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当然是嘉南。
若不是因为有一天,他为了出考题,急于找到一份资料,他也不会阴错阳差的上这,离他家最近的图书馆来,结果他在找书的当儿,忽然看见了一个人躲在后面整书的林嘉南,她那一张白皙的脸庞,和那对几乎可以直摄人心的大眼睛,看得他一阵莫名的心动,他身上像是突然窜过一阵电流,这种无法解释的悸动,使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找到她,弄个明白才行。
这也才会促成他有事没事就上这来,而从他第一次和她说上话。就知道她害羞得过了头,他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对她采取猛烈的攻势,对待她这样的女孩,必须要有十足的耐心和毅力。
“嗨!”刘名伟站在办公室的门口轻敲着门,她从电脑前抬起头来。
“嗨!”嘉南朝他点头一笑。
“我在想……我这儿刚好有两张音乐会的票,是我们学校音乐系学生的演奏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听?”
嘉南整个人仿佛静止了,本来敲着键盘的手,也停在半空中,她以为都过了这么久,刘名伟应该不会再提这事了。一切都是她同事们会错意,自己人瞎起哄的,他根本对她没兴趣,没想到他其实是在等时机成熟之后,才开口。
她顿了好半天,说不出半句话来。
恰好女同事在旁,立刻替她开口问了:“音乐会是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七点。”刘名伟回答着女同事,眼睛却是看着她的。
“那嘉南有空,她五点半就下班了,她可以去。”女同事连忙替她回答。
“樊姐!”她吃惊的轻喊,震惊地看着替她答应的同事,那同事却不理她。
“樊小姐,都是你在回答,我可没看到林小姐点头。”刘名伟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的说。
“嘉南肯定要去的,对不对?”女同事像要吃人一样的瞪着嘉南,仿佛根本不容许她说出个不字,嘉南也只有尴尬点头的份。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五点半钟来接你好不好?顺便一道去吃个饭。”
嘉南一想到除了音乐会之外,还得吃饭,自是忙不迭的推辞。“不……不用了,我自己会去,我们约在礼堂门口见吧!”
“那好吧,六点四十分,我会在学校大礼堂的们口等你。”刘名伟一说完,人就走了。
刘名伟前脚刚走,女同事就开始教训她。“嘉南,不是我要说你,哪有一个女孩子像你这么傻,机会都上门了,还不知道要把握,还硬生生把它往外推,照你这样下去,如果我不帮你一把,你就等着做老c女吧!”
接着她看了看四下无人,整个办公室只有她们两个,忽然就放低了音量。“你看看小范就好,你以为她真的愿意当个老小姐吗?她是年纪已经到了,没办法了,如果有人愿意娶,你以为她会说不吗?可是你还年轻,别这么傻了,老小姐的日子真的好过吗?别说外面的闲言闲语了,你现在年轻,可能还不觉得,等你年纪再大一些,你就知道了,人再怎么样,还是得要有一个伴的,养几个小孩,将来才有的依靠……像我跟我老公,他虽然钱赚得不是很多,也不是多英俊,可是有个正当职业,又肯顾家,这样子也就够了,难道真的想要什么长得多好看的金龟婿……”
“可是我真的……”
“这年头,像这样的好对象都自己送上门了,你还不知道把握,难道还要等天上掉下来一个白马王子吗?你别小说看多了,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你也不是十七、八岁了,这样的机会不多的……”
“我不是爱幻想,只是……”
“不用说了,就是这样吧,反正你也已经答应了,无论如何,明天晚上一定要去……”女同事拿出年长她几岁的派头,说什么也要逼着她去。
嘉南无语了,女同事并不知道,她从很早以前,就不期待有什么白马王了,太早被人放弃、背叛,使她已经学会了用冷漠来保护自己,如果不把心给别人,不抱希望,也就不会失望,更不再受到伤害,现在的她,只想要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她的生活,也许当个人家口中所谓的老c女。电就是她最想要的结果,这样对她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嘉南既然已经亲口答应了,再怎么样也要硬着头皮去,她准时到了学校大礼堂的门口,就看到了等在一旁石柱边的刘名伟,他看到她的出现,显得十分高兴。
“嗨,我没想到你页的会来……”
“我答应了你,不是吗?”
