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情说案]教授,你太太的!》
1楔子
景博第一次见到天晴的时候,其实是一个不怎么好的天气。
——大风,阴天,刚刚下过暴雨,气温摄氏十三度。
可是那个女孩居然只穿着一件白衬衫,一条牛仔裤,一双平底鞋,外加一件没有扣上的修身风衣,两手空空,身上也没有任何其他装饰,就这么慢慢悠悠地从大学门口晃进来。
她的头发留得不是很长,自然地散下来,也只到肩膀下面一点点,被风吹得乱飞,有几缕都刮到了脸上——景博甚至都看不太清楚她的脸,可这样了她也没有伸手去拨,干脆就半眯着眼睛,一步一步地慢慢晃到他面前。
“……profesrkg?”她站在他面前停了有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声音很低,一下子还听不出什么音色和音质,可是却带着不自觉的漫不经心的味道。
景博很礼貌地点了点头,声音温和:“是,初次见面,你好。”
“唔,抱歉……”她伸出右手与他轻握的同时,出乎景博意料,开口居然就是直接道歉,“我连着两夜没睡,而且刚刚才下飞机,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如果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请你不要见怪。”
景博微微一愣。
这一次他终于听清楚了她的声音,与简洁的装扮风格相同,她的声音很清澈,没有许多女孩子刻意为之的娇嗔和甜蜜,就只是最本质的简单干净,虽然带着不可掩饰的疲倦和一丝低哑,可听起来还是很舒服。
——让景博突然就想起了英国少之又少的晴天。
“没关系。”
对于女孩子,从小接受绅士教育的景博一直都是足够宽容的。况且这位天晴小姐还是他好友的妹妹,自然会更加的温和对待。
手轻轻握了握就松开,景博取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送给对方:“我已经听gordon说过了天晴小姐你的事,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请多多关照。”
“唔,谢谢……”依旧托着懒洋洋的长音,天晴接过他的名片,顿了顿,才接着说,“可以的话,叫我shir1ey就好……【天晴小姐】什么的听着好奇怪。”
后面一句,嘀嘀咕咕,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
景博想起来,昨晚好友打过来的长达一个小时的电话里,除了再三嘱咐他好好照顾自己唯一的宝贝妹妹之外,也提到过,这位小姐一直以来都旅居国外,对于【某某小姐】这样有礼到一种境界的称呼,她的确是应该不习惯的。
于是绅士果然很绅士地跟着改了口:“好,shir1ey,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叫我kgs1ey。”
天晴点了点头,这一下动作,让本就滑到她眉间的头发扎到了眼睛。
她皱了皱眉,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狼狈形象,依旧还是顿了顿,她这才伸手去拨脸上的乱发。
一张漂亮的脸蛋出现在景博眼前。
他再次微微一愣。
其实,人很容易会出现一种惯性思维,例如初次见面时,当你最先发现的是一个人的某一个特征时,就会以这个特征为基点,下意识地去想象这个人的整体面貌。
景博也不例外。
当他听见天晴那把干净的嗓音时,一个清秀的女子已经模模糊糊地浮现在他脑海里,虽然没有描摹出具体的面部特征,但是总觉得这该是一个素雅而清澈的女生。
可事实正好相反。
天晴的五官居然是生来的艳丽,明明分开看的话,并不会出彩到哪里去——眼睛没有大到离谱的水汪汪,大风里走了一圈,嘴唇也不是诱人的艳红,脸上是疲倦的浅浅苍白,看起来其实很应该有几分寡淡索然的意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却会透出一种自然而然的妩媚。
莫名其妙的,只要你看着她,就好像在看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就算隔着再厚重的雾气也好,始终挡不住那几乎快要满溢出来的艳气逼人。
出身名门望族,景博从小到大见过的美女绝对不少,但是真的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如shir1ey这样,让你一眼看过去,就会觉得这是一个漂亮到简直过分的女人。
——景博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gordon昨天晚上会那么紧张,大半夜还突然打电话过来吵醒他,还一再重复说【千万要看好我妹妹,不要让她被别人拐走了啊!】
这真是一个被拐风险很大的女人。
2第一章
一下飞机就赶过来,连行李都还在机场寄存着,路上把的士司机催得直翻白眼,就差没直接坐个火箭筒以光速飞过来了。
真是投胎抢位都没这么赶的。
不过事实上,卢大小姐倒真是宁愿自己是赶着去投胎,而不是赶着来签合同。
她家母上大人欠的人情,结果却要她来还,卢大小姐那真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不甘心——她本来还约好了人下个月去攀山的,现在却要回来上班,还是【大学讲师】这种正儿八经的工作,更重要的是一签就是一年……
无意识地咬住笔杆,卢大小姐盯着眼前的合同,认真思考着自己现在如果反悔,不被母上大人打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用想了,一定是零。”
桌子对面的老教授笑出一脸褶子,怎么看怎么幸灾乐祸:“要是你敢跑,jie的手段……不用叔叔我多说了吧?”
