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歌姬。”维持脸上的淡笑,他在她弹罢放下双手的时候开口。“只是,这不是我想听的曲子。”
“喔?”接过小绿递来的润喉茶水,何若瑶依旧是笑盈盈地。“那么,请问公子想听什么样的曲子?”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她的嘴角有些抽搐。
“若瑶姑娘常与诗人墨客往来,想必文采必定不俗。”男人表情不变,心里却暗自好笑。“不晓得有没有恰当的诗作,可以形容一个人明明很不满,却做作地挤出一张和颜悦色的笑脸?”
这个人是故意的!何若瑶嘴角抽搐得更厉害,她必须集中精神、竭尽所能,才能压下拍桌发怒的冲动,维持脸上的微笑。
不行,她要是现在跟这人翻脸,不就无法达成好好教训他一顿的目的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再怎样无理的要求她都得忍忍忍!
“季公子,咱们何必谈这种扫兴的事情呢?”她离开锦瑟,回到季熙鹏身边落座,像个天真小女孩似的娇嗔道:“难道你还在气奴家跟你争那只纸鸢,后来又对你无礼吗?那么,等会儿奴家敬你三杯就是了……”
才说着,方才带路的小厮正好去而复返,送来了一桌酒菜。
第2章(2)
她优雅地为季熙鹏布菜,又替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举杯敬向他。
“季公子,奴家先敬你三杯,从此以后,咱们可就要尽释前嫌,不准再生奴家的气了。”
她的笑容令人目眩神迷,令他有片刻的失神,还来不及阻止,只见她已经急急灌下一杯极烈的醉仙春。
“等等,你喝慢一点!”季熙鹏赶紧阻止她像喝水一样地牛饮烈酒,但她已喝下第二杯。
这醉仙春也是季家糟坊酿造的,不但呛辣烧喉,后劲亦非常强,三杯过后,就算是仙人也会醉倒,因此取名“醉仙春”。
一般人都会用特制的杯盅浅酌品尝,而这小妮子用的是普通酒杯,竟然两杯下肚还面不改色,她的酒量真的那么好?
斟了第三杯酒,何若瑶骤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强忍不适,娇媚笑道:“季公子,这是第三杯了。”语毕,再次豪迈地一饮而尽。
“那么,我也该敬你一杯。”季熙鹏似笑非笑地观察着她的脸色,也回敬一杯酒。
何若瑶勾起唇瓣笑了笑,想要帮他把空杯斟满,却发现自己晕得像是正在不停原地打转,视线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咦?”她的酒量虽然不怎么样,但也从不会只喝三杯就醉倒呀?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惊疑不定地暗忖,没留意自己已经全身无力,甚至酥软地倒向某人的胸膛。
“怎么,是不是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燥热,使不上半点力气?”男人的清朗嗓音暧昧地在她耳畔低低响起,带来一阵异样的颤栗。
“你、你……为什么知道?”她诧异地问,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无能为力。
“这酒名叫‘醉仙春’,是季家糟坊酿的。”季熙鹏好心情地欣赏着她迷人的醉态。“顾名思义,是连罗天仙人也会被醉倒的烈酒!”
“怎么会……”何若瑶难受地闭上眼,忍受那一波波汹涌的晕眩感。“我、我明明要他们送的是梨花春……”
“嘘,不要说话了,把这杯茶喝下。”倒了杯茶水让她稍稍解酒,他怜惜地调整了个最能令她感到舒适的姿势,温柔地承接她瘫软的身子。
“……谢谢。”接过茶杯慢慢饮尽后,何若瑶不甘地开口道谢。
明明应该要把这男人迷得目不转睛,从此甘愿为她做牛做马才对,怎么现下却变成她自己任人宰割了?!
