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彻底沉到谷底,没有天元帝的维护,她就始终矮了皇后一截,讪讪的笑了笑,缓缓起身道:“皇后娘娘莫要见怪,这些个日子臣妾跟着皇上,都是这样坐的,习惯了,皇后娘娘今儿来了,臣妾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还请皇后娘娘莫要见怪才是。”说着起身,话语中无一不透露出最近天元帝对她的宠爱,即使不甘却还是不得不给皇后把位置让出来,自己往对面穆贵妃身边的雕花椅子上坐下,面色有些难看。
皇后红色的宫装裙摆一甩,双手放置小腹前缓缓坐下,常年来身居高位留下来的尊贵气势展露无疑,一双凤眸看着皇贵妃,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即便眉眼弯弯,笑意却不达眼底,缓缓开口:“习惯?皇贵妃该坐的位置二十多年了都还没习惯?怎么这几日时间就习惯了?”皇后的话无一不讽刺皇贵妃不过一个妾室的身份,却偏偏一心想要坐上皇后宝座,皇贵妃脸色再度一僵,无话可说,只能把企盼的目光投向天元帝,天元帝眉头一皱,道:“老八,你说说,怎么回事?”
面对天元帝岔开话题,没让皇后和皇贵妃的口舌之争再发展下去,皇贵妃脸上的僵硬化开,笑容渐渐浮现,得意的瞥了皇后一眼,皇后淡淡的垂着眼帘,端着精致的茶盏开始喝茶。动作优雅,一举一动都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贵气,这不由得又让皇贵妃浮起的笑意一点点消退下去。
欧阳远把刚才皇贵妃和皇后之间的针锋相对尽收眼底,对于皇贵妃,他只能说不自量力,清了清嗓子,欧阳远道:“启禀父皇,这事儿臣还得从头说起,儿臣听说宁嫔娘娘小产过后,伤心过度,日日吵闹不休,皇贵妃将照顾宁嫔娘娘的事交给了母妃,所以儿臣今日来给母妃请安,刚说了不过几句话,宁嫔娘娘的贴身宫女莲儿跑来请母妃过去,说是宁嫔娘娘要上吊自杀,母妃嘱咐了儿臣在流云殿等着,可是母妃久去未归,儿臣擅自去了听雨轩,刚走到听雨轩外面,就发现有个太监鬼鬼遂遂的在听雨轩外面,不停往里面张望,儿臣动手欲把他拿下,却不想这太监还会武功,等儿臣擒住太监一看……呃,有胡子,不是太监。”欧阳远顿了顿,看着天元帝明显沉重的呼吸,接着道:“儿臣还认出,这个太监,是翊坤宫的侍卫长,王贵,作为翊坤宫的侍卫长,若是奉皇贵妃的命令来看望宁嫔娘娘,送补品汤药,大可光明正大的来,不必扮成太监,避开储秀宫的宫人,鬼鬼遂遂的去了听雨轩。”
“正如远儿所说,宁嫔闹得厉害,臣妾疲于应付,今儿好不容易劝好了宁嫔,就听见远儿在外面的声音,臣妾让流青出来看,却不想是这等事,臣妾拿不定主意,便让小凌子请了皇上皇后娘娘,皇贵妃和穆贵妃来。”贤妃说话说得恰到好处,拿捏也得当。
“就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卫私闯了后宫,贤妃就这般兴师动众的?”皇贵妃不悦的颦起柳眉,一双狭长的眼睛眯起,这个贤妃,总是给她找麻烦,一丝狠厉在眸中闪过。
“小事?”皇后冷哼一声,看着皇贵妃,然后又把目光落在王贵身上,接着道:“按宫规,后宫侍卫不得踏进妃嫔寝宫半步,而这个侍卫明知故范,那么听雨轩有什么值得他冒着生命危险去犯这掉脑袋的宫规?还是说皇贵妃翊坤宫的侍卫经常出入翊坤宫的寝殿,所以不把这规矩当规矩了?”
第六十三章讳乱宫围
不把规矩当规矩!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无异于是说皇贵妃宫里男子可以随便出入,讳乱宫围!皇后此话一出,皇贵妃脸色顿时白了几分,冷声道:“皇后娘娘说话要讲证据,臣妾宫里除了皇上经常来,还有哪个男子敢随意进?”
