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相说了句“闭嘴”,所以只得瞪了唐伯虎几下,以示不满。
徐相卷着鬓角的发髻,思索了片刻,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从容地挑起桌子上的一张白纸,看了眼唐伯虎,装模做样说道:“‘地也,你不分好歹难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呀~,解元公,你的怨气很大嘛!”
唐寅脸上一变,sè厉内荏地说道:“胡说,没……没有的事!”
“也是哦~,解元公如此豁达的一个人,怎么会想市井泼妇一般骂街呢!”徐相笑得如同一只狐狸,语气中的调侃味是任谁都听得出来的。
唐伯虎沉默不言……
见唐伯虎不说话了,徐相轻叹了一口气。随即,面sè一正,“唐兄,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别再你一句我一句,y一下,阳一下得互相试探了。唐兄,你不答应到我定国公府来。是否是觉得这样子会被别人当作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使得阁下名声更恶?又或者是唐兄还心存幻想,觉着自己三年后还有机会,再来考一科试试?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别妄想了!!你已经完全没有机会了!!!”
“你胡说!!!”唐伯虎像是一只发狂的狮子,双目通红地瞪着徐相,“朝廷只是不准我三年再考而已,三年之后,我,我一定会重新中举上榜的!”
“胡不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的名声已经尽毁,没有多少人同情你,没有多少人想要亲近你!哪怕是前几天,吴中士子声援了你,也仅仅是因为同乡之宜,更多的人只是人云亦云,随大流而已。”
唐伯虎面sè痛苦,扶着胸口,喘着粗气:“你胡说,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不会?你看看这些天里,除了我有谁来看过你?你出狱后有谁来帮过你?几个月前,那些倾慕你的人呢!那些追捧你的人呢!”
徐相每说一句,唐伯虎的面sè就更加痛苦三分。
“再退一万步说,即使是三年后,朝廷心怀愧疚,让你重新榜上有名。以你的xg格,还能当好这个官吗?且不说众人会如何排挤你!就是你那张破嘴也会让你重新一无所有!这次的事情,说道底,不就是你没管好自己那张嘴惹出来的吗?没有你那句‘吾必为状元!’。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唐伯虎痛苦地堵住了双耳,语带哭腔地说道。
“不甘心吗?不甘心吧!是我,我也不甘心,三十年的寒窗苦读,加上亲长妻子的殷殷期盼。如何回报?可又能怎样?你的仕途从你入狱的那天起就已经断了。你……没有机会了。”
听道这里,唐伯虎已经泣不成声。
“所以,来帮我吧,我有一项大事业,干好了,富贵荣华,名垂青史不在话下。唐兄你文才出众,真是我所需要的。”徐相向着唐寅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古来贤者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唐兄,说不定你会走向一条全新的道路,你会是我大明朝的李太白,苏子瞻!来吧!”
……
唐伯虎颤抖地生出了自己的右手,旋即被徐相一把抓住,“欢迎你,伯虎兄!”徐相笑得十分灿烂!
……
“伯虎兄,聘书的话,我明天会遣人专门来送给你。三天后,你就可以来我定公府了。如果没事,我就先行告退了。”走到门口的徐相转身补充说道。
“慢……慢着。”唐伯虎出乎意料地竟真的挽留了一下徐相。
徐相疑惑地看了看唐伯虎,只见他有些尴尬,扭捏地说道:“东主,这个……这个,能否预先支我些银钱?我……我囊中羞涩,房费……费还未缴……”
徐相听完一怔,旋即和绝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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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命运的相会
“少爷,我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姓唐的他区区一介腐儒,我们为何要对他低声下气的!好像我们欠他似的!”在回去的路途中,决明一直生着闷气,不停地碎碎念着。
徐相则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你还要别扭到什么时候。我们摆低点姿态,又不少块肉,能够达成目,才是正经的。”
“可,可我就是这口气不顺,那唐寅,他,他凭什么啊!连我们定国公府都不放在眼里。而且,要不是少爷,他有那么容易就从牢狱里出来吗?!”决明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咬牙切齿地说道。
的确,平心而论,就唐伯虎那一开始的态度,说徐相没有一点介意绝对是骗人的。可以说唐伯虎走到今天这一步,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与他的xg格脱不了关系。
可是,最终徐相还是忍下来了,因为他需要唐伯虎这个人——当徐相决定进军大明文化界的时候,他就知道,对于他来说,原本是可有可无的唐伯虎就突然变得十分重要了。毕竟,光靠他一人,如何能搅动大明朝的文化产业,乃至于——舆论?!!