季熙鹏忽地别过眼,表情也突如其来的变得极为冷淡。
虽然打定主意要做个柳下惠,但她酡红的小脸、迷蒙的美目,及那上下起伏微喘的酥胸,在在都考验着一个男人的意志力。
尤有甚者,她还一脸娇羞、欲言又止地咬着下唇,那煽情的画面,更是让他差点失控。
“不必客气。”他像是不耐烦似的皱起眉,蓦地将她打横抱起,安置在角落的躺椅上。“你乖乖不要乱动,我去唤人来照顾你。”
“咦?”离开他暖热的怀抱,她莫名地觉得一阵冷。“你……要走了吗?”在还没细思之前,她已脱口说出了近似挽留的话。
男人停下离开的脚步,回头调侃道:“我可没那么恶劣,会去欺负一个醉得不知东南西北的笨女人!”
那恶毒的话声未落,他已消失在门外。
何若瑶愣愣地望着空荡荡的厅房,反覆咀嚼着男人的话。他刚刚说了什么?因为她醉了,他不愿趁人之危,所以要回去吗?
这怎么可能!小绿不是说他每次都要好几个姐妹陪伴,是个滛荡无度的花心鬼吗?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会白白放过自己送上门的美食?!
难道、难道是她的魅力还不足以让他动心吗?她紧抿着唇,不甘心地想道。
“小姐、小姐?”小绿莽撞地冲了进来,忧心地瞅着一脸茫然的主子。“那个坏蛋有没有对你怎样?小绿实在好担心啊!”
“小声一点……你一喊,我的头又更晕了!”何若瑶隐忍地闭上眼,半晌才缓缓打开,脸色凝重地望向心急如焚的贴身丫鬟。“小绿,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什什么事?”她的严肃神情让小绿更加紧张。“小姐只要吩咐一声,就算是赴汤蹈火,小绿都会尽力办到!”
小姐究竟要她做什么?该不会是那个季家的臭少爷欺负她家小姐,小姐要她去找老鸨主持公道吧?还是……
“不是那么难的事情。”觑着丫鬟一脸怪表情,她坐了起来,笑盈盈地开口道:“我要你,替我去向季公子转告一句话。”
咦?这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小绿愣住了,只能呆呆地重复她的话尾。“一、一句话?”
“对,一句话。我要你跟他说——”
她脸上的笑意加大,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今日之约,旬日再续!”
“如何?你考虑周全了吗?”男人醉人好听的嗓音低柔说着。
“等、等一下!”相较于他的悠哉,女子的声音便显得有些紧张慌乱。“你不要逼我,我还要、还要一点时间……”
“嗯?没什么好挣扎的吧……”男人像是故意似的,用更加低沉粗嗄的声音说道:“横竖我都要吃了你的,何不乖乖地过来,让我们速战速决,还可以省下时间再大战一场呢?”
女子伸向他的柔荑猛地顿住,悬在半空中颤啊颤地——
“不过是下个棋,为什么你非要说得这样下流?!”终于,她火红着双颊,再也无法忍耐地低喊。
“这是我赢了上一盘棋时,你自己选择的处罚吧?”季熙鹏注视着早已成定局的棋盘,浅笑着道:“或者,你想要反悔,选择另一种惩罚?”
“另一种惩罚……”经他这么一提,尽管不愿意,何若瑶仍是忍不住回想起两刻钟前,男人那坏心的提议——
第二个选择,就是到下局分出胜负前,你每开口说一句话,都得喊我一声“熙鹏哥哥”……
那过于亲匿的称呼,令她那两片原本就似火烧的赤红脸颊,不由得更加炽热通红,甚至蔓延至全身。
“谁、谁要喊你‘熙’——”忽然瞥见男人一脸诡计得逞的表情,她及时闭上嘴,没有如他所愿喊出那个称呼。“你想都别想!”她瞪着他怒道。
撇开目光,她努力集中精神在棋盘上头,但再怎么看、不管移动哪个棋子,这一局她都是非输不可的……
真是可恶!以往她从来没有输过的,这个霸道又难以捉摸的男人居然能赢她那么多局,实在教她咽不下这口气!
咬着唇,她放弃似的默默移动了某只棋子,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转眼间歼杀了她的将。
“若瑶姑娘,我又赢了。”取了她的主将,季熙鹏扯起不怀好意的微笑,将那只棋子凑至唇边摩挲。“这次要你做些什么好呢……”
那仿佛充满暗示的举动令她难以忍受地挪开眼,消极地等待他宣布更加过分放肆的要求。
他会怎样命令她?是会要她……做出什么羞耻的举动……还是,要她服侍他过夜?
