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幻梦美人

幻梦美人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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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众们是爱死了他,尤其是一些年轻女孩子们,她们公然向他示爱、送秋波,嘉南虽然不懂音乐,但也可以感受到他拉的小提琴,有一种商透人心的魔力,她如痴如醉的听着,如果不是发现他开始在四处搜寻的眼光,她一定会把整场演奏会都给听完。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从事什么行业的,他说过自己不是个什么音乐家,只是个搞流行音乐的,但是也没解释他为什么可以拉得一手好琴,更不知道像他这样一个不凡,而有才华的人,为什么要对她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孩子紧迫不舍?

    他怎么能够这样子对待她,在他忘了她这么多年以后。即使是现在,他也根本还不记得她,更不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夏天,他答应她要回来找她,却从来没有实现过诺言,他和她的父亲联手让她无法再相信任何男人,他们摧毁了她对人的信心,她痛恨任何不能遵守承诺的人。

    这么多年之后,他为什么又再回来找她?对于这一切一切的问题,除了从他的身上发掘,否则嘉南得不到任何的答案。

    之后的第五天、第六天……耿梦天风雨无阻的,每天不定时出现在图书馆里,他出现的时间并不一定,但他一定是在嘉南下班的时候,就跟着她离开。

    他没有再试着跟她说话、搭讪,只是默默地,和她维持着一定的距离跟着她,等到见她平安进了家们后,他才又静静的离去。

    嘉南简直快被他逼疯了,她从没有碰过像他这样不死心的人,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加上他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或是跟她说话、马蚤扰她,她没有什么名目可以强行要他走开,或是如同事们说的去报警处理,她只能看着他。远远的跟着自己,就这样两人之间的耐心持久战,仍然默默的持续着。

    这一天,耿梦天仍旧到图书馆来,他坐着看了一下午的书,总算等到了嘉南下班,他立刻把手上的书放回了架上,跟着她走出了图书馆。

    夏天已经正式的来临了,她换上了清爽夏装,今天的她,是一件短袖的白衬衫和浅蓝色的裙子,都不是那种最流行的样子,可是却也是永远不会退流行的简单款式,她的头发直亮的垂在肩上,背脊挺得笔直的走着。光是能够跟在后面看着她,就让耿梦天觉得很满足了,至少现在的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躯体,而不是以往梦中的虚无飘渺,难以捉摸。

    她对他的追求丝毫不给任何机会和回应,但她却不知道他的惊人决心,他知道就算她的心武装的再好,她自我防卫的城墙筑得再高、再牢固,就算他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他也要想尽办法攻进去。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保持着五十公尺左右的距离,安安静静的走着,各自心中都知道还有一个彼此。

    耿梦天像平日一样,目送她进了公寓大门,两分钟之后,忽然发现两个孔武有力、神情凶恶,在这大热天还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正等在门口,他们一看嘉南开了门上楼,立刻迅速交换了眼色,尾随着她上了同一座公寓的楼梯。

    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有如平日一样离开,反而一直站在门口张望着,只见那两个凶神恶煞似的男子,按了她家的门铃,她开了门后,着实吃了一惊,正想把门关上,却让那两个人给撞了开来,直接进了她的家门。

    耿梦天不假思索的冲了上去,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是否能打得过那两个,看来像是道上的兄弟的人,只知道他不能让那两个人伤害她分毫。

    他飞快的爬着楼梯,想要尽快上去保护她,他一下冲到了四楼,很庆幸大门只是虚掩的,他快速的推门进去,只见其中一个人抓住了她的头发,另一个人则拿了把短刀,抵住了她的脸,她的大眼睛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睁得更大。

    “你没钱,你以为一句没钱就可以了事了吗?”

    “那你想要怎样?”嘉南说道。

    “哼,也不怎么样,只是要让你吃点苦头……”那人不由分说的,当场甩了嘉南一个耳光,她粉白的脸颊上,顿时是一个巨大的红色掌印。

    嘉南被打得眼冒金星,脸上一阵麻麻辣辣的,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放开她!你们居然对一个弱女子动粗。”

    那个手上拿刀的,慢慢地转过头来,他神色不善的看着耿梦天,一点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她的朋友。”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你不用管我们是什么样的朋友,总之先放开她再说。”

    “哼!凭你一句话,说放就放,你当我们十几年江湖是白混的?”