“我总觉得你是被樊小姐她们赶鸭子上架的,所以我很怕你会在最后一秒钟改变主意,不来了。”刘名伟也看得出她的不情愿,看来他倒不是个不懂察言观色的傻子。
“我一向信守承诺,守信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嘉南很清楚说出口的承诺,若是没有做到,其结果就等于像是欺骗一样,那也是她生平最不屑的事。
“哪,走吧,音乐会快要开始了!”刘名伟招呼了她进去。
她随着他走了进去,沿路上,有不少学生主动和他打招呼,看来他在学校,还是个颇受欢迎的老师。
音乐会上,两人都很安静,没有交谈,仿佛都很专心地在听着,嘉南很高兴他不是个会在音乐会上多话的人,她很欣赏这种以音乐来代替言语的沈默时刻。
音乐会一结束,他们在一大群人的拥促下,并肩走出大礼堂,路上跟着五、六个看来像是和刘名伟很熟的学生,他们在旁边窃窃私语了许久,其中一个又高又壮,下巴刮得发育的大男生,显然是在同学的推派下,站出来发言,他很突然并且直接了当的开口说:“老师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哦!”
嘉南大吃一惊,正以为刘名伟会开口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却只见他神秘的笑笑,不署可否,更没有加以否认。
嘉南顿时觉得很尴尬,一直等脱离了那一大群学生,他才解释似的,对她说道:“学生只是信口说说的,你别当真,也不用太在意。”
“我知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她装得若无其事的说。
“那就好,我还怕你误会,以为我在学生面前胡说了什么……”
她笑着略微摇了摇头。“看来,你很受学生欢迎哦!”
“学生嘛,他们对于年纪和他们差不多的老师,总是会有比较大的兴趣,也比较敢开玩笑,至于这样子是不是表示受欢迎,我就不得而知了。”
“你太谦虚了。”
“对了,你肚子饿不饿?我想你赶着过来,也许还没正经的吃上一顿饭。”
被刘名伟这么一说,嘉南方才觉得肚子好像还真的有些饿了,她不禁对他的细心体贴,印象深刻。因此走出学校大门后,他开车戴她去喝了小米稀饭、吃牛肉馅饼,接着就直接送她回家。
一路上,两人始终客客气气、应酬似的保持着安安全全的谈话,大部分是他在说话,他聊着学校、学生、教学上的一些趣事,她则偶尔谈些馆里的事,多半时间,她都是静静的听着,他们很有默契的,尽量都不要扯到那个敏感的关键上头,彼此不谈对对方的感觉,也不提私事、不提彼此的家庭。就在这样平静的气氛下,平安的保持着客套的距离,结束了他们的第~次约会。
刘名伟的追求不猛烈,也。不太明显,他显然看清楚了嘉南的脾气,他知道太过急躁,只会吓到她,因此他不急不徐的,每天一点、一点的,和她谈了开来。
在刘名伟完全不给她任何压力的情况下,嘉南也慢慢开始可以接受他的存在,他们不固定的约会,在每个礼拜见上一、二次面,偶尔在下班后一起吃顿晚饭、看场电影,他开始在她的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每个图书馆的同事,也都认为他们两人正在交往,纷纷给与祝福的眼光,但嘉南自己却是心知肚明,刘名伟固然是个不错的人,他聪明、体贴、有耐心、有责任感,他是个公认的绝佳结婚对象,但他们不像其他同事以为的那么有进展,仍旧仅止于朋友阶段,就是如此而已,她一日踏不出那一步,两人就只能在原地徘徊。
她拒绝了他太多次了,他却始终没有放弃,她几乎快要想不出可用的借口和理由了,但她怎么可以答应他?虽然知道他是真心的,却根本没办法对刘名伟交出她的心,因为她很明白,当那颗心甚至不在自己身上,多年前已经被遗失了的时候,她又怎么能够答应,把它交给别人呢?
