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亲爱的”,甜到发腻。
卢家二哥眼睁睁看着她们滚成一团,那个长发女人一边抱着他家大小姐蹭来蹭去,一边还对着他翻白眼,让他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不是不想冲过去拉开那个长发女人,只是……前段时间密谋陷害大小姐的事情被发现了,大小姐已经一个星期不和他说话了有木有tt……
冷暴力什么的/(ㄒoㄒ)/~~
敢怒不敢言的卢家二哥一把辛酸泪。
就在这万般悲催的时候,手机短信提示音突然响起。
是他家老友。
卢大督察看了一眼,心眼还没转过来,于是又看了一遍。
一个主意从心底深处咕咕冒泡着翻上来。
“大小姐。”
卢家二哥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卢大小姐面无表情地赏他一眼。
“那个,今天天气不错啊,要不要去爬大屿山?嗯……和kgs一起。”
22第二十一章
卢大督察没想到大小姐会拒绝。
事件起因是他的手下,徐小丽。
她最近新入手一个案子,本来只是很简单的怀疑投毒案,最后却越牵扯越多,现在干脆就怀疑这个涉嫌被投毒的孩子是不是拥有传说中的“阴阳眼”了。听说这孩子有个叔公,以前是个拥有阴阳眼的茅山道士,现在在大屿山里隐居,徐小丽很想要去求证。
而kgs出于科学家的探索精神,似乎对这件案子也很有兴趣,刚才发信息就是在问卢大督察,要不要一起去大屿山。
最好再拐带上大小姐。
这样,卢家二哥就可以找个机会带着徐小丽闪人,留下他们两个独处……
为了自家大小姐不被掰弯,二哥大人的脑筋转得比什么时候都快,方方面面,林林总总,什么都考虑到了。
他唯一没考虑到的,是居然会被大小姐摇头否定。
卢家二哥一心以为,自家大小姐已经很多天没有出去放风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虽然只是去爬个山而已,但是在他看来,大小姐实在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事实上,看大小姐当时的表情,她也确实是想去的。
如果没有那个电话的话。
卢大督察不知道对方是谁,因为来电显示出来的,只有一个数字。
7。
这是什么代码还是暗号?
卢大督察觉得很奇怪。
现在的手机很容易买,不过更容易丢,信息泄露什么的,早就不是稀罕事了,会在电话簿里使用一些代号,并不稀奇。许多人出于个人兴趣也会这么做,比如卢大督察自己,他存母上大人的号码,输入的名字就是“女王大人”……
但他奇怪的是,大小姐居然也会这样做。
自家大小姐的性格是干脆到某种地步了,连稍微拐个弯都会嫌费事,所以她存号码,一定都是直接存名字,免得以后忘记了给别人取的代号,然后再忘记这个号码属于谁……
虽然只是一个数字,但,这的确算是代号了吧?居然会让大小姐破例……这是谁的电话?
即使只是一眼瞟过手机屏幕,可卢大督察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提起来了。
他偷偷观察大小姐的反应。
看到来电显示,大小姐很明显愣了一下,不是惊喜,而是一种“啊,怎么这个人居然会打过来”的惊讶,脸上也没有什么开心的样子,甚至还微微皱了一下眉。
但是,大小姐接听的速度很快。
几乎是电话响起还没几秒,她就已经滑屏接通了。
“喂。”大小姐的声调很稳,一如既往带着点懒散,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对方不知道在说什么,大小姐很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声,最后说了一个“好”,然后就挂断。
前后不到一分钟。
“我不去爬山了。”还穿着睡衣的大小姐,抓抓头发,露出有点苦恼的样子,然后也不穿拖鞋,赤着脚就往房间走,“有事要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们自己安排自己,不用管我。”
卢大督察不放心地想追问:“喂,大小姐,你要去……”
还有一个字没说完,大小姐已经用利落的关门声回答了他。
“……”
“不用问了。”倒是刚刚还赖在大小姐身上打滚的沈大律师,投给卢家二哥一记同情的目光,“看我家真爱的表情就知道了吧?她不想说的,所以你一定问不出来。”
卢家二哥皱眉:“不能因为她不想说我就不问,万一出事了,我连该去哪里找她都不知道。”
“咦?”沈大律师一脸惊奇地看着他,好像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没想到,虽然排行比较二,但是你还有点做哥哥的样子啊。”
二哥大人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跳。
“不过你放心啦,我家亲爱的很有分寸,你出事了她都不会出事。”
“……”
虽然这话听着像是安慰,但是……为什么怎么听都像是在拐着弯说“所以我笃定你一定会出事”……
二哥大人的青筋跳了两跳。
据说很有分寸的卢大小姐,很简单地随便打理了一下自己,十分钟之后出门,现在已经坐在出租车上。
其实,说句心里话,她远没有别人以为的那样淡定。
至少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她是真的有点愕然。
——以那位少爷的脾气,她没有照他安排的去医院检查,他肯定要气肿了肺才对。她想不通,在她没有打过去之前,那位少爷怎么会先联系她?