    “那你们想要怎么样?”耿梦天看见她痛苦而屈辱的表情,心中一阵不忍。

    “怎么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你要是个可以替她还钱的朋友,就可以留下来说句话,要是不行嘛,那就乘早走开,不要多管闲事。”

    “她欠你们钱?”耿梦天觉得匪夷所思,他想不通她平日一向深居简出,朴实无华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挥霍浮华的人,怎么可能会欠这些人钱。

    “可不是。父债子遗,她老子签下的借据,指名了叫我们找她要……”

    耿梦天看见她脸上,闪过了一丝强烈的痛苦和绝望,她低垂着双眼,用力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咬得唇瓣都泛白了,她还是一句话也没说,也不肯求人。

    “她欠……她父亲欠了你们多少钱?”

    “加上到今天为止的利息,不多不少,正好是三百万。”

    “借据呢?”耿梦天朝那人伸出了手。

    “你要替她还钱?”

    “没错。”耿梦天不假思索的说,事实上他目前的存款,也根本不足三百万,除非向人开口,否则他也没钱替她还债。

    “好,够朋友。”那人收起了刀子,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借据,来让耿梦天看。

    “这个利息也未免太重了?你们是合法的吗?”耿梦天看着那张利息儿乎跟本金差不多的惊人借据,上面果然有嘉南的章,但他也不由起了怀疑,是什么样的人会脑筋转不过来,去借这样高利贷的钱。

    那人立刻沉下脸来。“你管的还真多,有钱还钱,没钱就别罗嗦!赶快滚!”

    “这是赌债对吧?”

    “没错,就是赌债,你也想玩一把吗?赌我会不会当场打得你站不起来?你他妈的废话少说,有钱就拿出来,没钱就别在这跟我大小声。”

    “我会替她还!”

    嘉南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的表情相当的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钱呢?”那人不耐烦的说道。

    “现在没有,你先放了她,等我回去马上……”

    那人不待耿梦天把话说完,忽然狠狠的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我现在放了你们走,你不马上远走高飞了,还会还个什么屁钱!”

    “我说过我会还的……”

    “废话少说,小马,去把那个女的手指,给我切一只下来!算做是利息,”他一手抓着耿梦天,一边转头吩咐了抓着嘉南的那个男人。

    “是!老大!”

    那个名唤小马的男人,拉起了嘉南的左手,一把按住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则拿出了一把看来很锋利的弹簧刀,像是在衡量要切她的哪一只手指,嘉南虽然已经吓得面色如土,却还是强自镇定,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去面对一切,没半句求饶,更没有掉半滴眼泪。

    “不行,你不能切她的手指。”耿梦天吓得连忙出声制止他。

    “照规矩就是这样办,我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就手下留情,你既然没钱替她还,就不要罗嗦!”

    “不,不能切她的手……要切,就切我的好了!”

    嘉南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咬着牙关,绝望的等待着疼痛的来临,没想到却听到了耿梦天所说的话,她震惊的抬起了头,看着耿梦天,她不明白两人之间非亲非故的,认识的时间又这么短,就算他是有心想要追求她,可是也犯不着付出赔上一根手指这么重的代价吧!她就算想破了脑袋,怎么样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肯替她做这样的牺牲。

    “好,切谁的都一样,反正我总是要拿一些抵押品回去交差。”老大放开耿梦天的衣领,将他推倒在桌前,拉起子他的手,固定在桌子上。

    “……求……求求你们不能切他的手指,他的手指还要拉琴的!”嘉南惊喊出声,眼泪也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嘉南不能让耿梦天为她这么做,她看过、听过他拉的小提琴,就算再不懂音乐,她也可以知道他是才华洋溢的,他的手指就是他的天赋,不应该为了任何事而被剥夺,更何况是为了自己,一个跟他非亲非故,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拉琴?”那个老大看着耿梦天,带着一脸好奇研究的表情。“你拉的是什么琴?”

    耿梦天根本不理会他的问题,也似乎忘了自己目前所处的险境,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嘉南,她脸上莹莹的泪光,哀戚的眼神,都让他对自己的付出觉得十分值得,也感到前

    “……看来,你终于还是注意到我是谁,你对我,毕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对吗?”