第五章
耿梦天在饭店安顿好了之后,立刻拨了电话给唱片公司,告知他人已经到了台湾,结果他们立刻在电话中,给了一个好消息,说是已经替他找到房子了。
耿梦天喜出望外,他想不到一切会这么顺利,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看来,他的前途,应该会是一片光明的。
他抱持着的念头,一直维持到他看到自己的住处为止。
那是一个四层楼公寓,顶楼又另行加盖上去的违章建筑,又小、又脏、又热,而且没有空调冷气,当他和唱片公司一个助理,用钥匙一打开门的时候,只见数十只有姆指来长的大蟑螂,因为见了光而四处逃窜,这个景象,简直叫耿梦天傻眼,他忽然想到了宜生,只怕她一看见这个场面,便会立刻夺门而出,再也不肯回来。
他在唱片公司的工作,眼看马上就要开始了,他没有办法,更没有时间去另找住处,况且公司跟他说过,这是目前台北市仅存如此便宜房价的地方了,同时这里距公司又近,而且由于附近就是一个铁工厂,当他做音乐、弹琴、打鼓之类的吵闹,也远不比上工厂的嗓音,因此绝不会有邻居抗议之类的事情发生,冲着这些优惠条件,他说什么也得住下来。
当天,他从早上九点一直打扫到凌晨五点,才可以平稳地躺下来,睡上一觉,而不被任何可能出没在此的爬虫类搬走。虽然他远比不上宜生家里的富裕程度,但这也是他从没有待过的恶劣环境,而他只能告诉自己,必须要尽快适应,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他在满身大汗中被热醒,下午二点钟,他到巷口的面店,随意解决了饥饿,回到楼上继续打扫。
午夜十二点,累得精疲力尽的他,终于看到了这个房间的全貌,这里会是他暂时的家。
他的工作,根本还只是个制作助理,虽然挂名制作助理,可是他其实没有真正做到几件跟音乐有关的事,反而都是些又多又琐碎的杂事,他好几次累瘫了躺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直想放弃回纽约,可是一想到他的父母,他们正在等着看他的笑话,正等着看他认错回头,他还是咬着牙撑了下来,反正就像乱世佳人的郝思嘉说的:“明天又是另外一天”,只要他今晚能睡得着,反正醒来后,就是另外一天了。
也许是他的音乐背景,让他在公司备受重视,又或者是他算得上幸运,总之,才熬过了第八个月后,公司就让他有机会帮一个没没无闻的新人做专辑,公司有一点试验性质的想测试他的能耐,另一方面,算是替那个被签了一年多,却始终没有发片的难搞新人,找到了一个出路。
他当然知道公司的计划,但这也相对的让他和那个新人更有自由发挥的余地,结果他在自己的音乐理想,和现实潮流中考量,挣扎了许久,才达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平衡。
专辑推出之后,幸运女神果然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制作的第一张专辑叫好又叫座,那个长得很漂亮,同时也很有个性的新人,马上因此而一炮而红,连带受惠的,当然是他这个制作人,他似乎也在一夕之间,变得抢手了起来。
他又接连写了几首大卖的歌,得了几次奖项之后,便也成了所谓的王牌级制作人,唱片界迷信的大牌。流行音乐这个行业就是这样,要成功其实也很快,但要跌下来,也不会花你太久的时间,他非常有这样的认知,因此更是从来都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在求新求变,摸索着听众的口味,维持着自己的名声,也因为他那求好心切又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使他常被其他合作的工作人员,视为超级龟毛,在录音室里被他磨到哭的,从新人到老将都有,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一点专业上妥协,他答应了宜生自己要做台湾流行音乐界的第一人,在这个目标达成之前,他是不能够认输的。
他曾经寄了几张cd给宜生,她的评语却只是简单的一句“太商业了”,他知道宜生一向是心直口快,同时又是个最诚实而正直的人,她不会因为是对自己最好的朋友,而嘴下留情,凡是她看不惯的,她一律要批评。虽然耿梦天了解她的脾气,也知道她的评语固然有她的道理,可是他还是不免有些不是滋味,他心中是多么希望,可以得到他最好的朋友的认可。
