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更觉得他笑起来有凡凡所说的男性魅力。他实在应该常笑,如果他真想讨老婆的话。
“小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后来补充。
“他未婚?”
路华看了我一眼。
“他条件很好,我很难相信他没有固定对象。”
“小陆有他的兴趣。”他只这么说。
“你没有想过叫他结婚?”
“我不做缺德事。”
凡凡啊凡凡,可以把陆星座除名了,专攻路华吧!
我替凡凡多看路华几眼,的确,不英俊,但也不难看,衣著更没得挑剔,出身一定不差,比谜般的陆星座可靠是实情,只是,他的脾气碰上凡凡的脾气……我不敢想像。
车子停住。
我看他,他正在熄引擎。
“到了,就在这附近没错吧?”
“应该是吧。”
我下车,路华也下车,他指指萧综合医院,我会意的点头,看准左右没车,就要冲过去。路华居然捉住我胳臂。
他吼。“你不要命了啊你。”
“你又在生什么气嘛!”
唉哟,良机莫失,好不容易左右车子都还离得远,我甩开他的手。他居然硬又拉了我回来,真教人火大。
“你做什么啦?”
“前面就有斑马线、红绿灯,”他的口气像在对一个三岁的小孩说话,好像很忍耐似的。“多走五十公尺不会累死你。”
“又没有车子,”我辩,然后生气的说:“都是你啦,车子多起来了。”
“很好,我救了你一命。”
“呸!你耽误我的时间。”
“去走人行道斑马线,不要制造交通事故。”
“你少唬人,我从来就没出过事。”
“你真的有机车驾照吗?”
“当然有。”我一直在注意等车子少时再一次冲刺。
“你是怎么考上的?”
“机车驾照又不难考,我一考就过了。”
“我不相信,你拿给我看看。”
“驾照?”
“对,我不信你考得上。”
好吧,反正现在车子正多,我就拿给他看,叫他别小看我。路华接过去,只瞧一眼,就放进自己上衣口袋里。
“还给我!”我跳脚。“我会还给你!”他一点笑容也没有,“如果你遵守交通规则,来回都不穿越马路,我自然会还你。”
“你大过分了,你又不是警察。”
“我把你带出来,就有义务安全送你回去,你想不要命都不行。”
遇上这个人,真是我的劫难?
“你好过分!”我想不出其他骂人的话,只好重复。
“十一点快到了,小姐。”他居然无动于衷。
顾客第一,我不想失信于人,只好跺跺脚就跑,当然,我不以为他敢说不敢做,乖乖的多跑一百多公尺,钻入对面一条巷子,去敲伍太太的门。我喘气。
我发誓我没有坏心到要去报复一个病人,只是刚好伍太太的朋友在,伍太太好心的帮我推销,钱入口袋,拒绝的话吐不出来,耽搁近半小时,才得脱身。但愿萧综合医院生意兴隆,也把路华拖住了,要不然那个坏脾气鬼不暴跳如雷才怪。我没有故意整他,心安得很。
走出巷子,左右车少,我小心的穿过马路,慢慢走向医院,说什么也不再跑冤枉路。
妙极,路华刚出来,没看见我横越马路。
他看著我走近。“你违反约定,张丽丝小姐。”
“什么?”我无知的问。
“你如果想瞒过我,最好多用用你可爱的脑袋。你应该从我的右手运走过来,可是你相反,可见你又不守规矩。”
侦探的大脑在生病时也不休息吗?
我懊恼。
“哦,我忘了,我怕你等太久会不耐烦。”
“你真体贴!”他讽刺的说。
我不觉得穿越马路有什么严重性,他干嘛这样神经质呢?似乎我无药可救,是个坏孩子!