“皇贵妃那么激动做什么?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皇贵妃既然觉得自己行得端,坐得正,咱们就看看这位皇贵妃不熟悉的翊坤宫侍卫长怎么交代吧。”皇后句句话把皇贵妃的后路堵死,多么讽刺的一句话,“皇贵妃不熟悉的翊坤宫侍卫长”,哪个宫里的侍卫不是主子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更何况还是侍卫长?这皇贵妃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如果说一个人的眼神可以杀死人,那么皇后此刻肯定已经被皇贵妃千刀万刮,凌迟处死了。
“皇上,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思忖着,穆贵妃温柔的开口,眉宇中夹杂着为难。
天元帝被皇贵妃和皇后闹得心烦,听见穆贵妃开口,抬眼看了看,点点头,道:“旦说无妨。”
穆贵妃看着跪在地上的王贵,轻轻开口:“宁嫔小产那日,储秀宫乱成一团,皇后娘娘离开的早,后来皇上与皇贵妃离开后,臣妾又和贤妃淑妃说了几句话就打算回去,那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臣妾想着宁嫔失了孩子,贴身的两个宫女又被打发到了慎行司,臣妾不放心,就又去了听雨轩,这时候冒冒失失跑出来一个太监,还不小心撞着了臣妾,慌乱的跑了,臣妾以为是宁嫔小产的事人人自危才没了分寸,可是……”说到这,穆贵妃顿了顿,上下打量了打量跪在地上的王贵,接着道:“臣妾瞧着这……王侍卫长,倒是有些像当初撞了臣妾的那个太监,当时天黑,看不清模样,只是这身形倒是挺像的,臣妾在宫里这么多年,倒也的确是从来没见过那般高大的太监。”
穆贵妃这话不压于一个定时炸弹,宁嫔小产过后,当天夜里,这个男人竟然从宁嫔的听雨轩出来,这就耐人寻味了。此话一出,王贵当既白了脸色,浑身都打哆嗦。
“混账奴才,还不快从实招来!”天元帝一脚踢在王贵肩上,王贵倒在地上闷哼一声,把目光移到皇贵妃身上,皇贵妃狭长的美眸一眯,王贵顿时面如死灰,哆嗦着开口:“皇上饶命,奴才鬼迷心窍,想去听雨轩偷点东西……”
“父皇面前还敢撒谎,欺君之罪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罪。”欧阳远自然没有错过王贵看向皇贵妃的那个动作,厉声开口。
诛灭九族!对于王贵来说简直是五雷哄顶,他的父母就只有他一个儿子,自己做的荒唐事,怎么能连累父母?王贵有些愧疚的开口:“奴才招,奴才与宁嫔娘娘自幼相识,宁嫔娘娘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奴才只是卑微草根,奴才配不上宁嫔娘娘,直到娘娘三年前进宫,奴才是今年年初进宫当侍卫的,被分配到了翊坤宫,在宫里遇见宁嫔娘娘,是皇贵妃生辰的时候,宁嫔娘娘见着奴才很惊讶,两个多月前,奴才在……”说到两个多月前,王贵就怎么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口,跪下一个劲的叩头求饶:“一切都是奴才的错,求皇上不要波及他人,求皇上开恩。”
“两个多月前?”皇后凤眼一抬,看着王贵道:“两个月前发生了什么?”两个多月前,宁嫔的胎也不过三个月,也是两个多月,在场的人哪个不是聪明绝顶的人,若是再不明白什么,也不用在宫里混了,直接拿刀摸脖子算了,天元帝脸色难看得可怕,皇后斜瞟了天元帝一眼,温声道:“皇上,臣妾觉得这事还得宣了宁嫔来才是,毕竟这两人从小青梅竹马的,这……若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关皇家颜面,还是早些处置了的好。”
皇后这句“见不得光”,“事关皇家颜面”,天元帝脸色彻底阴沉下来,贤妃接过话:“皇上,臣妾让流青去请宁嫔过来吧。”
天元帝闭上眼睛不说话,手掌放到膝盖上,食指不停地敲击着膝盖,听了贤妃的话,天元帝敲击膝盖的动作一顿,然后点点头,贤妃唤来流青,温声道:“去听雨轩请了宁嫔来,就说皇上要见她。”
流青福了个礼,盈盈道:“是!”然后退了出去。
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王贵,冷冷的道:“想不想听听宁嫔待会儿会怎么说?老八,把人给我押到里屋去,把嘴堵上。”皇后只带了桂嬷嬷一个人,而欧阳远在这里坐着,待会宁嫔来了只怕不合适,而这里也只有欧阳远制得住王贵,欧阳远应了一声,把王贵押到里屋,找了帕子塞上嘴,王贵挣扎着,欧阳远一个耳光打在王贵脑袋上,压低了声音道:“难道你就不想听听自己心爱的女人是怎么来辩解的?看看她值不值得你用全家性命拼死相护?”