    嘉南避开他的眼神,一言不发的咬着唇,任由泪水自眼眶滑落。

    耿梦天漫不在乎的一笑。“为了你掉的眼泪,我就算赔上这一根手指,也就值得了。”

    嘉南听到他所说的话,终于忍不住正视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根本不是一个值得你这么做的人,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耿梦天开心的笑着,他宣告似的说:“后不后悔是我个人的问题,更何况,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后悔的!”

    那老大皱着眉头看着耿梦天,他出来讨债这么久,还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的。“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想到我的这一番用心,毕竟没有白费,所以觉得很高兴。”耿梦天含笑说道。

    “你还没回答我,你拉的是什么琴?”

    “小提琴。”

    “嗯……你很有名吗?”老大带着研究的表情看他。

    耿梦天不假思索的回答。“一点也不有名,我是个无名小卒。”

    “是吗?”老大怀疑的说,他询问的看向小马。

    “老大,我好像在电视上看过他,……对了,他好像得过什么音乐奖,叫什么耿什么天的……”小马说道。

    “哦?”

    老大又看了看耿梦天,接着看到被自己抓住的手腕,上面有着一只价值不低的劳力土运动型手表,那是宜生当年所送的毕业礼物,也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好,今天不切你们的手指也行,不过这只表我要带走,你既然是个名人,谅你也躲不了,记住了,二天后我会再来,到时如果你再拿不出钱来,可就别怪我无情了。”老大一把拨下了耿梦天手上的表。

    “小马,走!”

    第九章

    耿梦天走进了她那小小的厨房,从冰箱冷冻库里倒出了一些冰块,又从浴室里随手拿了条小方中,做了一个简单的冰袋,要替嘉南敷在脸颊上。

    她坐在椅子上让他冰敷,她的脸颊一碰触到冰块,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下手太重了。”耿梦天恨恨的说。

    嘉南伸手接过了冰袋,她的眼睛并没有看着他,只轻声说道:“谢谢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可是我不值得你这么做的……”

    “我已经说过了,值不值得,我自己会判断。”

    嘉南叹了一口气。“我们甚至称不上认识,不是吗?”

    你不认识我,我可是在梦里认识你十年了,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不会吓到了你,让你不至于觉得我是个不正常的疯子,错乱的变态,耿梦天苦恼的心想。

    “你知道我叫耿梦天,你知道我会拉小提琴,这样就足够了,实际上认不认识重要吗?有人彼此认识了一辈子,却根本就还像是陌生人。”

    嘉南又叹了一口气。

    “我希望我可以让你快乐,让你不要这么常叹气,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你在一起,我保证你不会失望的,”

    耿梦天希望自己可以分担她的忧愁、她的不快乐,像她这样的年轻女孩,不该总是锁着眉,一脸的愁容,现在想起来,他几乎不曾见她真心开怀的笑过。

    嘉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面对耿梦天的爱意和关心,只觉得惊慌失措,反而没有半点喜悦之情。

    早在她年纪还小的时候,她最爱的母亲就去世了,她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赌徒,他就把嘉南丢给了奶奶照顾,从此几乎是不闻不问。几年后,唯一爱她的亲人,奶奶也去世了,她在舅舅和姑姑家里轮流住着,他们供吃住,但不提供任何亲情和关怀,直到嘉南上了大学,住进了学校宿舍,她才脱离了这种游牧式的生活。

    她视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她的母亲早逝,她才去和奶奶住了几年,奶奶也就被发现得了癌症,凡是她爱的人、爱她的人,往往都会遭遇不幸,都会很快的离开她,她的父亲一定也是早早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根本不管她的死活,离她离得远远的,只是她万万想不到,这次他居然会过份到把所有的赌债全加到她的身上来,她只是个小小的公务员,连这栋身的房子,都还是租来的,她哪来的钱替他还债。

    看来她这辈子是注定了该孤独终老,她不想再爱任何人、再害任何人,不论是刘名伟,还是耿梦大。

    “你不了解……我……我……”嘉南终究还是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只要她能控制自己,不要爱上他,耿梦天也绝对不会有什么事的。