即使脑子里现在一团浆糊,可是一听到那个名字,卢大小姐还是本能的从头哆嗦到脚。
——jie,天晴的母上大人,自称是【吉普赛女郎般的魅力女人】,实际上却彪悍到无可想象,多年来一直流窜于各大国之间,在法国喝醉到要跳巴黎铁塔,在美国街头可以当众大跳肚皮舞,在日本因为缺钱就把自己的女儿丢进料亭客串艺妓……
此类光辉事迹,jie女士数不胜数。
卢大小姐毫不怀疑,如果被母上大人知道自己居然敢落跑,就算她现在正在埃及那边说要挖掘金字塔,也一样会立刻坐着火箭冲回来,把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切八段然后丢出去填海……
jie女士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真的。
想象一下自己被亲娘手刃的血腥场面,再看看眼前的这份合同,卢大小姐狠狠地咬了咬笔杆,终于一划一顿地签下自己的大名。
“……好了。”
把合同递给老教授的时候,卢大小姐皮笑肉不笑,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往外蹦:“以后要请你多、多、指、教、了,宁、爷、爷。”
老教授原本笑成朵花的脸,刷一下就黑了。
始终陪在一边的景博不由得扭过头,握拳抵唇,努力抿去那一丝笑意。
音乐系的这个老教授,景博接触得并不很多,不过也知道他为人风趣,待人亲切,精通六种以上的乐器,还修了一个音乐史的博士,很受学生欢迎,总之哪里都很好,可唯一的缺点就是……咳咳,不太服老。
将近七十岁的老人家,孙子都快上大学了,还总是喜欢自称“叔叔”,最讨厌别人叫他【宁老】或者【宁爷爷】。
卢大小姐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就算恨不得当场睡死过去,她也强打起了一分精神,在接下来的对话中,每一句都着重强调了对方的称谓,吐字发音清楚非常的【宁爷爷】,让老教授的脸一路黑到了底。
这样做的结果很显著,她在两分钟之内就被对方赶出了办公室。
让你落井下石……
听着那气势汹汹的摔门声,卢大小姐倚在墙上,一边揉着胀痛的太阳|岤,一边偷乐。
绅士景博当然不会像她这么欺负老人家。
除了刚开始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没有表露出任何对老教授的不敬,即使是被卢大小姐连累到一起被赶出来,他的脸上也还是带着温和的笑。
“看起来,shir1ey你和宁教授似乎是熟识。”
“嗯,十年前就在北京的烤鸭店见过了,他祖籍是北京的,那次回去吃烤鸭就碰上了。”卢大小姐想也不想地说。
景博一呆,他本事只是想要暖暖场,找个话题和她聊聊,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地回答。
而且……吃烤鸭就碰上了?
为什么这个很认真的答案,就是让他觉得很……好笑呢?
“啊……”
和宁爷爷赌气了这一场,卢大小姐本来就迷糊的脑袋更加昏沉,太阳|岤也越来越痛。
——为什么算上坐飞机将近三天三夜都没睡的她要在这里苦逼卖身,而那位无良的母上大人就可以在埃及悠闲自在地挖金字塔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shir1ey?”
女孩一副疲倦到再也撑不住的样子,景博有些担心,发现对方回望过来的眼神已经彻底无神之后,他更加担忧:“你好像很累的样子,或者,我先送你回去好吗?”
“嗯……”
她其实并没有真的明白对方在说什么——脑子完全浆糊掉了,根本只是下意识地哼了一声出来。
当然,绅士景博也不会做出任何不利她的行为。
当卢大小姐恢复了一点意识的时候,她已经安安稳稳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安全带也被绑得好好的。旁边驾车的男子发现她终于回神了,很是温和地转头向她:“先送你去gordon家,可以吗?”