故而,找个文采出众的帮手是必然的。更何况,徐相肚子里那么多的点子,不找人分担一下,如何能用的完?
烂在肚子里?太可惜了。
知道决明这口气一下子轻易顺不了,所以,徐相也就不再劝他了,只是随口说了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yu则刚。’决明啊,不论做人还是做事,这点,你给我好好记住!”
“我,我晓得了。”决明似有不甘,但还是点头应道。随即,把头转向了马车外……
忽然间,决明的声音又在徐相耳边响起了,“少爷,我们这是回府吗?”
“不然嘞?还是你有别的事要办?你自管去,不用管我。”徐相毫不在意地说道
决明期期艾艾地回答道:“这~,这倒不是。不过少爷,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出门前,小姐的交代……”
徐相拍了拍脑子。嘿!怎把这件重要的事情忘了!
话说徐相出门前,已经跟菟丝子约定好了,为了弥补徐相那写书的大半个月里“不理菟菟了,不要菟菟了”的恶劣行径,今天必须让这小吃货尝到便宜坊的烤鸭子的味道。如若不然,则会“再也不喜欢哥哥了!”
话说最喜欢的哥哥只值一只烤鸭,听起来貌似挺悲哀的……
不过,天大地大,抵不过我家菟丝子最大,所以徐相还是一口就答应了。然而,可能是唐伯虎那里太过顺利了,徐相一高兴,又把这事给忘了。还好有决明提醒,否则,到了家却没遵守约定,那丫头哭闹起来,又要让人头疼了。
徐相庆幸地看了眼决明,欣慰道:“幸亏你还记得,否则就这么回去,那小丫头一准又要泪眼汪汪的了。”
随即,徐相拉开马车的门帘,冲着车夫阿成喊了句:“走,去崇文门。”
……
崇文门,原名文明门,是京师东南方的一座城门,也是内城九门之一,另外还是京城有名的“酒关”,即送酒的通关之处。由于来往商旅众多,货通八方。故此,崇文门外,一向是京师中有名的繁华所在。著名的便宜坊也正坐落在此处。
另外,崇文门还是进京赶考的士子的必经之处。所以,崇文门外,客栈,酒肆比邻而居,好不热闹。
正好,这几天chun闱刚刚结束,考中了的士子,自然是留下来了,为几ri后的殿试准备;没考中的,则是准备走走关系,托托门路,为ri后的前程提前培养些人脉。所以,尽管会试早就结束了,但是这里还是如同一个多月前一般热闹。每家酒店食肆,满满当当的全是人,便宜坊里也是一样。买鸭子,吃鸭子的人,络绎不绝。
不过,好在徐相到底是出身勋贵之家,有不少特权的。决明刚刚一亮出定国公府特有的腰牌,便宜坊的伙计,二话不说,请徐相两人少待片刻,爽快地前去取鸭子了……
活了两辈子,徐相头一回体会到了当官n代的好处。
因为烤鸭需要点时间,故而,就在徐相和决明等着伙计取烤鸭的当口,两人随便找了桌子,点了壶茶和点心。坐在那里,边吃边等。
便宜坊里,士子们最多。目光所及之处,多是些穿着青衣襕衫。这个时代,人们对于读书人有着如同信仰一般感情。普通人进了便宜坊,见了这么多的读书种子,也不多待,深怕打扰到他们一般,取了鸭子便走。所以,这便宜坊更像是一座文学沙龙,多过一个食肆。
三三俩俩聚在一起,要么讨论些时文科举,要么就聊些风光霁月的诗词歌赋。文人吗,多是喜欢这一些的。要么,时不时传来几句“咿咿呀呀”的诗句,赢得些吹捧之声;又或是时不时传来些故作矫揉的豪言壮语,引得一片附和连连……
决明影约听了这些,皱了皱眉头,他不太喜欢这里的气氛。
徐相倒是挺喜欢这里的,他啜了口茶水,笑眯眯地瞧着屋子里的一切。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忽然,见决明有些不高兴,徐相问道:“你小子,又怎么了?”
