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魅眼王妃(下)

魅眼王妃(下)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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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甲胄除去后,她匆忙将兜鍪摘下,再脱下身上的军服。

    “好了,现在我得到潜心潭去泡一泡,好久没洗澡,我都快臭掉了。”

    汍婆笑笑没说话,抱起她的衣物、鞋子,坐在石头上,为她把守通道。

    若儿毫不犹豫地脱掉最后一件衣服,扔给|乳|娘后就跃入水中。

    酷暑盛夏,池水清凉却不寒冷,浸泡其间,让人浑身舒坦。

    “汍婆,当初我们寻草药,找到这个地方真的很幸运,是吗?”仰面躺在平静的水面上,她开心地跟|乳|娘说话。

    “是的,是很幸运。”

    |乳|娘的声音在她双脚踢水、两臂拍打起无数浪花的水声里,显得特别模糊。

    她自由地在水里游著,让长发与水草纠缠,让身子在水面上载浮载沈,觉得自己完全脱离了东缚,与大自然的天光水色、山石草木,融为了一体。

    “起来了,太晚会有人来的。”见她洗了很久,仍没有上岸的意思,|乳|娘提醒若儿。

    “不会,这里我们来过好多次,从来没有遇到过人。”若儿不当回事地说。她认真地洗头和擦洗身体,随后轻轻划水,享受这份独特的清凉幽静。

    太阳渐渐偏西,汍婆好长时间不跟她说话,四周除了水声和不时传来的山鸟叫声外,安静得让她想睡觉。

    “唉,我还是起来吧!”她往岸边游去,可是却看到一朵飘来的山花,那花很美,像长在水里似的,可她知道水里不会长这种花,于是她像鱼儿那样游向花朵,不幸的是,她激起的水波将那朵漂亮的花带走,她只好不断地挥动双臂游向它。

    终于,一条水草帮助了她,美丽的花搁浅在水草旁,她抓住了花朵,同时也抓住了水草。

    水草一动,在它的下方,忽然冒出个人来,掀起的水花溅了她满头满脸的水。

    她用手擦去脸上的水,定睛一看,眼前的人居然是拓跋圭。

    “王上?!”她这一惊可不轻,恍惚中搞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你没穿衣裳。”她瞪大眼睛,看著他裸露出水面的强健肩膀。

    “你也没有!”他脸上带著顽皮的笑。

    “我……”血液顿时往脸上涌来,若儿口吃了。“我在洗澡。”

    “我也在洗澡。”

    “我分明是独自在这里的。”

    “我也以为我是独自在这里的。”

    “你、你乱说。”她迷惑了,看看他俩的位置,正在水潭正中央,他不可能跳下水而不惊动她。难道真是他先来的,自己没看见?

    “没乱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他的神情丝毫不假。

    “那、那么说,我是后来的?”她感到愈加地疑惑。“我没看见你……”

    她忽然觉得窘迫不安,因为他的目光正从她脸上移开,她知道这里的水非常清澈,他一定能看到她在水面下的身体。

    这份认知让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紧绷、浑身僵冷,而那绝对不是水冷的原因。她想游走,可他拉著她。

    她只好环手抱在胸前,可不小心身子却猛地往下沉,嘴巴里灌进一大口水,吓得她赶紧展开双臂划水。

    他的动作更快,一把搂住她。

    “你想沉到潭底吗?为何不踩水?”

    “我不会……”她猛地吞咽著,看他将她带到岸边水浅处。

    “好了,站直吧!”他说,可并没有放开她。

    伸直腿,脚碰到地面,若儿站直身体,推开他的手。“我要上去了。”

    “不行。”他拉回她。

    “我已经洗好了。”

    “可是我还没有,你得帮我。”

    “帮你?你要我帮你洗澡?”若儿惊讶地问。

    “怎么?不行吗?作为你的王上,我有权要求你。”他理直气壮地说。

    若儿哑然,看著他闪闪发亮的黑眸,她隐约觉得他故意为难自己。

    “汍婆在上面。”她指指岸边,提醒他不要太放肆。

    拓跋圭眸光一闪,露出狡黠的笑。“放心吧,她不在。”

    若儿气呼呼地说:“是你让她走开的。”

    拓跋圭毫无罪恶感地承认。“没错,我让她先回王宫去了。”

    “那你是怎么下水的?”仍不太相信他能无声无息地潜到她身边。

    “简单!”他随手抓起一根水草。“就靠这个。”

    若儿接过水草一看,原来中间是空心的,于是她明白了果真是他在搞鬼。“原来你是咬著这个,潜到我身边来的?”

