正只要不影响案子进度都ok,他凑到大叔耳边说悄悄话:“如果明天花没到,我保证在你的丧礼上我会送两卡车菊花给你。”因为大龟会被oo给砍成死龟。

    “花,有人要送我花……花花美丽的花……”大姐开心的在办公室里直转图圈,半调子地哼起儿歌。

    “我……”大叔只能掩面低吟。他刚才只是随口说说,想让大姐平静下来,没想到惹上大麻烦……

    “到底是谁呢?”逃到屋顶上的朱恩宥疑惑地喃喃自语。

    花束里真的没有只字片语,好歹署个名才是礼貌吧?她实在猜不出来谁会送花给她,她最近也没有艳遇,在公车上也没被人搭讪,一天的行程几乎就是住家和公司,最新认识的男性生物是老大、大叔和大汪,这两人一猫根本都不在思考范围内,是谁呢?

    之后连续三天,每天都有一束玫瑰送进公司,第四束花是大叔签收的,一收完就当著朱恩宥的面摔进垃圾桶里。

    “叫你的男人不准再送花到公司里来了!”大叔怒吼。

    朱恩宥缩缩肩,她知道大叔为什么气成这副德行,因为每次花店送花过来之后,大姐就会在办公室发狂一回,然后大叔就会被流弹打中,最后只能自己掏出血汗钱同样买一束花送给大姐。大姐一拿到花,心情愉悦,整天都有粉红泡泡似的幸福,大家的日子也都会好过许多,追根究柢,只要送花的藏镜人消失,大姐就不会发狂,他也不会破费,一切都是藏镜人害的!

    “我不知道是谁送的……”思索很多天,她还是想不出可疑人物。

    “快点把垃圾袋包一包送到楼梯间去回收!”大叔要趁大姐外出洽公时快快消灭垃圾桶里的玩意儿,要是被发现又要没完没了。

    来不及!

    大姐驾临,而且一眼就看到鲜红色的美丽玫瑰,就算大叔想用巨大身躯去挡也挡不了。

    “花——是花耶——可恶的朱恩宥你不要在我面前谈恋爱呀呀呀呀呀——可恶我就是嫁不出去呀呀呀呀呀——”

    “你的花下午就会送来了啦!”大叔心疼自己的扁荷包,却也不得不再一次榨干它。他等一下就会马上打电话去花店订花啦!他认命了!认命之前也不忘狠狠瞪朱恩宥一眼泄愤。

    “真、真的吗?”大姐仰头看他时,又变成可爱的笑脸。

    每天在公司都会上演一回的戏码。

    “喵呜。”大汪优雅地走过来,用爪子拨拨花瓣,朱恩宥将它搋进怀里,它被她温柔的手劲摸得舒服眯眼。

    “大汪,藏镜人到底是谁呀?他为什么送花给我又不写明他是谁?我不知道他是谁的话,他的花不就白送了吗?送花也很花钱呀……”她嘀咕著。

    “喵——”猫不需要去懂人类的求爱行为。

    “……是恶作剧吗?”

    突然想起了最近一直很困扰大家的那副怪扑克牌,因为它里头的红心牌组中,就有拿著花,请求对方和她交往的图案。

    我是来道歉,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范克谦的声音,没来由地在脑中响起。

    藏镜人的名单,是没有将范克谦算进去的,因为……他不像会送花的浪漫男人,依她对他的了解,他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花束是抱持著浪费的看法,那时她央求想和他去玩沙滩追逐的求爱游戏,他的回答可是一丁点也不罗曼蒂克。送花?除非他被车子撞到失忆然后性格大变才会发生这种事。

    一定不是他。

    她曾向花店询问过送花的人,花店也回答得很含糊,毕竟对上门的顾客他们没资格做身家调查,只说是个成熟男人,付了可观的预定费,要他们每天按时送玫瑰给她。

    现在造成了大叔的困扰,她必须请花店代为转达藏镜人,请他不要再继续送花的行为。

    隔天,花没来,大叔明显地松口气,大姐则不时探头看门外,没有朱恩宥的花,等于没有她的花,呜呜。

    下午,大楼管理员按了铃,透过对讲机传话上来,要他们下楼领挂号,这是每天例行的事务,朱恩宥下去签收时,管理员额外从桌下拎出个纸袋给她。

    “这是?”