    “钱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我不能让你无缘无故的来替我还钱……”

    “你哪来的钱?你有多少存款?”耿梦天直指她的痛处,他还有地方可以去张罗、可以借钱,如果公司那边借不到,他也还可以去跟宜生开口,可是她的生活圈子小,认识的也都是些同职等的公务员,谁能一下子拿得出这么一大笔的闲钱来借她。

    “……这不干你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嘉南软弱的,只能无谓的重复着这些话。

    “我有钱,我会替你还的,如果你觉得不好。你可以当做是我借你的,反正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被他们切掉手指,如果你也不想他们切我的手,你就让我替你还钱……”

    嘉南咬着唇看他。“我不能欠你这种人情,我……”

    “谁说这是人情,你要付我利息的……”

    “什么?”

    “利息就是,当我下次约你的时候,不论是音乐会,还是吃饭、看电影,你都必须要答应。”耿梦天有些无赖的说。

    嘉南一听则是根本傻眼了,她完全想不出任何足以反驳之辞。

    耿梦天隔天就跟公司预支了版税,弄到了三百万的现金支票,他兴冲冲的回到家,发现屋里一片黑漆漆的,他顺手按开了电灯开关,忽然发现小如就坐在沙发上,一脸苍白,茫然地看着前方。

    耿梦天吓了一跳。“原来你在家啊,怎么没开灯,我还以为没有人在……”

    小如总算回神地看了看他,她僵硬的开口:“这几天你都到哪去了?”

    “……呃……没什么,去找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是黎允文吗?还是钟宜生?”她故意提了两个目前都在国外,根本不可能的人来套他。

    “……不是,一个你不认识的。”

    “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老朋友在台湾?”她慢吞吞的说。

    “……呃……是国中同学,最近才连络上的。”耿梦天忽然觉得小如有些可怕,她这样尖锐的盘问他。让他几乎快没有招架的能力。

    “是吗?”她摆明了不信。

    “嗯。你吃过饭了吗?”他连忙岔开话题。

    “……”小如想了好一会儿。“你是问我哪一餐?”

    “晚餐,”

    “没有。”她摇了摇头。

    耿梦天觉得她看来怪怪的。“那午餐呢?”

    “没有。”

    “你最后一次吃东西,是在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了……”

    耿梦天皱着眉,将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真是乱来,走,走,走,我带你出去吃饭。”

    在一家有名的北方小馆里,小如还是吃得不多,但总算恢复了一点血色,耿梦天知道她们模特儿维持身材不容易,便也不强迫她再多吃,只是不免有些可惜了满桌子的菜,也替她那骨瘦如柴的身材担心。

    “你下次要去看你的老朋友,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呃……他人有一点古怪,可能不太方便。”

    “是吗?”小如的脸色立刻刷了下来。“是你不想带我去吧?你是怕我妨碍你们吗?”

    “怎么会是妨碍,只是我们聊的东西,都是一些陈年往事,你一定会觉得很无聊。”耿梦天搪塞的说。

    “你没带我去,你怎么知道我会无聊。”

    耿梦天无活,只得又挟了一筷子的菜吃,他偷眼看她,发现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他想想这实在是已经到了他不能再拖的地步了,小如早晚会知道嘉南的存在,先前她虽然一直在逃避面对现实,但他不能骗她一辈子,更不能浪费她的青春,况且她也曾说过,不希望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这件事,也许现在就是该强迫她面对的时候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的热茶。“小如,有件事我一直要跟你说。”

    “什么事?”

    “我……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好了。”

    小如有好半晌不吭一声,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碗,耿梦天却没见到她放在桌下的双手,正用力的扭在一起,用力的连指节都泛白了,长长的指甲更是陷进了皮肉里。

    “……小如你听到我说的……”

    “我听到了,你不用再重复一次。”小如抬起了头。

    “我再这样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

    “为什么?你认识别的女人了?”小如紧紧的盯着他看,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变心。

    “跟什么人都没关系,而是这一开始,我的出发点就是错的,我只是不想再继续错下去,更不想害了你。”

    “那你以为你现在说就没关系了吗?”

    “我只是不希望造成更多的痛苦,再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小如一下子打断了他,激动的说:“我到底有哪里不好?让你要跟我分手?你告诉我啊!”