至于宜生,她在纽约的某一个交响乐团内发展顺利,她很有可能在前一任退休后,成为该团次席的小提琴手,不过她显然也并不以此为满足,她渐渐准备动了起来,向外寻求各种可能的机会和发展,她和耿梦天足足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三年之后,耿梦天在流行音乐的唱片界站稳了脚步。并且得了无数的音乐大奖,他在功成名就之后,又开始对这一切感到厌烦了起来。
他早在一年前,就从那个破烂地方,搬到了一个有专门隔音设备的独立公寓,现在就算他在半夜三点想起来拉小提琴,也没有人会说上半句话,他以为唱片圈忙碌、又日夜颠倒的生活,可以使他永远脱离那个恶梦,但事实上并不然。它依旧持续的出现,显然打算直到把他这个人逼疯为止。
他没有半点线索可以找到她,多年来,他的梦境内容,始终相同,从不曾透露出别的讯息,有时耿梦天会从恶梦刚醒的沮丧中,怀疑自己何必相信那个吉普赛老太婆的话,真的老远的跑回台湾来,谁知道结果还是一场空,他开始怀疑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也许他早该在几年前,就该听宜生的话,去看看那个着名的心理医生,早一点解决他的问题,也早一点发现自己真的就是脑袋有毛病,那也说不定。
当年那个唱红他写的歌,因此声名大嗓的新人,今天早已不是昔日的乖乖女生,她的路边摊衣服,早就换成了世界名牌,耿梦天看到了她的改变。他们其实只合作过一次,在彼此都还是新人阶段的时候。后来因为她的跳槽他去,而再也没有机会合作过,不过她显然不是个忘本的人,每年圣诞节,她会寄卡片给他,今天唱片公司替她办的生日宴会,她居然也还记得他,而特地邀请他去参加。
耿梦天开着新买的银色hondacra,带着助理替他买好的生日礼物,前去参加这个当红女歌手的生日会,他打算送了礼物,露一下脸,表示自己有来过后,马上找个机会就闪人,他向来离群索居,跟其他圈内人多半都只是泛泛的点头之交,与其一个人在那儿无聊的要命,他宁可去赶一场午夜场的电影,况且,他不以为他能在这里找到他的梦中人,这几个月来,他也早想说服自己死心放弃了,痴恋着一个也许根本不存在的人,并不是件什么正常的事。
他随便停好了车,走进会场,这个地方简直让他咋舌,一个小小的生日宴会,居然要弄出这么大的排场,又是满室的鲜花、又是冰雕、又是随手可得的各式气球,不过想想也难怪唱片公司肯花这样的钱来拍她马屁,讨好她,现在这个女生每年所出的专辑,可是他们年终奖金的最大来源。
他驱前和她打了招呼,亲吻了她,祝她生日快乐,并把礼物交到她本人的手上。
“我可以打开吗?”她撒娇的看着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当然。”其实他自己也很想看看那是什么礼物。
她三两下拉开了缎带,拆开了包装纸,拿出了躺在盒子里的——全套丝质红色性感内衣。
四周立刻爆出了好大“哇”的声音,而且大声鼓噪了起来,这时的耿梦天,只想抓出那个替他买礼物的助理,并且一把掐死他,他是在替他制造明天的八卦新闻吗?
“耿老师,你怎么会送我这个东西?”她有些害羞的笑着说。
“呃……嗯……我是希望……我祝你可以早日找到男朋友,那也许这个东西,就会很快派上用场了……”耿梦天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说。
四周这才出现松了一口气的了解之声,耿梦天拉松了自己的领带,还好应付得当,否则这下他可糗大了,为了急于摆脱人群的注目,他躲到了吧台的角落,想喝杯酒平复一下情绪,却忽然听到一个有些低沉的好听声音。
“嗨!”
他一转头,看见旁边正站着一个几乎和他一七八身高,一样高的漂亮女人,她穿着一件杏黄铯的中国式丝质棉袄,只随便扣了几颗盘扣的上襟,隐约露出了一抹白色蕾丝边,下身则是一条紧身黑皮裤,黑色平底绣花鞋,使她本来就很长的双腿,显得更加修长匀称。
“我看到你送的礼物了,很别致,而且也是很贵的名牌,我不知道你跟她有这么好的交情。”她单手握着一瓶玻璃瓶装的啤酒,一手插在长裤口袋里,她虽然穿着传统中国服饰,但身上却有着一种十分不羁的狂野气质。
耿梦天决定不理会她的问题,回过头喝自己的酒。“你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通常人们不会听我说话,他们只会盯着我的身上看。”
耿梦天好奇地又转过头去看着她,她不但高,而且瘦得有点像非洲饥民,那张显得有点冷冷的漂亮面孔,一时间让他觉得有些面熟,一头墨黑色的头发,往上盘住束成一个很随意的髻。
“……我知道了,你是个模特儿。”
“一个不太成功的服装模特儿。”她淡淡的说。
“为什么?”
她耸耸肩。“我太挑了。”
“挑什么?”