    “有人寄放在这里,说是要转交给你们公司小姐。”管理员拿出挂号签收簿给朱恩宥签。

    “是给大姐的吗?”朱恩宥很好奇地偷瞄纸袋内容物一眼,看到是装熟面食的大纸杯,原来是食物呀。

    “不是哦,是给这位。”管理员和甫进公司的朱恩宥并不熟稔,不知道他此时掏出来的纸片上所书写的人名正是她。

    “咦?”她看到“朱恩宥”三个大字,潦草但好看地写在纸条上。“给我的?请问——他有留下姓名和资料吗?”

    “没有。不过……他给的是吃的嘛,我劝你不要吃比较好哦……因为,那个人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管理员是基于好心而奉劝她,提著纸袋过来的男人长得不讨喜,脸色冷硬,口气也没多好,拜托别人办事时也不懂得态度放软一点,他对他没有好印象。

    “他长什么模样?”朱恩宥急问。

    “长什么模样嘛……”管理员侧著脸,想了想。“很高,瘦瘦的,穿黑西装,眉毛长这样。”他在自己的眉宇间比画出两道高高扬起的剑眉,又拉长眼尾,眯眯的、凶凶的、酷酷的。“眼神是这样——”

    “梳西装头?”

    “对对对,梳西装头,所以看起来有点老气。”

    综合管理员的说辞,朱恩宥心里迅速勾勒出一道身影,再看见大纸杯里盛装的东西,她已经完完全全确定是范克谦没错。

    红酒洋梨。

    笨拙的追求手法,连范克谦自己都觉得汗颜。

    但是范克骏信誓旦旦打包票这些招式一定可以打动女孩子的心,他只能硬著头皮做——所以,他现在面对一整张空白信纸,思索著所谓“情书”该从哪一个字下笔才好。

    他这辈子第一次送花,第一次亲自下厨炖煮洋梨,第一次伤脑筋该怎么写情书,全都为了朱恩宥。

    朱恩宥拒绝了他的请求,不愿意给他机会,但他不想死心、不想放弃她,如果抛下尊严和骄傲可以换回她,那么不值钱的尊严和骄傲他一点也不吝惜。她现在不接受他,他就重新让她愿意接受他,或许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如果不去试的话,他就一定会失去她。

    从小到大,他除了胜负,还不曾如此看重过一个人,不曾……连失去都无法忍受。

    我不要!

    她拒绝得真快、真决绝,原来言语真的能伤人,他以前从来没有这种体会,所以才能无谓地说出一些狠话,伤人,也伤她。她那三个字,也让他感觉到疼痛,以及害怕,若是她一辈子都不再原谅他,他真的感到害怕。

    “恩宥……”情书的开头写下她的名字,后头就停顿下来,他有很多话想告诉她,却拙于文字和语言。

    该怎么说,她又会怎么回应,会不会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投进垃圾桶?这些念头在他心中不安地翻腾著,直到电话内线闪烁轻响,他放下笔,接起话筒。

    “我范克谦。”

    “……我是朱恩宥。”

    沉默时间长达十秒,范克谦双眼还专注地看著自己写在信纸上的名字,所以以为是自己太过思念而产生幻觉,才会以为朱恩宥打电话给他,他没能立刻做出反应,另一端的朱恩宥尴尬地清清喉。

    “……我打扰你了吗?”

    范克谦回神,急促地回应道:“没有!一点也没有!”

    “那、那就好。红酒洋梨我吃掉了,请帮我谢谢厨子……”

    “那是我做的。”是他花掉一整晚在厨房里削洋梨煮红酒做出来的成品。

    “咦?”朱恩宥吃惊的发出高昂抽息声。

    “好吃吗?”

    “还……不错啦。花……也是你送的?”

    “嗯。”可悲的是,他连她最喜欢的花是什么都不晓得,只能流俗地送红玫瑰。“你喜欢玫瑰吗?”