这种抢先示弱的举动,真不是那位少爷的风格。
在卢大小姐的记忆里,那位算是“富家少爷”里的典型代表人物。
多金,所以挥金如土,从来不把钱当钱用;有家世,所以一直都很肆无忌惮,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玩。虽然脑袋很聪明,但是从来也不用在正经事情上,宁愿花半个月挑选一个最佳地点去玩滑翔翼,也不愿意用半天的时间去听一场金融讲座——即使那是他的专业,是他以后继承家业的资本。
听起来就是很二世祖的一个人。
事实上也真的就是个二世祖。
卢大小姐现在回想一下,自己都觉得很神奇:如果不是有人在他们两个中间做桥,她大概很难和那位少爷变成朋友。
——即使那位少爷对她,除了之前在泰国的那一次,平时已经算是好到出格了。
下意识地揉揉额角,卢大小姐想起刚才那个电话。
“喂。”因为之前算是无视了他的好心,所以她接听得很快。
“……天晴。”
像是没想到这个电话会打通一样,那边是先停顿了一会,才响起一个声音,微低,一点沙哑,带着浅浅的疲倦。
——而那位少爷原本是那么高傲的人,只要还撑得住,都不可能在她面前流露出哪怕一点点的软弱。
所以她很快就应了一声。
“现在,可以出来见面吗?”
“好。”
大小姐答应得也很快。
那边又静了静,对方终于轻轻笑出来,一直紧绷着的声音开始放松了:“我等你。”
于是通话结束。
老实讲,整个电话打下来,那个和她说话的人,除了熟悉的声音以外,真的一点也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位少爷。
沉静得很异常。
可大小姐还是来了,甚至没有和自家二哥交代一声。
一路上都很安静,最后出租车停在了一家静吧前。
大小姐下车的时候,挑了挑眉。
对方会选择这个地方来约她见面,让卢大小姐有些意外。
——他从来都是喜欢热闹的人,前呼后拥,左拥右抱,才是他的排场。
走进去,这家名叫心意的静吧果然很安静,一个客人都没有,连侍应生都不见影子。
卢大小姐心里清楚,一定是那位又包了场。
——少爷嘛,就该有点富家少爷的架势。
没让大小姐找很久,走进去几步就看见了他,还是老样子,去哪都喜欢坐最中央的那张桌子,一身“舍我其谁”到侧漏的霸气。
为了这个,大小姐以前没少翻他的白眼。
可今天在灯光下一照,那位少爷的脸上明显少了血色,连嘴唇都是透着紫的那种白,在没看到她之前,一直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撑着额头,神情疲惫而无力。
卢大小姐皱眉。
“bi11。”
大概是听见了她的声音,bi11的手和脖子一动,应该是想抬起头,可动作却慢了一拍不止,就好像……身体跟不上大脑指挥一样,很明显的违和感。
卢大小姐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bi11弯了弯唇,连笑都很勉强。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完成了【抬头】这个艰难的动作,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一点,都没变。
依旧是他记忆里的样子,艳丽的五官,简单的衣着,永远不带任何掩饰的眼神。
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女人。
保持着单手撑头的动作,bi11的笑容渐渐加深,这一次,才是卢大小姐所熟悉的带着不羁和挑衅的笑容:“说实话,其实我没想到你会过来,可是你答应的时候,我又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
她和他之间的交情,一直也不怎么深。甚至可以说,如果他们之间不是还有个连接点在,这个女人甚至不会成为他的“朋友”。他不是她愿意交往的类型,这件事,他自己一直心里有数。
但是,接到他的电话了,觉得他不对劲了,她还是愿意来这一趟。
很正常。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他抿了抿唇:“对了……在泰国的事,我还欠你一声rry。”
他那段时间的心情实在太差,背着父亲从家里偷跑到泰国,无法无天地疯狂,挑战所有的极限运动——跳水,蹦极,高空降落,滑翔翼……他迫不及待地想用一切方法来证明自己的健康,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说那份诊断报告只是一个错误。
——肿瘤,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脑袋里!