“挑杂志、挑秀、挑设计师,我喜欢的工作我才接,我不想接的工作找上我,就算钱再多,我也根本不会去,加上又没有经纪公司撑腰打点,所以我常常都是处于饿饭的状况下。”
“你是说,你的身材都是饿出来的?”耿梦天觉得当模特儿简直不可思议。
“可以这么说。”她顿了一下。“你是她的男朋友吗?”她的头甩了一下今天主角的方向。
“不是。我帮她做过第一张专辑,这就是我们唯一的交情。”
“你是耿梦天?”她吃惊地问道。
“对。”
“我很喜欢你写的歌。”
“谢谢!”耿梦天正开始觉得有一点兴趣的时候,忽然她又变得老套了。
“从你写的歌来看,你不像是会在那个时候脸红的人。”
“哪个时候?”他有些吃惊的问,他不知道她怎么会看到他脸红。
“她拆开礼物,看到那套内衣的时候,你的脸都红了……”
耿梦天顿时觉得很尴尬,他以为昏暗的灯光下,根本没有人会发现这一点,想不到还是被她看出来了,他发誓明天回公司,他一定会掐死他的助理,也许这可以让他改从影视版,变成登上了社会版。
“那你觉得从我写的歌看来,我应该是个怎么样的人?”
“狂放不羁,胆大妄为,什么事都不在乎的样子……”
耿梦天吓了一跳,因为那也正是耿梦天对她的感觉。
“……我好像不是那样的人……”
“你写的歌就是那个样子。”她说。
耿梦天抓了抓早已回复原来发色的头发,认真的想了一下。“那只是表面,只是我想要表现的样子,但其实那不是我,我其实是个很拘谨的人。”
“是吗?”
“嗯,我之所以话不多的原因,也是因为不擅交际,而不是故意摆酷。”
她想了一下。“……也许……不过,至少你很坦白。”
“这是一种赞美吗?”耿梦天问。
“你就当它是吧!”
“好。”耿梦天说,接着他想了想。“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很酷的说。
“我知道,不过我只能用这个不重要的东西找你,我总不能叫你,那个瘦高个儿的女人,或者是那个穿棉袄的吧!”
她一下笑出声来,嘴角居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梨窝,跟她酷酷的外表,不太相称,也让他忽然发现,她虽然看起来很老练,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年轻女孩。
“小如。我叫小如,大小的小,如果的如,很普通的名字吧?”
“人不普通就好了。”他说。
他们只约会了二个月后,就决定住在一起了,小如在一个下着毛毛细雨的早上,把所有的家当,全搬进了他的公寓里。
然而他可悲的梦,并没有因为小如的出现而结束,任何敢说他欲求不满的人,都应该自打嘴巴。
他和小如之间,没有任何承诺,他甚至在有意无意间暗示过小如,他不是一个婚姻的典型,小如听完则表现出一副很可以理解,而且无所谓的样子。
“我只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要对彼此忠实,不要在外面乱来,但是如果你哪一天想分的时候,至少可以先告诉我,不要让我最后一个才知道。”
“那我也该对你说同样的话吗?”耿梦天愣了一会儿后说道。
“那倒不用。”
“为什么?”
“我有预感,会提分手的人是你不是我!”小如很笃定的说,让耿梦天哑口无言。
她枕着他的手臂,躺在他的怀里,他们的四周,静得有如一幅画,只有一丝丝湖水轻轻的波动,和远处一些轻脆的鸟叫声,陪伴着他们,他的心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人生得以如此,真是夫复何求,她对着他微笑,他低下头亲吻她的时候,他可以听双方剧烈的心跳,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他一路吻下到她的胸口,她却阻止了他,在那抹淡淡的微笑中,她忽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在他怀里凭空消失了。
他又一次在梦境的结束时,痛苦的嘶喊出声,双眼泛着?目光,他生命中又数不清的第几次,再度失去了她。
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现实生活中的空气,想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这样的梦境几次,他已经在绝望的边缘了,她还要再一次又一次的出现来折磨他。
他转头看着小如兀自沉睡的脸孔,显然她并没有查觉他这可悲的秘密,他悄悄的下了床,到厨房煮了杯咖啡,拿着马克杯走到了有着隔音设备的工作室,他坐在沙发椅上,喝了好一会儿的咖啡,苦涩的心里,还全都是她的影子,如果她不肯现身让他找到她,为什么还要这样频频出现!
他放下杯子,拿出了他的小提琴,虽不是像宜生所有的那把名琴,却也是他珍惜着使用了好多年的老朋友,他已经好久没碰了,他把它从琴盒里拿出来,仔细地审视着,抚摸着它的每一道曲线,每一条弦,这里面有他年少时的苦涩和心血。他将琴在肩上架好,不知不觉的,就拉起了克莱斯勒的爱之悲,也许他就是注定该有这么一场令他痛不欲生、超现实的爱恋,而且既然他不可能改变它,那他又该怎么面对呢?
