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只有笨女人才会做的事。
惊喜,从来都不是常常在发生,它所创造出来的结局,用一生遇到的次数去算,坏的永远比好的多。
朱希笑了出来,却热了眼眶。
“你被骗了,雷伊。”她忍住快哭出来的泪水,咬着牙说谎。“我在台湾,我打电话来只是想告诉你……耶诞快乐。”
闻言,对方又是一顿,这回也是很久没有声音。
朱希的泪快掉下来,再也撑不住。
“你忙吧,我挂了。”说完,她快速的切掉通话键,梗在喉音的呜咽蓦地爆了开来——
她蹲下来捂着脸哭,机场人来人往,她依然哭得不能自己。
在这一瞬间,她像是这个世界里多出来的人,在这不属于她的国度里,连一个她可以触摸的回忆都没有。
该死的……
就算他不要她了,也该跟她说一声,为什么要让她像个傻瓜一样,一个人大老远地飞到这里,渴望见他渴望得要死,却又狠狠地把她踢出了局?
今年的耶诞夜,原来她是注定一个人过。
如果她早知道要一个人过,她宁可选择待在台湾而不是飞来纽约,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凄凉……
这一夜,她把行李放在住宿的饭店便一个人出门晃荡。
走在飘着雪的纽约待头,很多情人在街上拥吻,还有一家子人手牵手逛大街的情景,她突然想起自己今年已经二十八岁,再过七天,就是2011年,她就二十九岁了。
她突然想结婚,想安定下来,当人家的太太,让人叫声妈咪。
朱希仰起脸,让白色的雪花飘在她脸上,很冰,很冻人。
这样很好,她要让自己记住今晚冷风刺骨、雪花冻人的感觉,永远永远的记住,自己曾经因为一个男人而变得这般狼狈不堪……然后,彻彻底底的把他丢掉……
就算用刀子割才能割舍掉这段回忆,她也会亲手拿刀把它给割掉……
第5章(1)
雷伊沉着一张脸,找到了全身都快要冻僵的朱希——在每回她来到纽约住宿的饭店门口前的那条大街上。
“雷伊?”她愕然不已地望着他,整张脸冻得都快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的在嘴里吐出白烟。
高大的身影走向街灯下的她,雷伊伸手拍去她身上的雪花。“你这个笨蛋,在这样的天气里逛大街吗?”
她的唇动了动,好半晌才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不是你打电话告诉我的吗?在你上次住宿的饭店?”结果他飞车冲过来,她人却已经不在了,幸好他知道她已经cheek,至少今天晚上会在纽约,又听饭店柜台说她一个人走出饭店没搭车,他便在饭店四周围的大街上来回地找。
“可是,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在台湾的吗?你怎么会找来……”到此刻,她还是不相信他会这样出现在她眼前,像梦一样。
她以为,今年的耶诞夜注定一个人孤单又凄凉的过。
她以为,今夜的她是世上多余的人,没有属于她的位置。
结果,这男人却出现了……
“机场的播音器听得很清楚,讲的是美语,jfk国际机场几个字我也听见了。”雷伊挑挑眉,伸手把她的手抓进掌心里。“你要说谎也得找个好地方才成,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穿帮,还有,你为什么不接电话?让我像傻子一样在纽约大街上跑来跑去的?”
他?在下着雪的纽约大街跑来跑去?
为了寻她吗?只因为她的一通电话?
“我以为你在忙。”她的鼻头很红,怕不小心哭出来眼泪会结冰,所以她很努力的忍着。
看见他,她所有的冷、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恼、所有的怨,似乎都在一刹那间融了,想到过去的那一大段时间里,这个男人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的在大街上焦急的找她,跟她一样受冷风吹,心里头那股怨念就真的要化了。
雷伊沉默的瞅着她的脸瞧。
他是在忙,可一想到她可能人已经在纽约却骗他说人在台湾,他就一刻也静不下来处理任何事或是面对任何人,非得亲自确定这一切不可。
等到了饭店确定她人真的在纽约,却根本打算不见他时,他简直是到了坐立难安的境界。
在电话里,她竟然还可以对他笑?