他没想到会在泰国重遇天晴。
当时只是无聊,随意从车里往街上扫了一眼,却没想到会看见一身当地服装的天晴,笑容很大很漂亮,手中一台相机,正用泰语和当地人交流,时不时地按下快门,记录她眼中的美丽时刻。
那是他很熟悉的天晴。
这是个淡定到几乎有些懒散的女人,许多时候表情都是淡淡的,只有在旅行的时候,她才会觉得有精神,连眼神都会发光的那种神采奕奕。
他一直很欣赏她的简单。
可是在泰国巧遇她的时候,bi11突然就心生不忿。
——他当时确实是快疯了,居然觉得在他万分痛苦的时候,她却依然快乐得很刺眼,这是一件多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
所以他让保镖把她抓上了车。
她的柔道很好,算是个高手,但是他的保镖更加训练有素,几个人一拥而上,她没什么反抗的机会。
他其实知道他过分了。
她和他之间,从来就什么都不是。别说她不知道他的事,就算他真的病死了,她能为他掉几滴眼泪,伤心一段时间,差不多也就是极限了。
他们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朋友”。
可他依旧不忿。
——他有过很多女人,她是第一个,无论他用上什么办法都无法打动的女人。
承不承认都好,她眼里心里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他。
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真的发了疯。
她被几个人押到他的车里,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不过大概是很狰狞的,伸手抓住她的手,强迫她低头,几乎就要吻上去。
却突然听见她在冷笑。
然后奋力挣脱了保镖,打开车门。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要钻出去。
保镖比他的反应快,扣住她的脚腕要拦她,结果害得她失去平衡,整个人瞬间就从车里摔了出去。
他就这么愣住了。
——他忘记了,卢天晴这个人,或许简单,或许干脆,骨子里却永远倔强得可怕。真惹急了她,天她都敢翻给你看。
他下车去看的时候,她倒在地上,额头,手,都在流血。
看起来伤得很严重。
所以他送她去了医院,处理好所有伤口之后,直接让医生给她打了安定剂,然后把她送上直飞香港的飞机。
之后的话,呵,他可能是遭了现世报,没过几天就因为头痛晕倒,再醒来,已经被父亲安排进了私人医院,手术也已经提上日程。
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转了一堆,bi11居然还能笑着看她:“说起来,要是我不够走运,这可能就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
说着这样的话,bi11却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平静一点,看到对面那女人突然瞪大的眼睛,他甚至突然觉得心情有点转好,有点想笑,而且也就真的笑了一下:“干嘛,有这么惊讶吗?一个前几天还想要强吻你的人,现在却说自己就要死了,觉得很奇怪?”
这话说的,简直是直白得过了头。要是他父亲在这里,肯定要跺着脚让他赶快打嘴——什么开口闭口死啊死的,太不吉利了。
可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是那个叫卢天晴的女人。
所以她的反应,注定是要比他还直白,听见他这么问,在沉默片刻之后,居然就很坦然地点了点头。
甚至她还皱了皱眉,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bi11顿时想要喷笑。
这是个心思太好猜的女人,因为她从来都懒得掩饰,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好掩饰的。
——一个几乎不说谎,因为几乎没什么事值得她说谎的女人。
现在也一样。
直白归直白,但是她看着他,露出了有点担心的样子,不是那种关心到夸张的表情,却让bi11忍不住又笑,声音更加放松下来:“马上有个开颅手术,幸运一点,脑瘤切除就没事了。要是歹命一点,下不了手术台也很有可能。”
近墨者黑,看着这么淡定的女人,他竟然也把这件事说得轻轻松松,似乎刚才还在医院里大吵大闹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哪家医院?什么时候?”
“仁心医院,时间还没定,因为还要再提前做些准备。”
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对面的女人直视着他,“这段时间我会去看你的,你手术的时候,我也会去。”
——毫无疑问的陈述句,表示她不是在征询病人的意见,而是已经自己就这么决定了。
“……干嘛?”他顿了顿,挑眉,“同情我?”