“上车吧!”一副对我已死心的样子。
我很忍耐,一直到车行十分钟,他依然臭著一张脸,沈默以罚,我觉得我有必要让他知道我不是没主见的绵羊。
我赐教:“如果你一直这么易怒,难以取悦,我怕你会吓跑所有想嫁给你的小姐,那可不是我的错。”
“看你过马路的样子,大概不会长寿,没有那个男人肯娶短命的女人,到时候你嫁不出去别怪我没警告你。”
。
“我会嫁不出去?你请放心。上次约会,我男朋友己暗示在向我求婚。”
“虽然我认为二十一岁结婚太早——但对你例外。有个人管你才是好事,至少路上行驶的司机们可免于得心脏病。”
信介哥说的役错,我很乐意跟任何人融洽相处,确实也很容易做到,但还是有例外,因为有些人实在太难相处了。
我退一步。“我承认我不该穿越马路,但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路华突然转头看我。
“看前面啊,红灯!”我叫。
猛然煞车,我前仰后俯。
“你开车的技术才会议人得心脏病呢!”
奇怪,这次他倒没有反驳,很安静的样子。在忏侮吗?他会?我才不信!(哦,我不能受了他的坏影响,变得刻薄起来。)
我弥补。“路先生,你不舒服吗?”“
他没有回答,我说著观察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奇怪,我说措了什么话吗?他这么怪。我回想,什么也没有。
车子平平安安的回到大厦的停车处。我依然未得知他约我上车所要告诉我的话,由不得我再沈默了。
“刚才上车之前,你说你有话要对我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路华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我真是的,差点儿忘了。”他说:“我一直在想,你著起来文静秀气,怎么会再欢胃险穿越马路,难道女人都是表里不一吗?”
“不要克枉别人,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是我自己喜欢这么做。”
“为什么?”
“一定要有原因吗?”
“我相信物理定律,再不合理的事也有潜在因素。”
“嗯!”我想了想,默认:“可能因为我很胆小,唯一敢做的冒险活动就是穿越马路,这理由行吗?”
他带著嘲笑的语气说:“我见过你胆小的一面,也见过你胆大包天的一面。到底你是真胆小假胆大,还是真胆大假胆小?”
“我怎么知道?”
“我想每个人都有胆小的时候和胆大的时候。”
他将双臂抱在胸前,一副打算坐在车子里谈下去的样子。我却瞧见郝瑶菁在探头探脑,很感到不平衡,深怕她又造谣生事。
“不要在这里谈好吗?”
“怎么了?”
他反问我,但也很快发现问题所在,豁然打开车门,跨了出去,大声道:
“郝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郝瑶菁摇著手,很快缩回大厦去。
路华又坐进车里,跟我说:
“没事了,继续谈吧!”
这精明的侦探也有糊涂的一面。
我喟然。“你没事,我有事。再关在车里五分钟,郝小姐准又出来探视,然后不到天黑,伯爵大厦上上下下的人都会知道,徵信社的总侦查长今天跟谁出去啦,那个女孩子又是谁啦,两个人开在车子里多久啦……”
路华仰起头来,很粗鲁的放声大笑。
“原来你在乎的是这个。”
“有什么好笑的?我不喜欢闲言闲语。”
“你不必在乎她。”
“可是她在乎你跟谁在一起!”啊!我掩住嘴。我不要当长舌妇。
“你说什么?”路华迷惑。
我及时改正。“我是说郝小姐很精明,很关心住你们大厦每一位住户。”
“不对,你刚才不是这样说。为什么郝小姐在乎我跟谁在一起?我跟谁在一起关她什么事?嗯?”
“你在这里住多久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我知道她嘴巴大,却也不可能跟当事人说啊,你听到什么,告诉我好吗?”
我犹豫。凡凡曾抱怨郝小姐爱说背后话,还说只要是有点底子的成熟男人郝小姐全在乎,上至七楼世海出版社的老板、总编辑,六楼的书法家,五楼的道馆主人,三搂的路先生,二搂的律师、会计师,下至一搂的牙科院长,还有,最大目标即是此大厦的房东先生。她是一位不讲究男人外在美的成熟女性,有这种打算也是人之常情。
“爱丽丝!”他催促。
我抬头看他。
“既然我们以后要在一起工作,我直呼你名字比较方便,你不会在乎吧?”