    “还……算喜欢,不过你应该要附上小卡片,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是你送的……”

    “还要附上小卡片?”范克谦的反问,让她听出来他不是在装傻,而是他真的不知道送花要附上小卡片。“我第一次送花,不知道有这种规定。”

    “也不是规定啦……毕竟你花了钱,没让人知道是你送的,那钱不就浪费掉了?”她还很认真地教导他。

    他在电话那端受教点头,发觉自己做了蠢事,讲电话不出声光点头她又看不到,所以他应了一声“哦”。

    朱恩宥思索著应该如何开口,有些结巴:“我打电话来,是因为我、我不懂你的意思,不懂……你为什么要送花又送东西的?”她一直想不通,没办法睡好,躺在床上满脑子还是这件事,最后真的忍不住打电话过来直接问。

    “我在追你。”

    “咦;:”朱恩宥又受到一次惊吓。“可是你明明就不喜欢——”

    “恩宥,我以为自己不喜欢你,以为。但是我错了,我一直告诉我自己,我不爱你,就像在说服自己、催眠自己一样,我也的的确确让我自己相信,我不爱你,所以我让你从范家离开,可是我没有解脱的喜悦,我从来没有这么渴望看见一个人,我想见你,我好想见你……恩宥、恩宥、恩宥、恩宥……”

    他就这么低低地呢喃著她的名字,一遍一遍。

    他并没有说出多深情的告白,也没有腻死人的甜言蜜语,但她知道他的诚实,他是一个不说假话的男人,他从来没有欺骗过她,没有明明不爱却满嘴说爱她,是她自己以为他爱她,当她听见他与爷爷的对话,她一方面感到痛苦难过,一方面却又感谢他的坦白,让她能完全看清现实,一点奢望也不敢有。

    他是个会闷著话,却不会编织谎言的男人。

    不想说的话,他不会说,而一旦说了,就很真实。

    所以,她可以相信他现在说的话,是真的吗?

    “这一次,爷爷有逼你吗?”虽然已经向范老太爷求证过,她还是想从他口里听见。

    “没有。”

    “不是赌输才不得不说好听话来拐我?”

    “不是!”

    “你真的想见我?”

    “真的!”

    “非常想吗?”

    “非常想!”

    “作梦也会想吗?”

    “……会。”因为有点丢脸,他的音量小了一些。

    “我和你表妹,比较想见谁?”

    “你!”

    “真的?”她的问句开始进入无脑轮回。

    “真的!”

    朱恩宥好开心地笑咧嘴,他少少几个字的回答,字字都铿锵坚定。

    “那你现在要见我吗?”

    “要!”

    终章

    当初阻止蓝冬青到范家追回范悠悠的现世报,让范克谦终于了解那时的自己有多碍眼多挡路——人,总要自己也经历过相似的情况,才会发觉所有挡在前方的东西好讨人厌,他沿路遇到的每一个红灯,都换来他的低咒。

    还有他匆匆下楼赶著要来见她时,老头子和老管家跳出来妨碍他的短短两分钟,害他必须晚两分钟才能看到她,也让他有所嘀咕。

    “克谦,你这次是真心的吗?如果不是、如果只是觉得是恩宥也无所谓,那么爷爷求你不要去找她。”不要再伤害那个善良的女孩,让时间去治疗她的伤口,总会痊愈的。

    范克谦并不想停下脚步,他没必要向她以外的人多说什么,但他知道老头子是因为疼爱她才会担心,明明他才是老头子的亲孙,老头子却更关心她,这让他不生气,反而像在对女方亲属担保他会好好对待他们的掌上明珠一样——

    “我是认真的,虽然领悟得很晚,但我绝对不是觉得是她也无所谓。”而是非她不可。

    看见范克谦的表情,范老太爷好欣慰,他这孙子很少很少流露出那种模样,坚定又无可动摇。

    “你这句话,如果早点说的话,恩宥就不会走了……”迟钝的笨孙子。

    “我会把她带回来。”不是现在,在她肯接纳他的那一天,他会再把她带回身边。说完,范克谦就要走,多等一秒也无法忍耐。

    “大少爷。”老管家叫住他。“别忘了,诚实的把你的心情告诉恩宥小姐,藏著话是没有什么帮助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哦。

    没听到范克谦受教地回答,不过他知道范克谦有听见。

    “恩宥一定会原谅他的,她连我这个老人都原谅了,何况是她喜欢的克谦。”

    “老爷,我也有同感,毕竟恩宥小姐的名字涵义不就是‘宽恕’吗?”