“嗳,我想到了……”男人终于开口。
她浑身不受控地一颤,不敢看向他,只能心惊胆跳地等着答案,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
“就要你明天再陪我下个十局吧!”季熙鹏有趣地欣赏着她又羞又怕的反应,脸上却故意装得面无表情。“已经很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呃?”何若瑶错愕地怔住,直到看着他起身准备离去,才勉强回过神。“等等,我送你……”
就这样?要她明日再陪他下棋?这就是他的要求?!她跟着起身,脑子却不停绕着他刚才的话打转。
为什么?每次气氛变得暧昧诡异的时候,他都会突然冷淡下来,接着就会说要打道回府……
这一个月来,她总是巧立各种名目邀他上花满楼,而他也总是欣然赴约。但除了听歌赏舞,下棋品茗,偶尔在口头上吃吃她的豆腐外,季熙鹏从来不做出任何逾矩不轨的举动要求。
更令她感到不解的是,自己明明给了他那么多次趁火打劫、为所欲为的机会,这个人却老是悬崖勒马,在她作好心理准备要狠狠教训他的时候,毫无预警地泼人一桶冰水!
“那么,我们明日再见了。”男人说道,便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他独独对自己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小姐、小姐?”小绿收拾着棋盘,一抬起头便看见主子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季家少爷的背影,忍不住不安地唤道:“小姐!”
“什么事?”何若瑶这才移开眸子,困惑地望向贴身丫鬟。
“也没什么事,我只是……”小绿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把心里想的事情告诉小姐。“我只是觉得小姐你好像怪怪的……”
“我很好啊!不过倒真的是有些累。”像是觉得她说了傻话,何若瑶笑开来,疼爱地摸摸她的头。“这里就麻烦你收拾了,我先回房去。”
“噢……”小绿讪讪地回答,只能默默地把话吞进肚子里。
虽然小姐听了一定会生气,但她实在好想告诉小姐……小姐刚才的表情,跟她想念季左哥哥的表情,真的很像很像呀……
第3章(1)
宽敞柔软的床榻上,躺卧一个绝世佳人。她放下一头乌黑滑顺的青丝,任之垂散在绸被上,脂粉未施的小脸眉头深锁。
那个人……对她总是若即若离的,她实在弄不懂,他究竟是喜欢自己,还是不喜欢自己……
小绿轻手轻脚地推门入房,见自家小姐还睁着一双大眼没睡,忍不住担心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又在想季公子的事情啊?”
“为、为什么这么问?”何若瑶慌张地抬起眸子睐她一眼,随即心虚似的移开目光。“我为什么就非得是在想他不可?”
明明就一脸被人猜中的表情,还要逞强……小绿吐吐舌,在心里偷偷拆主子的台。
“没有啊,我只是随便猜猜。”不过,她可没那个胆子说破。“小姐你快快歇息,我洗衣服去了。”
说着,她手脚俐落地拿起木盆,脚底抹油似的迅速消失在门后。
被臭小绿这样搅乱心绪,就算再累也睡不着了。何若瑶咬着下唇,坐了起来。
不,她不相信那个姓季的男人对自己完全没有兴趣!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不也跟其他人一样看自己看得呆了吗?而且,很多时候,她也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他瞅着自己的目光,和那些爱慕她的男人,是一样的。
一定是她有哪里做得不够好,才会老是功亏一箦,一定是这样!
“不行,我得找梦儿姐姐问个清楚——”她匆匆忙忙地下了床,套上绣花鞋,随意披上一件外衣便奔出厢房。
冲到徐梦儿的房前,她急得忘了礼数,没头没脑地就闯了进去,无视于房里丫鬟惊讶的眼光,笔直地扑向床上那位春眠不觉晓的人儿——
“梦儿姐姐!”她像孩子似的,连被子紧紧抱住徐梦儿摩蹭撒娇。“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哇!”睡得正好,却突然被人搂住、动弹不得,徐梦儿的五脏六腑差点没被吓得从嘴里跳出来。“若、若瑶?是若瑶吗?你……你先放开我!”