我摇头。“我们在一起工作?”
“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
“郝小姐很……开心你,”我小心措辞。“哦,她也关心你们房东、道馆主人等,她……很好心。”我真急智!
路华皱眉。
我赶快转移他的注意力。“路先生,刚才你说我们要一起工作,这是什么意恩?”
“终于说上正题了,”他说:“你的信我看过了,你也表示要负道义上的责任,最好的方法就是替我工作。半天制,期限一年,薪资比照旁人的薪水六成付,也就是说一小时只有六十元,四十元我扣下算赔偿我的损失。”
一时之间,我真的目瞪口呆。
“我想你不会赖我的帐吧,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他从口袋中取出我的驾照放在我手里,加上一句:“一年期限未满,希望你爱惜自己生命,不要让我得不当失。”
第五章
“爱丽丝,把这份报告复印两份。”
“快点,把档案归还,不要弄乱了。”
“张丽丝,你在搞哈鬼,相片呢,我今天要用的相片你还没拿回来?快夫拿,给你十五分钟来回。”
我的座位在总侦查室里的一角,职位类似打杂的,工作时间下午一时半至五时,大部分时候供路老板驱策。以我的敏锐,我的耳聪目明,不是盖的,我能轻易自他的口气抑扬顿挫中察觉他目前的心情。晴?有雾?刮风?
由路华尽一切可能地利用我的劳力上看来,算得上是颇精明的老板,绝对的厌恶浪费,最好我能够把八小时的力气在三时半内全贡献出来。计算机一按,嗯,果然合算!
我以我的良善起誓,我没有太言过其实,由他派我做另一件苦差事上可以得到很公允的印证。
那是一个星期三下午三点左右,也就是我工作的第三天1
我刚为陆经理做完一份外遇的时间记录表,收拾等纸回总侦查室,路华想起什么似的叫我走上前,取出一串金色钥匙递给我,说:
“麻烦你了。”
“做什么?”我知道那串钥匙的珍贵,不敢拿。
“帮我打扫家里啊!”他理所当然的说。
“为什么?”我奇怪著,忘了添上不满的语气。
路华面无表情的看著我。
,
“我们说好了,每周三、六,你替我打扫家里。”
“什么时候?”我争论。“什么时候说好的?”
“你忘了,”他靠后坐。“你答应要替我做事,当然包括我的家需要清洁。”
“那有员工还替老板做家事的。”我发作。
“就从你开始,”他慢慢的说。“我们的约定是你替我做事,不是替徵信社做事。而所谓替我做事,当然包含我的公司和我的家,要不然我划不来啊!”
“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是你自己没听清楚的。”
噢,我掉进贼窝了。
我垂下头沈思,一时理不出头绪,好像也想不出一番大道理来驳倒他的张辞。我偷看了路华一眼,他在笑。
,“不,路先生,这不公平。你应该一开始就说明白,突然耍上这一手,让我觉得上了贼船似的。”
路华祭出法宝。
“你知道你在我婚礼上耍了那一个花招,使我损失多少?精神方面的不说,就谈金钱方面,除了首饰、聘礼可返,其他衣服、鞋子、租礼服、礼饼、酒席……等等,粗略估计不下三十万,小姐,我是人财两失哩!”
“这……”我吸气。“不能全怪我啊,我解释过了。”
“好,你、我、樊明珠,一人付三分之一责任,那也须十万元。照四丽公司以月计的服务费算,每周打扫两次,一月六千元,一年七万二,再加上你在公司替我做事扣下的,才刚好抵得过。”
我真想不到他这样算法,一时之间,我真有点恨他。
他附加:“而且由你来做,我可以放心。”
而且,路华,他,怎会博得姨妈的欢心?