王贵身子先是一僵,随后软了下来,欧阳远见他安静下来,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听雨轩,宁嫔如坐针毡,先前贤妃临走前的话,什么叫“很快就会见到皇上了?”让出去打听的莲儿也还没有回来,宁嫔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娘娘,娘娘,”莲儿从外面跑进来,宁嫔来忙站起身,问:“怎么样?出什么事了?”宁嫔拉着莲儿的手都在颤抖,她怕,她背负着宁氏满门的荣耀,她当初怎么可以那么糊涂?
莲儿觉察到宁嫔的瑟瑟发抖,又想着宁嫔失了孩子后也经常这样,安抚道:“娘娘,您坐着,怎么还在发抖?”
“别管我怎么发抖,”宁嫔一把推开莲儿,一手撑着榻上的方桌,道:“快说!打听到了什么?”宁嫔手抖得厉害,身子也站得不稳,莲儿连忙道:“回娘娘的话,流云殿的奴才口风严,奴婢什么都没打听道,只是后来皇上,皇贵妃,穆贵妃都来了流云殿。至于为着什么事,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说怀王殿下抓了一个贼。”
“贼?”宁嫔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一个人,那日小产他也来过,说过几天再来看自己的,会不会……想到这,宁嫔不经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滑,好在莲儿眼急手快扶了宁嫔一把,担忧的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奴婢给您传太医来,娘娘……”
“宁嫔娘娘,皇上请您到流云殿面圣。”流青的声音在听雨轩陡然响起,宁嫔一怔,随后彻底瘫软在莲儿怀中,莲儿惊慌不矣,看着流青道:“流青姑娘,我家娘娘身体不适,可否……”流青看着失神的宁嫔,不等莲儿把话说完接着道:“宁嫔娘娘,皇上请您即刻到流云殿面圣。”莲儿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再蠢也从流青的态度中,看出了,今日宁嫔是非去不可的,只得低头唤了声:“娘娘……”
宁嫔眼睛里渐渐有了焦距,不论如何,自己都要赌一把,她不能让宁氏一族都悔在自己手上,宁嫔渐渐平静下来,浅浅的的开口:“莲儿,扶本宫起来!”莲儿连忙扶着宁嫔起身,宁嫔看着站在门口的流青,道:“劳烦流青姑娘带路。”流青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宁嫔,福了个礼,转身往外走,莲儿扶着宁嫔,跟上。
站在流云殿外面,宁嫔顿了顿,这才缓缓走进流云殿,贤妃抱歉的神情,穆贵妃淡淡的看了一眼,皇贵妃冷厉的眼神,皇后平淡的神情,天元帝还是保持着闭目敲击膝盖的动作,宁嫔站定,蹲身行礼:“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皇上万安,皇后娘娘金安。”
天元帝没有睁开眼睛看宁嫔一眼,也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流云殿内沉寂下来,最后还是皇后开口,皇后端起茶盏,轻轻品了一口,放下茶盏道:“宁嫔,你可知罪?”
宁嫔心头一紧,手中的帕子都快捏成一团了,低声道:“臣妾不知,还请皇后娘娘明示。”撑住,一定要撑住。
皇后将茶盏往方桌上重重一放,厉声道:“还敢狡辩?讳乱宫围是什么罪?那本宫问你,你之前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宁嫔本就心虚着,被皇后这急颜厉色一呵斥,脸色彻底一白,身子一软斜在地上,张了张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知道了,还是知道了?
“怎么?还要本宫把那野种的父亲也让人押上来?”皇后此刻看了宁嫔的样子,已经完全肯定之前的那个孩子不是天元帝的,贤妃听了皇后的话,微微颦眉,宁嫔眼底全是愧疚,对不起了。
“皇上,臣妾有罪,臣妾是被逼迫的,皇上,”宁嫔声泪具下,袖子掩面哭泣,梨花带雨,好不可怜,里屋,欧阳远看着王贵眼中不可置信,悲凉,哀痛,面如死灰,不禁嘴角嘲讽的弧度更大了,宁嫔见天元帝还是一动不动,跪着不停地叩头,哭泣道:“皇上,臣妾不敢告诉皇上,臣妾怕皇上嫌弃臣妾,皇上,臣妾有罪,不再是清白之身,求皇上赐死臣妾,只求皇上不要牵连臣妾的家人,皇上,臣妾求你了。”宁嫔额头已经磕出了血迹,眼睛哭得红肿起来。
天元帝睁开眼睛,将方桌上的茶盏摔到宁嫔身上,厉声道:“贱人!”宁嫔呜咽一声,皇后淡淡的开口:“皇上消消气,宁嫔,本宫问你,王贵可是与你偷情的男人?”