    “没错,还算聪明,一点就透!”拓跋圭快乐地称赞她。

    “哼,你真坏!”若儿用水泼他,趁他躲避时转身游开,但被长手长腿的他展开手臂,捞进怀里。

    “你真的想上岸了吗?”他问她,嘴唇轻轻擦过她的唇。

    她的意识停止了活动,第一次与他如此贴近,尽管太阳落山了,水开始变凉,但她仍感到身体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她不由自主地仰起脸,欢迎他的亲近。

    拓跋圭同样被怀里的娇躯迷惑,他俯身亲吻她,这一次用了点劲儿。她的唇有点冷,可是柔软甜蜜得让人不愿离开,她身上的气息清新可人,闻起来充满了水草与野花的芳香。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亲吻过她,他给了她一个更深的吻,吻得他躁热难耐,她的感觉、她的气息和她的一切,都占据了他的大脑、渗进了他的血液,以致他无法再考虑别的事。

    他抱起她,往岸边走去,将她放在柔软的草上,而他的身子覆盖了她。

    他紧紧搂抱著她,深深吸了口气,将她内心的g情唤醒。

    她的回应迅速而炽热,在他的搂抱中,他的气息、他的热度都是她所需要的。于是她迎合著他,用毫不掩饰的方式告诉他,她喜欢这样的肌肤相触。

    她靠著他,目光变得狂野,让他热情澎湃,除了占有她、得到她,让她与他完全融为一体外,他无法消除内心的空虚感……

    “若儿,我要你──现在就要。”他深情地对她说。

    “那么就要我吧,因为我也要你!”她意识模糊地回应,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就是靠近他,再近一点,近到完全没有距离。

    “神灵作证,青山作证,我爱你,从此刻起,你就是我的王后,答应我,接受神灵的祝福。”他的唇在亲吻她的间隙里,用力地宣誓著爱。

    “我爱你,我是你的王后,神灵祝福我们。”无法抵挡的情感强烈袭来,朦胧中,她似乎听到了天外神灵的祝福。

    他们一遍又一遍呼唤著对方的名字,将心底的真情传送给对方。

    他们不仅在身体上,而且在灵魂上都为对方做好了准备。于是在夕阳中,带著最深的情感,在山清水秀的自然怀抱里,他们为对方献出了完整的自己──

    很久以后,若儿从迷惘与g情中苏醒,夕阳早已被月亮取代。

    此刻,她躺在拓跋圭的臂膀上,身上搭了件他的衣服。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一下子传遍她全身,她已经和这个她爱了似乎一辈子的男人合而为一,现在,他们彼此相属,再也没有力量可以将他们拆开,因为他们不仅有神灵的祝福,还有两颗心的结合。

    “你好吗?”在她身下的拓跋圭动了动,他的手抚摸著她光滑的脸颊,低沉的嗓音让她的心充满温暖。

    “很好,你呢?”她抬起头来看著他。

    “我很好,你让我得到了最大的快乐。”他柔情似水地亲吻她。

    她紧紧依偎著他,觉得自己再次被熊熊燃烧的爱情火焰吞没……

    年轻有为的国王陛下,终于在击败库莫奚等部回宫后的第二天,主动宣布要举行娶妻仪式。

    这让四部大人和各位长老,尤其是姻亲世家们,都大为欣喜。

    可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是,王上不同意用原来的选妻名册诏告天下,而坚持要等大典之日,由自己亲自宣布,并举行册封之礼。

    大臣们都很好奇他这样做的目的,却不敢打探,因此都期待大典之日的来临。

    有此期待之心的,不仅是好奇的大臣与百姓,拓跋圭本人更是心急如焚,自从在潜心潭边身心相许后,他时时想著若儿,渴望与她厮守!可惜回宫后,他们的身边总是有人,因此即使他每天早晨都会去看她,但两人几乎难有独处的机会,这让他深感懊恼。

    幸好有太多的事压在他身上,让他不得不将儿女私情暂且放下。

    这天早晨,他如往日一样地来药房看她。

    “若儿,汍婆呢?”一进门,看到只有她独自在碾药,他好奇地问。

    “出去采药了,怎么,陛下要找她吗?”