一个人大老远飞过来要跟他过节,却又自作主张地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决定不要见他……一想到她那样冰冷又果决的心,他更加觉得浑身不对劲,想不了太多,只是想找到她,然后像疯子一样在街头巷尾里乱窜。
这很可笑,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回饭店吧。”他脱下脖子上的大围巾往她的脖子上绕,拉着她的手往饭店走,没打算告诉她,自己是丢下了一场很重要的相亲宴,然后像疯子似的在大雪纷飞的街上找她。
她对他而言,不该比那场相亲宴重要。
可他却该死的只想着要找她,完全放不下……
他不想承认,或许这个女人的重要性已经威胁到他的事业野心?
不!这绝不是他所乐见的事,也是一件极愚蠢的事,说什么他都不应该让它发生!
回到饭店房间,暖暖的房让人松懈了所有的意志力,他伸手拉下她的围巾,将她冰冷的衣服由外而内一件件脱掉,脱到一件不剩——
雪白的胴休在暖气房里依然微微颤抖,朱希双手交叉在胸前,眸光闪闪烁烁地望住他。
……
她赤裸裸,在他炽热的眸光下无所隐匿,他却只为了她卸下一件外衣,把自己的身体和真心包得密密实实。
可是,她好像真的爱上他了。
偏偏,她想要的他给不起,也不想给。
就算他迷恋着她的身体又如何?
终究,他不属于她,她也不会属于他。
做完爱,他抱着她入眠,沉稳的呼吸让她以为他和往常的每一次一样倦极而很快进入梦乡。
她其实很爱这个时候,被这男人霸气的揽在怀里,自己会像是个幸福的小猫咪一样,天塌下来也无事。
可,这终究不是事实,被抱在怀里的幸福感,到最后有可能变成最心痛的时候。
她不想那样,可再走下去一定会变成那样,然后,她就成为一个悲剧的女主角——这实在不像是她朱希。
“知道我这辈子梦想住在房子是什么吗?雷伊。”她突然开口。
虽然知道他睡了,知道他根本不会听见她所说的话甚至是回答她,但她现在就是想说——
“独门独院,两层楼,屋顶有天窗可以看星星,一楼有落地窗可以看到整个院子,院子里种着银杏,春夏秋冬都有它最美的状态,还有,我梦想中的家一定要有一只花猫咪和一只大白狗,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那就是我梦想中的房子,梦想中的家……
“当然,帅帅的老公是一定要的,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院子里的大树下有秋千和一张舒服的吊床,夏天的时候我可以在上面睡懒觉和吹暖暖的风,穿着很淑女的花洋装……不要问我为什么是花洋装,因为那就是我梦想的的房子里该有的东西……也许对一般女人很正常,但对我而言却有点梦幻的东西……
“或许,我真的没有我看起来的那样坚强而自信,我真的想要的并不是男人欣赏我的干练与自信,而是只想做个被宠坏的小女人……好想被宠坏……”
她喃喃自语着,微笑的睡去。
梦里,她梦想中的房子正等着她。
梦外,一双眸子正幽幽地在暗夜里凝睇着她睡着的容颜……
这是2010年的耶诞夜。
充满着梦想与的耶诞夜。
那一次,朱希不告而别。
她在隔日无预警的提早回台湾,关了手机,决定积极的去相亲,找一个她梦想中房子的男主人,然后把自己美美的嫁掉——在三十岁来到之前。
然后,她遇见了在建筑师事务所上班的知名建筑师柳宁夏,一个温文尔雅又温柔细心的男人。
今年二月的纽约服装周,她缺席了,派了一个杂志社新编去,不管纽约那头安娜的鬼吼鬼叫,说什么这样可能会降低报导质量什么鬼的,她的意志坚定得不得了,就算天塌下来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为什么?我一定要知道!”安娜跟她的好交情,足以让她有资格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不怕被她追杀。
“我只是有点累了,安娜。”
“累个鬼!一天到晚困在办公室里更不适合你,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啊?说,有什么原因让你放弃来纽约亲眼看时装秀的机会?”