宁嫔点点头,皇后接着道:“那你之前的孩子,也是他的?”
宁嫔眼泪吧哒吧哒的掉,再度点点头,皇后又道:“赏梅宴上,你是怎么摔倒的?可有人指使?”
第六十四章求情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话?”皇贵妃一听,顿时忍不住开口:“这宁嫔腹中之子并非皇嗣,自然不敢生下来,自己摔倒没了孩子,皇后娘娘说有人指使,似乎说不过去吧?”
“哦?皇贵妃怎么肯定宁嫔的孩子是自己摔没了的?”皇后眼波流转,冷笑着开口:“当时谁都不知道那个孩子不是皇上的,皇贵妃一口一个提醒着宁嫔小心了莫遭人陷害失了孩子,不过一个时辰,宁嫔就小产了,皇贵妃又是一口一个提醒着众人,宁嫔的孩子是有人暗害流掉的,怎么这会如此斩钉截铁说是宁嫔自己摔倒的?是皇贵妃当初自个儿看见了宁嫔自己摔倒,知情不报?还是说皇贵妃早就知道这个孩子不是皇上的?”
天元帝听了皇后的话,不禁看向皇贵妃,皇贵妃脸上的笑意越发挂不住,皇后说的两个假设,不论哪一个,都是欺君罔上,哪个都不能承认!架不住天元帝看过来的目光,皇贵妃强颜欢笑道:“臣妾这是听到宁嫔自己承认与人有染,才开口的,皇后娘娘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臣妾可受不起!”
天元帝收回看着皇贵妃的目光,看着宁嫔,眼底满是冰冷,沉声道:“说,那日是怎么摔倒的?”
宁嫔颤抖着纤细的身子,楚楚可怜,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苍白的嘴唇微启,低哑的声线飘逸而出:“是……是臣妾自己摔倒的,因为……那……不是皇上的……嗯哼。”
“哐啷……”方桌上的茶盏再度摔在宁嫔身上,天元帝气的呼吸沉重,喘着粗气道:“贱人,来人,把这个贱人拖出去,乱棍打死!还有那个j夫,诛连九族!”
“皇上且慢!”贤妃浅浅的开口,天元帝看向贤妃,冷声道:“贤妃有什么话说?”
贤妃缓缓站起身,然后跪在地上,穆贵妃和皇后眼中都浮现惊讶的神色,贤妃温婉的开口:“启禀皇上,宁嫔与人私通,讳乱宫围,千刀万刮都不足以减轻皇上的心头之恨,可这已经年底了,不宜沾染血腥,影响了来年圣金的运道,臣妾希望皇上按宫里的规矩赐死宁嫔,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说到这,贤妃顿了顿,接着道:“这其实也是有臣妾的私心的。”
天元帝一开始听着贤妃为宁嫔求情,顿时脸都黑了一圈,可是听着后面的,脸色渐渐缓和了几分,说到后面,一向大公无私的贤妃居然说自己有私心了,天元帝道:“私心?”
“是,臣妾私心再过几日便是腊月初十,远儿的生辰,今儿远儿来看臣妾,告诉臣妾他有了心仪的姑娘,想娶了做侧妃,臣妾就想借着远儿的生辰,让皇上也瞧瞧远儿选的姑娘合不合皇上心意。”贤妃说道着,看了天元帝一眼,天元帝颦着眉,眼底有些愧疚,众多儿子中,他没有一个是记生辰的,除了……想着这,天元帝有些惭愧,敲了敲膝盖,道:“如此就依你之言,皇后安排日子吧,三日内处理干净!”