    “不是,我找你。”他兴奋地抓过她,紧紧搂在怀里就一阵狂吻,又贴在她耳朵上,对她倾诉自己的相思。“我好想你!”

    “我们不是每天都见面的吗?”知道他的意思,但她故意逗他。

    他报复般地轻咬她的耳,不满地看著她。“你明知道只是见面、不能碰你,我会很难过,你还敢取笑我?”

    见他真的很沮丧,若儿忙踮起脚来主动亲吻他,一只小手在他胸前抚摸著安慰道:“别生气,不就是再等一阵子吗?我也很期盼,可是谁教你是王上呢?王室婚礼本来就很麻烦,所以我们都耐心点,好不好?”

    “你也很期盼大典吗?”他眼里闪过傲然的光彩。

    美丽的脸蛋出现动人的红晕,她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却又不好意思承认,便故作正经地说:“有什么好期盼的?十一个老婆,王上顾谁还不知道呢,期盼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

    “你怎么能这样想?”她的话如同朝他心窝里揍一拳,年轻气盛,正心烦气躁的拓跋圭,霎时变了脸色。“你明知我的心里只有你,却还故意这样想,你到底要我怎样?”

    说完,拓跋圭生气地拂袖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若儿知道她的话伤了他,急忙追出来想唤回他,告诉他她并不是那个意思,可在刚踏出药房门时,就看到慕容秋雁倒在他的怀里,他的双臂正环绕在她肩上。

    若儿僵硬地站住,震惊地看著他们。不知为何转眼间他就抱了其他女人。

    拓跋圭则是另有计画!

    当他怒气腾腾地走出药房时,不料甬道靠屋子的一边走出一个人,被他撞得踉跄欲跌,一看那人正是慕容秋雁,为防止她跌倒,他本能地拉住纤弱的她,可力度没掌握好,竟将她拉进了怀里。就在想推开她时,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是谁追来了,不由得赌气地顺势将倒在怀里的慕容秋雁搂住。

    “陛下,都怪秋雁莽撞……”慕容秋雁也看到了拓跋圭身后的若儿,心里顿时明白这两人之间正发生的事,于是依偎在他怀里,娇滴滴地说。

    “没有关系,是朕走得太急了!郡主还好吗?”

    拓跋圭的声音轻柔如风,慕容秋雁的双颊顿生红霞,若儿则如万箭穿心。

    她颓然地退回门内,将门紧紧关上。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拓跋圭松开了胳膊,而慕容秋雁也知趣地退后,笑道:“陛下对秋雁帮衬上演的这出戏,还满意吗?”

    拓跋圭一愣,想不通她怎么能看出自己是在演戏。

    慕容秋雁笑道:“放心吧,秋雁自幼长于王室,自然知道身为国君,理当多纳妻妾,广布恩泽,方可子孙满堂,承继帝业。陛下与王姑娘情投意合,王姑娘聪明貌美,秋雁对此只有羡慕高兴的份,断不会生妒嫉之意。”

    她的一席话,说得拓跋圭心情大好。

    唉,要是若儿也有这样的胸襟该多好!拓跋圭感叹地想,不由得打量著慕容秋雁,觉得她确实美得出奇,也娇柔可人。可是她的美让他有不真实的感觉,她美丽的笑容无可挑剔,却让他觉得遥远;她的目光稳定,但他却觉得过于深沉。

    注视著她,他的眼前是若儿明亮清澈的黑眸,即便是那张缺少温顺的小嘴,也让他感到温暖和快乐。

    “陛下,要不要到‘日升楼’坐一会儿,让秋雁伺候您?”