“噢……”何若瑶这才讷讷地松手。
但丝毫不给人家喘口气的时间,见徐梦儿坐了起来,她便连珠炮似的丢出一串问题——
“梦儿姐姐,为什么他明明对我很有兴趣,态度却老是那样冷淡?如果我不请人去邀他,他根本不会主动来看我!还有,明明就有大好的机会,可以对我予取予求,他竟然只说、说约好今日要再跟我下棋?!那,你教教我,下棋的时候该怎么做才会风情万种?”她劈哩啪啦地倒完不满,却突然像是泄了气般颓丧起来。“我真的,摸不透他……”
“唉呀呀……”徐梦儿望着眼前为情所困的俏佳人,原本惺忪的双眼这下全都睁亮了。“上次我忘了问,不过姐姐我实在好奇得不得了……你说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可不得了啦,打从自己认识若瑶妹妹以来,还真不曾见她对哪个男人这样执着过呢!身为前辈,自己非得帮她评鉴评鉴不可!
究竟是哪一家的公子哥儿,居然对她徐梦儿亲自传授的种种招数无动于衷?还不把若瑶妹妹天仙似的花容月貌放在眼里?!
“是季家糟坊的大少爷,季熙鹏。”她咬着唇瓣,不甘心地道:“已经一个月多了,我还找不到他的弱点……是我哪里弄错了吗?”
是季家大少爷、那个传说中极为冷淡狡猾、从不上青楼妓院的季公子?
徐梦儿诧异地瞠大双眼,不敢相信那个以洁身自爱、老谋深算出名的季熙鹏,竟然会轻易地破例,在短短一个月内进出花满楼多次——即使那是因为受若瑶妹妹之邀。
“这样啊……”她眼珠子转了转,唇畔多了抹算计的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这男人,居然敢欺负她家单纯可爱的若瑶妹妹,嗯?
“梦儿姐姐,我该怎么做?”何若瑶烦恼地问道,眸子里满是信任。
“若瑶,你真的非这人不可吗?”徐梦儿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地道:“他这样难以捉摸,若不是在耍着你玩儿,就是根本对女人没有兴趣……如果你不是真的非他不可,像季熙鹏这样棘手的人物,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比较好。”
何若瑶默默垂下眼睫,实在不愿就这样认输。
她并不是对季熙鹏情有独钟才对他如此执着,只是想教训开导一下那个花天酒地、始乱终弃的风流鬼罢了。
何况,连阅人无数的梦儿姐姐都说他是个“棘手的人物”,可见他一定是个顽劣至极的薄悻郎!
思及此,她抬起眸子,斩钉截铁地道:“是,非他不可。”
为了替被他欺负过的姐妹讨公道,她一定要把季熙鹏迷得昏头转向,然后再狠狠地抛弃他,教他也尝一尝被人辜负的滋味!
“是吗?”叹了一口气,徐梦儿露出无奈的微笑。“那么,我就教你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改变他的冷淡——”
既然是妹子自己看上挑上的人选,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为了可爱妹妹的幸福,她也只有倾囊相授啦!
“哪,今天晚上他过来的时候,你就先温好几壶酒,然后……”
房里的人儿,一个滔滔不绝地传授法宝,另一个则神情专注地听着,两个人都丝毫没注意到,厢房外头有个壮硕的人影,正一动也不动地伏在窗边……
“季公子,你来了!你一定饿了吧?快到这边来坐——”
季熙鹏一踏进房内,便有个美丽的仙子,漾着一脸天真灿烂的笑迎上前来,还亲热地拉着他的手,带他到圆桌坐下。
“这是?”看着满桌丰富的菜色,他挑眉看向正在为自己布菜的俏丽人儿。
她今晚的心情似乎……异常愉快?以往她对自己总是皮笑肉不笑地,现下竟然冲着他笑得那样开怀兴奋,就好像是真的欣喜于他的到来一样。
“你该不会一来就只想着要下棋吧?那多没趣!”何若瑶抿着唇瓣笑道:“我特地吩咐他们准备了些温酒小菜,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开战呀!”