“臣妾尊旨!”皇后点点头,然后对桂嬷嬷道:“把宁嫔待会听雨轩,还有里面的那个j夫,也一并带出去,处置了。”
宁嫔听了皇后的话,不可置信的看向里间,这时欧阳远押着面色惨白的王贵出来,没有看宁嫔一眼,径直出了流云殿,交给外面的侍卫。
“奴婢尊旨。”桂嬷嬷扶了个礼,看着失神的宁嫔,道:“宁嫔娘娘请吧。”宁嫔一动不动,桂嬷嬷眉头一皱,拉起宁嫔就往外面走去。
“多谢皇上成全臣妾私心。”贤妃看着宁嫔自欧阳远带着王贵出来时就失神的容颜,不禁叹了口气,然后叩谢天元帝恩典起身坐回雕花大椅上。
天元帝这时看向贤妃道:“倒是朕忙得,忘了老八的生辰,你说老八有了心仪的女子?朕倒是想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让那臭小子动了成亲的心思。”
贤妃无奈的笑了笑,道:“是郑侍郎的千金,叫郑慧儿!”
“哦?既然是怀王殿下心仪的姑娘,又是郑侍郎家的千金,怎么就纳为了侧妃?”皇贵妃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把目光落在皇后身上,接着道:“臣妾记得那个郑家千金,和皇后娘娘的侄女儿孟小姐是手帕交,感情极为要好呢?这郑家小姐都要有了归宿,也不知孟小姐……”孟清清喜欢欧阳宸,欧阳宸是皇后养子,偏偏却要娶了一个青楼妓子,都不娶孟清清,这不是活脱脱不给皇后面子嘛。
“皇贵妃,现在贤妃说的是怀王殿下的婚事,怎么就扯到清清身上了,”皇后哪能不知道皇贵妃的心思,接着道:“本宫只有这么一个侄女儿,本宫自然是要多留两年,皇贵妃与其关心本宫的侄女儿,不如好好为自个儿亲弟弟保持保持婚事,说起来令弟也二十有二了,但是成婚的年龄了。”皇贵妃的弟弟常康,帝京一大恶少,哪家敢把女儿嫁给他?吃喝嫖赌无恶不做,比起一心心仪欧阳宸的孟清清,那简直才叫人不愿提起。
皇贵妃一窒,气的说不出话来,穆贵妃见气氛尴尬,笑着道:“臣妾倒是见过郑家小姐几次,进退有度,模样倒也惹人怜爱,娶妻娶贤,倒也是不错的。”
穆贵妃这话倒是让天元帝听着顺耳,正巧欧阳远这时也进来了,天元帝喊住欧阳远问道:“老八,你母妃说你心仪郑家的千金?想要纳为侧妃,既然心仪,怎么不娶为正妃?”
欧阳远对天元帝拱拱手道:“回禀父皇,儿臣目前只是对郑小姐初有好感,便打算先娶了回去,以免让别人捷足先登了,以后儿臣觉得自个儿当真是喜欢她,儿臣再扶正她为王妃便是!”
“你倒是猴精,先娶了回去放着?”天元帝虽说是怒骂着欧阳远,语气中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笑意,接着道:“你愿意成亲,虽说是个侧妃,朕也由着你,你生辰就……”
“父皇,”天元帝话还没说完,欧阳远就打断天元帝的话,接着道:“启禀父皇,这到了年下,儿臣不想大肆操办,父皇直接下圣旨赐婚便是。”宫里出了这样的事,再大肆操办生辰,的确是不大好,听了欧阳远的话,天元帝眼中有些欣慰,点点头道:“好,朕这就回养心殿去拟旨,穆贵妃扶朕回养心殿。”天元帝对穆贵妃招招手。
皇后和皇贵妃脸色都不大好看,两人鹤蚌相争,鱼翁得利,刚才皇后和皇贵妃两人的针锋相对,让天元帝原本就阴沉的心情,再加上宁嫔讳乱宫围的打击,甚是心烦,原本宁嫔有孕,天元帝老来得子,心中甚是欢喜,哪知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这对天元帝来说无疑不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臣妾恭送皇上。”皇后,皇贵妃,贤妃,纷纷起身行礼,欧阳远也拱手道:“儿臣恭送父皇。”穆贵妃扶着天元帝缓缓走出流云殿。
“本宫也累了,就先回翊坤宫休息了。”皇贵妃起身瞥了一眼皇后,嘲讽的道:“本宫还以为皇上会由皇后娘娘陪着回养心殿,倒是便宜了穆贵妃。”
皇后由着桂嬷嬷扶起身,看也不看皇贵妃一眼,淡淡的开口:“皇贵妃还是趁着如今还掌握着后宫大权,好好享受行使的权利,也没几日享受了。”
第六十五章诉情
皇后和皇贵妃都离开后,欧阳远陪着贤妃用了晚膳才离开。
贤妃坐在榻上,手肘撑着方桌,手上捏着一方丝帕,屋子里没有点灯,冷清的月光照进来,映得贤妃的身影有些寂寥,神色隐晦异常,伸手揉了揉眉心,红唇轻启:“流青。”
“娘娘,奴婢在。”流青端着烛台进来,把屋子里的蜡烛点燃,顿时流云殿里亮堂起来,贤妃微微不适应的用手当了当光,流青灭了手中的烛台,放置一旁,对贤妃轻轻福了个礼:“娘娘有什么吩咐?”