“嗯,谢谢……”
“不用,应该的。”
婉拒了景博送她上楼的好意,卢大小姐觉得吧,以自己现在的状况,实在是没办法招待自家哥哥的好友了。而且人家一路陪着她办各种入职手续,还开车送她回家,总不好意思连进家门这种事都麻烦别人吧?
景博却不放心,坚持送她到了门口,又看着她输密码开了门,嘱咐她好好休息之后,这才淡笑着道别。
——他一句都没提要进去坐坐,喝杯咖啡什么的。
果然如她家哥哥说的一样,是个绅士到了骨子里的男人。
而她,今天好像麻烦了这位绅士很多。
“唔,kgs1ey,今天谢谢你……”
在没睡醒的时候,卢大小姐的本能会比她的脑电波走得还快。所以在她没来得及动脑筋的时候,她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双手递给景博:“下了飞机才知道gordon有任务不能来,反而要麻烦你,所以没来得及准备手信。如果kgs1ey你不介意,这是小小礼物,收下吧。”
天晴送出去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名牌,不过很精致。是她今年去泰国旅行的时候,在当地一个手工坊里亲手制作的手链,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托人帮忙弄来的上好材料,从打磨到雕刻,所有的一切琐碎细节,全部都是她亲力亲为的。完工的时候,连手工坊的大师傅都赞叹了两声。
这手链她本来很喜欢,又特意做了个漂亮的小礼盒装着,一直带在身边,却始终沉睡在她的口袋里。
今天要拿来转手送人,送的还不是原先以为要送的那一个,说不肉痛是假的,不过人家帮了她这么多,送个礼物……好像也挺应该的。
女孩子这么郑重其事递过来的东西,即使心里并不打算收,景博还是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打开一看,像知更鸟蛋一样的蓝色土耳其玉,一颗颗被打磨得圆润饱满,看起来大小完全一致,上面雕刻的图案不算繁复,不过枝纹蔓延,一看就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并不用这么客……”
“唔好了我真的是撑不住了今天就这样吧多谢你了kgs1ey晚安。”
抛弃所有标点符号,卢大小姐一口气喷完,再不给人反应的机会,自己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连门都没锁。
看来真的是累坏了。
景博无奈地笑笑,知道今天这礼物不收也不行了。
将手链好好地放进口袋里,他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把房门关上。
——gordon不知道是不是警察做久了,职业病,连家里的房门都加了一个新型密码锁,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家人和死党景博知道密码。房门一旦关上就会自动上锁,这样,除非是gordon或者景博,不然没人进得来,女孩子一个人在里面也会比较安全。
再次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景博又给卢天恒发信息说明情况,让他最好早点返家后,这才终于离开。
出于礼貌,景博关门的时候,一眼都没有往门里面看。
所以他不知道,困到想杀人的卢大小姐连走到客房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进门,走了没两步,干脆就顺着沙发趴下去,拽过一个抱枕团在怀里,整个人缩成一团,不到一分钟就瞬间睡死过去。
她的睡眠质量,一向号称是雷打不动,水泼不醒。。。
也所以,当卢天恒进门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家妹妹缩得跟个小奶狗一样,和抱枕一起呼呼大睡的时候,这位哥哥大人额角的青筋立马就蹦了两蹦。
知妹莫如兄。
他记得,卢大小姐生平最喜欢的,除了旅游,就是睡觉。没事情要忙的时候,只要一天睡不够八个钟头,大小姐起床气大得跟什么一样。如果熬夜了的话就更麻烦,头晕目眩,心悸胸闷什么的,总之比重症患者还惨。
本来上飞机之前他们通电话,卢天恒知道她连着两夜赶工不睡就已经很担心了,偏偏她在飞机上又从来都睡不着,不能补眠。
本来他打算得好好的,想说大小姐一办完入职手续就带她回家,人都已经提前两个小时等在机场准备接机了,飞机马上都要降落了,却没想到临时出了cse,没办法,他才只能拜托自己的死党景博在大学等人。
可结果怎么样?
他家大小姐居然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着没着凉?
卢天恒磨了磨牙,在心底先揍自己一拳,再揍景博一拳,立刻轻手轻脚地过去抱起自家大小姐。客房他是早就收拾好了,把人往床上一放,脱了外衣和鞋,盖好被子,又把空调的温度调到适宜。
确认她的确是睡熟了,摸摸额头,也没有发热的迹象,卢天恒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关门离开。
之后立刻拨了死党的电话。
兴师问罪啊掀桌!