    “我说过了,这不是好与不好的问题……而是,而是我的心,老实说,它一开始就不在你身上,我不是想要玩弄你,是你说过你不在乎,我也天真的以为,我可以就此忘记那个梦,所以我才会……”耿梦天吞咽了一下。“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我现在才知道,爱情这种东西,是不可以拿来试验的。我已经犯了错,现在我不想再错下去了……”

    “可是现在我在乎了,我没有以前的潇洒,我已经变了。”小如一下子冷静下来,她用那双痴心的眼睛定定地直视着他,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心。

    耿梦天看着她的表情,想到了曾经在动物记录片上看过,那些抵死也要悍卫着小狮子的母狮,他心中渐升的恐惧,突然让他有点说不出话来。

    “跟你在一起,让我改变了,也许你不相信,可是我在乎你,已经胜过了在乎我自己的生命,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我就不会放弃你,我不会让你走的。”

    耿梦天顿时觉得晴天霹雳,但他也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心中忽然有一种,很想当场拔腿就跑的冲动,可是双腿却又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看来,他们之间的事,是绝对没有办法完善了结。

    “你果然是有头有脸的人,一下子就可以弄了这么多钱来……不过,生意还是生意,小马,一张张给我数清楚。”老大看着那一大垒钞票,吩咐小马点清。

    “是,老大。”

    “借据呢?”嘉南问道。

    “哪!下次欢迎你老爹随时再来,他这一阵子因为前帐未清,都不敢上门来,一定憋得很,现在女儿交上了这么一个有力的男朋友,叫他大可不必担心了。”老大将那张薄薄的纸,丢还给了她。

    “上次是他偷拿了我的印章,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替他还债了。”嘉南冷冷的说。

    那老大斜睨了她一眼。“就算他被打了个半死,砍了好几刀。丢在街头也无所谓?”

    嘉南的表情,一下子有些退缩。

    “你们不必用这些来故意刺激她,她说了不管就是不管。”耿梦天忍不住插嘴说道。

    “是吗?那就走着瞧吧!小马,走!”

    他们两人转了身就要走,却被耿梦天一下叫住了。

    “等一下,我的表呢?”

    “啧,拿去!”老大不情愿的从自己的手上,脱下了那只手表,丢给了耿梦天,就和小马扬长而去。

    他们一定,嘉南伪装好的坚强外表,就一下垮了下来,她坐倒在客厅的长椅上,双手扶住了嗡嗡作响的额际,她不知道自己的头为什么会一直这么的痛。

    “怎么了?”是耿梦天的声音。

    现在她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他,她不知道这一切对她个人而言,会有什么不同,她只不过是把所有的债务,转到了耿梦天的身上罢了,而且,现在的她不止是欠了金钱的债,还加上——欠他的人情。

    “……这些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我每个月会固定还你一些,可能不会是全部的薪水,因为……我还要生活,所以……”

    “这些都无所谓,如果这样会让你好过一些的话。”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只是想帮忙,我不能眼看着他们切掉你的手指,光是想到那一点,就足以让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你就可以为了我,让人切掉你的手指,你不打算再拉琴了吗?你要放弃音乐了吗?”

    “当时……我只想到你的安全,这比我自己的重要的多。”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她晶莹的大眼睛,再也忍不住满满的是泪水,自从认识他以来,她发现自己变得十分易感而爱哭。

    耿梦天没有回答,他沉默了好一会,忽然没头没脑的问她:“你相信梦吗?你相信梦代表的意义吗?”

    她默默的摇了摇头,一颗豆大的跟泪,从脸颊上滑落,她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学会了不做梦。

    “我相信。”耿梦天说道。“现在的你,也许会觉得我很烦,觉得我一直在莫名其妙的纠缠你,可是你知道吗?是你先在我梦中纠缠了我十年,整整十年,我生命中宝贵的十年,就全耗在梦见你这件事情上。”

    “你在说什么?”嘉南一脸的错愕。

    “……我无时无刻不在梦中见到你,我几乎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你出现。我在梦里爱了你几千次,可是醒来却永远发现那是一场空,你知道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酷刑吗?”