她说着,还亲匿地夹了一口菜,凑至他嘴边要喂他。季熙鹏勾起唇瓣,配合地张嘴吃下。
“好吃吗?”她温柔地望着他,眼里盈满期待。“这道菜是我做的喔!”
“很好吃。”他的声音低柔,看着她的神情是宠溺的。“你也吃啊!”礼尚往来,他也夹了些菜放进她碗里。
他知道,她突然卯起劲儿来大献殷勤,这其中必定有诈。但即使明白这一点,能够看见她真心诚意的愉悦笑颜,吃一些小亏,也是非常值得的。
更何况,到最后真正占到便宜的……说不定会是他呢!
“谢谢。”她笑着吃下,热心地劝他进酒进菜。“还有这酒,是我特地请人温的。今晚天冷,多喝些暖暖身子。”
“你想灌醉我,害我下不好棋?”他故意调侃道,其实颇享受这种被她照顾服侍的感觉。
“怎么这么说!”她佯怒地噘起小嘴,也将自己的酒杯斟满。“既然这样,那你喝几杯,我也跟着喝几杯,这总行了吧?”
“嗯?这样我还没醉,你反倒先醉了,那谁来跟我下棋?”知道她不服输的个性,他坏心眼地激她。
“我的酒量才没那么差!”想起上次的失态,何若瑶不由自主地红了脸。“上回、上回是因为我喝得太猛了,才会醉得那么快。这次我可不会那么没用。”
“是吗?也就是说……”像是特意作弄她似的,季熙鹏轻笑着开口。“这一回我看不到你那迷人可爱的醉态了?”
他的语调低柔暧昧,眼神更是火热勾人,未经人事的她根本无法承受,三两下便败阵下来,整个人羞成煮熟的虾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可恶可恶!这个男人真不要脸,这么羞人可耻的话他也说得如此自然?简直、简直下流!
突然间,她想起徐梦儿传授的某个招数,立刻重新振作精神,抬头看向邪笑中的男人——
“啊,你脸上好像沾到什么了呢!这里这里……”她语带惊讶,指着自己的左颊道。
见男人跟着摸上右颊想拂去她所说的“什么”,她浅浅一笑,用“真拿你没办法”似的表情伸手抚上他的脸,温柔地拿掉那个压根就不存在的“什么”……
她这突如其来的温存举动,令季熙鹏蓦地全身一震,僵在原地,只能怔怔瞅着她神色自若地,将沾在他脸上芝麻吃下,仿佛他们已是老夫老妻般自然。
她从哪儿学来这些媚人的手段?男人紧蹙起眉头。
“这样真的媚人吗?”何若瑶笑眯了眼,看来十分得意,双颊不知是因高兴,还是因为饮酒,浮上了淡淡红彩。“我早上才跟楼里的姐姐现学现卖的呢!梦儿姐姐果然厉害。”
神志不清中,她竟把自己的底牌给揭开了。
听见她得意的回答,季熙鹏才发现,自己竟然把心中所想给说出口了。
这小妮子还真好强,就这么喜欢看到他吃瘪?他摇摇头,有些无奈地笑了。
“然后呢?”他支手托颐,好整以暇地看她还有什么花招可变。
“然后?我想想……”她渐渐露出醉态,傻呼呼地顺着他的话尾,当真思考起来。“还有——咦?不对,你怎么一杯都没喝?快点喝下去!不然我怎么进行下一步?”
第3章(2)
果然文章是来自酒?“什么下一步?”他非常非常诚恳地不耻下问。
她默默地站了起来,拿起他的酒杯走向他,半跌半撞地滚进男人怀里,不由分说地将杯子凑在他唇边。
“等你喝下去了,我再告诉你。”饶是处于半醉状态,何若瑶仍保有最后一丝丝理智,半逼半骗地硬是要他喝下那杯酒。
温香软玉自动投怀送抱,这根本是对他忍功最残酷的考验!季熙鹏牢牢锁住怀中的佳人,护着不让东倒西歪的她滑下,顺从地将她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现在,告诉我……”拿开酒杯,他诱魅地在她耳边低语,距离近得几乎要吻上她白净小巧的耳垂。“你想对我做什么好事,嗯?”