    甜美的邀请打断了拓跋圭的思绪,他微微一笑。“不了,朕还有事。”

    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慕容秋雁还是笑容灿烂地说:“是的,陛下正忙,是秋雁唐突了。改日吧,改日让秋雁伺候陛下。”

    “行,改日吧!”拓跋圭随口应著,往外走去。

    慕容秋雁目送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仍痴痴地凝望著那个方向。

    她的丫鬟元元从甬道边的树丛后走来,提醒她。“郡主,陛下走了。”

    慕容秋雁方收回目光,跟随丫鬟往日升楼走去,并耳语般地说:“他是走了,但他还会来,一定会来。”

    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肩膀,那里似乎还留有他强壮手臂留下的重量和热度,他的胸膛好宽,他的身体好强壮,她渴望再次被他拥入怀中。

    元元见她不说话,只是沉默,担心她生气了,便安慰她。“郡主不要担心,今天这是第一次接触,陛下已经被郡主的美貌吸引了,明天早晨,奴婢再陪郡主来,多与王上接触,他一定会去日升楼的。”

    “你确定他明天还会来吗?”慕容秋雁神情恍惚地问,她的心还沉醉在与王上那短暂的相拥中。

    “会!奴婢已经告诉过郡主,从迁来盛乐起,王上只要在宫中,每日早晨一定会来见那个牧羊女,不是去冬暖阁,就是在药房。”

    “元元可真是个贴心的好丫鬟啊!”石径边传来尖锐的声音。

    慕容秋雁主仆抬头一看,贺兰倩和几个郡主正站在“听风轩”前望著她们。

    慕容秋雁脸色微变,以责备的目光看了身边的丫鬟一眼,怪她说话声音太大,让对方听了去。

    元元知错地红了脸,却转向前面的女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她谦卑地说:“贺兰郡主见笑了,奴婢喜欢跟主人嚼舌根,正被主人责骂呢!”

    贺兰倩呵呵一笑,对慕容秋雁说:“郡主好福气,有这么一个伶俐又护主的丫鬟。不过咱们姐妹间不必遮遮掩掩,大家进宫不都是为了伺候王上吗?实话告诉你吧,不光是你家丫鬟注意王上的行踪,我们当中谁不是这样?”

    见慕容秋雁双颊微红,她又道:“王上独宠牧羊女,迟迟不册封咱们,不要说姐妹们心有不平,就是家人面子也不好看,想点儿办法见到王上也属自然。”

    “贺兰郡主说得没错,不过秋雁今早遇见王上纯属偶然,并非刻意。”慕容秋雁听出她话里有指责自己故意亲近王上的意思,但仍宽容地笑著解释。

    “慕容郡主不要多心,我们其实就是看不惯那个妖精的魅眼。”贺兰倩娇笑著安抚她,转而看著冬暖阁前的木屋,凤眼微眯道:“那间药房也没说咱们姐妹去不得,以后咱们就到那儿去坐坐。王上见我们姐妹们和睦相处,只会宽慰,而牧羊女一向孤独,有我们姐妹作伴,也该高兴才是!”

    听了她的话,慕容秋雁明白了,想对王上投怀送抱的,不只是她。

    木屋内的若儿,对屋外众人的算计丝毫不知情,她的整颗心都因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而乱了、寒了、痛了。

    她麻木地坐在门边的地板上,听著门外他与她的对话,听到她的邀请和他含糊的应承,然后是脚步声的离去。

    “天哪,这是怎么发生的?”

    她仰头靠在门上,为了忍住泪水而紧闭著双眼。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怎么能?!以前她也曾说错话、惹他生气,可他从未像这次这样丢下她离去,还当著她的面,抱著别的女人。

    难道这是真的,她痛苦地想,男人在得到一个女人后,就会将其视为敝帚?

    那是几天前在潜心潭与她亲热的男人吗?是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有缘人吗?是那个对她总是含情脉脉,深情相待的王上吗?

    她觉得自己的心,正在被情感的利刃凌迟!

    门上传来敲门声。

    “若儿,是你在里面吗?快开门,汍婆老了,站不动了。”

    一听到慈祥的声音,若儿立刻振作起来,擦擦眼睛,起身将门打开。

    汍婆进来,将手中的药篮放在地上,抬头看著她。

    “你哭了?”