    “而且,恩宥一定傻傻的不会为难他……”

    “真好,我好期待恩宥回来哦。”

    绿灯,范克谦踩下油门往前启动。

    小心开车。她的叮咛还在耳边,甜得像蜂蜜。

    范克谦还是忍不住小小超速几回,只为了快些看到她。

    我想见你,我想见你,恩宥、恩宥……

    她愿意原谅他了吗?

    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了吗?

    愿意面对面和他说话,面对面给他笑容了吗?

    恩宥。

    车子慢慢驶进小巷,已经可以看到她住的那栋旧公寓,斑驳的红漆门前,站著朱恩宥,她裹著羽绒外套,将自己包得像个圆球,晚上气温偏低,还正巧遇到寒流,她不知道在那里站多久。

    “你为什么不等我来了再下楼来?”范克谦按下车窗,露出焦急又略带责备的神情。明明就约在她住家楼下,何必要提早下来吹冷风?!

    “我刚到。”她鼻头冻红不是一两分钟的事情,泄漏了她小小的扯谎。

    心急著想见到对方的人,不只是范克谦而已。

    她那时问他:你现在要见我吗?

    他回答的“要”,既有力又激动,一个字,也能让人听出他的情绪。

    她坐进他的车里,里头好温暖,车内没有灯光,所以当他的双手放置在方向盘上时,指节间发耀著光芒的戒指立刻吸引她的目光。

    “你没有拔下来呀?”

    “什么?”范克谦正侧身往后座捞他的外套要给她。

    她指指他的手。“戒指。还是今天才偷戴上去的?”

    “这个……没摘下来过。”

    “为什么不摘下来?”

    “没想到摘下它的理由。”

    “恢复单身还不摘下结婚戒指,行情会打折扣耶。”像她现在就十指光溜溜,但是还是没行情,呜。

    “恩宥,你原谅我了吗?”比起戒指问题,他更想知道的是这个。

    “……”

    “恩宥?”

    “你只是喜欢三月而已,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错。”她的笑容有些僵硬。

    “但是我伤害过你。”

    是啦,从丈夫嘴里听见另一个女人的名字,真的是很难受的事,她并不期待丈夫在她之前没有任何一段情史,但她只希望自己能成为他最后一位恋人,至少在两人的爱情里,不要有别人的影子在。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事实上,我应该离你远远的,不要再去理会你做的任何事,可是,我发现很难呐。你送我花,还下厨替我煮东西,还说了那些话,我没办法逼我自己无视那些,因为,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在不知道你和爷爷的赌局之前,我就喜欢你了。你那些举动,都是我们结婚之前你没做过的,说不动摇是骗人的,但我不确定你现在为什么又做这些事,是因为你决定放弃对你表妹的感情,还是觉得和我在一起也没差,想到这些,我又变得伯伯的,怕你把我当成你表妹的代替品,怕有一天你抱著我的时候,嘴里叫的人是‘三月’……”真不公平,在爱情的天秤上,她是输给他了,因为她比较爱他,这亏,是注定要吃的。

    “我没有当你是三月的代替品过,从来没有。”

    “可是那天你睡胡涂时,叫的是她……”

    “哪一天?”他自己当然不知道这回事。

    “就是结婚的那一天,我还以为你说错了月份,纠正你,把你吵醒的那一次……”她支支吾吾,那件事,光是想起,都还会心揪揪的。

    “但我很确定知道我抱的人是你。”他清醒过来时,看见的人是她,他并没有将她错认为任何人,她身上没有别人的影子。

    “可是你梦到她……”她耿耿于怀。

    “我之后只梦到你。真的,我的确有梦见过和孟虎对赌的那一次,也无法否认有梦到她,但从那一次之后,就没有了。难道我那一次应该喊‘孟虎’比较好?”范克谦还很认真地思索这个假设。

    她噗哧笑出来。“你要是喊‘孟虎’,我会以为我嫁的人是同性恋。”

    她说完,范克谦牵住她的手,她仰头看他,他本来的长相就严肃,此时更因为神情坚决而更像国父。

    “恩宥,你不用急著接纳我,我愿意从头再追求你一次。你现在不信任我没关系,我会做到让你肯再相信我为止,我不会放弃,绝不放弃你。”