“真的只是累了嘛,已经连看了好几年,让我有点意兴澜珊。”
“你?对服装秀意兴澜珊?”
“嗯。不行喔?”
“不是不行,是不可能好吗?你热爱时尚,追求时尚,更热衷你的工作……是不是跟雷伊有关?”
朱希不语。
听到那男人的名字,她的心还会隐隐发疼。
安娜小心翼翼地压低嗓音道:“你不会是听见了他和某大财团千金在耶诞夜那天相亲的事吗?”
耶诞夜?那一天,他在相亲?
第5章(2)
朱希突然好想笑,也好想哭。
“你别放在心上,那件事后来好像也不了了之……不过,我倒有一个最新消息要告诉你,雷伊刚刚被宣告为tf财团的首席执行长接班人了,明天世界各大媒体应该都会有这个报导,你要不要打电话恭喜他?”
闻言,朱稀有刹那的怔忡。
他,终于走到他想要的那一步了吗?tf财团的执行长……
所以,他对她的不告而别没有多问什么,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因为他很忙,太忙了,为了得到这个位置,他花了多久的努力,当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她而把一切的脚步都给打乱了。
心,有点痛呵。
就算是自己先快刀斩乱麻,舍下他,决定放弃继续当他床伴的权利,重新来过当个乖女人……她是一个不小心如了她的愿,称了他的意吧?她就这样一声不响的走开,他还省了麻烦。
她吸吸鼻子,觉得整张脸都酸酸的。
“朱希?你怎么了?”安娜终究还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纵使两人的距离相隔千山万水。
“安娜……”
“嗯,你说,我在听。”
“我想结婚了。”她笑,泪却悄悄地滑落。
“什么鬼?你刚刚说什么?”安娜在那头鬼叫。
“我说……我想结婚了,不是跟你说过要在三十岁前把自己嫁掉吗?我今年已经二十九了。”
“喂,朱希……你要嫁谁啊?”
“一个好男人。”
“搞半天,你谈恋爱了?所以不来纽约?是这样吧?”真搞不懂,如果真是这样,一开始直接说不就好了吗?安娜一头雾水。
“对,我会先订婚,结婚时再丢喜帖给你,你会来吧?你从来都没到过台湾,这次为了我,你也得飞一趟了,嗯?”
“那当然……可是,朱希,雷伊他……”
“都过去了。以后你在我老公面前可不要提到他,我老公可是会吃醋的……”朱希若有其事地说着。
朱希和柳宁夏订婚的日子,就在台湾农历年过后的三月,一个油桐花还未盛开,风清清爽爽的季节。
然后,朱希在订婚宴上见到了雷伊。
一杯杯的酒入了喉,她想起了两人初相遇之后的过往,像在拍一部电影,不是很长,但也不能说短,但因为电影拍好的时间并不久,每一个片段都还历历在目,深深地刻在她的心头上,难以抹去。
她一直以为,在这段感情上会受伤的人,只有她。
可是,是她多疑吗?她竟然好像在他的眼底看见了一道伤口……
这一天,她很晚才回到台北,洗完澡,她了无睡意,穿着睡袍替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拿着酒杯走到阳台。
台北有光害,看不到满天星子,但天上那圆圆的月却是可以看得清,她拿酒杯倒映着天上的月光,兀自浅笑。
她,想起了雷伊。
一年半的时光,聚少离多,可是,她对他的思念却一天比一天还要浓。
她想,她是真的爱他,可是,她却分不清楚她对他的爱,是因为过远距离的思念所产生的幻觉?还是因为她真的深深爱上了这个男人?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原因,他也不会是她的。
低头把酒饮尽,她的唇角沾着苦涩,正要转身回屋内,却看见楼下大街的街灯下,兀自站立的一道修长身影——
是雷伊?