“嗯。”她照旧很痛快地承认了,只是还不等他皱眉,她已经回看过来,很少见的非常认真的那种眼神,“我去看着你,省得你胡闹。”
——俨然是老师教训学生的语气。
“……”
“bi11。”
她今天第二次叫他的名字,声音却比第一次要低,明明语气什么的都没有变化,却让他听出了叹息似的味道。
然后她说,“我不想你死。”
这是个可以自己毫不犹豫地跳车,却不想一个“朋友”死掉的女人。
“……”
他终于认输一样地叹了口气:“算了,随便你吧。”
23第二十二章
回去的时候,是bi11派人派车送她。
卢大小姐这次很乖,没反驳,一句话没说就坐上去了。司机很有礼貌地问她要去哪,得到的回答是:
——“大屿山。”
大小姐很喜欢爬山。
她喜欢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目的地,喜欢从山顶俯瞰下去的视角,喜欢张开双手好像就可以拥抱全世界的感觉。
每次到达一个新地方,她都会背上自己的装备,找一个适合的天气,一个人去攀登当地的高山。如果偶尔心情不好了,就从山脚一路跑上去,不注意什么跑步的呼吸节奏,乱冲一气,所以往往跑到一半就会把自己累到半死,再不幸一点还会跑岔气,但是……很痛快。
是非常适合大小姐的发泄方式。
今天的情况……嘛,算是属于后者了。
让司机停在山下,大小姐活动一下手脚,随便做了个热身,然后就压住一口气。
3,2,1……
开始!
卢大小姐立刻冲了出去。
有风从耳边刮过,呼啸着,像是谁急促到就要断掉的喘息。
大小姐突然也有点恍惚。
有什么早已远去的【过去】,莫名其妙地,在风里渐渐恢复清晰,重现脉络。
“shir1ey,给你介绍,这是我们家少爷,bi11y,这位是cs。”
她在英国最常光顾的一家酒庄,某天,老板突然为她引荐了两个人,据说是酒庄真正幕后老板的独生子,一位名符其实的【少爷】,以及少爷的私人助理。
看在老板的面上,她无可无不可地打了个招呼,表情很淡。
她不喜欢那位少爷。
——他看她的眼神,大小姐万分熟悉,是那种所谓【猎物锁定】的意思。这么久以来,基本上每个敢用这种眼神看她的人,到最后,都会被卢大小姐送上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大小姐的预感很少出错。
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那位少爷果然对她发动了猛烈攻势,知道她好酒,所以各种藏品级红酒不要钱一样送到她手边;知道她是学音乐的,蓓森朵芙的钢琴直接送到她公寓里;他甚至只凭一眼就猜出了她的尺码,然后就是各种名牌当季新款……
必须要说,这位少爷确实是一位相当高明的人物,他显然深知时下女孩的心理,永远都可以掐准女生的软肋。即使明知道他不可能会和你认真,但是,即使只看在那些礼物的面上,也会让你产生一种“就算是玩玩好像也没什么关系……”的感觉。
卢大小姐自认不是什么冷艳高贵的人。
——别的都不说了,那架钢琴,是真的戳中了她的心。
可是,她能就这么答应吗?
答案很显而易见。
大小姐的目标一直很明确,所以她也比谁都更清楚,什么东西适合她,什么东西绝对不要去尝试。
做那位少爷不知道已经是第几任的女朋友?
卢大小姐觉得,以她的性格,豪门恩怨宅斗心战什么的,还是这辈子都不要奢望比较好……
因为实在太清醒了,包括钢琴在内,她退还了所有礼物,还一直假装自己近视,看不到那位总晃来英国的少爷。
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tt……
大小姐总是默默内伤。
而之后的发展……嘛,其实堪称是神展开。
——少爷突然消失了有段时间,卢大小姐心情回升,正好也从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毕了业,一下子变得很清闲,想了想,干脆通过沈大律师弄到了剑桥旁听生资格,欢脱地跑去和大家一起玩了(……)。
也就是这样,她才再次遇见了那个人。
据说是因为少爷太不学无术,终于如愿惹毛了自家老爹,老爷发火,少爷当场被禁足,护照被扣,勒令一年之内不能离开香港,必须好好把功课补上去。
而身为私人助理,少爷都歇菜了,那个人就更加无事可做。
或许是觉得这么浪费人力资源很可耻,老爷想了想,直接包袱卷卷,把那个人也打包送来英国进修,主攻金融,用意很明显,希望他和少爷之间可以“取长补短”……
“其实少爷不是真的那么坏。”
那个人总是笑着这么劝她,然后很无奈地叹口气,“所以,你就不要再叫他bi11了……”
为什么人家明明叫bi11y,大小姐却一直叫他bi11?