她怕痒地瑟缩了下,发热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傻傻地就被套出话来。
“呵,我要做的可不是好事……而是坏事喔!”她开心地道,但下一刻却蹙起眉头,不安分地在他怀中扭动着。“奇怪,我全身好热、也好痒喔!奇怪……”
季熙鹏挑挑眉,看着她异常火热的双颊,和湿润迷蒙的眸子,再听见她说自己又热又痒,心中不由得生出某种怀疑。
加上,打他踏进这间厅房起,外头就有个看起来跟鸨娘有些神似的粗壮黑影,鬼鬼祟祟地伏在窗下偷听……
男人霎时露出了悟的表情,总算弄懂这小妮子究竟想搞什么鬼——
“这下可好,你这个小笨蛋不但陷害我,还连自己也一起赔进来?”忍受着体内逐渐攀升的躁热及马蚤动,他扯出一抹邪佞的笑。“你说说看,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帮我……”忍受着全身像被火烧似的异热,何若瑶不自觉地偎向他,楚楚可怜地寻求令人安心的依靠。“我、我真的好难受!”
“……恭敬不如从命。”
男人脸上的佞笑加深,打横抱起瘫成一滩烂泥的俏佳人,走向里头的大床,解决两人共同的燃眉之急去——
“啊——”
清晨,早起的鸟儿正唱出捉到虫吃的悦耳乐章,花满楼的某间厢房却突兀地爆出一声尖锐的惊叫。
“如果你想把大家都唤来,见证咱俩昨夜发生的事,请继续,我是一点都不会在意的。”
男人好笑地瞅着那个抢走所有绸被缩到床角,还瞪大眼“欣赏”他结实捰体的女人,轻描淡写地开口说道。
尖叫陡地止住,取而代之的,是气急败坏却压抑音量的质问。
“你、你为什么躺在我床上跟我睡在一起?还、还没穿衣服——啊!”
这话一出口,何若瑶终于察觉自己死盯着男人一丝未挂的捰体并不合宜,这才惊叫着捂住眼撇过头去。
“昨夜的事……你都忘了?”季熙鹏慢条斯理地将地上的衣衫捡起来穿,语气幽怨。“在你那样彻彻底底玩弄利用我的身体以后,你全都忘了?”
“你你你你——你胡说!我不可能那么做的!”听他这样哀怨地控诉,何若瑶整个身子红得像被沸水烫熟的虾子。“你!把头转过去!”
最后,受不了他那知悉一切的暧昧眼神,她勒令已经穿上衣服的男人滚下床,背转过身,自己则一边警戒、一边唏唏苏苏地躲在绸被下更衣。
羞耻地将散在床下的衣物捞起来,何若瑶心乱如麻。
就算、就算她对昨夜确实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敢用性命担保,自己绝不会去玩弄一个讨厌风流鬼的、的身体……
但是,即使她想否认,恐怖的事实却摆在眼前——她的记忆只到她因为被人陷害,主动滚到他怀里去喊热,接下来便是一片面糊。然后,今晨眼皮子一睁开,所看见的就是他们两人赤条条地抱、抱在一起……
啊啊啊啊——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好想知道,却又不想知道啊!
尽管害怕,但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穿好衣服后,何若瑶清清嗓子,试了好几次,总算支支吾吾地开口。
“你、你最好老实跟我说,你昨天有没有、有没有……对我做出什么无礼的事情?”