那遣世独立的孤绝,深深震撼着她的灵魂。
有那么一刹那,她想朝他飞奔而去,用吻温暖他,她克制着,手紧紧握住酒杯,却刚好对上他投上来的目光。
她对视着那道犀利的光,看似勇敢无良,一颗心却紧紧揪结在一起,两个人就这样远远看着对方,像是在看谁没胆或是谁比较心虚,会因此先行躲避掉对方的视线。
直到,她的手机响——
是他的专属铃声。
她进屋,却等了很久才接起——
“让我上去。”他说。
“……”
“只要你不愿意,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她不敢,因为她知道一旦碰上他,就像遇着火,铁定烧起来。
“你回去吧,今天你能来参加我的订婚宴,我真的很高兴,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雷伊。”她轻轻地说。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雷伊的到来都算是为两人的过去画下最完美的句点,虽然她有点怨,可理智去想,这样的行为很成熟,她简直为他今天在乡下的表现佩服到五体投地。
可,如果他真的那么舍得下、放得开,现在的他出现在她楼下大街上干什么?想见她又是为什么?
“你是要记得我,可不是躺在别的男人的怀里记得我,我不需要这么虚伪的思念。”他冷冷的陈述。
他说她,虚伪?
嗯,好像是有点这样,朱希闭上眼,没反驳。
“为什么急着要嫁人?”
“你有看见我用跑的去嫁人吗?我记得一整个白天,我都很优雅的在走路,没有很急。”她说笑,想着他会不会把手机给摔烂?
“让我上去,你要讲多少个笑话我都听。”他淡淡地道。
喔喔,答案揭晓!他不会摔手机,也不会摔电话,因为他是永远冷静理智的雷少爷。
“我累了,想睡了。”
“你是不是怀了我的孩子?”他突然问。
闻言,朱希愕然不已。
这个,才是他雷大执行长大老远飞来台湾的主因吧?为了要确定她急着嫁人不是因为带了他的种?
呵,呵呵,好好笑,她怎么会以为他是因为非常珍视这份情,所以决定亲自来给她祝福的呢?
她微笑着,说起话来很温柔。“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医院检查?顺便叫医生开一张我没怀孕的证明给你?如果你不怕你陪我上妇产科的新闻,被传到全世界媒体的头版头条的话,我明天一早就去医院挂号,怎么样?”
就算隔着话筒,雷伊也听得出来,这女人生气了,是在控诉他的指控与怀疑,恼着他,却用这么优雅的态度呈现。
就是他的朱希,高傲又美丽。
他提唇微笑,如果此刻她就在他面前,他铁定会把她抓来吻到她透不过气而娇弱的跟他救饶为止。
“如果不是,那就告诉我一个你这么急着嫁人的理由?”
朱希听着,不说话。
夜深人静,他的嗓音听起来好令人想念。
以前,是巴着电话死命想也看不见人影,现在,是人就在眼前她却死巴着电话不敢见人。
她和他之间,永远都有着时差和距离,跨不过。
“我爱柳宁夏。”她终于说。
雷伊沉默了,这句话像雷劈,狠狠地打在他的胸口上。
“你说谎。”因为他不信。
“我爱柳宁夏。”她又说了一次。
不知道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
第6章(1)
朱希几乎一夜未眠,早上柳宁夏特地开车来接她,因为有数十盒的订婚喜饼要发给同事,所以需要他来当司机及搬运工,把所有的东西都就定位之后,柳宁夏便开车去他的建筑事务所上班,约好晚上一起吃饭。
结果柳宁夏的车子才开走,她就被班总监叫到办公室,摄影师小欧像当贼一样的闪进来凑热闹,神秘兮兮得像是公司里有什么可疑人物。
“公司闹鬼了吗?”朱希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两个。
“差不多。”小欧点点头。
班老大瞪了小欧一眼。“你不会真不想混了吧?”
