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一池春水悄悄乱

一池春水悄悄乱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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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去!那个书呆子,理他做什么?”白情低嗤了一声,显然对萧宇飞有些不满。“他虽然心地不坏,可是那么硬邦邦死板板的一块朽木,呆板得可以!偶尔受点惊吓,对他来说大概还是调剂身心呢!”

    “白情姐……”

    “好好,我不说。”知道关若月一定会袒护萧宇飞,白情耸了耸肩,转移了话题,关心地问道:“对了,你可知道那个雷拓到底是什么来历?”

    关若月摇了摇头。“他说江湖上的事多险恶,不愿多说,所以我也没追问。”

    “这样吗?嗯,”白情赞同地点了点头。“江湖上的确乌龟王八一堆,他会这么说话,那多半不是什么太浑帐的东西。”

    “雷公子谈吐不俗,举止也很君子;我……我相信他的为人。”

    白情挑了挑眉?这一次,关若月清楚地看到了她目光中的趣味,也立刻发现自己说得太直接了一些,顿时眼红了脸,嗫嚅道:

    “我、我的意思是……”

    “好啦,小心别咬到舌头。”白情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那个人能让你这么信任,应该是不会留下任何烂摊子给你收拾的,我就放心了。”

    “他保证过那些追杀他的人不会去而复返,我相信他。”关若月说著,突然想起一事,连忙从怀中掏出雷拓赠送的锦囊。“对了,雷公子把这些送给我。白情姐,你认识这是什么丹药吗?”

    “丹药?”白情打开锦囊,好奇地嗅了嗅。“唔,好好闻的味道……”

    “我看看,可以吗?”正在这时,严逍端著茶盘走了进来,开口问道。

    见关若月点头,他从白情手中接过锦囊,仔细地端详著里面那三颗晶莹的药丸。片刻后,锐利的眼神突然一闪,若有所思地微微蹙了蹙眉。

    将锦囊递还给关若月,他沉声说道:“莹川丸是疗伤解毒的圣品,用材珍贵,炼制艰难,一丸可抵千金。关姑娘,珍藏慎用。”

    “呀!”关若月忍不住低呼一声,知道严逍从不夸大其词。心里顿时有些不安,小心地接过锦囊收在怀中。昨晚她还只道是普通的伤药,也没有太在意就收下了,却想不到雷拓给的,居然是如此贵重的一份礼物。

    白情显然也颇是意外,挑了挑眉。“看来,你的运气不坏,遇上的这个人只怕不简单。”

    “嗯。”关若月微微一笑,但是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顿时又紧张起来。“白情姐,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急什么?”白情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朝严逍投去谢意的一瞥,随后才说道:“来,先喝杯茶,歇口气,顺便梳洗一下。等下休息够了,我陪你回红香院走一趟就是。”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白情携著关若月,出现在红香院的大门口。

    虽然此时艳阳高照,并不是妓院最热闹的时候,可是前任和现任花魁同时现身,还是引起不小的马蚤动。

    比起关若月的拘泥,从小在红香院长大的白情可就如鱼得水多了,她的嘴角噙著一抹风情万种的慵懒笑容,技巧地避开所有阻碍,拉著关若月直奔飘香阁。

    一到楼下,立刻看见杨嬷嬷和平治少王爷都站在那里,正和几个衙门的差役说话。白情捏了捏关若月的手,示意她别说话,随后清了清喉咙,咳嗽一声。

    杨嬷嬷最先回头,立刻吓了一跳。“若月?……白情?!”

    “嬷嬷,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想我啊?”白情立刻跑过去,环住老鸨的肩,半是撒娇半是谀媚地问道。

    “你……”杨嬷嬷瞪了她半晌,突然勾起食指,在她头上敲了个爆栗。“小兔崽子,这次你搞的什么鬼?”

    “哎哟嬷嬷,好歹也半年多没见面了,您可真无情哪!”白情娇笑著,突然凑到杨嬷嬷耳边,悄声说道。“是若月来找我的,您就先配合我演完这场戏吧!”