“呃~,我也不太清楚,少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些士子,嗯~,挺不顺眼的。”
听他这么一讲,徐相倒是明白些:决明刚刚还在生着唐伯虎的闷气,突然间来的一个聚集了许多跟唐伯虎一个德行的士子的地方,几十个“唐伯虎”围在身边,自然觉着怎么样都不舒服。
所以,对决明来说,一切都是唐伯虎的错。
“你要是实在受不了,把眼前的家伙都当成天桥演马戏的小丑不就结了。保你心情舒畅。”徐相满怀恶意的调笑道。
然后,一根筋的决明试了下……
“唉~?还真行啊,少爷,你真厉害!突然就觉着心情舒畅了好多。”决明惊喜地说道。
徐相:“……”。
正此时,门口又走进来几个身影,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是平常的组合——父亲,儿子,加上一个看起来是世代忠仆的老人家。
那为首的中年男子,身穿着一间极为朴素的玄sè直裰,头上戴着顶东坡巾,他肤sè白净,不高不瘦,长着两个对于男人来说有些不太合适的妩媚的杏眼。不过,配上其眼中的熠熠的神彩,倒是另有一番和谐的韵味,神采照人!
见其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捻着其不算长的山羊胡,举止文雅,气度十分从容。
躲在他身旁的那个小子,则与他的气质完全相反。看起来年纪虽幼,却穿一件二sè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劲装,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踏着双青缎粉底小朝靴。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打扮。这小子和他父亲不同,一进门便左顾右盼,看看这,碰碰那,满眼都是兴奋地光芒,完全是一幅熊孩子的模样。说好听点,显得非常有活力。
至于那个侍立一旁的老者,倒是与寻常人家的累世老仆一般无二:不仅对着两位主人亦步亦趋,而且见谁都乐呵呵的,露着一副尤为慈祥的笑容。
在这一片襕衫之中,三人显得尤为“鹤立鸡群”,一下子吸引住了徐相的目光,不由地让他多看了几眼。
那三人见徐相向他们看来,随即,也把注意转向了徐相。
那中年男子见徐相是个英气勃勃年青的公子,友好地点了点头,并报之以微笑;那位小公子则是调皮地朝着徐相做了一个鬼脸;而那位老仆则是不动声sè地从两人的身后,走到了身前,微微挡住了徐相的是视线。
这老仆不简单!徐相微微眯起眼睛,心道:老家伙非常jg惕,一下子阻当在了我与那两位之间的最短路线上!把两人置于触手可及保护之中。这~是……在防范我吗?看样子,这对父子的身份很不一般呢!
徐相面sè不变,站起身来,向着三人施了一礼,对着中年男子开口说道:“这位先生,不介意得话,可否一起小饮几杯。”
刚一说完,老仆眼中寒光大盛,狐疑地盯了徐相好一会。见徐相眼光澄澈,这才向着中年男子微微点了下头。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中年男子便拉着他的儿子一到坐在了徐相那桌的空位上,老者依旧jg惕地站在了两人的身后,戒备地盯着徐相以及决明主仆。
“小姓徐,京师本地人,这是小仆决明。”徐相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决明,向三人介绍道。
“原来是徐公子。在下姓……张!这是犬子照儿,和家仆张永。”张先生也和徐相一同介绍了自家这边的三人。
“哦,原来是张先生和小张公子,幸会!”徐相面sè如常的挂着笑意,此时心中想到的却是:介绍姓名的时候犹豫了,是假名!看来他们的身份的确是不简单。而且……
姓张!照儿!张永!!!