小欧笑咪咪,手掌朝上。“给我资遣费,我马上走人。”
朱希累得找椅子坐下来,包裹在黑色牛仔裤里头的长长美腿,作势往小欧身上踢去。“你想走?门儿都没有!除非跟着我走。”
“好啊。”小欧连忙飞到她身边,半蹲半跪在她面前。“我伟大的朱主编,您到哪儿小的就跟到哪儿,绝对不离不弃。”
朱希笑出来,很想摸他的头赞他一声乖,却对上他的眼,迷迷蒙蒙地,玩笑中带着一股让人猜不太出来的深意。
她的眸光闪了闪,突然凑近他的脸。“喂,小欧,你可不要爱上我喔,那是一件绝对不被允许的事。”
她说着,笑着,清浅的就跟小欧的眸底所隐藏的情愫一样,让人有点摸不清也猜不透。
偏偏,他懂,笑着去扯他的长发。“你不要太自恋了,朱希小姐,你当我小欧是没女人爱吗?会去爱你这个老我三岁的女人?”
朱希闻言大笑,银铃般的笑声在整个办公室里回荡。
班总监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咳了两下才道:“你们两个够了喔?当这里没人啊?还有,朱希,你即将是有夫之妇,不要随便笑成这样,会把男人给迷死的,那就罪过了。”
朱希的眸睨向班,一反刚才的灿笑,回复她平常有点清冷的模样。“说吧,一大早叫我进来做什么?”
“那天没机会告诉你,所以想要提早一点告诉你,免得你被吓坏,是关于我们公司被并购的事,听纽约总公司那头说,有可能收掉台湾分公司……不是,我是想要告诉你,并购我们的财团是tf……”
“tf?”朱希一愕。“那么雷伊……”
“就是bw杂志社的新老板。”小欧界面道。“这就是为什么那天我得亲自开车,带他去参加你不准同事们参加的订婚宴的原因,当然,他命令不了我,是班逼我的,班说他一家老小都在台湾,他爱bw,他不能在他快要退休的这几年丢掉这份工作,所以我才去当他小弟的。”
班没反驳,拿出手帕来擦汗。“朱希,你可以去跟执行长说说看吗?关于收掉台湾分公司的事。他会亲自去参加你的订婚宴,我想,你跟他的关系应该很不错,虽然我不知道你何时认识这么一位大人物,可是,我很感激你认识他,如果可以,我想你能不能救救这间杂志社?”
他从纽约总公司被派来台湾当总监已经快十年,这里等于是他的第二个家,如果这间公司被收掉,已经五十几岁的他回到纽约也没他的位置,当真要失业了,何况,他很爱这里,也爱这间公司,一千一万个不想离开。
朱希沉默不语。
突然觉得这一切都荒谬透顶。
那个男人,是因为要亲手结束掉在这里的一切才回来的吗?
下午,长年空在那里形同虚设的bw社长办公室外头,突然变成杂志社内人人必经之地,女人打扮得花枝招殿的,借故在门口晃来晃去,男人们也不遑多让,把笔电拿到社长办公室门口外的会议室里看似非常认真的工作,眼睛却一直往那扇门望去,期盼它可以马上打开,然后让里头那位大老板可以亲眼目睹他们有多么努力且认真的工作,最好还可以上前打招呼报上自己的名字,让老板或多或少留一点好印象。
结果,被叫进门里的只有一个女人叫朱希。
她看看他,神情复杂,脚像是被定住了,动也不能动,她就站在离门边最近的位置,却好像怎么样也无法在他的目光下走开。
这个时间,在纽约是半夜睡觉时间,这男人却好像没时差,精神奕奕、容光焕发又英俊逼人到了无法无天的程度。
“我听说你想收掉这间分公司?”朱希开口,率先打破沉默。
雷伊睨着她,淡笑着,波纹很浅,就是这样的他,常常让她看得有些发愣。
“嗯,是有考虑过。”
“为什么?我们的业绩其实还不错,在业界的评价也很高,虽然是分公司,但还是有能力主导某部分的业务及主题,而且东西方人所喜好的东西及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就算是同一场服装秀,纽约和台湾这两边的拍摄角度和介绍方式也都不同,各有各的特色和市场,不是吗?”