    “……一点都不像你会说的话,你应该比较会说‘我们来赌,赌输就再嫁我一次’。”

    “如果你愿意换这种方式,我奉陪。”而且绝对不会手下留情,非赢不可。

    “我才不要,你一定会出千赢我的。”她皱皱鼻,以前被他屠杀过太多次,余悸犹存。

    看见她唇边有笑,范克谦好安心,她在他的面前还愿意露出这样的表情,竟然轻易安抚他连日来的焦虑。

    之前的他,不懂惜福,活该失去她。

    现在的他,失而复得,绝不再轻易放手。

    “不会,以后我保证都不出千赢你。”

    “你不是说你输不起吗?”

    “没错,但输给你没关系,因为你也说过你不会像老头子那样赢我之后提出无理要求。”

    朱恩宥又发觉一个范克谦可爱的地方,他应该没意识到他说出多讨人喜欢的话吧?

    对任何人都输不起,但输给她没关系。

    “走吧,我们去约会。”朱恩宥愉悦地宣布,这是他欠她的,一定要。

    这是代表同意他的重新追求?“你想去哪里?”

    “看电影,唱ktv,吃消夜,看夜景,看日出,到沙滩上去玩小宝贝你不要跑哈哈哈你来追我呀的戏码……”

    “……”

    她对沙滩游戏还真坚持呐。

    “我觉得,这副扑克牌想传达的是恋爱心境,爱心牌组的惶恐告白,梅花牌组的忐忑心情,黑桃牌组的酸甜滋味,方块牌组的心痛交织……大标可以下‘一副爱与希望的扑克牌’,然后我们找长相甜美可爱的女高中生来拍照,让她拿著展开成扇形的牌,半掩在嘴巴,再用后制效果在她脸颊做深色又夸张的腮红……”

    这场为了怪异扑克牌而开的会议中,客户亲临现场来参与设计,朱恩宥提出自己的想法,话才说完,客户冲过来紧紧捉住她的手上下左右摇晃,眼泛泪光,感动得两片唇瓣抖呀抖。

    “你看到我这副牌想传达的东西!没错!完全没错!这是一副爱与希望的扑克牌,标题下得太好太好了——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弄!一切拜托你了!”

    客户满意到不行,离场时还送给朱恩宥好几副签名的怪扑克牌。

    “哇拷,什么恋爱的心境?什么忐忑心情?什么酸甜滋味?什么心痛交织?最恶烂的是那句‘一副爱与希望的扑克牌’!我觉得刚刚吃的便当快要吐出来了……”大叔痛苦地抱著肚子。

    “小朱,你唬烂的功夫真了得。”老大对朱恩宥另眼相看,送出两根大拇指。没想到困扰大家的怪客户和怪要求,最后是由小妹轻松解决。

    “也不是我的功劳啦……”朱恩宥搔搔头,赧红云霞浮上双颊。

    她会有那些想法,是因为她觉得这副扑克牌怪得很有趣,身为老赌徒的范克谦也一定没见过,所以她送了一副给他,能让范克谦看到后瞬间变脸的东西她在心里大呼值得,而这副牌果然也没让她失望,范克谦才看了几张,就用一种很困惑的眼神看她,她跟他解释这是她公司最新接的产品案子,然后他洗牌,怪牌在他手上还是被耍得很帅气。

    她以为他准备要和她玩牌,而他也的确开始发牌,一张张送到她面前。

    第一张,盖牌。

    她一开始以为他准备玩十点半,可是在她还没掀起盖牌看看底牌,他又追加来一张——

    第二张,红心六,牌面上写著“请你跟我交往”。

    第三张,红心八,交往……

    朱恩宥哀叫:“爆掉了啦。”六加八,超过十点半,连底牌都不用看。

    他没有停手,继续发。

    第四张,梅花a,他爱我。

    第五张,梅花二,他很爱我。

    第六张,梅花三,他非常爱我。

    第七张,梅花四,他非常非常爱我。

    第八张,梅花五,他非常非常无限个非常爱我。

    第九张,梅花六,他宇宙无敌世界最爱我。

    第十张,梅花七,他一心一意贯彻始终只爱我。

    第十一张,梅花九,他看见我时心窝卜通卜通跳脸红红眉弯弯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类的爱我。