让他家大小姐睡沙发,拖出来灌醉一百遍啊一百遍!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卢天恒也不废话,知道对方难得没有在做什么高深的物理实验之后,果断约人出来去酒吧见面。
好歹也是多年老友了,kgs是什么样的人,卢天恒并不是心里没数。对于睡沙发这件事,他自己大概也有了个推断,估计不是景博没有把人照顾好的错。
只是明白归明白,他家大小姐在家里的地位,我去,那真是不要太高了好不好?让大小姐睡沙发这种不可饶恕的大罪,如果让他家父上大人知道了,就能让他这个不受宠的小儿子睡一辈子的地板砖。。。。。。
因此,只要一想到他把人拜托给自己最信任的老友,结果却是他家大小姐睡了几个小时的沙发,卢天恒是真恨不得把自己和景博一起切八段了。
抓起钱包,卢天恒咬着牙笑。
好吧,就算多年老友死党打不下手,今晚灌醉他什么的,他卢天恒高级督察做起来真是不要太轻松了。
3第二章
在某种意义上,卢大督察并不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他英俊,多金,头脑精明,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只要未来几年内别太过火,可以预见,前途就会光明得一塌糊涂。这样一个优质男人,资本累积得真是不要太多了,所以相应的,他的多情,基本上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对于卢大督察来说,女朋友的保质期短过速冻食品保鲜期,昨天可以和美貌空姐打得火热,今晚就能带着知性记者回家过夜。甜言蜜语什么的,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张嘴就来,出一本【追女三十六计】也足够了。
这样的人给出的承诺,说实话,可信度比中六·合·彩的几率也大不了多少。
不过,总有一些情况会是例外。
——对自家大小姐,托父上大人多年调·教的福,卢天恒几乎是言出必践,说到做到。
他打定主意今晚要让景博【走着进来,躺着出去】,那,绅士的下场估计就不会很好看了。
这间酒吧,他们两个都经常来,所以景博一进门,很容易就找到了吧台边上的死党。
他笑了笑,走过去拍拍对方的肩:“抱歉,路上堵车,所以迟到了几分……”
“行了行了,你一直这样,我都习惯了。”
嘴上说得很大方,可是景博刚一落座,卢天恒立刻就推过去一杯龙舌兰。
景博微微皱眉,他一向不会喝这么烈的酒,gordon没理由不知道的。
抬头,老友笑得眼睛都半眯了起来:“迟到了就罚酒,不算过分吧,profesrkg?”
这态度……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怎么?”景博暂时没有去接那杯酒,努力猜测老友今晚异常的原因,“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警局出什么事了?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语气是半分不假的关心和担忧。
卢天恒笑容僵了僵。
喂,做人不可以绅士成这个样子的好不好?你这样、你这样……会显得他很居心叵测心怀不轨的啊挠墙!
“啊……也没什么……”他眼神飘忽了一下,忍住心虚,若无其事地说,“就是今天妹妹过来,我高兴,想找你喝酒嘛。”
景博露出松口气的表情,这才接过那杯酒,想了想,又抬头问他:“对了,shir1ey没事吧?我今天看她很累的样子,回家连门都不记得关了。”
……看吧,果然就跟他想的一样,是他家大小姐困得迷糊了,所以才倒头就睡在沙发上。至于他这个老友,啧,在没有人带的情况下,当然不可能自己进门,所以就从外面关上了门,也因此才没有发现他家大小姐的状况。
……怎么办,越想越觉得下不去手了……
卢天恒扶额,终于良心发现了,伸手就去拦景博已经送到唇边的酒:“哎……算了算了,你不习惯喝这种烈酒的,还是来杯别的吧。”对着酒保招了招手,“劳驾,来杯【妙舞】。”
“劳驾,两杯。”
有人突然一巴掌拍上卢天恒的后背,声音清淡,一点小小的笑意,敲竹杠敲得十分之理直气壮。
卢天恒并不惊讶,也不回头,只是嘴角突然勾起一点,眼角斜过去瞥人:“大小姐怎么过来了?不多睡会?”