因为那时候大小姐刚看过一部电影。
《ki11bi11》。
每次被少爷弄得各种崩溃的时候,她都会面无表情地叫他bi11……
——再惹我的话,不用到达终点,我就杀了你哦。
这是潜台词。
到后来,她叫顺口了,干脆就觉得少爷的真名其实就是bi11→→。。。
当时,因为有那个人在中间搭桥,她和少爷的关系已经缓和很多。
——被关了整整一年,期间交过无数个女友,也甩过无数个女友的少爷,在用尽所有方法也无法打动她之后,终于想要放弃了,有时候还会透露出“或者可以试着做个朋友?纯朋友啊”这样的意思。
大小姐当时思考了很久,才算是默认。
于是就成为不咸不淡的所谓“朋友”。
——最初,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考虑到那个人夹在中间,不想他太难做。
这个动机,大小姐从来没掩饰过。
也正是因为她的不掩饰,一定看得出这个动机的少爷,却一直也没说过什么。就是因为这样,大小姐才觉得他对她……嘛,至少在他的角度上,已经是“好到出格了”。
或许,她还是他认识的唯一的纯粹的【女性朋友】。
关系是到这里才开始渐渐加深。
但是因为真的性格不合,那位少爷和她,是朋友,却始终无法进展到【好朋友】。
“……马上有个开颅手术,幸运一点,脑瘤切除就没事了。要是歹命一点,下不了手术台也很有可能……”
那位少爷,他说这句话时候的笑容,一点不屑,一点不以为然,却也有一点无法掩饰的颤抖……
卢大小姐双手撑着膝盖,呼吸完全混乱了,喘息急促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断掉。
她不是真的那么淡定。
认识了那么久,虽然这位少爷又花心,又胡来,还无法无天……完全不是她喜欢的性格。可是……他是那个人心里很重要的人,是她就算不甘心也会承认的“朋友”。
而且她答应过那个人,就算不喜欢,也会试着和他做朋友,如果那位少爷做错了什么事,只要可能,她都会尽力拉上一把。
现在他病了,一场据说“很可能下不了手术台”的手术正在等着他,每分每秒都好像是倒计时一样……
卢大小姐闭了闭眼。
——卢天晴不是稻草人,从来都不是。
她的胸口里没有塞稻草,住在里面的那颗心会跳,会乱,偶尔的话,也会疼。
一口气冲到将近山腰的地方,腿已经软得站不住了,卢大小姐撑着膝盖缓了半天,还是站不起来,连呼吸都调整不好。
今天是真的乱了节奏了……
就在她整个人都要往后仰倒的时候,一双手突然拢上了她的肩膀。
“怎么了?怎么喘得这么厉害?”谁的声音响在耳边,卢大小姐知道对方正靠近过来,呼吸已经近在咫尺了,而对方一向温和的声音里是浓浓的担忧,“你还好吗shir1ey?”
这是……
profesrkg,景博,哥哥的老友,她最近新交到的……好朋友……
“……啊。”
卢大小姐慢慢睁开眼睛,扭头,和往常不一样,她今天没有笑,说话比睁开眼的速度更慢:“kgs1ey,你在啊……”
24第二十三章
山上开始起风。
卢大小姐刚才跑脱了,正坐在路边石头上休息,额头上的汗水刚刚被吹干,马上又会冒出来一层新的,过了好半天才把呼吸调整均匀。
“来。”一瓶水适时送到她手边,瓶盖也已经被人体贴地拧开。
“谢谢。”
大小姐接过,不顾形象地直接咕噜咕噜灌下去。
出门时走得很急,在静吧里也没点东西喝,又一口气狂奔到山腰……
她是真的渴了。
卢大小姐昂着头,喝得很快。
“别急,刚才还喘得很厉害,不要再呛着了。”
似乎是有点犹豫,这句话说完之后又过了一会,一只手才慢慢落在她的背后,轻轻拍了几下。
卢大小姐不回答。
她速度太快,一瓶水几乎立刻就没了一大半,大小姐这才放下手,顿了顿,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谢谢,kgs1ey。”
卢大小姐扭头去看身边的人,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语气却很认真地再次道谢。
她知道自己又给教授添麻烦了。
他和徐小丽来大屿山,本来是要查案子的,结果这么不走运地撞见她抽风。教授应该是看出她有点不对了,所以也没怎么犹豫,直接就让徐小丽自己一个人去找那位隐居的茅山道士,他自己则留下来照顾卢大小姐。
“shir1ey,我们说好的,”教授坐在她旁边,天晴不说话,他就一直很安静的样子,“已经说过不要再这么客气了,不是吗?”