徐相敏锐地注意到了三组信息,开始在脑子搜索与眼前这三个人匹配的真实身份。忽然间,脑中划过了一道闪光,徐相想到了一个惊人的答案!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他们爷俩!想到了这里,徐相不由得呼吸急促了起来,然而,随着那位叫张永的老仆把y冷的目光他扫过来了,徐相一惊,又逐渐变得平静下来。
居然是这两位父子,真不知道,今天算是走运呢还是倒霉。徐相在心中不由地如此想到。
徐相忽然觉得有些舌燥,刚端起茶杯想喝杯茶压压惊。只听,对面的那位小公子突然间说话了:“父……呃~爹啊,为什么你如此说我是狗儿子?”语气颇为委屈,“而且,我是狗儿子,你不就是那~狗吗?”
“噗~~”地一声,徐相一口茶没忍住,全都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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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闲谈
徐相从没有觉得如此窘迫过——一口茶水“噗”地喷到桌子上,散得遍地都是。而且还有些茶水不小心流入了气管。呛得徐相“咳咳”地直咳嗽……
一直以来,徐相做人做事都是奉行“好整以暇”的态度,无论做些什么都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甚至于庸懒的感觉。能让徐相都为之失态的事情,决明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超过十回。
因此,等到徐相抚着胸口难过得咳嗽了好几下后,决明这才如梦方醒地前去帮助徐相拍打后背,把气抚顺了。
“果然不愧是将来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明武宗朱厚照,能说出如此强大的话语的家伙,也就只有这个奇葩了。”徐相虽然被呛得很难受,但是心中却愈发笃定地如此想到。
没错,以徐相的推测来看,这对父子应该便是此时大明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明孝宗弘治皇帝朱佑樘和将来的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两父子了。只不过,不知这两位为何如此有兴致,竟然真如戏文中所讲的那样,真玩了一出微服出游的戏码……
对于朱厚照这番没心没肺的奇葩发言,其实最为尴尬和羞恼的便是弘治帝了。毕竟,不但被自己儿子无意间骂了句狗,更在在外人面前丢了个大丑:儿子如此无礼无知,岂不是说明自己教子无方?!!
“那个~,徐公子,你没事吧。犬子年幼,不大懂得人情礼仪。徐公子,请多多包涵!”弘治甚为尴尬,颇为手足无措地问道。
“咳咳~~,没事,没事。咳~,小公子只是童言无忌而已,不防事。”徐相缓了口气,摇了摇手说道。
两人十分明智地回避了这一件事,毕竟,若按现今的宗法制来看,朱厚照此举可谓大不孝,在伦理上算是个大罪;偏生这小子懵懵懂懂的,啥都不明白,也不好过于责备他。
弘治叹了口气,饱含无奈和宠溺地看了看儿子,感慨道:“吾只此一子,所以,对他自幼娇惯了许多。可他如今已有八岁了,还是如此懵懵懂懂的。看来是我做错了。”
“哦~,小公子竟是家中独子吗?这倒是少见。”徐相明知故问,故意配合地问道。
弘治点点头,看着正在被老仆张永解释“‘犬子’和‘狗儿子’的区别的”的朱厚照,像是倒苦水一般朝着徐相说道:“原本照儿倒是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可惜了,福薄,都夭折了。只剩下照儿一个。所以,吾与拙荆二人都宠着他。唉……”
古时,由于医疗条件的限制,婴儿的夭折率极高,连皇室也不能幸免。
“原来如此。没想到,以先生的这般家世,子嗣也会如此艰难!”
“这又有何办法,都是命啊!我与拙荆福缘不足,上天不yu给你,老夫又能如何?!!”看来弘治对此也的确很介意,都口不择言地埋怨起“父亲”来了。
徐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哦~,既然与此。难道~,先生就没想过纳妾吗?”