    杨嬷嬷转头看了关若月一眼,果然看见她水眸中露出恳求的神色。她微楞了一下,就不作声了。

    白情放开杨嬷嬷,转身面对杵在那里,显得不知所措的萧宇飞和差役们,微微一笑。“少王爷,好久不见。”

    “白……呃,”回过神来,萧宇飞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师娘好。”

    原来白情的丈夫严逍,正是传授萧宇飞一身武艺的人。因为萧宇飞对严逍相当敬重,所以白情也就理所当然地升级成为他的师娘了。

    白情拉著关若月走到萧宇飞面前,似笑非笑地开口:“少王爷,一早带这么多人来这里干什么?我拉若月去我家喝杯茶,回来却连楼梯都上不去了。”

    萧宇飞立刻张口结舌:“啊?原来是师娘带走关姑娘的?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白情以前也是住在飘香阁,自然熟门熟路,一边丢下个问题,一边已经拉关若月朝楼上走去。

    “我早上来看不见人,又没人知道关姑娘出去了,还以为是被人……被人绑架了”萧宇飞呐呐说道。

    “绑架?”白情拉著关若月来到房间里,迅速地环顾四周,随后转身面对萧宇飞,微微挑了挑眉。“这里很整洁不是吗?没有半点挣扎打架的痕迹,少王爷为什么会认为我若月妹子是被人绑架的?”

    “我……”无故失踪,岂能让人不担心?可是虽然白情明显是在强词夺理,萧宇飞一时却也被堵得语塞。

    “少王爷。”关若月适时开口,替他解了围。“白情姐邀我去喝茶,因为她不愿被人看见,所以隐藏行踪,却没想到让少王爷担心了。”

    一直沉默在旁的杨嬷嬷,这时突然咳嗽了声,开口道:“若月,出去喝茶没关系,好歹也留个字条啊!”

    “对不起,我以为不会有人上来,所以疏忽了。”关若月温顺地回答,脸上笑容浅浅,显得十分柔雅。

    三个女人一台戏,就这么把“溜出去喝茶”的理论给定了下来。

    萧宇飞楞了半晌,突然俊脸微红,问道:“那……那为何关姑娘的被子也不见了?”

    关若月眨了眨眼,绞尽脑汁地思索著,缓缓说道:“我冷,一时找不到披风,所以……”

    “所以我让她裹了床被子再走。”不让萧宇飞有机会再发问,白情转身面对衙门的差役们,拱了拱手。“劳烦各位大哥白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呵呵……不过各位也已经看见,我家若月妹子好端端的,所以,毋需劳动各位了。”

    “是啊是啊,都是这两个丫头胡闹,实在不好意思。”杨嬷嬷朝两人瞥了一眼,随即转身对几个公差说道。“不如几位大爷随我到楼下,喝杯水酒歇歇脚,再走也还不迟。”

    几个公差面面相觑,耸了耸肩。眼前的情形很有点古怪,可是既然没有人失踪,自然也就和他们无关了。再说,眼前这个半夜拐了人家去喝茶的,可是平治少王爷的“师娘”,而且显然是少王爷十分恭敬对待的人。

    所以,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管她是把红香院的花魁连人带铺盖地卷回家喝茶,还是提著个浴盆跑到屋顶上唱歌洗澡,都和他们无关,只要她玩得高兴就好。

    为首的差役朝萧宇飞拱了拱手,躬身施礼:“那么少王爷,在下等告辞了。”

    “好好,麻烦几位了……”

    等杨嬷嬷带著公差们走下楼去,关若月这才转身,重新面对萧宇飞,力持镇定地施了一礼。

    “少王爷,不知您清早前来,所为何事?”

    “啊,我都差点忘了!”萧宇飞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卷纸递给她,“关姑娘,我找到你的亲戚了!”