说来难以置信,路华以一通电话说服姨妈让我来上班,姨丈那边则由姨妈负责。我不知道路华跟姨妈说了些什么,只听姨妈诸他是好人,我去他那儿她很放心。才见过一次面,讲过两次话,路华真有神通本领。
哼,不管姨妈多欣赏这个男人,毕竟没长久相处过,不知他的真面目,不知他专门欺负我,不知……
不行,再想下去,我怕要发脾气了。如今我在人家底下做事,一使性子,不怕他不想出更多“他的事”叫我做。
“你确信你这种报复法公平吗?”
“不是报复,是给你一个补偿的机会。”他桃明了说:“依我们中国人的习俗,拆散人家的姻缘是极不道德的事,你不会心不安吗?所以我给你一个补偿的机会,做完这一年,你就可以心安理得要走便走,是不是?”
我一直忘了要提醒自己:小心侦探的大嘴巴。
“路先生,我想你自己应该也明白,你结不成婚的最大因素在于樊小姐的心态不稳,请不要一直为我增加罪恶感。”我快拙于应付了,将前三个月一直用来安慰自己的话,化无声为有声,希望发生效果,但他无动于衷。“
“如果你不出现,樊明珠就不会退婚,害我丢一个大脸。你是关键人物之一,你否认不掉的。”
我无力再辩。“好,算我倒楣,碰上你和樊小姐这对冤家。你需要一个清洁工、一个跑腿的,还需不需要我还你一个太太?”
“暂时不要,”他笑笑。“有需要时我会通知你。”
我接过金钥。“我乐意做红娘,替你找一位旗鼓相当的女强人,这个媒做来才不致遭女方抱怨。”
他哈哈大笑,根本不当回事。
他,路华,是怎样一个人,大致了解了吧!
可惜这些事我又不能向姨妈诉苦,她追根究柢起来,实情会曝光的。感激路华没有抖出我做的那件不好的事、这是他对我唯一仁慈的地方,也是百用不厌的武器。
星期六的今天,我议自己舒服的半躺在真皮沙发椅,疲倦地半闭著眼,努力去想快乐的事。下班时间快到了,不管啦,我不再回徵信社听人差遣,我要休息一下,晚上和凡凡的约会才能尽兴的聊。
我想:凡凡若能改变主意,立刻嫁人多好,我可以为她跟路华牵红线,这样一来,路华有了老婆,总不好意恩再找我的麻烦吧?而且,凡凡是新女性哩,能力强我甚多,当然不会像我老是吃他的亏,不怕造成怨偶。
多美,多好,
路华如愿有了妻子,凡凡也得个“跟得上她脚步”又“带得出去”的男伴,而我,嘻,摆脱路华一身轻!
好棒的主意,一举三得,我也不太笨嘛!
我乐得晕淘淘地,好不得意,时时而笑,心想今晚就开始作战,哈!哈!
头项忽然传来他的声音:“你在笑什么?”
我头一仰。瞧见路华就在我背后,下班了吗?
“你在笑什么?”这回声音就在我侧面,路华倚著沙发背看我。
“我当然要笑啊,”我好心情的说:“我梦见你结婚了,脾气变得比较好,我的日子就好过啦!”
“在你眼中,我是那样恐怖的人吗?”他嫌恶的说。
“因为你捉住了我的把柄啊!”
他嘿了一声,走进书房,没多久捧了几本硬头书出来。他书房中摆的都是些法律、犯罪心理学这方面的书,小说、散文只占四分之一左右,另外还有些旅游、各国人文、百科全书……等等,就是没有一本漫画。
我抢先开口:“我可以下班了吗?我还有约会。”
“boyfriend?”他冒出英语。
我想了想。
“女朋友,凡凡。”
。
他点点头。“请便,顺便帮我把门锁上,ok?我的手没空。”他直趋门口,交代完便走了,谢也不谢一声。
我一切照办,然后回公司拿皮包,总侦查室里挤著路华、陆星座、老刘(负责项目人之一)摄影小吴(叫吴立中,个子矮小,工作绩效却很高),围在路华桌前谈得很热络的样子,我不免因好奇而被吸引住。
“慢著,慢著,”路华提高声音,其他人安静下来。“你们三人都急著发言,我不知道听谁的好。”
“电话是我接的,我来说,”小吴以火箭发射的速度说:“刚才你不在,有个女人来电话约时间,她指定要路华亲自替她办这件事,约后天下午三点,请你到时候不要出去,她会非常、非常盼望见面的那一刻。”
“你昨晚蒙被偷看爱情小说啦?”路华笑著捶他的肩,其他男人哗啦大笑。
老刘问:“后天下午三点你见不见她?”