听到徐相这么一说,弘治的脸上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和羞恼:“这~~,这如何……”,那样子,真是说不出的窘迫。
“哦~,明白了,可是家有河东狮?先生?”徐相故意使坏,如此调笑道。心中同时暗道:能够如此明目张胆地当折皇帝的面前调侃帝后,我也算是古今一牛人了!这感觉真是——说不出的愉悦啊!
站在一边旁的张永顿时目瞪口呆:这小子,居然敢如此调侃皇后娘娘!
见到了徐相嘴角的那一抹坏笑,弘治也顿时明白了眼前的这小子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说笑而已。便苦笑着说了句:“和徐公子一样,劝我纳妾的家中亲友也有不少,甚至连拙荆也常常劝我纳一两人,为我家开枝散叶。可是,越这样我越不能如此做。徐公子,你是不知,我与拙荆,乃患难夫妻。自成婚之ri起,便一直相濡以沫,感情深厚。所以,我不yu伤她。”
“原来如此,贤伉俪竟然如此情深意重,相佩服至极。抱歉,张先生,刚才是我孟浪了。”徐相正了正sè,严肃地说道。
真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仁君,闻名不如见面。论尊重女xg,明孝宗大概可以在古代君王中排第一了。徐相心中暗暗道。
弘治见到徐相的反应,也愣了愣,似乎是没有预料到徐相会突然道歉。手里握着茶杯,愣愣地盯着徐相。
徐相见弘治直愣愣地瞧着自己,诧异地问道:“先生,可是在下有甚不妥,为何如此看我?”
经这一问,弘治回过神来:“咳咳~,没甚事。”随即,摸着自己的胡须,似是在回忆地说道:“我只是有些感慨而已……刚才的那番说辞,我也讲过给不少人听,可是大多数时候,都被人骂地体无完肤,哑口无言……唯有徐公子,竟能够理解我啊!今ri终得一知己,吾甚是欣慰。”
“这样啊,看来先生的朋友多是些刻板的老先生啊。没事,他们不理解是他们的事情。只要先生和尊妻过得愉快。又何必在乎他人的眼光?!”
“徐公子这话有些刻薄了。不过,吾听着倒是挺痛快。不过,我的之情况比较复杂,你不懂……算了。不说这些了。且饮,且饮。”
……
不知怎的,许相与弘治两人年纪虽然相差很大,但是却意外地投缘,两人越聊越起劲,气氛也变得越发容恰。
“不知徐公子对如今的朝廷怎么看?”当两人谈论的话题从家庭逐渐转移到朝政时,弘治突然提出来了这么一个问题。
有明一代,除了前期朱元璋,朱棣父子俩对言论控制的比较严格外,历代君主,无论是昏庸的还是英明的,其实都对国中的言论是比较包容的。所以,明朝中后期,明朝民间的议政之风很是盛行。弘治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在当时人看来,其实不算突兀。
徐相仔细地瞧了瞧对面的弘治帝,发现他的神情中,带着些不可名状的期待。心中微微一笑:是想知道别人对自己和自己的事业的评价吗?从这点来看,皇帝也是凡人哪。
徐相摸着下巴,故作思考地沉吟了片刻。这才笑言道:“张先生,我年幼识浅。我随便说说,你也随便听听,有不当之处,可莫要当真啊。”
“徐公子说笑了,我看得出来,尽管徐公子你年纪小,但是眼光毒辣,见识绝对不凡。可莫要敷衍我啊。”
“那好吧,在我看来,当今天子登基后,驱除jiān佞,任用贤良,肃清吏治,废除苛法,力行节俭,轻徭薄赋与民生息。一扫宪庙时的乌烟瘴气,重塑了朝廷的威信。朝中刘李谢三辅,具是不下与永乐朝之三杨的贤臣。弘治中兴之说,并不夸大。”
对于徐相这番话,虽然与平常朝臣们所说的差不多,但不知为什么,弘治却觉得,听到徐相如此评价,特别有说服力。心里也暗暗有些高兴。不过,弘治本人想要的却不是这个,他的目的是别人的一些真正有价值的看法。
不知为什么,弘治觉得,眼前的少年可以给他想要的答案。
“徐公子,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就不要再说了。可还有些别的见解?”