“睡够了就醒了啊,而且我的行李还在机场寄存着呢,要去拿。”
按照自家二哥留下的便条过来找到人,卢大小姐双手环胸,侧身靠在她家哥哥边上,想了想,还是低下头,干脆在他脸上啵了挺响的一记,慢悠悠吐字,“jie女士叫我带给你的,还吩咐下来,说你小子不要拿了好处就不干活,老娘要的货赶紧给我扫齐了寄过去,迟一天老娘就扒了你的皮做钱包。以上。”
她摊开双手,耸耸肩。
卢天恒嘴角抽了抽。
虽然他家大小姐的语气很清淡,但是……就凭这彪悍的传话,立刻自动脑补出母上大人翘着腿抱着胸似笑非笑斜眼看他的场面,嘴角一挑,寒光一闪……我去,比3d电影的画质都高清好么?!
很没出息地,卢大督察在心里抖了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天就去买,然后就寄去…寄去……话说jie女士现在在哪儿呢?”
卢大小姐面无表情:“埃及,哪儿金字塔多你就寄去哪,jie女士说要挖掘金字塔。”
“……”
卢大督察按着额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卢大小姐没管他,自己找个位子坐下。
现在的位置是卢天恒坐中间,天晴坐他右手边,景博坐他左手边。
中间隔着一个人,卢大小姐还是对着景博挥了挥手:“嗨,kgs1ey,又见面了。”
景博再次一呆。
——今天遇上天晴之后,不得不说,他真是把这一年的发呆次数都快用光了。
不过这次的原因又不一样。
他白天第一次见到的天晴,说话有气无力,还托着长音,脸上也几乎没什么表情,从头到尾都是懒洋洋的。说真的,其实是有一点傻呆呆的样子。
可是现在的她,还是摆着很懒洋洋的姿势,单手托腮,整个人几乎都半趴在吧台上,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不过……
——眼神很亮。
睡饱之后的她显得很精神,表情不多,不过嘴角总是微微弯着,一点笑意,自然而然,可是吧台这边的灯光一打,把她笼罩在里面,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
和白天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怎么?被我吓到了?”
好像明白他在想什么,天晴突然就笑了出来,嘴角稍微勾高一点,就是一个漂亮的笑脸,大方承认自己的毛病:“抱歉,我没睡醒的时候就是那样,人都是糊里糊涂的,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景博摇了摇头,也笑了,“倒是我要谢谢你的迷糊,不然我也收不到那么精致的手链。对了,还没跟你道谢,thnks,真的很漂亮。”
“你喜欢就好。”
卢天恒刚让酒保准备一些吃的东西过来,一转头就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手链,不由得挑了挑眉:“什么手链?”
“啊,也没什么。”卢大小姐不在意地摆了一下手,“就是今年在泰国做的一件小东西,没想到你会放我鸽子啊,弄到第一次见kgs1ey就这么麻烦人家,太不好意思了,当然要送件礼物才行。”
“这么偏心啊。”卢天恒拍拍他家大小姐的头,“知道要送礼物给kgs,怎么就不知道带个手信给我?好歹也是你亲哥啊。”
卢大小姐任由对方像给猫顺毛一样地摸她脑袋——反正她也是中短发,不怕弄乱:“你少来。我每次去一个地方,哪次没有给你寄东西回来?你家里的法国香薰,西班牙红酒,还有那套我好不容易才从北京弄来的古董酒杯,难道都是自己长脚飞到香港找你的?”
她明明就不在乎,却偏要摆出一副“抢我东西的魂淡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让卢天恒一下子就笑场了。
景博也发现这对兄妹感情是真好,也跟着更加放松下来,适时插了一句话:“听起来,shir1ey你好像去了很多地方旅行。”
“还好。”一说起这个,卢大小姐就来精神,软趴趴的身体终于坐直了,“除了在学校里的那几年,我基本上都是在旅行。”
景博微笑着看她,神态温和而认真。
——他这样安静倾听的姿态,就好像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会不耐烦,实在是让人很有倾诉的欲望。
卢大小姐笑了笑,又多加一句:“我一直在想,世界上有这么多地方,就算我走一辈子,也不可能全部走完。可我要是不走,那就更不可能走完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里闪着非常漂亮的光,让景博都忍不住跟着畅想了一下。
“你听她瞎掰。”卢大督察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就拆他家大小姐的台,“她从小就是多动症儿童,这几年跟着妈妈在全球蹦跶,只不过是闲不住而已,还扯上一大堆歪理。”
多动症,蹦跶……还儿童……
卢大小姐突然扭头,对着自家哥哥温柔微笑。
然后……一个大力肘击!!