    第十二张,梅花十,他果然最爱我!呀哈哈哈哈哈……

    朱恩宥抬头看他,终于发现总是沉默的男人,并不只是单纯在发牌,他的每一张牌都有涵义,都在代替他说话。

    她慢慢将盖著的底牌翻起。是红心四,我发誓,我最爱你了。

    “这副牌……还不错用,我喜欢。”范克谦咧嘴,亮出一口雪白的牙,笑得有些青涩腼觍“不过,只能拿来跟你玩,不能和老头子或克中他们玩。”不然一翻出来就是“请你跟我交往”的牌面,实在很丢脸。

    “可惜没有可不可以吻你或是请嫁给我这类的牌组。”她说完,惊觉自己说溜了嘴,把心中的野望说出来。

    “但它有几张牌我个人非常爱。”

    咻。黑桃q、红心q、方块q、梅花q

    “你好色哦……”朱恩宥脸红到可以榨出血来。

    虽然这么说,还是踮起脚,方便他低头亲吻她……

    他别扭得不敢说情话,细碎呢喃著她的名字时,却还是让她酥麻了双腿。

    朱恩宥回想起昨夜,仍不争气地爆红双颊,即使处在空调舒适的办公室里,也觉得燥热起来。

    “小朱,你脸好红哦。”大姐凑到她面前,看她整张脸浮现朱红颜色。

    “有、有吗?”她用双手巴住双颊,欲盖弥彰想遮掩什么。

    大姐突然瞪大眼,双唇抖动,颜面神经开始失调,指著朱恩宥的手,“戒、戒戒戒……戒指?!而且还是戴在那只代表结婚的手指头上!你这个宅女帮的叛徒有人向你求婚了对不对接下来就是订喜饼和礼服拍婚纱发喜帖进洞房生小孩呀呀呀呀呀呀——大汪去给我咬断她的手呀呀呀——”

    “喵呜——”我是猫耶,又不是蠢狗。

    大叔近来已经被训练到反射神经一等一的敏锐,右手捞过来,架住大姐扑杀朱恩宥的狠劲。

    “小朱,跑!跑!跑!跑——”

    朱恩宥捂住昨天才重新让范克谦替她戴回的戒指,抱头鼠窜。

    “喂喂喂,不过是只戒指,大龟会送你的嘛。”老大凉凉的在玩牌,为了恢复办公室的安宁,所以他开口说了,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大姐的气焰只用了一秒就消失无踪,甚至是半瘫软在擒住她的大叔臂弯里,转过身,让大叔打寒颤的熟悉小女人表情又来了又来了他妈的又来了——

    “你要送我戒指吗?”双眼闪亮闪亮好闪亮,每一颗星星都是期待,每一颗星星都直逼一等星亮度,大叔几乎要捂住眼才能避免被闪瞎。

    “……”大叔沉默三秒,对始作俑者爆出大吼:“朱恩宥,我杀了你呀呀呀呀呀——”

    新年一定要快乐决小明

    送走二○○七,二○○八年来临,时间过得真快,去年大家还觉得充实吗?(笑),希望答案是“是的”。

    主旨标题是送给大家的祝福,请大家笑纳。

    真是一种神奇的巧合,在书展出清《赌徒》系列的最后一本《赌王输不起》,我个人还满喜欢这个书名,谢谢袁姐姐给我的灵感(和编编大人们通信真是好物呀,有时闲聊闲聊著,会聊出很多意想不到的好东西呢!),也谢谢将这本书翻到了这一页的读友们(我衷心相信大家不是从后记开始先看,呵)。

    我一直很讨厌写心有所属的男主角或女主角,而且爱的人不是书中正牌主角,因为如果把他们前一段写得很痴心,就变成必须要用更多字数来说服他(她)自己、作者、读友以及编辑,他(她)为什么接受新恋情,遥想当年写过的某位“男配角”,曾经在某年某天某个晚上,我冒出了想写他的冲动,将写过他番外的那本书翻出来看,然后——

    “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我把他写得太专情而且专情到悲了——orz,不管再怎么硬拗回来,这个男人再爱上别人的机率是零,他如果会爱上别人,那他番外篇是在悲什么悲呀呀呀呀——”我心里在哀号,刚萌芽的“想写”幼苗马上枯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