“张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比如说吧,这次,闹得沸沸扬扬的科场舞弊的案子。不知徐公子对于朝廷的处理的看法是什么?是否觉得朝廷有欠公允?处理妥当否?”
还不待徐相回应,弘治自己便捋了捋胡子,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据说民间对此事一直颇有些非议……我听闻了后,也觉着礼部右侍郎程敏政和那个吴县举子唐寅似乎是量刑过重了一点……”
徐相狐疑地瞧了一眼弘治,心道:皇帝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还是想故意引导我说出实话?
随即,徐相又自嘲地一笑:他又不知道我是谁?为何要这样做。而且,无论是历史记载,还是目前给人的感觉,弘治didu不能说是一个心机深沉之辈。只恐怕是真心受到了些自己放出去的那些“民间舆论”的影响了吧。
想到这里,徐相心里定了定神,又抿了口茶水说道:“这件事上,我和先生的观点倒是有些相左——我恰恰认为朝廷的处理是比较妥当的。”
“哦~,愿闻高论。”
“关于此事,我觉着朝廷起码有三个地方做着不错。其一,处置及时;此事爆发后,朝廷当即立断,短短的几天就已经完全处理了此事,避免了留言的进一步扩散,否则,若是任流言传播,真是不知会闹到什么地步。惹人不安生。”
随后,徐相伸处第二根手指,说道:“其二,处置公正,没有牵连。想必,先生也清楚,这件事闹到后来,已经不是单纯的科场舞弊了。反而是成了一个朝中当同伐异借口,不同的派系都想利用这件事情做文章。结果,朝廷只处置了程敏政和华眿,算是各大几下板子,就平息了此事。一定程度上避免更严重的事态发生,同时维护了朝廷的权威。”
最后,徐相把第三根手指伸出来,继续道:“其三,处置从严。科举考试乃我皇明选拔人才的大典,是国家最为重大的事情之一。虽说,科举自创立以来,作弊之事层出不穷,可闹到会试这一层的,还是不多的。尤其事涉官员,举子合谋,更是莫大的丑闻。那怕程敏政,唐寅他们真心是挺冤枉的,也得要下重手,否则,朝廷的威信何在?
弘治听了,点点头,心里好受了不少。可还是有些不安,“可如此,程~大人,和唐举人不就真是如市井所言,受了委屈吗?”
“委屈?不见得。从这件事情了就能看出,程敏政遇事糊涂;唐寅为人狂傲。说实在的,两人的xg格都不太适合官场。说不定,对他们来说,此事不见得就是坏事。”
“倒……也是。”弘治思索了片刻,认同了徐相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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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帝后语
和弘治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很久。毕竟,两人只是所谓的“萍水相逢”而已,那怕是在徐相的刻意结交下,两人也还是对对方仅仅是互相欣赏而已。第一次见面就能掏心窝子的人不多,至少徐相和弘治这两人都不算是。
是故,当便宜坊的伙计送来了用油纸打包好的几只烤鸭后,徐相便和弘治告了辞,领着决明,乘上马车回了定国公府。
当然,在离别之际,作为第一次结交,按照此时的风俗,双方互增了些礼物。
弘治给了徐相一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折扇;而徐相则很狡猾地往朱厚照怀里塞了本,刚从翰墨轩拿到的样书。
……
微笑着看着徐相的马车拐过街角。弘治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不过十几个呼吸间,便有一个虬髯大汉跑了过来,见其衣着打扮乃是一个寻常护院,可是偏偏其走路大步流星的,反而更像是个将军。
只见他快速走到弘治身旁,低着脑袋,侧身小声询问道:“陛下,不知唤微臣有何旨意?”