“为什么不?”
路华这一说,陆星座、老刘、小吴又吹口哨,又尖声怪叫,不只路华被唬住,连我也吓得一楞一楞的。
“你们怎么搞的?”路华问。
陆星座迷人的笑服从路华脸上瞟到我身上,非常不成熟的欢叫:
“好啊,后天三巨头会面大典,奏乐!”
老刘、小吴凑兴的发出怪调的进行曲。男人一疯起来可真像个孩子,三、四十岁的人的行为却像十八岁。
路华露出尖锐的目光,看看陆星座,又看看我,最后对我说:
“爱丽丝,你可以下班了,先走吧!”
我很想知道他们到底在闹什么,但路华这么说,我打消好奇心,向每个人道别,准备奔向凡凡汲取她的活力。
自从被程春野诬陷一次,已视进工作室为畏途,按铃之后,我就眼睛四瞟,出来的若是凡凡也罢,要是程春野来应门准摸不清我按谁家的铃。
在等待的时候,六o一室走出自称书法、泼墨书权威的赵从德,据说已五十五岁,可是怎么看都像五十六岁,蓄著两撇鼠须,穿著复古得过分杓中国式蓝长炮。我想他要能换上一套西服,看起来或许会像五十四岁。
他说话之前习惯先“嗯哼”一声,喉咙有太多痰似的。
“要是想求宇或求书,先跟我的秘书洽谈。”
我骨碌著眼睛,不知他说哈。
“近几年来找我要字书的人太多,烦不胜烦,我己打算聘位秘书,到时候你和他谈吧,我不想被俗人打扰。”
六o三在六o一的隔壁,所以他误会了我的来意?
他感叹,很大声地:“人怕出名猪怕肥啊!”
我继续沈默,这时候,不约而同的,六o二的“半吊作家”伍书锋,六o四的漫画家吴婉,算准时间似的开门出来,有默契的互视一笑,动作一致的镇上门,你走向我,我走向你,终于手牵手,目中无人的走了。
“哼!”赵从德鄙夷的道:“一对狗男女,做什么好事天晓得、我晓得,嗯哼,我得向房东反应才行,免得空气污染。”说罢,挺直腰杆大跨步走啦。
自始至终,他也没正眼瞧上我一眼。
我再按铃。这扇不常有反应的门,这次有了。
“你下工啦!”凡凡伸出秀发莲乱的大头,媚眼乱飞,但见四下无人,这才走出来。“准时五点一到,隔壁那个假道学的书法家就出门,嘿,要跟他撞上,可有得瞧。他走了没?”她不放心又追加一句。
“长袍加身的老先生?走了。”
凡凡一拍大腿。“真笑死人了,穿那种东西,不知他在那订做的,百货公司可没见人卖,亏他找得到裁缝师。”
“一定有人做啦,电视、电影也常见人穿。”
“那是民初时代戏哩!”
“你管他做什么,要走了没?”
“我进去说一声。”她说完即消失。
又剩下我一人,无聊的踱来踱去,踱到电梯门前,我突然想起有个一直教我羞于启齿的问题:那时候我晕倒在电梯里,醒时已在休息椅上,路华是如何将我弄出来的?
“他妈的!他妈的!”从电梯“冲”出一个花衫男人,一路骂下去。“去他xxx,绝子绝孙,不得善终……。”
除了演戏的,我从来没听男人说话这么缺德,存心引人侧目,我就瞧瞧有无续集。
他拖著皮鞋一路踢踢躅躅,嘴里骂不绝口,颇不适合我这种高尚耳膜,当然也无法引述,只见凡凡走出来,用声音逮住他:
“袁飞,你又在发什么疯啊!”