卢天恒当场就自家妹妹打趴在地!!
……
当然是不可能的。
早就预料到她有这一招,卢天恒反应迅速地架住她的手,得意洋洋:“想暗算我,再练练吧!”
卢大小姐挑眉,一个眼色使给景博。
绅士愣了愣,茫然眨眼,表示自己对这个信息接收不良。
没办法,绅士优雅,当然学不会她这种标准的无赖手段。
好吧,那就只能她自己动手了。
手被挡住,没关系,卢大小姐干脆整个人扑上去,做出一个在外人看来是热情拥抱的姿势。
而卢天恒刚好习惯了母上大人的法国式热情,一看这架势,想也不想就伸手要去接人。却没想到天晴的冲劲这么大,居然将他从吧椅上直接撞翻下来。
这还不算,他家大小姐虽然不重,可是整个人都压在他怀里,还看似无意地给了他一个肘击,那滋味……
卢天恒顿时龇牙咧嘴,表情痛苦。
景博一下子就慌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阻止或者扶住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友和天晴一起摔到地上。
“gordon,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他赶忙上前扶起天晴,又顾着看她,“shir1ey呢?你有没有哪里摔伤?”
他那样子,好像只要发现他们任何一个人情况不对,就要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一样。
一看景博居然会这么着急,不管是地上正装受伤装得不亦乐乎的卢天恒,还是现在正被他当做伤者仔细查看的天晴,都忍不住呆了呆,然后异常默契地扑哧笑出了声。
“kgs1ey,你还真是容易骗啊。”
卢大小姐实在是忍俊不禁:“跟我哥做了那么多年朋友,你居然连他一成的狡诈也没学过去。”
“喂,怎么说话呢?”拍拍衣服,卢天恒示意不用景博扶,自己就站了起来,“怎么说也是你亲哥哥,我狡诈,那你是什么?”
“说我什么都可以。”卢大小姐还真是从来不介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爱怎么说我都ok,反正我又不能把我的想法装进你的脑子,你爱怎么想都随便。”
“……真是不够你说的。”使劲揉揉自家大小姐的脑袋,卢天恒真是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
景博看着他们俩兄妹如出一辙的笑容,只能露出一个苦笑:“居然这样也可以开玩笑,服了你们了。”
“我们从小到大玩惯了的。”一顺手就揽上大小姐的肩膀,卢天恒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次她至少要在香港待一年,这家伙的调皮和麻烦,kgs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卢大小姐又是一个肘击打过去,可这次只是轻轻一下,抬头,同样对着景博笑了笑:“以后大概要经常见面了,kgs1ey,希望我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
“不会,我有预感,和你做同事会是我的荣幸。”
景博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这么说。
4第三章
托母上大人的福,未来一年里,卢大小姐都要在音乐系担任音乐欣赏课的讲师了,虽然薪酬很不错,时间安排也比较宽松,不过对于常年旅行的她来说,这份工作还是过于【正经】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的啊……”
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卢大小姐忍不住一头就磕上了桌角。
——她长这么大,最不习惯穿的就是这种正装,礼服之类的因为美观所以还好,这样总带着一股刻板呆滞的职业装,是她非常讨厌的类型。
“果然,还是衬衫和牛仔裤更适合我……”
“也不是啊。”
一进房门就听到她各种抱怨,卢天恒虽然想笑,不过还是很配合地走过去,拉起她转了一圈,一本正经地夸奖:“衣挑人,人穿衣,大小姐你身材好,穿上这种职业装也一样很抢眼啊。”
卢大小姐翻个白眼:“谁要出去抢眼了,我是说完全不舒服好不好?”边说着,她还边扯了扯领口,总觉得胸前绷得太紧了,很难受。
卢天恒皱皱眉。
白色上衣,黑色短裙,紧紧扣好的扣子,配上他家大小姐的身材,为什么怎么看都有一种……禁欲的诱惑啊掀桌!