这种时候,如果是平时的卢大小姐,一定会回答得很快,像“但是麻烦了我们的教授大人啊,怎么能不道谢”这样欢脱的答案,才是卢大小姐会有的正常反应。
但她今天并不是正常状态。
所以教授得到的回应,是大小姐的片刻沉默,然后很简单地“嗯”了一下,甚至她还说了一声“对不起”。
认真得几乎……不同寻常。
不对。
果然不太对。
今天的天晴怎么了?
教授终于开始皱眉。
从他们两个人认识以来,景博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天晴。他记忆里的她,很少大笑,不过没关系,小小的一个笑容就足够了,仍然可以漂亮到炫目;偶尔有点懒散,眼睛却很有神,高兴的时候,连目光都会发亮。
——景博看得出来,天晴抱持着一个最坚定的梦想,因为坚持,所以简单,所以纯粹,所以快乐。
可今天的她却不同。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状态:明明没有哭,也没有什么难过的表现,除了不笑以外,她没有任何表面上的异常。但是……不对,就是不对,天晴安静得太奇怪了,简直有种……“心不在焉”的味道。
——她就好像是沉浸在什么回忆里,注意力并不留存于现实。
谨慎地思考过措辞,景博的声音很轻,很温柔:“shir1ey……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就在这里,随时为你提供耳朵和肩膀。”
“……”
卢大小姐慢慢地看了他一眼。
教授安静地注视着她,那种眼神很温暖,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就像是大风雨天之后的晴光。
而关于她的异常,他却一个字也没有问,只是很认真地告诉她:只要她需要,他就在她身边,随时可以依靠。
嗯,其实也不奇怪,教授本来就是非常体贴的性格。
……这一点,嗯,也很像一个人……
“……我认识一个人。”
景博以为要再等一会,甚至已经做好了得不到回应的准备,没想到卢大小姐居然很快就开了口,声调平稳得不像话:“也喜欢过那个人。”
教授愣住了。
“那时候我在剑桥当旁听生,有一天在草地上百~万\小!说,不小心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件外套,旁边有人在敲笔记本。”只要一回想起那个少女漫画式的重逢,卢大小姐就总是想笑,“嗯,他是帅得很平常的那种人,到现在也不觉得有什么特色。可是那天,他穿着一件白衬衫,从我躺的地方看过去,背景是英国少见的蓝天,所以他坐在那里的时候……嗯……”
说到这里,大小姐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唇角缓缓勾起来,弧度很小:“我就觉得……嗯,真是一张漂亮的构图。”
景博默默看着她。
——他知道,天晴说话其实很喜欢用语气词,但是一下子用这么多……这还是他所知的第一次。
“那大概不算是什么‘一见钟情’,我当时只是想……‘嗯,看起来似乎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啊’,所以就这么成了朋友。”
“直到现在,他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景博看着她,声音放得更轻了:“……‘朋友’吗?”