    “没有。”

    “不要哄我,虽然汍婆人老了,可心不老。”

    若儿不想在她的目光下崩溃,便俯身提起她放在地上的篮子,走到桌子前。

    “我看到王上跟慕容郡主。”汍婆试探她。

    “我知道。”她的回答淡淡的,没有情感色彩。

    “他没有来看你?”|乳|娘担心地问。

    “有。”

    “你们吵架了?”

    “没有。”

    “你……不愿顺从他?”这次的试探变得小心翼翼。

    “不是。”她回答得很快,太快了,并瞬间转移了话题。“汍婆,你把这个也采来了,这药不是治外伤的啊!”

    汍婆随意瞟了一眼若儿亲手拣出来、扔在桌子上的药。“可它是安胎、保气的良药!”

    “我们不需要那样的药。”若儿无心地说,继续将那些药给挑出来。

    “也许你很快就会需要。”

    “汍婆……”若儿的手猛地发抖,全身的血液迅速往头顶上窜,她转过身,瞪著|乳|娘。

    “你……你知道?”

    第七章

    汍婆混浊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淡淡地说:“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没人比我更了解你,那晚你一回来,我就知道你做了什么。”

    “怎么可能?”若儿颓然靠在桌子边,垂下头、用双手捂住了脸。

    那晚进门前,她还特意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极力掩饰兴奋的心情,不让汍婆看出什么痕迹,可她仍然什么都没瞒住|乳|娘的眼睛。

    汍婆走过来坐下,轻拍她的肩。“你们既然相爱,就注定要在一起,这是神灵的意志,没人能阻止,顺其自然吧!”

    “可是,他……”若儿抬起头看著|乳|娘,却难以启齿。

    汍婆理解地说:“可是他还有慕容秋雁那些郡主,是吗?”

    若儿难堪地点头。

    |乳|娘叹息一声,拍打著自己疲惫的双腿说:“他是国君,好多事都身不由己,你既然爱他,就要理解他、容忍他。”

    “我尽量!”若儿跪坐在她面前,为她轻捶双腿,心却在痛苦中浮沉。

    然而她知道汍婆是对的,她得给予他理解和宽容,因为她爱他。

    因此她决定等明天早晨他来看她时,她要跟他解释今天的事,求得他的原谅。

    可是第二天清晨,她因为半夜被找去替难产的牝马引产,而睡过了时间。

    当她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她匆忙整理好自己、赶去药房,却在进门的刹那间傻了。

    木屋里有她期待的人,也有她从未曾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拓跋圭众星捧月般地被七、八个美女环绕著,他们占据了她与汍婆平日整理药草的地方。

    与他并膝而坐的是慕容秋雁,她的一双小手正握著他的一只大手,贺兰倩则依偎在他身侧,其他女人分站在他们身后,有两个安静的正坐在靠墙的桌子边。

    他们说笑著,模样极其自然。

    看到她进来,拓跋圭的眼睛立刻转到了她身上,嘴巴刚张开,贺兰倩已经抢去了他的声音。

    “喔,是王姑娘来了,快来看,慕容郡主正给陛下看手相呢!”

    “是吗?”她装作无事般地微笑,并回避了拓跋圭的目光,转向沉默地坐在墙边矮凳上、挑拣著药草的|乳|娘。

    那边的女人在说笑,可她一句都听不进去。她想保持镇静和尊严地问汍婆,为何没有去采草药;问屋里的人,聚集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可是接下来的对话,粉碎了她所有的伪装。

    “陛下今生子孙无忧。”慕容秋雁的声音能温暖最冷漠的心。

    拓跋圭爽朗大笑。“哈哈哈,那郡主能否告诉朕,谁会为朕生下后嗣?”

    “当然是郡主啰!”不知是谁的声音,蓦地换来更多愉快的笑声。

    若儿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面正在崩塌、陷落,她仓促地后退,惊惶地看著眼前的画面,可那不是真实的,而是曾经出现过许多次的──慕容秋雁的眼泪,贺兰倩的骂声,冰冷、腐烂的气味,各部大人与王上指责的目光……

    “神灵助我!”她抓著衣襟,跑出了让她困惑不堪的木屋。

    “若儿!”

    拓跋圭有力的呼唤震动了木屋,可是她没有听见,她的所有感官都被那个多次出现的图像所控制。

    她浑身冰凉地跑向马房,直觉要逃离这里,逃离让她害怕的景象。

    因为有自由进出的腰牌,她牵著多情离开后宫的侧门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骑上马后,她盲目地往山林跑去……

    木屋内,慕容秋雁拉住急于离去的拓跋圭!