雷伊看着她,轻挑起一道俊眉。“也许对我来说,这样两边动作的模式并不能替我带来我想象中的收益,而整并在一起所节省的成本,甚至比这家分公司所带给我的利润还要高,如果真是这样,我没有理由保留它。”
“你的意思是失去台湾这个市场也无所谓?”她高傲的仰起下巴,美丽的眼睛坚定不已地望住他。
他也看着她,暗自赞叹着她此刻骄傲又自信的美丽。
他太久没答腔,朱希咬住唇,继续道:“难道你不打算进军大陆市场吗?台湾比任何一个国家更了解中国,也比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更容易融入其中,光语言这一项你们就望尘莫及,以tf的强大财团背景及雄厚的资金而言,把台湾当亚洲出版中心,营销到全中国,是不是更可行?tf在美国可以带领流行,难道没有雄心壮志以成为中国的流行创造者自居?”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雷伊很少有机会见到这样的朱希,他知道她有能力又自信而美丽,但眼前的她却比他所以为的好太多,犀利却沉稳,讲话的逻辑明快而有条理,是那样骄傲又有见地。
他突然好想吻她。
起身走上前,他修长好看的指毫无犹豫地抚上她江山如画美丽的颊畔——
朱希一吓,下意识想退开,一只大手却扣住她的纤腰往里带,让她整个人跌进他宽大温暖的怀抱里。
心,怦怦怦地跳着。
她仰起脸想骂人,却刚好迎上他迫近而来的吻,刹那间唇齿交缠,鼻息交融,那曾经熟悉的味道,那曾经不止一次相贴近的心跳,凭借着这个吻,挑惹出那一段又一段动情的滋味……
她的蓓蕾挺立,敏感的磨擦着衣料,腰上的大手像是烙过的铁般,烫得她浑身仿佛着了火,一切的一切都要失控,就如之前的每一次……
他的吻从她的唇移到她的颈、锁骨和胸前,她娇喘着,整个人几乎都要瘫软在他怀里……
脑袋嗡嗡作响,她有点神智不清了。
迷惑在他的吻里,沉溺在他点燃的情火爆城,臣服在他的霸气里……
不,她不可以臣服!
她已经跟别的男人订了婚,她已经决定要了断和雷伊的这段地下情,她也已经决定要过属于她的幸福,绝对不可以臣服……
就算,他的吻让她心动,他的拥抱是如此令她眷恋,他的笑是多么令她照迷,她都不可以再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蓦地,朱希狠狠推开他,自己还因此站不稳而后退了几步,却因此用力的撞上了后方那扇离她本来就不远的门。
她疼得差点飙出泪来,伸手抚向头,雷伊则气闷地望住她,下一秒钟他的大手覆盖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揉着她被撞疼的后脑勺。
“很痛吗?公司里有没有冰敷袋?”他担忧地问。
有。但是她不想告诉他。
她只想快快离开这里,离开他的怀抱,远离他的视线,否则,她担心自己会毁了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
总是这样的,这男人像是她生命里的克星,总是打破她的规则与计划,一再地让理智的她失控。
“我没事。”朱希再一次推开他。“我只求你,不要再这样子对我,也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她找开门冲出了办公室,却听见一堆人的惊喘声——
朱希抬起头来,看见外头杵了不少同事,全都瞪着她,再后知后觉,她也该知道自己身上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低头,她便看见胸前衬衫的领口意外的敞开,一颗应该在上头的钮扣竟然消失无踪……
该死的!