弘治转过脸,冲着他小声说道:“牟卿,你去找两人,跟着刚才那个公子。打听打听是谁人家的子弟。这小子很有意思,朕对他挺有兴趣的。注意了,别让人发现了。”
大汉“噢”地一声,立即答应到:“请陛下放心,些许小事,我等锦衣卫一定手到擒来。否则,牟斌甘愿提头来见。”
“朕不要你的脑袋,小心办事便成了。嗯~去吧。”
……
当天深夜,紫禁城乾清宫里。
弘治帝刚刚批完一摞奏折,端起一盏参茶啜了口,便有司值的宦官来报,“皇爷,外头,锦衣卫指挥使牟大人求见。”
弘治将茶水在嘴里细细的品味了一会,然后慢慢地咽下了喉咙,这才对着小宦官说道:“传他进来吧。”
“奴婢遵旨。”说完,小宦官倒退着除了房门,将等候在外的牟指挥使领了进去。
“微臣,锦衣卫亲军指挥使牟斌,叩见吾皇,恭请圣安!”,刚一上来,牟斌便行了个大礼。
“躬圣安。”
弘治又抿了口茶水,接着说道:“牟卿,你这么晚过来,所谓何事啊?”
牟斌恭敬地回复到:“陛下英明,臣来此,是为了今ri白天陛下交代事情。”
“哦~那件事啊,有结果了吗?那就说吧,不要啰啰嗦嗦的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用你这么严肃的。”弘治松了口气,还以为牟斌深夜前来,是出了什么了不得大事呢!
“陛下吩咐的没有小事!”牟斌小小地拍了个马屁,这才说出了正题:“陛下,您吩咐微臣派人跟着那位公子,臣派的人一路看着他回了家。陛下,您猜猜,他回了哪里?”
“好了,别再朕面前抖机灵了,朕如何能得知,还不赶快说来。”弘治笑着摇了摇头。
“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这么说,那姓徐的小子便是定国公的家人了?”弘治向着牟斌询问道,语气中透着丝丝喜气。
“陛下圣明,臣都找人打听清楚了。那位公子,姓徐名相,乃是定国公六年前早夭的次子的遗孤。家中排行第三。是定国公的第三个孙子。而且,臣从定国公府的邻居那里听闻,这位徐三公子,自小便是聪明无比,深受定国公喜爱,曾经不止一次被老公爷称赞为‘吾家千里驹的!’”
弘治抚着胡须,感慨道:“原来那小子竟是定公之孙,难怪,难怪了!徐家出了这么个小子,真是有福啊!好,好,好……”
在大明朝,如果说皇室朱家是第一家族的话,那么凤阳徐氏则是当之无愧地排名第二。徐氏一门两公,身负魏国公,定国公两个公爵,真心不是简单的。
有明一代,朱家对爵位的分封是比较吝啬的,从不轻易封爵,故而,大部分都集中在太祖朱元璋开国和成祖朱棣靖难,两个时期。
到了明朝弘治朝,整个天下也就堪堪有六公爵。分别是世镇南京的魏国公(徐达后人);身处京师的英国公(张辅后人),定国公(徐达后人),成国公(朱能后人),保国公(朱谦后人,因功加封,算是新贵,后来还被撤掉了);世镇云南的黔国公(沐英后人)。徐氏一家就占了六分之二。这份尊荣,除了皇家,有谁可比?!
更何况,比起其他几家,徐家和朱家更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明成祖朱棣的皇后,便是徐达的女儿。也就是说,其实,当初燕王一脉,也就是如今的皇室嫡系血脉是流有徐达的血的,徐家和朱家,从某种意义上是亲戚关系,尽管历经百年后,血缘上已经淡薄了许多。但是在极度重视亲缘关系的明代,这点已经能够让皇室另眼相待了。
故此,当听说徐相是定公之后后,弘治便很自然地生出了一种长辈对待有出息的晚辈的欣慰之情,与有荣焉得很。
“对了,你刚才说,这小子的爹,六年前就去了。也就是说,这小子其实算是个孤儿了?”弘治注意到牟斌话里的另一个细节,皱了皱眉,开口询问道。
“禀陛下,是的。定公次子徐昌民于六年前染病去世;两年前,其妻子,也就是徐公子的生母也随之而去。现如今,徐家二房一脉也就只剩下了徐三公子和他的幼妹了。”
弘治捻着其一寸短须,沉吟不语,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一时间,整个儿乾清宫安静地落针可闻。
过了好久,弘治这才从其回忆中醒来,语气颇为沧桑地说道:“都不容易啊!没想到那个笑嘻嘻的小子,也是如此的不幸。上苍有时还真是残忍啊!”