“唔,别动,这里没弄好,我帮你整理一下。”
卢天恒试着开了最上面的领口纽扣,不过……貌似没什么变化啊。
开到第二颗,好家伙,露锁骨了啊!更不行。
比划一下第三颗……呃,到禁区了,绝对不行。
……好吧……
卢天恒默默扶额,他拿自家大小姐实在是没办法了,像她这样可以把职业装穿得让人眼球脱框的女人,只要不是瞎子,哪个男人都会心痒痒的啊挠墙……
想了想,哥哥大人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大小姐,算我拜托你,虽然是在大学上班,但是也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啊。要知道,男人嘛,你懂得,不能因为里面都是学生和老师就放松警惕。要是该动手的时候,打死了都算我的。”
卢大小姐嘴角一抽:“……身为一个高级警·务人员,说这种话真的没问题么?”
卢大督察斜眼看她:“不算我的,难道算你的?”
“……不,”卢大小姐回答得斩钉截铁,“算你的就好,不用客气,谢谢。”
“……”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而且从小到大,为大小姐背黑锅都快背出惯性来了,也不会不甘愿……不过,这种心头还是默默滴血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卢大督察扭过头,无声地咽下一口心头血。
卢天恒知道,在很多方面,他家大小姐一向都对自己很有信心。
可问题是……作为一个从小就被教导要照顾好妹妹的哥哥,尤其还是一个深知食色性也真谛的情场高手的哥哥,卢大督察虽然是个百分百真·男人,也实在是对男人的好色本性没信心啊给跪了!
就这么翻来覆去想了半天,卢大督察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虽然他不可能每天去大学里帮大小姐护航,不过没关系,天无绝人之路,他不还有个老友也是在大学里的么?
于是凌晨一点,正在睡梦中的某位大学教授就被一个电话吵醒了。刚结束实验才睡下的教授靠在床头,神色茫然地听了五分钟,才从老友十万火急的话里总结出一个中心思想。
——这是一个护花使者召集令。
友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第二天该上班的时候,卢大小姐就在自家楼下看见了一辆车。
车旁,有个西装绅士正对着她安静微笑。
“kgs1ey?”
卢大小姐走过去和他打招呼,还没等景博解释一下自己的来意,这位小姐已经先开了口:“不用说,一定是gordon拜托你的。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
这话说得其实很不客气,
可是,以天晴对景博的第一印象以及哥哥对他的描述来看,这真是一个绅士到了骨子里的男人。既然接受了她家哥哥的拜托,现在也已经到了她家楼下准备接人,就绝不可能做出让她一个人单独走这种事。
反正也是推不掉的,卢大小姐为什么还要装场面地去推脱?
“不麻烦。”景博先打开车门请她入内,又看着她系好安全带,自己才回了驾驶座,“我今天本来就要早点去实验室,看一下昨天的实验结果,而且也顺路。”
卢大小姐看他一眼,突然笑了笑:“不管怎么样,总要和你说句thnkyou。”
这位绅士教授,大概是听说她一直在旅行,好久没有回香港了,就以为她对香港并不熟悉:这位家住半山,到她这里最少要四十分钟的车程,兜圈兜成这样,还叫顺路?
卢大小姐有些想笑。
——像教授这样的男人,即使是在盛行绅士教育的英国,也绝对不多见。她在英国住过很久,却在回到香港之后,才遇见一个真正的绅士。
真是神奇。
一般情况下,景博和不熟悉的人相处时,会习惯性地寻找一些话题与对方聊天,免得冷场和尴尬。本来他还想着,到底要和好友的这位妹妹聊些什么,没想到就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对方再次把握了谈话的节奏。
“kgs1ey你应该是不知道的,不过,我其实在英国见过你。”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开题,景博有些意外,可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回车上。
他听得出来,shir1ey的声音里还带着笑,纯粹而又善意。
“那一年,我在英国学钢琴,因为有事,所以去了剑桥。那一次……”
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卢大小姐忍不住撑着额头,勾起嘴角。
“我被朋友拉去,听一场据说是剑桥最帅博士的交流讲座。要是没记错,似乎是论述【粒子和超对称粒子之间关系的研究可能性】。”
听到这里,景博也笑了:“那是我五年前就开始的研究题目。”
“可惜我对物理并不怎么了解。”回想起朋友简直是闪着绿光的眼神,还有台上那个几乎在发光的最帅博士生,卢大小姐终于轻声笑了出来,“我朋友倒是听得很专心。”
“那要麻烦你替我谢谢你的那位朋友了。”
“她可是你的fns来着,要是本人能听到你这么说,估计就该扑上来要签名了。”
面对天晴的调侃,景博突然略偏了偏头,避过她的视线,他嘴角还是勾着的,长长的睫毛却颤了颤,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