    “……你……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

    “我一直不知道你究竟是我的幻想,还是真的存在着,一直到我偶然在一个下雨天看到了你……你能想像我当时的感觉吗?”耿梦天激动的说着,他想到了那个大雨的夜里,他在一身湿的情况下,就这样在街上一直徘徊到天亮。

    嘉南惊骇地看着他,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她不知道在他的背后,竟然隐藏了这么一个曲折的故事,而更惊人的是,这故事中的主角,居然就是自己。

    “显然你不能了解。当我终于发现自己不是个疯子的感觉,真的是很好,很好,我千方百计想要找到你、接近你,只因为在我的梦中,我们一直都是彼此相属的……”

    “……梦……梦不能代表现实,有时候还会是相反的……而且,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就是你的梦中人……”嘉南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耿梦天绝望地一笑,“也许梦毕竟不能代表现赏,可是在我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脑海里轰的一声,我就全明白了,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就好像早在前生我就认识你了……你对我,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吗?”

    “……我……我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可以拒绝刘名伟千万次,却始终不能对他说不,难道这真的就是因为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吗?

    耿梦天忽然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嘉南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求求你让我爱你,让我在你身边保护你,现在我只求能够这样就好,我不要求你有朝一日,也能够爱上我,可是请你至少不要拒绝我,也不要剥夺我爱你的权利。”

    嘉南眼中溢满了泪水,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他,她所有对人的信心,早就在童年时期,都被她父亲给消毁了,童年的时候,他父亲从没有理过她们母女,母亲因病去世的时候,他甚至不在家。青少年时期,是他父亲把她丢给了祖母,让她一个人面对祖母的死亡,连人都找不到,光是这些都足以叫她痛恨他到极点。

    到了她长大成年之后,他只有在金钱上有困难的时候,才会偶然出现、钱拿了以后,再同样消失个二、三个月,直到用尽了才会再回来。而平时则一样是对她不闻不问,她工作了这几年下来,给她父亲的、替他还债的,使她身边几乎永远没有超过五位数字的存款。

    她应该恨他的,可是尽管如此,尽管她不想承认,她心里还是一直很清楚的知道,如果她父亲肯回头爱她,肯给她一点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和父爱,肯在她的生活中,尽一些做父亲应尽的责任,她还是会无条件接受他的,毕竟他们之间有的,是怎么样也切不断的血缘关系。可是耿梦天并不一样,她能够相信这个对她而言,几乎是全然陌生的男子吗?

    嘉南看见跪在眼前的他,忽然一阵强烈的心痛,她怎么能拒绝一个肯替她被切掉指头的男人,尤其是,当他就这样跪在你的面前恳求你时,她不由地缓缓伸出了双手,将他拥人了自己的怀中一刻时,她感觉到耿梦天的双手亦环住了她,他轻轻的抱住她的背,将自己的脸孔贴在她细小的肩上,不敢让她看见,自己正不争气滑下的泪水,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那股悸动,和终于感觉到十年以来,首次真正的放松和解脱。

    是她将被囚在自己心牢中的耿梦天,给释放了出来,他忽然重新拾回了在他小学毕业那年夏天,一个偶然的跷课下午,就在一块荒废的空地上,当他和一个小男生坐在那部破车里,手握着方向盘,所感觉到的那种自由。

    他十年的等待毕竟还是没有白费,他终于可以拥她入怀,接触到真实的她,让她正视他的存在。

    第十章

    在图书馆花木扶疏的后院里,嘉南站在一株开得花团锦簇的木棉树下,满怀歉意的对着刘名伟说了对不起,穿着一身白的她,看来还是像刘名伟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纤细而动人。

    “你这个人还真是太老实了,你根本没有必要跟我说对不起,你从来也没有答应过我什么,更不肯收我的任何礼物,我发现从头到尾,一直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你又何必……”刘名伟无奈地笑了笑。

    “对不起。”嘉南仍是朝他深深的鞠了躬。

    她知道自己浪费了他的时间,更浪费了他的付出和感情,而这些都是比礼物,还要来得珍贵、重要的东西。

    刘名伟停顿了好一会儿。“……是因为那个人吗?那个做音乐的?”