“他妈的烂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凡凡火了。“你骂谁?”
“我骂谁干你屁事,你给我滚进去叫程疯子出来,那个疯子——”(真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不要脸,拿我的钱却给我干出这种事来,我要不找他算帐,他当我缩头乌龟,好欺负啊!”又是一连串的三宇经。
“我下班啦,你自己进去找他,别冲著我,晦气!”凡凡口气很恶。
袁飞鄙笑。“你有上下班时间啊,我以为你是日夜兼差,专门……啊!”
接下来的情形使我终身难忘。凡凡欺近袁飞,不知用了什么法术,袁飞突然飞过凡凡肩头,四腿朝天摔在地上!那副英姿真会使梦幻女孩对天下男人失去信心。
凡凡拍拍手。“教你知道女性不是好欺负的!”
袁飞哼哼唧唧老半天起不来,嘴上依然不铙人。“我今天受够了女人的气,还会不知道女人的凶悍吗!”
凡凡怒道:“你还骂?”
“凡凡!”我害怕起来,恐事情闹大。“凡凡,我们走了啦!”
凡凡朝坐在地上的袁飞重重一哼,警告说:“下次骂人要对准对象,不要以为只有你有脾气,别人没有。”
我几乎是强拉她走,走进电梯才放下心来。
“我真倒楣,尽跟疯子在一起。”她开始发牢马蚤。
“他是谁?”
“
“他是摄影师,偶尔也挖掘人家的丑闻卖给三流杂志社,像楼上那家女性杂志就刊过他的稿件,他还特地拿来给程先生看。”
“他为什么对程先生那么生气?”
凡凡耸肩。“可能是程先生介绍他工作、可是人家看不上他,所以才乱发脾气。”
“他也住六楼?”
“对,六o六。”
又一个怪人,六楼这是非之地还是少来吧!
“凡凡,刚刚你是怎么使他摔了一跤,我没看清楚。”
“五楼的道路学的啊,女教练唐路尔专授女子防身术,你也可以学学,徵信社里不全都是男人吗?”
“凡凡,”我失笑。“男人也有温柔的一面,你想吓跑所有退你的人啊!”
“没勇气的男人会有出息吗?”
“怎么才算有出息呢?”
“事业第一,会赚钱的。”
“那好,你放弃陆星座,专攻路华吧!”我说出心愿。
走出电梯,步出大楼,就近找问小店吃冰。天热啊!
凡凡点了酸梅泡泡冰,我要了芒果冰淇淋。
“爱丽丝,你说路华怎回事?”
“他没事。”
“那你为什么要我放弃陆星座?”
“难道你比较喜欢陆星座?”
“是啊,他又帅又风趣,比较起来,路华太硬了,不合我品味。”凡凡品评的说。
我说服她。“可是路华比较有事业心啊!”
“男人还是要风趣才迷人。”她立刻推翻前论。
我泄气。“当初你还说被路华的才能吸引,很欣赏他,不要这么快又变花样,凡凡,你实在很没定性。”
“管我,”凡凡不在乎的说:“你不觉得他根本没有欣赏女人的眼光?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男人终究要吃亏。”
媒婆总须为双方说好话。“那里,路先生对女性客户总是很客气,比较起来,我倒觉得陆经理太过分殷勤。”
“女人就是喜欢男人殷勤:水不嫌多。”
“新女性居然说这种话,”我提醒她:“你一向要求男女平等不是吗?现在却像小女人一样要求男生殷勤了。”
“你不懂,”凡凡发表高论,“女人在恋爱时,要的就是男人温柔、殷勤的呵护,才不在乎做小女人呢!”
我瞪眼。
“你恋爱了?”
“可以这么说。”
“跟谁?”
“当然是陆星座,还用问!”