“宁嫔可还好?”贤妃轻言出声。
流青诧异的看了贤妃一眼,今儿贤妃借着怀王殿下得名义替宁嫔求情时,她就觉得不怎么对劲,贤妃向来不喜欢管宫中的事,突然关心起宁嫔……流青道:“启禀娘娘,今儿皇上回养心殿后,就连下三道圣旨,第一道是后宫一切事宜交由皇后娘娘处理,免了皇贵妃,和穆贵妃协理六宫的权利。第二道是斥责御史台侍御史宁杨,贬为玄城刺史,举家迁往玄城,第三道是给怀王殿下赐婚的圣旨,皇上圣旨刚下不久,皇后娘娘下了懿旨,赐死宁嫔,就在明日。”
“明日么?”贤妃喃昵一句,接着道:“扶本宫去听雨轩看看宁嫔吧。”
“娘娘?”流青不赞同的看着贤妃,接着道:“皇后娘娘本就疑心宁嫔娘娘之前小产是有人陷害,娘娘今儿替宁嫔娘娘求情,留她全尸,不守皮肉之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娘娘若是再去瞧了,难免落人口舌。”流青劝慰着贤妃,想要打消贤妃这个念头。
“宁嫔自入宫就住在储秀宫,于情于礼,本宫都该去送她一程,”贤妃目光落在流青身上,流青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没能开口,贤妃伸手,流青连忙扶着贤妃起身。
听雨轩分外寞落,丝毫不见半个月前的热闹,没了各宫前来的恭维的贺礼,宫里的奴才也都良禽择木而栖,各自寻觅了主子,一时间偌大的听雨轩内,仅仅只还有宁嫔和莲儿两个人,一时间安静的可以清晰的听见轻缓的脚步声。
走到屋外,贤妃对流青摆摆手,流青咬咬唇顿住脚步守在外面,嘱咐了一句:“奴婢守在外面,娘娘有事叫一声。”
“嗯。”贤妃点点头,推开房门,大厅空无一人,贤妃往里间走,绕过屏风,宁嫔一身长裙坐在榻上,衣裳的颜色是极浅极浅的粉色,头上绾着少女的发髻,不缀半点珠花,眉眼间的神色眷恋的看着手中之物——一个草辫的蚂蚱,颜色已经泛黄,看起来年生久远,方桌上还放着一个色质下成的翡翠镯子,不是宫里能有的东西,想来是王贵送给宁嫔的。
“贤妃娘娘来了。”宁嫔把玩着手中的蚂蚱,也不抬头看贤妃一眼,贤妃抿抿唇,走到方桌右边坐下,看着宁嫔手中的蚂蚱,温声道:“很精致的蚂蚱。”
“贤妃娘娘也这样觉得?”贤妃的话宁嫔似乎很受听,唇角微微勾起,半点不似平日里后宫交际时那种不达眼底的笑意,然后看着手中的蚂蚱,温声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送给我的,那时我六岁,他长我四岁,家里的侍女陪着我去当纸鸢,他背着药篓替母亲采药,那时候年纪小,我不喜欢侍女跟着,因为我娘就是因为侍女爬上我爹的床,而郁郁而终,所以府上的侍女,我都是不待见的,喝令侍女不要跟着,我缠着贵陪我玩,他要采药,送了我这个蚂蚱给我玩。”宁嫔目光灼灼的看着手上的蚂蚱,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
“这镯子也是他送给你的?”贤妃坐下才看见镯子上断裂的痕迹,因为小心摆放在桌子上拼放好,所以远远看着,倒像是完好的。
“是三年前,我进宫选秀前夕送我的,那时候,我爹说,宫里一切他都打点好了,我没有办法抗旨不尊,爹说宁氏一族得荣耀,都肩负在我身上,所以那天下午,我们相约在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相见,他那天很高兴,高兴到让我不忍心开口告诉他,自己要进宫的消息,最后他送给我这个镯子,说……”宁嫔气息微微有些不稳,而后眼眶渐渐湿润起来,说到王贵送她这只镯子的时候竟哽咽得无法出声,贤妃也不催,只是静静地听着,宁嫔顿了顿,接着道:“他说,'盈盈,我今天告诉我娘,我有喜欢的人了,盈盈,我喜欢你,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你,可是我会努力出人头地,然后光明正大的去宁府提亲'。”宁嫔眼泪最终还是掉落下来,重重的砸在手中的草蚂蚱上。