    嘉南无语的点了点头。

    “他……你可以告诉我他是个怎样的人吗?好歹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输在哪一点上?”

    嘉南显然没料到刘名伟会有此一问,她顿时愣了一下,不过他的问题,让嘉南有机会正视一下自己对耿梦天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成份居多。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从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很深刻的感觉,我们好像是上辈子就认识了,我也相信我们两个人是同类,而且是其他人所无法了解的同类,我们必须在正常人的世界里挣扎,直到我们找到彼此为止,而那才会是我们最终的归属。现在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对方,所以,虽然你是这么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是我也只能跟你说抱歉了。”

    坦白说,刘名伟十分讶异。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嘉南如此开诚布公,谈起自己的内心世界和感触,以往的她,总是把自己保护的密不透风、滴水不漏,她神秘、封闭,不肯接受别人的付出,也不肯给自己一个走出来的机会。

    刘名伟因为她的这番话,而深受震撼,自从他认识她以来,她表现得态度一直是云淡风轻的,这才使他以为她是个感情并不强烈的人,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她只是习惯性的压抑自己的情感,直到可以遇见一个正确的人为止,而如今他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自己不是那个可以点燃她心火的人,当然电到了他该放手的时候了。

    “你说得好像你们是外星人似的……”他伸手扶了扶眼镜,故做轻松的说。

    嘉南颇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逗逗你的,我当然了解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很可惜,我跟你毕竟不是同一国的……不过,我很清楚爱情这种事根本不能勉强,我只能希望我有朝一日也可以找到一个我的同类了。”他叹了一口长气。“不论如何,我还是先祝福你了。”

    “谢谢你,这正是我现在最需要的,老实说,这里面的人……”她指了指图书馆里面,面露为难之色。“全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没有一个人赞成我的选择。”

    刘名伟想起那班超级热心的小姐太太们,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看来我还有败部复活的机会了!”

    嘉南亦报以真诚的微笑。“……我有一个的请求,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事?”

    “我希望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刘名伟看了她良久,这才慢吞吞的开口:“……你显然太高估我了,我不是那么有高尚情操的人……”

    嘉南只是用她那对直透人心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尽量试试看,但是不保证……”刘名伟说道。“老实说,这个请求对一个男人来说,其实是很残酷的……你知道我对你还不能够忘情,对你还有感觉,所以我没有办法假装没事,还到这里来看你,就站在你的身边,况且我来,也不免会碰见他,我也还不想看见你们在一起的情景。所以我想,现在的我,可能还没有办法,直到我能把伤疗好……”

    “我了,解了。”嘉南轻声说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是过分了,我不能勉强你,只是希望有一天……如果,你可以的时候,不要忘了有我这个人,我非常希望你能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刘名伟点了点头,就这样,他和嘉南两个人之间,在这个多事的夏天,订下了一个无期的约定。

    耿梦天不再每天从那个恶梦中醒来,他难得平静安稳的自晨光中清醒,他把卧房让给了小如,自己则窝在工作室的破旧小沙发上,虽然在连双脚都没有办法伸直的情况下,但他却有着一夜的美梦,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心满意足,如此内心充满了喜悦。

    只要当他想到每天到图书馆来,都可以看见嘉南的时候,他的整颗心就都是涨得满满的,整个人看来精神奕奕、神采飞扬,这个一向孤高卓绝的耿梦天,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

    他每天风雨无阻的来到图书馆接嘉南下班,再一起回到她的小公寓里做菜、吃晚餐,他没有对嘉南提过小如的事,嘉南全然不知小如的存在。他已经尽量在疏远小如了,可是她显然没有罢手的意思,于是双方便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日子还是依然过下去,他陪嘉南吃完了晚饭,一样回他和小如住的大楼公寓。

    这一天吃完了饭,嘉南突然拿出了一叠千元钞票,递给了他。

    “这是干什么?”

    “我欠你的钱,我以后会按月还你一些,我的薪水不高,而且还要付房租、水电费,所以……”

    “我不会收你的钱,再说这根本不是你欠我的。”

    “那个黑道大哥说的对,父债子还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父亲欠我的钱,早就还完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嘉南看着他,不解的说道。

    “是你启发了我的灵感,自从找到你、跟你在一起以后,你就让我一连写了好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