“你昨天整晚没睡,拉了一晚的小提琴?”小如在早上起床后问了他。
他握着马克杯的手,忍小住轻轻抖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了你的琴声,你没关上工作室的门。”她在吐司上抹了大量的橘子果酱。“干什么深更半夜不睡觉爬起来拉琴?我不知道你也拉小提琴,我还以为你只弹钢琴。”
幸好小如不知道他已经许久没有拉琴了,也不知道他拉的是什么曲目,否则岂不是会有更多的问题,于是他故意的转移了话题:“你的果酱涂太多了吧?你最近没工作吗?”
“没有,当模特儿就是这一点可怜,我们只有在闲着没工作的时候能吃,其他时间,都得喝着淡而无味的蔬菜汁,否则上了台就是一副痴肥样。”耿梦天后来才知道,小如虽然条件不错,但工作却不多,全是因为她是不擅于应酬的独行侠,这年头一个人单打独斗的,又怎么拼得过人家整公司的人马。
“那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她耸耸肩。“不晓得……”她咬了一口吐司,一脸满足的模样。“那你呢?”
“没事……”他想了想。“出去兜风好不好?”
他们去北海岸兜了一整圈,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闲晃,并在富矶鱼港吃了海鲜后才回台北,驶回台北近郊,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天色昏黑,大雨随时会落下。
“好像快下雨了,幸好我们已经回来了!”小如说道。
果不其然,一进人市区没几分钟后,就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台北则一如往常的塞着车,耿梦天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握箸烟,没由来的觉得烦躁了起来,小如正跟他谈起上次到香港走秀的种种琐事,耿梦天却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按熄了烟,随手扭开了收音机,小如只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他胡乱的转着频道,忽然传出了“phillls的wishitwouldradown,车子仍是一动也不动地塞在原地动弹不得。
耿梦天默默地听了一会儿phillls的歌声……nowiwishitwouldradown,downonyesiwishitwishitwouldra,radownonnow……他忽然把引擎熄火,冷不防的打开了驾驶座的门,下了车。
“你要干嘛?”小如大吃一惊,在哗啦啦的雨声中大声喊道。
“我想下去用走的,你把车子开回去吧!”他才下去几秒钟,他的头发就已经全湿了。
“在这种天气?”小如在phillls的歌声,和滂沱的大雨声中,不可思议的朝着他大叫。
“就是因为在这种天气,”他话一说完,朝她笑了一笑,便用力关上了车门,潇洒自如的走了。
小如不得已,只好爬到了驾驶座,重新发动车子,她的朋友们早就警告过她,说这些搞音乐的人,多半个性古怪、恃才傲物,更有些私生活糜烂,酗酒、吸毒、玩女人的样样都来,犹如家常便饭,虽然事后她知道耿梦天不是那样的人,但她们还是都叫小如最好离耿梦天这一点,一个成功又有才华的男人已经是很危险的了,更何况又加上长得帅,怎么可能身边会连一个女人都没有,要不是有问题,就是根本心有所属了。
可是她偏不听,并不是她把朋友的话当耳边风,而是当她一看见他那忧郁而若有所思的眼睛,她就先投降了,接着当她看到他弹钢琴时的那种专注、热情,她就知道自己是彻底的、完全的沦陷了。
第六章
耿梦天全身湿透的走在熙熙攘攘叟晃街头,他没有像其他路人一样躲在屋檐底下,或是抱着头快步跑开,他就是那样神色自若,一步步慢慢地走着。
也许淋一淋雨,可以让他的头脑清醒过来,电可以把她的影像,从脑海里一并清除掉。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忽然,就在那大雨中,他看见了她。
他脑袋里突然电光火石的轰隆一响,他全明白了。
那个吉普赛老太太说的一点都没错,不论她叫什么名字,不论她做什么打扮,不论她长得什么样子,他都可以凭着第一眼的直觉认出她来。
现在她就站在对面的街上,虽然她穿着一身的浅绿色的衣服,撑着一把浅蓝色白点的雨伞,他却觉得她周身都泛着圣洁的白光,虽然他并不相信上帝,但却在那一瞬间,觉得她简直就像个天使一般,纯净美好,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戴眼镜,高瘦的男人,耿梦天虽然完全不知道他是谁,他和她的关系,但是他几乎已经开始嫉妒他了,只因为他可以如此自然的站在她身边。
他不敢相信这件他梦想了许久的事,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发生了,他足足呆站了好几秒钟,直到看她朝着反方向走了,这才想到要上前去追上她,他奋力的排开人群跑向她,在拥挤的马路车道中,他冒着生命的危险,闪着好几次的车,被好几个心情恶劣的驾驶开了窗子,破口大骂,整个街口顿时只听到三字经、喇叭声大作。对那些驾驶人们的叫嚣,他根本一无所觉,只是尽最大的努力,加快脚步跑着,追着她。