我当场崩溃。
“不要啦,路华比较好,他很实在,不会花言巧语骗人,不会在速食店内勾搭陌生女孩,不会故作殷勤迷惑人,虽然不是白马王子型,但选文夫还是这种人可靠。”
我差点就要把路华在我晕倒时照顾我的情形说出来。
凡凡迷惑的眼光看着我。
“爱丽丝,该不会你也看上陆星座,所以要我退出?”
“我才没有,我有男朋友了。”
“哦,对,银行职员,你一向喜欢可靠的人。”
“对啊,那才有安全感。”
凡凡取笑的说,“就像你姨丈、表哥一样?爱丽丝,你还是没长进,怎么可能获得美丽难忘的爱情经验?”
“又在胡说了,我们又不是明星或小说上的女主角。”
“她们行,我们为什么不行?我偏不信邪。”
我因失望而衔著嘴,大口吃快溶化的冰淇淋。
凡凡继续:“你看过新一代女作家写的小说没有?里面的女主角都是既有事业又有美丽、痛苦、难忘的爱情,有个性又有柔情,双方面兼顾,不是很美吗?”
我实在不想泼她冷水,又忍不住。
“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
“事在人为,我有信心做得不比别人差。”
“我姨丈和姨妈都说女孩子不要太强才好,容易获得平凡人的幸福,毕竟男人还没有进步到允许女性站在他头上。”
“你姨丈、姨妈说的话跟我老爸差不多,”凡凡鼓起腮帮子,显出对老一辈的人很不耐烦的样子:我也不是要站在男人上头,只是不想被男人骑在头上而已,这也有不对吗?像我老爸对儿子那么偏心公平吗?“
又来了,而且愈扯愈远了。
“你爸爸到底如何不公平呢?”我想先解开她的心绪。
“像零用钱、以前对我跟姐姐苛得要命,现在我弟弟要钱买录音机、模型、电脑,我老爸可是有求必应。”
我并不清楚她家内情,只有求助自家现成例子。
“其实我家也差不多。”我边回忆边说:“我们都还在念书的时候,姨丈一分薪水要应付生活费和四个小孩的学费,也是很节俭才度过,零用钱是很少的,等到大哥毕了业,日子才松了一点,现在就更好啦,大哥每月拿一部分薪水回来,二哥有军费,我也能自足,就剩信实需用钱,当然就便宜小的,老大、老二都是比较……不富足的。”
凡凡感叹。“不生那么多小孩就好。”
“那个做父亲的不想要儿子呢,这很正常嘛!”
“我就是不服气自己没受重视。”“
!
“好了啦,回去问你妹妹。她一定没有你的不满、因为现在经济宽裕了麻,你爸对小妹也会跟儿子一样慷慨。”
凡凡叹口气。“其实钱只是小事,你没跟我爸爸生活过不知道,他非常大男人主义,重男轻女是改不了的。”
我没好气。“所以才物极必反,养出一个叛逆女儿。”
凡凡笑了起来。
“我们去吃饭吧,八点跟陆星座有约,不能老陪你哟!”
又是陆星座,这小子老坏我的事,讨厌死了。
我们去吃了海鲜,席问,我将路华的优点——列举出来,不但没有说服凡凡改变主意,(真应了柏杨先生的话,女人一钻进了牛角尖,用钳子都拔不出来。相反差点说服我自己:原来坏脾气鬼也有这么些好处啊。
乖乖不得了,改变初衷要不得,我要坚定意志。
七时半一到,凡凡就抛下我走了,好不重色轻友!
我迟迟不想回去,因家里没人。姨丈、姨妈去喝喜酒,大哥跟人同居,二哥又回兵营,信实回学校。好寂寞,真希望永远维持求学时代的情形,一回到家就有热闹的人声,除了头痛考试之外,真可说无忧无虑哩!在街上乱逛,在饰品店为自己买对新耳环,回到家已十点多,发现门口停著一辆车,挺眼熟的。从驾驶座前走出一人。
“路先生!”