    “陛下,我们还没说完呢?”

    拓跋圭按捺住内心的焦虑,对她们说:“各位郡主请回去吧,这里是药房,是朕仰赖的要地,今后闲杂人等,不得再来此地。”

    说完,他再次想要离去,但贺兰倩走到他身前,大胆地问他。“吾王来此,只是为了见王姑娘吗?”

    她的身高在众女子当中是最高的,几乎与他齐高,拓跋圭平视著她。“是的,朕来此就是为了见王姑娘。”他坦然地承认。“因为她正在替朕的十万大军准备救命治伤的药,那是朕最急需的东西。”

    贺兰倩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毫不隐瞒的回答,又这么巧妙地掩饰了他独宠牧羊女的事实,一时不知要如何回应。

    其他郡主也都没有话说地看著他们。

    他挥挥手,指著门口。“各位郡主请回吧,朕也得走了,将士们正等著朕!”

    “陛下要去巡视边境吗?”想起昨天听罗结提过,慕容秋雁遗憾地间,她隐约觉得,王上正开始对她感兴趣,现在可是她趁热打铁的好时机啊!

    拓跋圭看她一眼,纳闷她何以对他的行踪了解得如此详细,但仍回答道:“没错。”

    等他离开后,郡主们相继走出木屋,贺兰倩口气冰冷地说:“他说谎,他是要去找牧羊女。”

    她的语气和神情让众女子沉默。

    但拓跋圭没有说谎,许谦、独孤鸿等一批将士,正在宫门外列队等候著他。

    拓跋圭打算对魏国边境做一次巡查,为他统一北方的大业做准备。

    当然,贺兰倩也没说错,他确实急于找到若儿。因为他这一去,起码半个月,走前没见到她,会让他心不安,尤其在他们正生对方的气时,他更需要见到她。

    他很后悔昨天误导了她,从刚才她匆匆跑掉的神情看,他知道她今天又误会了他,今天他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药房被这群女人缠住,如果他走了,那她对他的误解会更深,他不愿意让她怀著怨气等待他回来,更不愿意在思念她时感到内疚。

    可是,他在冬暖阁内没有找到她,在宫里问遍了,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时间不等人,他只好悻然放弃,穿上盔甲后,率队离开了王宫。

    骑在马上,他的心情越来越压抑,眼前不断出现她昨天和今天震惊的目光,听到她不久前的低喃。

    “神灵助我!”他仰头看著天空,重复著若儿的祈祷,忽然憎恨起自己这两天对她所做的一切。

    他简直是个傻瓜!明明彼此相爱相属,却让她因误会而逃离他,他真是世上最大的大傻瓜!

    胸中郁闷难解,他恨不得给自己几拳。他必须去找个地方发泄情绪、让自己平静,否则走不出百里,他准会发疯……

    “停下!”拓跋圭忽然大吼一声,队伍应声停止行进,全体将士都看著他。

    “原地休息待命。”他阴沉沉地对许谦说,再将手中的长刀扔给晏子,最后看看柯石。“你们俩都不许跟著我。”

    说完,他没有任何解释,一拉缰绳,乌驹前蹄高扬,在他的示意下,转了个方向,往山谷奔去。

    潜心潭依然安静深幽,这个地方是他第一次到盛乐查看新都营建工程时偶尔发现的,就连他的卫士也不知道这里藏著个小而清澈的水潭,几天前的傍晚,他在这里发现汍婆、继而发现若儿时,真是大吃一惊!

    如今,这个深潭不仅是他与她分享的乐园,还是他授予她王后之实的宝地。

    忽然,乌驹仰头噗鼻。

    不久,树林里也传来同样的声音,接著一匹白马走了出来,与乌驹头颈相摩。

    “若儿!”看到多情,拓跋圭心头一喜,立刻下马,让两匹马退入林中,而他则沿著石径,一路跑向前几天的傍晚他们缠绵的地方。

    可是,那块青草地上空无一人。

    人呢?他脱下头盔,不安地往水潭里看,那里同样平静无波。

    既然白马在,说明她是骑马来的,而她绝对不会遗弃她心爱的马儿独自走掉。

    不祥的感觉笼罩在心头,他恐惧地大喊。“若儿!”