“……嗯,朋友。”卢大小姐笑容不变,“我和他,或许本来就应该是做朋友的人。开始是朋友,结束了也是朋友,一直都是朋友。”
那是她最好的朋友。
喜欢过,爱过,告别之后,也可以成为最贴心贴骨的知己。
是那种可以相互关心一辈子的朋友;伤心了,难过了,只要想想他,都会觉得温暖安慰的那种朋友。
——是那种“答应过他的事,再难也会努力做到”的朋友。
沈大律师其实问过大小姐,难得碰到一个合你脾气的,亲爱的为什么不下手呢?那么好的一个男人,走出去说不定就被哪个女人打晕拖走强婚了,到时候亲爱的你要怎么办?不一定能碰见第二个了啊。
卢大小姐一言不发。
直到被问得烦了,她才给出敷衍似的一句话:“因为我和他不适合。”
这是一个经典借口。
但大小姐其实没撒谎。
——她和他,再贴心贴骨,也不会适合。
那个人说,他一辈子要走的路,已经计划好了。而那个长达几十年,精细到多少岁结婚,多少岁生子,多少岁才能安稳退休的计划里……没有她可以插入的空位。
“怎么办……”两年前的泰国水灯节,最后的最后,他在河边给了她一个拥抱,明明说着很伤感的话,声音却在笑,轻轻的一点笑意,像那夜如水的月光,“……好舍不得你啊……”
“喂,当初明明是你拒绝我的吧,请摆正抛弃者与被抛弃者的位置好嘛?”
她想去扯他的脸,结果被他轻轻握住了手。
十指相扣的那种。
“……”
“可是,我没办法不拒绝你。”他的下巴在她头顶轻轻磨蹭,“一辈子那么长,你有那么多的地方要去,如果和我在一起的话,你就再也去不了了……要是我剪断你的翅膀,你就会恨我。可我现在拒绝你,你只会难过一阵子,然后很快就忘了,我们就还会是朋友,永远把对方摆在心里,好好地记着……这不是更好吗?”
他笑着说:“我往后这按部就班的几十年,如果被你彻底打乱了节奏,会让我死不瞑目的。”
“……啊,听起来真伟大。”
“所以我在想要怎么办,以后你能不能找到比我更伟大的人了呢?”
他听起来就很担心地问她,“找不到的话,你以后要怎么办?”
“……收起你的担心吧,赶在你迈进婚姻坟墓之前,你一定会先收到我的婚礼请帖,作为你拒绝我的代价。”
“真是那样就好了。”
“所以到时候记得要送礼金,别说什么礼轻情意重的鬼话,我只收现金,大面值的,要用箱子装的,谢谢。”
“……噗……”
“噗个毛线啊!”
……
记忆里,即使是两年前最后一次见他,两个人也都是笑着的,不伤心,不难过。就连所谓的【分手】,现在回想起来了,也都是温暖的。
那不是一个会玩浪漫的人,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每一天都很快乐,很轻松。偶尔闹别扭了,也都是很好玩的事,每次和好之后都会被朋友们拿出来取笑。
——那样的一个人,和他在一起,就算是一辈子……也好。
虽然只是“曾经”,但卢大小姐是真的这么想过的。
她不是一个会拐弯抹角的人,既然有了这个念头,干脆就在不久之后向他告白,然后被他反告白回来,说喜欢她,然后再下一句就拒绝了她,说他不适合她……
然后……
嘛,狗血地说一句,就没有“然后”了。
“我有两年没见过他了。”
卢大小姐握了握水杯,转头,突然递给教授一个微笑,“那家伙,是第一个敢甩我的笨蛋。”
“……是吗?”
依旧是那种很温暖的眼神,教授始终安静地看着她。
——卢大小姐一向觉得自己温柔缺货,某种程度上,内心还算是住了个纯爷们。
所以她并不自知,她现在露出的这个笑容,眉眼弯弯,眼底像是睡了一个小月亮,连那种逼人的艳丽都开始软化下来。
那是非常,非常,非常温柔的一个笑容。
25第二十四章
景博静静地看着。
他记得天晴是多么美丽的一个人,也一再领略了她的美丽,一再被她所惊艳。
——老友就曾经问过他,觉得他家大小姐弹竖琴的样子美吗,景博很肯定地回答了是,说她“像”。
景博不会说谎。
那一晚,或许所有人都在关注享誉国际的宁长然宁老师,可是景博却一直在注意天晴,所以他看得到,当她坐在竖琴旁边的时候,曾经递给他一个眼神。
“有机会的话,就弹竖琴给你听。kgs1ey,我说话算数。”
那个眼神里,写着这么一句话。
那时候……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反应了,好像只是下意识地回给她一个笑容。
至于那是怎样一个笑容?
……记忆力超群的profesrkg说,他也不记得了。
他记得的是,那一晚的天晴弹着竖琴,每一个音符都华美得像是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