牟斌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嗫嚅地站在一旁,沉默不言地听着弘治的感慨……
……
“陛下,您这是在说些什么呢?一会儿哈哈大笑的,一会又儿哀声叹气的。可否,讲给妾身听听?”就在此时,弘治帝的妻子,张皇后捧着一碗银耳莲子粥,走了进来,轻笑着说道。
弘治抬头一看,便瞧见了妻子那张颜若桃李的笑脸和她手里的那晚莲子羹。赶紧接过张皇后的手,把她手里的碗拿下,放在桌子上。继而笑着说道:“梓潼,你怎么来了?天都这么晚了,为何不去休息。”
一旁的牟斌见到皇后来了,匆匆的施了一礼,便向弘治请退,弘治挥了挥手,准许了他的退离。
见不相干的牟斌退出了房间,张皇后这才说道:“你每天批奏折批到那么晚。妾身见了心疼,如何能睡得下?可是,妾身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只好炖了碗银耳莲子粥给陛下补补身子。”
“些许小事,交给那些宦官宫女就行了。何必梓潼亲自动手。更何况,朕不是还有参茶吗?”
“这如何能一样,那些宦官宫女,如何能代表我心意?还有,参茶是好。不过,人说,是药三分毒,据说这参茶喝多了,容易伤及本源,陛下身子自小就弱,如何能经受那么大的药力?还是莲子粥温润些,对您的身子好。”张皇后嗔怪道。
“好好,梓潼你总是有道理的,我听你的。”见妻子如此关心自己,弘治心中一片温暖,连连答应。
“妾身,喂你吃。”
“嗯~好~。梓潼你也吃。”
于是乎,这对天下最高贵的夫妻,就像是一对平民夫妻一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一碗同样是普普通通的银耳莲子粥。简单,但是幸福……
……
“陛下,刚才你和牟卿家在说些什么呢?我在外面听不真切,妾身挺好奇的。可否说给我听听?”
“哦~是这样的,我今天和照儿出宫玩耍,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子……”弘治帝,一五一十地和张皇后说了今天他所遇到的事。
“……怎么样,那小子是不是很特别?”
“哼~!居然敢说我是河东狮?!那小子的胆子到不小嘛!”张皇后貌似对徐相那句“家有河东”怨念颇深,“咬牙切齿”地说道。
“唉~哎~,梓潼啊,不知者无罪,你就别这么斤斤计较了。”弘治小心翼翼地劝到。
“‘不知者无罪’,你什么意思?!朱佑樘!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承认我是个‘河东狮’?是个‘悍妻’啦?!好你个没良心的!”张皇后炸了毛,又把枪口对准了弘治帝。
弘治很是无辜:明明朕是在劝你,怎么又扯到朕的头上了?真是冤枉的紧。
不过弘治明白,女人在发脾气的时候,总是没道理讲。只好在一边小心地安抚……
……
“梓潼,你说咱是不是要给照儿找个伴了。现在想想,照儿一个人也确实是够孤单的。”
“哼~,你是想说让那个徐相给照儿作伴,当个伴读吗?”张皇后白了弘治几眼,“如果真按你说的,那小子足够优秀,我不反对。不过嘛,事先我先要瞧瞧他。”
“为何?”
“不为何!妾身不亲自瞧瞧,如何能安心让他给照儿作伴?更何况,好不容易出个敢说本宫是‘河东狮’的小子,怎么得妾身也得瞧瞧,在治他一番,不然,显示不出本宫的手段!”
弘治有些哭笑不得,“梓潼啊,梓潼,何苦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我就是心眼小,怎么了?!”张皇后。蛮不讲理地说道。
弘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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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入宫觐见
不得不说,张皇后能够独霸弘治的十几载,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