    一声迷梦般的呢喃,自他头顶的某处传来,一抬头,拓跋圭看到上面有块巨大岩石,他爬了上去,悬著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她正蜷缩著身子,侧身躺在岩石上,那岩石位于大树下,有浓密的树荫遮挡,这是为什么他刚才跑来时没有发现她的原因。

    “果真是个魅眼妖精!把人急得半死,她居然在这里睡大觉。”他疼爱地低咒著,扔下手中的头盔,在她身边坐下,将她轻轻抱起。

    若儿搭在脸上的手滑落,被惊醒的她,张大了吃惊的眼睛。

    而她眼里噙著的泪水,让他的胸口发痛。

    他曲起腿、抱紧她,亲吻她的脸,尝到咸咸的泪。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误会、惹你生气。”他亲吻著她,连声道歉。

    “你不要我了吗?”虽然醒了,但意识还不完全清晰,若儿依然被那可怕的画面困扰著。

    拓跋圭像抱个孩子似的抱著她,在她耳边低声说:“我要你,无时无刻都想著你,我们彼此相属,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你不能再怀疑我。”

    若儿用手摸摸他的脸,再次被他揽在怀里的甜蜜令她心荡神摇,出于原始的本能,她相信他说的是心里话。

    他们彼此相属,与他唇相贴、心相连,此时她所有的痛苦和恐惧都消失了。

    “王上,我爱你。”她捧著他的脸,将自己的红唇印在他的眉心。

    “我也爱你,很爱!”他看著她的眼睛,自责地说:“我不要其他女人,昨天我故意用慕容秋雁来气你,因为我不喜欢你怀疑我。今天我去药房找你,可是你不在,她们在,结果她们缠著我,我不能做得太绝情,只好应付她们。”

    “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用手盖在他的嘴上,若儿含泪说:“是我不好,我不该乱说话,不该嫉妒,不该容不下其他女人,可是……”

    他拉下她的手,用嘴吻去了她的忏悔,分别在即,他不想看到她的眼泪,而他有更重要的话要对她说。

    “不要责备自己,我也有错,可是我们没时间了,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谈。”

    “回来?你要去哪儿?”她惊惶地抓著他。

    他握起她的手,轻声说:“去勘察边境,我不在时,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跟她们计较,她们让你生气时,就记住我爱你!”

    “我知道。”她抱紧他,摸著他坚硬的铠甲,努力笑著安抚他。“你放心吧,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会好好等著你。”

    “我答应你,等我回来那天,我们再来这里,好吗?”拓跋圭火热的目光多情而温柔,若儿除了点头,只有紧紧地抱著他。

    从他的碰触和目光里,她感受到了他的爱,哪怕只是这一刻,她也要珍惜,为了这无比甜蜜温馨的时刻,接下来的任何磨难她都甘之如饴。

    害怕看到这美好时光的流逝,她紧紧闭上眼睛。

    “睁开眼睛看著我。”他亲吻她的眼睛。“把我看仔细了,才不会忘记。”

    “你已经在我的心里了,只要我活著,就不会忘记!”

    缠绵悱恻的亲吻传递著说不完的情话,带著爱,拓跋圭依依不舍地上马离去。

    这次,他不再郁闷烦躁,怀著对未来的期待,他率领著将士们往远方奔去。

    拓跋圭走后,若儿的生活恢复了平静,郡主们不再找她的碴,药房也因有了王令,除了若儿与汍婆,其余人都不得擅自进入。

    于是,没有干扰的药房成了她最喜欢待的地方,在她最熟悉的药香中,她可以纵情思念远方的情人。

    可是,这样的宁静并未能延续到拓跋圭的归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不可能同时立两个王后!”日升楼里,慕容秋雁几乎是歇斯底里地说,她美丽的脸蛋失去了平目的招牌笑容。

    “慕容郡主,这是我在王叔那儿听到的消息,错不了!”贺兰倩坐在她的对面神情激愤地说。此刻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丫鬟都被赶到屋外去了。

    “王叔?你与拓跋窟咄私会?”