她不太淑女在心里发出一声低咒。
第6章(2)
这一晚的晚餐,柳宁夏发现朱希换了一件衣服,和早上出门时不一样。
他打趣地问:“怎么?和我吃个晚餐还特地去买新衣服穿吗?那以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不是要买三百六十五件新衣服?”
朱希心虚的故意眯眼假笑。“怎么?柳大建筑师怕我把你的钱也拿来买衣服吗?如果怕,现在还来得及退婚,我可不接受当天落跑的新郎。”
也许,电影里这样的情节很浪漫也很有趣,但如果真的发生在她身上,她可能会丢脸到想去死。
闻言,柳宁夏微笑地看她,他的笑和某人不同,不是那种令人迷乱的笑,而是一种极温柔宠溺的笑,像大海一样,又深又广,可以包容一切。
“不会有那种事发生的,但如果落跑的人是你,我会无条件原谅。”他淡淡地说。
如果一个人可以在结婚当天发现自己不爱对方,总比结婚之后才发现来得好——这是他柳宁夏对感情的逻辑。
朱希看着他,下意识地用汤匙舀了一口冰淇淋塞进嘴里轻轻嚼着。
“看来我要嫁的男人是天底下最大方的男人?”她轻哼了一声。
柳宁夏还是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终于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嫁给我,婚礼那一天是你的最后期限。”
他用“终于”两个字。
朱希意外的看着他。“你以为我根本不想嫁你吗?”
“我是说如果。”
她无语,低头把饭后甜点冰淇淋吃光后,再把桌上的葡萄酒大口饮尽,红酒有点涩,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柳宁夏送她回家,在路口她便嚷着要下车,他只好把车子停在路口,说要陪她走回家。
她没闹性子,他停车,她也乖乖的等在一旁,可说她真没闹性子也不是,因为她会在路口就说要下车,分明就是在闹性子。
柳宁夏停好车走到她面前,朱希伸手去拉住他的手。“我是你的妻子了,对吧?柳宁夏先生。”
“是未婚妻。”
“未婚妻就是妻子了。”
柳宁夏笑着点头。“好,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听起来,真的有点勉强。
朱希苦笑,不知道自己替自己选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明明条件好到不行,可以找到这世上任何一个比她更美更好更爱他的女人来娶,却莫名其妙的便答应了她的求婚……
“柳宁夏……”
“嗯?”
“我们会很幸福对吧?”她仰着一张古典清丽的脸睨着他。
柳宁夏回望着她,不语。
本来,他也以为他们两个人结婚可以很幸福。
可是自从那个叫雷伊的男人出现后,他就不再有把握了,因为他可以掌控自己的心,却不能掌控她的,两个人在一起要幸福,至少,必须有一个人是爱对方的,如果两个人都无法爱对方,又怎能幸福?
“如果你觉得会,那么应该就会,因为我会尽力。”他这么对她说。
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承诺。
朱希几乎可以判定,眼前这个男人跟她就算真的从谈恋爱开始交往,也不会有太大的火花。
可是,她知道这样的男人可以跟她一起平凡的过日子,而且只要她愿意,两个人可以白头到老。
这,不就是她要的吗?
比起那灿烂一时的美丽火花,她比较想拥有的是一辈子被一个人重视与珍惜的感觉。
朱希拉着他的手往她住的地方走,这条巷子算是宽,一边是住家,一边是公园,散步走着感觉很悠闲。
直到——巷子的尽头处,出现了一个高大英挺又出众的男人,那男人的身上只穿着一件极具质感的灰色线衫,迎风而立。
三月的晚风,依然透着凉意,连穿着风衣的她都还觉得有些冷,她不懂,那男人为何要这样傻傻的守在她家门口?这根本跟他的形象完全不符,就像他突然出现在她的订婚宴上一样,让她迷惑不已。
朱希握着柳宁夏的手紧了紧。
柳宁夏低头看着她。“就送你到这里,我先回去了。”
朱希不放手,反而抓得更紧。“送我上楼好吗?”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就算不逃避也不能解决问题。”她拉着他的手,很无助。“柳宁夏,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吗?我需要你的保护,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这一刻,她是胆小鬼,还是个赖皮鬼,她知道,但无所谓,她就是不想面对雷伊。
终究,柳宁夏还是依了她,牵着她的手越过那个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的男人,打开一楼的门就要往楼上走去——
“她是我的女人,一个跟我上过很多次床的女人,你还要吗?”雷伊突然在他们身后说。
朱希愣住了,觉得身上的血在倒流,她愣愣的转过身,完全不敢相信高高在上的雷伊,会为了打击她而说出这样的话来。
心,在疼着,扯着。
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出言伤害她?