宁嫔胡乱的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吸吸鼻子道:“家族荣耀与他之间,我选择了家族的,荣耀,我不顾他满心欢喜,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摔碎了这只镯子,告诉他我要进宫了,这种货色的镯子,宫里的宫女都看不上眼,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忘不了他错愕受伤的神情,我毅然转身离开。我不知道他待了多久,我只知道,那晚上下了一夜的雨,雷声轰响,待到天明我返回那里,地上只剩下这摔断了的翡翠镯子。”
贤妃叹了口气,轻声道:“不过都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宁嫔冷笑一声,模样又哀怨起来,接着道:“在宫里,我才体会到什么是身不由己,为了宁氏一族的荣耀,我不得不争宠,不得不去斗,我好累。直到再次在宫里见到贵,他没有娶妻,他进宫了,我心里偷偷涌起一丝窃喜,窃喜他是不是为我而来的。”
“他是为我而来的,他冒着生命危险与我偷情,我本也以为自己是可以不负他的,可是那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最终,我还是想着宁氏一族,最终还是负了他。”宁嫔说的是今天她在天元帝面前控诉王贵j污她的事,宁嫔手微微颤抖,都拿不住那只草蚂蚱,终于抬头看向贤妃,眼中有些红肿,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道:“他……他怎么……样了?”最后几乎听不见声音。
“诛连三族,明儿黄昏行刑。”贤妃缓缓开口,语气中没有惋惜,没有怜悯,其实这样的结果宁嫔自己是清楚的,只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心中任然抱着那随时可能破灭的希望。
“是了,我该知道的不是?皇上素来心狠,怎么可能网开一面。”宁嫔自嘲的笑了笑,然后道:“明儿黄昏,倒是可以一同上路,也是好的,也不知他肯不肯原谅,我。”
“会的。”贤妃点点头,宁嫔侧过头看着贤妃,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脸上绽开一抹极为暖人的笑意。
第六十六章你若不高兴,我便不见他
不日,天元帝的三道诏书可谓是传遍朝野,这御史台的侍御史宁杨,前段时间在朝堂上可谓是炙手可热,女儿在后宫备受恩宠,又怀了皇嗣,听皇上的意思还有要进宁嫔位分的意思,众人正琢磨着这宁杨的官职也会不会因为女儿的恩宠升上一升,可是这宁嫔刚小产不久,宁杨就被贬官,随后后宫传来宁嫔因丧子伤心过度,割腕自杀的消息,一时间猜测不断,众说纷纭。
而据说天元帝也因为悲伤宁嫔先失了孩子,后又自杀而伤心过度,病倒了。
让皇后重掌管理六宫的权利,这时在众人意料之中的事,皇后身后有孟家,根基深厚,只要孟家不倒,天元帝就不可能废后。
而最让人惊讶的,还是关于欧阳远和郑慧儿赐婚的圣旨,这怀王殿下为人张狂风流成性,家中美姬无数,偏偏就是不肯成婚,如今听说这婚事还是怀王殿下自己求来的,这倒是让人大跌眼境,尤其是十六皇子欧阳临张着嘴巴,久久不能平复下来,震惊的看着欧阳远的样子,得,一时间这郑侍郎又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生的女儿竟然可以让对成亲避之不及的怀王殿下倾心,虽说只是个侧妃得名分,可是天元帝圣旨上说了,一切按正妃的礼数来,也就是说以后这郑小姐很可能就是这怀王府的怀王妃了,这不禁让人觉得这郑慧儿该是有多么知书达理的女子?而怀王的婚事定在天元二十八年四月初四,也就是说来年开年就有两件大事,一是三月十七天元帝五十一岁生辰,二是怀王殿下纳侧妃。
郑府。
“小姐,你开开门,吃点东西吧,小姐!”一个粉衣丫鬟手中端着托盘,站在门外敲着门,哀声呼唤道。这是郑慧儿的贴身丫鬟,小芝。
房内,郑慧儿面色有些憔悴,整个人都瘦削下来,下巴尖尖的,半分没有接到赐婚的喜悦,一身鹅黄|色长裙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拿着一方雪白的锦帕,上好的蜀锦,不似女子手绢,是一方男子的手帕,敲门声突然停下,只听得一声男子的声音:“慧儿,开门,是爹爹。”
郑慧儿睫毛颤动几下,拉开梳妆台上首饰盒的一个小抽屉,小心翼翼的将锦帕放进去。