    贺兰倩娇媚地一笑。“别说得那么难听,王叔虽是美男子,可我贺兰倩眼里还没有他。”

    慕容秋雁面色微寒地问:“那他怎么肯将如此机密的事透露给你?”

    贺兰倩得意地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再凑近她。“难道慕容郡主从未听说过,拓跋窟咄迷恋枚羊女的事吗?”

    “这我知道。”慕容秋雁不愿让人以为自己孤陋寡闻,立刻说道:“我还知道王若儿用魅眼让他吃了不少苦。”

    “没错,所以你想,拓跋窟咄会愿意让他想了多年,也恨了多年的低贱女子成为王后、成为侄媳吗?”

    “那么说,这事是真的!”慕容秋雁阴郁地问。

    贺兰倩一副想把事情闹大的神情,煽风点火地说:“不信的话,郡主可以问罗管事,他很喜欢你,又深得王上信任,必定知道内情。”

    慕容秋雁纤手一摆。“不用,我自然相信姐姐说的话。”

    “那郡主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慕容秋雁一副委曲求全的神态,与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咄咄逼人的表情截然相反。

    贺兰倩是个世故又聪明的人,也不再多问,起身告辞离去。

    慕容秋雁娇弱地起身送她,并一再感谢她前来告知这件事。

    贺兰倩话里有话地恭维她。“不用谢我,倒是郡主的宽容大度令人感动,王上得你这样的贤王后,也是魏国之大幸啊!”

    等贺兰倩走后,慕容秋雁坐在窗前,温柔的目光渐渐变得尖锐且凶狠,薄薄的红唇被细小的牙齿咬出了深痕,白皙的小手在桌面上紧握成拳。“一匹兀。”

    随著她的喝声,丫鬟出现在房内。“郡主有事?”

    “去请罗管事,让他立刻过来一趟。”

    看到主人不悦的脸色,元元知道事情严重了,立刻一路小跑步地去找罗结。

    当罗结来到日升楼时,慕容秋雁又是一副娴静温柔的模样──

    她坐在铜镜前梳著头发,从镜子里看著这位对她十分景仰、尊重的管事,并没有正面面对他。

    “罗管事可知陛下册封王后妃嫔的日子还剩几天?”

    罗结微微垂著头说:“知道,十天。”

    “你可知陛下自己拟定了选妻名册,要同时立两位王后?”她从镜子里瞟了眼身后的管事,转动著梳子,将缠绕在上面的落发清除。

    “嗯,这个……”罗结舌头短了数寸。

    “罗管事不用为难,秋雁明白陛下宠爱之人并非秋雁,以秋雁如此薄柳之姿、虚弱体魄,就算被立为王后,也是徒有虚名。”

    “不,郡主会是个好王后。”罗结急忙安抚她。

    慕容秋雁笑了,那印在铜镜里的温柔笑容如同秋日梨花,素雅秀美,又娇柔易殒,让罗结不由得看呆了。

    “吾王陛下真的要王若儿与秋雁平分凤冠吗?”她漫不经心地问。

    “嗯嗯……”老管事犹豫著要如何回答才既能忠君,又能安抚美人心。

    “罗管事真不知道吗?”

    望著铜镜中的娇艳面庞,罗结模棱两可地说:“吾王爱心盛隆,郡主貌美且出身显贵,无论怎样,郡主都是正宫凤首。”

    “啪”一声脆响,慕容秋雁手中的木梳断了,她随意地将其扔在桌子上。

    罗结的心在那声脆响中猛地一跳,目光定在了桌上那柄被折断的木梳上。

    一整日,他的耳边不时响起那声惊人的脆响,很难想像,一只纤细的小手,能将一把木梳折断……

    北魏王族最盛大的婚典就要到了,拓跋圭却一直没有消息。

    若儿将思念转变成动力,每天与汍婆在药房内制药,如今的药房比之前丰富且充实了许多。

    看著用罐子和木箱装著的药,若儿又动了些脑筋。为了让人方便取用,她开始编写药牌,将各种病应该服用的药草与说明写在竹简上,编号排列,悬挂在药罐、药箱上,而在这一方面,管迁给了她很大的帮助,因此每天傍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