她想上前打他一巴掌,却被柳宁夏给拉住了,他对她摇摇头,转头对雷伊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在乎。”
“是吗?那今天早上的那一次呢?你也不在乎?你应该发现她换了衣服吧?因为早上我不小心把她的上衣钮扣扯掉了——”
“住口!雷伊!”朱希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闻言,柳宁夏一愕,却依然只是淡道:“我不在乎。”
说完,柳宁夏拉着朱希就要上楼,雷伊却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根本不爱她吧?柳宁夏,心里爱着别的女人却又要娶另外一个女人,不觉得很卑鄙吗?”
雷伊是故意激怒柳宁夏的,因为觉得这男人的从容实在碍眼。
终于,柳宁夏那始终平静的神情动了动,他意外的挑眉,神色有些不悦。“你调查我?”
“当然,我的女人要嫁的男人,我怎么能不查?”雷伊迷人的一笑,很高兴这男人终于变了脸。“因为你爱着的始终是另一个女人,所以才对朱希的一切如此不在意,你应该对她诚实,说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她,也不可能给她她想要的平凡的幸福。”
柳宁夏瞪视着他,那些陈年往事这样被揭开,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他不知道雷伊这个男人可以神勇广大到这种程度,竟然可以查得到他的过去——那些,他打算把它封存起来的过去。
朱希看看柳宁夏,再看着雷伊,蓦地,她走出来挡在柳宁夏面前。“都过去的事了,我也不在乎。”
这两个人,你护着我,我护着你,是故意在他面前晒恩爱吗?
“是啊,你当然不会在乎,因为你也不爱他,你爱的人是我。”雷伊冷冷地指控着。
“你……”朱希一脸苍白的瞪着他。“谁说我不爱他?我明明跟你说过我是因为爱他才嫁给他……”
“你是在自欺欺人。”
她咬住唇,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真的从来都没想过,雷伊会连她的幸福都不能容忍。
他想毁了她的一切吗?她的爱情、她的婚姻、她的事业、她的一切……
该死的!她竟然开始恨起他来了……
第7章(1)
柳宁夏送朱希上了楼,朱希坚持要他进屋内喝一杯热茶再走。
他不是第一次来她住的地方,但通常都是送到门口,虽然说已经是订了婚的未婚夫妻关系,实际上他们却还陌生得可以。
“对不起。”她把泡好的冻顶乌龙送到他面前,自己在他身旁有点不安的坐下,手里也抱着一个装着热茶的保温杯。“因为我的事让你受到不必要的困扰,我真的很抱歉。”
“那个男人爱你。”
朱希一愕,诧异的望住他。
“你不应该轻易放弃一个爱你的男人,尤其在你还很爱他的状况下。”柳宁夏说得语重心长。“人的一辈子有多长呢?应该在可以爱的时候就勇敢去爱,就算错了,又有什么关系?”
飞蛾扑火吗?
这样的爱情观,一点都不像她所认识的柳宁夏。
朱希怔怔地看着他,摇摇头。“不,他不爱我,他只是一时失去所以才变成这样,因为他太习惯拥有、太习惯掌控一切,因为我跳脱了他的掌控,所以他才会觉得困扰。”
柳宁夏笑了。“傻瓜,雷伊不是普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