虽然她十岁那年就被歹人卖到花满楼,但鸨娘一直很保护她,总是精心挑选过滤客人,从不让无礼猥琐的男人惊扰她的。也正因为如此,对于男女之事,她依旧懵懵懂懂,只知道就是一男一女光溜溜地抱在一起过夜。
“这种事情,你看看床上的情形就会知道了吧?”看出她对男女之事的无知,季熙鹏故意钓她胃口。
“啊?什、什么意思?床上该有什么东西吗?”果然,何若瑶对他暧昧的暗示一头雾水。她坐在床缘,傻傻地看着混乱却洁净的棉褥,却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请问,我可以转过身来了吗?”只能听见佳人的声音让他非常不满,季熙鹏坏心眼地哄骗道:“我指给你看。”
“你快指给我看!”慌乱失措到失去冷静的她察觉不出男人的邪恶目的,轻易地就上勾了。
一得到美人首肯,季熙鹏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敏捷动作,攫住她的手臂将她扯入自己怀中,紧紧地锁着她不让她逃走。
“你好香……”他嗅着她颈后的淡淡体香,熟练得像是这么做过千百次一样。
“你、你放开我、放开我啊!”何若瑶双手都被困缚,只能用嘴巴挣扎。“不要脸、下流!表面上装着一副对我没兴趣的模样,事实上你一直在想这些卑鄙无耻的事情吧?你——”
骂到一半,她脑中忽地灵光一闪——
她从梦儿姐姐那儿拿的原本是h药,打算涂在酒杯边缘,让季熙鹏喝了,睡上一夜,隔日再诬赖他对自己非礼,趁机教训教训他的。
不料那药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包成会发热昏睡怪药,而且被下药的人还变成了自己?!
冷静下来一想,答案真是再明显不过了!发现她的意图,并且反过来将计就计陷害她的那个人,就是、就是……
“瑶瑶?你哪里不舒服吗?”怀中的她骤然安静下来,季熙鹏不禁松开她,担忧地唤着她的|乳|名。
昨天他已经非常非常克制,以保护她贞操的方式,解决两人因药而起的欲望,连他都觉得自己的意志力简直超凡入圣了……
难道这样小心翼翼,还是让她受伤了吗?
“就是你——”何若瑶蓦地爆出一句指控,拍开他探来试体热的大手,以愤怒的目光瞪着他。“把药调包的人就是你吧?你好可恶,居然……”
“早啊,小……啊——”
还没骂完,门口处又传来一阵很耳熟的尖叫。季熙鹏掀掀唇,双手环胸,看戏似的望着杵在门口,以惊惶表情瞠视他们的小丫鬟。
“啊——唔、唔唔唔!”只是这尖叫声并没有持续太久,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变得模糊而片断。
“嘘、嘘!”何若瑶顾不得上一刻还在痛骂,急忙奔过去捂住小绿的嘴,压低声音道:“你是想把全花满楼的人都叫过来才甘心吗?”
小绿的表情依旧惊惶,但她听话地摇摇头,何若瑶这才把手给松开。
“小、小姐……”面对房内诡异暧昧至极的气氛,小绿欲言又止地问:“你跟季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抢在男人之前,何若瑶大声地回答。
“怎么会什么事都没有呢?”季熙鹏薄唇一扯,由背后将她拥入怀里,在她耳边倾吐情话似的低喃。“咱们俩昨夜已经坦诚相见、私定了终生不是?小绿是自己人,不需要瞒她的呀!”
“谁跟你私定终生?!你胡说些什——”她双颊红得像煮熟的番茄,忘了否认坦诚相见那一段。
“若瑶,你起来了——唉呀!真不好意思……这、这……”
像是算好了时机似的,身材胖壮的鸨娘突然冒失地闯了进来,正好将两人衣衫不整、拉拉扯扯的亲匿姿势尽收眼底。
“真对不住呀,季公子,老身、老身绝对不是故意要破坏您的好事……”她脸上满是愧疚,眼底却闪着明显的笑意。“不过,咱们若瑶姑娘可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好姑娘,您这样……”
“好说好说,若非某人,这好事绝对八字画不了一撇。”更加确信某件事实,季熙鹏也笑了开来,跟真正的罪魁祸首打起哑谜。“就是不知道,这某人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呢!”
“唉呀!季公子言重了。我想,那个某人她——”
“满姨,你别听他胡说,我跟他什么事也没发生!”何若瑶奋力挣开男人的锁抱,慌张地打断两人暗藏玄机的对话。
“咦?你们都孤男寡女共度一夜了,还说啥事也没发生?”鸨娘像是安抚小娃儿似的说道:“若瑶,你乖,去洗把脸,让满姨跟季公子说几句话,嗯?”