我一定显得很吃惊,所以他很快作了解释。
“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所以亲自来看看。”
“家里的人都出去了。你有事吗?”
“当然有事才来。”
“进来坐坐。”我客气的说。
“不用了,我说完就走。”
“什么事这么急?”
路华没有立刻说,看著我,像在斟酌什么。
“星期一你有事吗?”
“大事还是小事?”
“足以影响你无法上班的事都算。”
我在心里过滤。
“没有。”
“那……”他下丁决心。“星期一放你一天假。”
他良心受了刺激,特地补偿我?
我不能高兴得忘形,问清楚再说。
“为什么呢?”
“反正你不用去就对了。”
我将信将疑。“事后你不可以叫我补上班哦!”
他笑了。“知道啦!”他再一笑。“你进去吧,我也要走了。”
我习惯在门口送客人走了再进屋,他却不领情。
“你先进去啊,我看你把门锁上再走。”
主随客便,我朝他摆摆手,开了门进屋,不一会,听见车子驶走的声音,心里有著异样的感觉,又理不出所以然来。是路华奇怪?还是我奇怪了?
漂亮的打扮一下,的确能增添快乐。
我心情愉快地陪姨妈去拜访大哥的新居,也是他和王掌珍的爱巢,位于天津路二段,一幢普通公寓房子的九楼。老旧的电梯,真没有保障,总算也上了楼,九o二室的名牌写著“王寓”,姨妈一看就不满意。
“这算什么?入赘吗?”
“大哥只是借住,又还没结婚。”
“左右邻居问起来呢?”
我没有回答,直接按铃,大哥很快来开门,姨妈又把问题丢给大哥,他的回答和我差不多,姨妈才没继续发挥。
里面的格局是客厅、卧室、厨房、浴室,均十分小巧玲珑,信介哥说住得不就好,要那么大做什么。
“妈,我泡咖啡给你喝?”
“不要,你就只会冲纸包的即溶咖啡。”
“那,红茶?”
“你会泡菜?”
“有红茶袋,很好喝的。”
“好吧!”姨妈可有可无的说。
表哥家用的是电磁炉,我问为什么没瓦斯炉,他说家里小,不想有油烟腻人,而且他们都忙,不大做饭。
“哇,”我惊羡。“那吃外面啊?”
“也没什么好吃。”
姨妈心疼儿子。“你可以回家吃晚饭啊!”
大哥笑笑不说话。
原先是打算昨天和姨丈一道来拜访的,老哥和王掌珍却跑出去玩,打电话找不到人,深夜才通了话,约定今天来,刚好大哥轮特休,王掌珍却上班去了。
上了红茶,姨妈不死心的又说:
“信介,你回来吃晚饭吧,还有,谁替你洗衣服?”
“妈,我在桃园住了好些年,会照顾自己的。”
“下了班回家吃个饭总行吧!”
大哥避重就轻。“我会常回去的。”
姨妈使出绝招。“我生了三个儿子,现在却没有一个在身边,生儿子有什么用?我疼爱丽丝才算没白疼。”
“妈!”
信介哥使眼色向我求助,我忙著喝茶,装作没看见。我希望大哥回家。
“信良当兵,信实念书,他们不在还有话说,你呢?”
“我有自己的家呀!”
“没有结婚那算家?”
大哥苦恼。“妈,这个时候你不要又为这问题为难我好吧?”
“我只是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心里难过。”
大哥低头。“我那里不对了?”
姨妈说:“光看你衣著不整就知道了,在家的时候你肯穿这种绉巴巴的衬衫吗?”话声中对大哥不如从前并无丝毫厌恶,终究是嫡亲骨肉,纯粹是影射性地批评另一人。
大哥自然听出了。“
“妈,这不重要,我可以送洗衣店啊!”
“好啦,我管不了你了。”姨妈有点感慨的说:“如果你真肚量大得不在乎太太做不做家事,那你从现在开始实习,也许反倒是福气。”
哥和我忍不住笑了。
“妈,事情没那么严重。”
“等你真结了婚,日子一久,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