郑经一身玄色锦袍在门外急得都头上都快冒烟了,自打昨天小苏子来传了赐婚的圣旨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让见,郑经的发妻杨氏去的早,后来娶的填房李氏也是常年病弱,卧病在床,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郑经打心眼里疼爱,这天元帝赐婚,自己压根是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自小就听话,像这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理人,不吃饭的情况,是从来也没有过的,郑经不由得思忖着是不是郑慧儿不满意这场婚事,这怀王殿下虽然是风流了些,可是这是怀王殿下自己求来的婚事,也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谁也更改不了,郑经担忧不已正准备再敲门,“吱——”门应声而开,纤细的身影就静静的站在门内,郑经看着不禁心头一阵酸楚,整个人瘦弱的风一吹便会倒一般。
郑经心疼女儿,若是女儿当真不愿意,自己进宫去求求皇上,哪怕是丢了头上的,乌纱帽也在所不惜,虽说不甘心,但是为了慧儿,郑经嗓子干涩的开口:“慧儿,若你当真不喜欢怀王殿下,爹这就进宫去,让皇上……”
郑慧儿不等郑经说完话,淡淡的开口:“爹爹,皇命不可违,慧儿早晚都会嫁人的,虽说是,侧妃,却也是正妃的排场,而且既然是怀王殿下亲自求的圣旨,想来以后也不会亏待了慧儿爹爹放心便是。”声线浅浅,仿佛把自己关在房内一天一夜的不是她自己一般。
郑慧儿一句“皇命不可违”赌得郑经哑口无言,的确皇家看上慧儿,那是整个郑家的福气,其他的大家小姐哪怕是入王府做侍妾也是愿意的何况这侧妃之位,也是不少人肖想的,郑经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道:“慧儿,爹……爹定然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不让你受了半分委屈。”
“慧儿明白爹爹的心意,爹爹政事繁忙,早些休息吧,慧儿没事了,不会再像之前一样的。”郑慧儿点点头。
“哎!”郑经点点头,道:“那爹去看看你母亲,她最近身子不大好,你也好好休息。”说完,郑经就往外外走,郑慧儿看着郑经匆匆离开的背影,眼底掠过一抹失望,然后转瞬即逝。
楚王府。
欧阳宸和九娘自赏梅宴回来后,虽说九娘没有搬回水墨阁,两人同住初漪阁一个屋檐下,可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似乎有意无意的避免着对方。早晨欧阳宸上朝的时候九娘还未起,晚上忙完政务回房时,九娘已经睡下,白日九娘在房间用膳,欧阳宸有时在宫里用过了回来,有时在书房用膳。
书房,欧阳宸坐在书房看着这几日怀荫城来的消息,不禁眯了眯眼,穆少杰的名字频频出现在信纸上,人在帝京,却能一手操控梁城,玄成,怀荫城三个城市的商业格局,常氏不论事隐匿在背后的铺子,还是明面上的铺子,通通受到了打压,入不敷出,倒闭数家,照此发展下去,只怕常家……由此看来穆少杰和阿九的关系绝不一般,至少说说穆少杰对阿九是不一般的。
“扣扣扣……”低沉的敲门声想起,欧阳宸放下手中的信纸,温声道:“进来。”
邱寒一身白色竹纹长衫手中拿着一道木兰青的帖子进来,隔得老远就把手中的帖子甩给坐在书桌后面的欧阳宸,道:“穆少杰给姑娘的拜帖。”
木兰青的帖子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飞旋直逼欧阳宸面前,欧阳宸右手一抬,接住拜帖,目光扫了一眼木兰青的封面,捏着拜帖的手指隐隐发白,良久才缓缓开口:“送去初漪阁给她。”说着手腕一动,帖子再次以飞快的速度向邱寒袭去。
邱寒接过帖子,笑嘻嘻的看着欧阳宸,意味深长的道:“你就不想知道穆少杰约姑娘去哪?”目光再度扫过桌子上的信纸,笑意更深了几分,再度开口:“江南李氏绸庄被三天前被穆少杰打压,彻底倒闭。”
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