“满姨,你听我说!”她抓住鸨娘的衣袖,坚决否认到底。“季公子昨夜喝醉了不省人事,所以、所以我才留他一宿。我们俩清清白白的,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这番话令季熙鹏蹙起眉头,不悦地凝视前方那个说谎不打草稿的倔强小妮子。
这是怎么了?他这个男人都没有赖帐不认了,这小妮子反倒像是丢烫手山芋似的,急着要跟他快快撇清关系?!
既然想跟他划清界线,那她先前那些主动诱惑的举动,又是为哪桩?莫非她找到比自己更大的金主,打算藉机甩开他,投入别人的怀抱?!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握手成拳,季熙鹏冷冷地下定决心。
“满姨,可以让我跟若瑶姑娘单独谈谈吗?”他咧开一抹阴恻恻的微笑,让目睹的人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呃……当、当然可以。”鸨娘忍不住抚了抚满是疙瘩的手臂,赶紧挤出笑脸拖着呆住的小绿出去。“您慢聊、慢聊啊!”
“等等,满姨,我才不要——”何若瑶惊慌地想要留下鸨娘,岂料鸨娘胖归胖,身手竟意外地矫健,三两下就跑得不见人影。
“你……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她回过头,戒备地瞪着逐渐逼近的男人,不自觉地往后退,直到抵上桌子,再也无路可退。
“嗯?我们能谈的事情可多了。”他似笑非笑地继续迫近她,将她逼得不得不仰向桌面才停住。“比如说,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什么事……还有,我该对你负起责任的事……”
何若瑶咬紧下唇,死命撑住桌缘,即使腰酸得快断掉也绝不认输——
“我宁愿死,也不要你负责!”
第4章(1)
“……你说什么?”季熙鹏冷下脸,语调森寒。
“我说,我宁愿死,也绝对不要嫁给你!”何若瑶斩钉截铁地重复,美丽的脸上满是坚决,毫不因他的表情阴騺而浮现怯意。
她这辈子最痛恨讨厌的,就是像他这种风流放荡、始乱终弃的纨绔子弟,又怎么可能会将终身托付予他?就算他将季家糟坊经营得有声有色,那又怎样,不过是他运气好罢了!
“想不到若瑶姑娘这般豪放,被人占了清白,还一点都不计较?”男人的脸色更加阴冷,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话来了。
“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计较也没有用。况且,你有未婚妻了,应该也不想惹上这种麻烦吧?”顺着他的话,她故作大方地展开说服。“我不会强要你给什么名分,也不要什么银两。昨夜的事,就、就当作是咱们俩都被疯狗咬了一口,忘了这些不愉快吧!
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分道扬镳,谁也不欠谁。如何?“
尽管她想装得丝毫不在乎,但那热烫的双颊和游移不定的目光却泄露出她的逞强。
季熙鹏不发一语,凝眸瞅着那个死到临头犹不自知的小女人。
他觉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维持理智,没冲动地把她按在床上教训一顿,让她深深后悔吐出这些蠢话,其超人的忍功着实值得钦佩——
她天杀的说,宁愿死也不要嫁给他?她该死的要他把昨夜当作是被疯狗咬了,忘了最好?!他怒极反笑,甚至异常地哈哈笑出声音来。
何若瑶紧张地瞪着他,不明白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若瑶姑娘这番心意,真教季某铭感五内。”说着,他忽地缓缓向后退开,让她得以喘口气。“不过,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有一丝一毫的委屈。”
他的上一句才令她稍稍松了口气,万万没想到,下—句又教她倒抽口凉气。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既迷惑又惶恐地抓住他,心中警铃大作。
“傻姑娘,你在担心什么呢?真以为我是那么恶劣风流的公子哥儿吗?”季熙鹏回过头,叹了口气,亲昵地反握住她紧揪着自己的柔荑。“你什么都别担心,就由我去跟满姨说,虽然真正会狮子大开口的人应该是她,但买你的钱,季家还出得起。”
“什么?你的意思是要我、要我嫁给你做妾?”她瞠大美目瞪着他,难以置信地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