太多、太多的人群,和层层的伞阵,几乎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当他追到了对街,她早已失去了踪影,他惊慌失措的又找了好几个方向,胡乱追错了一把蓝色雨伞好一阵子之后,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她的行踪,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是真的无望了,他用双手扶住了膝盖喘息着,低着头用力的吞咽着,就任由那些豆大的雨水,狼狈的直直落下,打了他全身,他忍不住流下了气愤、绝望的泪水,他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反正包括他的心在内,都早已经湿透了。
他开始每天在工作之余,到见到她的那条街上去闲晃,可惜全都是一无所获,让他又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情急之下看走了眼。小如从不过问他的行踪,但见他这样每天早出晚归,但人又多不在公司办公室、或是录音室里,也不禁怀疑他这些时间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一直晃到了有一天,小如告诉他宜生打了电话来,说她近日内会到台湾,洽谈她的小提琴演奏专辑,即将在这理发行的种种事宜,当然也会顺道来看他。
“allin是谁?”
“我的好同学,好朋友。”
“她是个女的。”小如强调。
“我当然知道。”
“她漂不漂亮?”
“很漂亮。”
“比我漂亮?”
耿梦天看了她一眼,显然认为她这么问很无聊,而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哼,不说就算了,我自己会看。”小如显得不太高兴。
宜生到的那一天,他拗不过小如,便带了她一同去接机,偌大的机场,宜生一走出来,仍是最显眼的一个,虽然看她今天的穿着打扮,已经是很明显的比以前收敛了很多。
“是那个穿白色背心、灰色裙子的?”小如不怎么自然的说。
“对,你怎么知道?”耿梦天很好奇。
“你说过她很漂亮的嘛!”
“梦天!”宜生看到了他,很兴奋的笑着、挥着手,快步拖着大件行李箱朝他们走近。
“allin!”他们给了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许久后宜生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小如。
“这位是?”她看着小如问道。
“她是小如。”
“你好。”
“喔,你好。”宜生愣了一下,这才大方的和她握了手,但耿梦天却看得出她正满眼的疑惑。
在鼎泰丰里,宜生狂吞小笼包,从头到尾筷子都没有停过,她一点也没有体重过重的问题,事实上她有一个全世界女人都要嫉妒的天赋,那就是吃再多也不会胖。
“你确定要一个人住在饭店里?”耿梦天问道。
“嗯,唱片公司已经帮我订了房间。”她在吞咽的空档,3答了他。
“你的演奏专辑什么时候出?”小如抢着问道。
“在美国已经发行了,台湾则是在放暑假的时候。到时我会再回来做宣传,你可要帮我加油哦!”宜生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耿梦天说的。
“那当然!”耿梦天笑道。
小如突然感觉备受冷落,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和宜生好奇的看着她。
“……我去一下洗手间。”
宜生转头看着她,等到确定她进了洗手问之后,立刻直接了当的问耿梦天:“她就是你寻寻觅觅的那个梦中人?”
他直直的看着她。“你说呢?”
“肯定不是。”
“为什么?她有什么不好?”耿梦天有点自我防备的说。
“不是她有什么不好,她的脸孔、身材都很过得去,也配得上你,可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她太……怎么说呢?反正我的直觉告诉我,不会是她就对了。”
宜生看着耿梦天的表情变化。“我说对了?”
“对,不是她。”耿梦天不知道还能怎么否认。
“那为什么跟她在一起?你决定放弃了?”
“你以为我可以当一辈子和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宜生顿时有些尴尬。
耿梦天停了许久,还是决定告诉宜生,毕竟她也是他唯一可以倾吐的对象了。“我已经很累了,我飞了大半个地球回到这里,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我本来都已经打算放弃了……”
“结果呢?”
“结果……我居然见到她了……”
“谁?你是说……”宜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