    “真的?”关若月惊喜交加,顿时连指尖也微微颤抖了,连忙打开纸卷观看。

    “这家人姓刘,在豫州也算是地方上颇为体面的人家。庄主刘瑾生,是令堂的表兄。”萧宇飞解释道。“日前我已捎信去刘家,刘庄主表示并不知道表侄女尚在人间,十分欢迎姑娘前往投奔。”

    “原来如此……”关若月点了点头,不禁有些百感交集。“这么说,我……我终于可以赎身了……”

    “关姑娘,可需要我帮助──”

    “不。”破天荒地,关若月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是少有的坚定。“我有足够的银两,多谢少王爷好意。”

    “可是……”

    一直沉默的白情忍不住翻了翻眼睛,开口道:“少王爷,就算若月欠缺银两,也该是我们这些做姐妹的为她尽一份心力才是。更何况,杨嬷嬷并不是会狮子大开口的人,你就别为她担心了。”

    唉,还看不出来吗?都是因为自尊啊!关若月已经下定决心,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怎好再让他为自己赎身,变得更纠缠不清?这萧宇飞……还是和自己印象中一般,呆板又优柔寡断的烂好人一个!

    说著,白情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对了,那姓刘的既然有钱有势,为什么不派人前来迎接若月?”

    “这……”萧宇飞楞了楞。“也许是事务繁忙,或派不出人手,也未可知。我本来是想,关姑娘要动身之时,我派王府之人护送她前往。”

    “少王爷,不必了。”关若月轻声开口,语气却和之前一样,依然十分坚决,“少王爷为我寻得亲人,若月已经十分感激,若再为王府添加麻烦,只怕让少王妃面子上不好看。”

    “这……”被她一提醒,萧宇飞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未曾多想就招来衙役,这会儿只怕流言已经大街小巷兜转著,传回妻子耳中。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感觉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关若月看见他的表情,心里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她闭了闭眼睛,努力保持著平稳的声音,开口道:“少王爷,请回吧。我想……到时候白情姐会陪我走一趟的,不是?”

    她默默地将恳求的目光移向白情。

    白情回视她的眸中有赞赏之意,爽快地点了点头。“这个自然。我和严逍正在商量,想出门游山玩水一趟。”她转向萧宇飞。“有你师父在,自然不会出什么事,你就放心好了。”

    “那……既然师娘这么说,我就先告辞了。”萧宇飞似乎仍有不舍,可是却有更多顾忌。他最后又看了关若月一眼,这才讪讪地转身离去。

    “多谢少王爷相助。”关若月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外,许久,才缓缓转身面对白情。

    看见白情若有所思的目光,她露出了一抹自嘲的淡笑,轻轻摇了摇头。“拿不起,却也放不下……我真的很傻,是不?”

    白情摇了摇头,总是带笑的脸上是少见的认真,缓缓说道:“不,我认为你已经变坚强了。至于说放不下……凡事总得慢慢来,又怎可能是朝夕之间。”

    “是么?”关若月定到窗前,迎风而立,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望著手中握著的纸张,脸上闪过许多的情绪,最后突然轻笑了一声,回头看著白情:“很奇怪的感觉……这些年来,我始终盼望著能找到可以投奔依靠的族亲、如今真的找到,就要离开这里了,却有些舍不得、虽然我痛恨这块地方,可是……你和杨嬷嬷,是我会一直感激的人。”

    “这些感激不感激的,也不用多提。”白情潇洒地挥了挥手。“只要你能过得顺心,那就好。”

    她脸上忱挚的表情,让关若月不由地湿了眼眶。她点了点头,走到梳妆台前,纤细的指尖轻轻扫过桌上的眉笔、胭脂、花钿,突然轻声问道:“白情姐,你记不记得,我曾经问过你,我们每天那样忙碌著书眉染唇,到底是在为谁装扮?”

    “我记得。”

    “当时你告诉我,打扮应该是为自己……”关若月咬了咬嘴唇,突然转头望苦她,露出了一抹真挚可人的笑容,轻轻说道:“我想,从今以后,我会试著听从你的建议。”

    第四章

    最后,杨嬷嬷不但爽快地把卖身契还给了关若月,而且坚持没有收她半分赎身钱。

    “你和白情两个,不但是嬷嬷我最疼的,也是替我赚进最多银子的。当初白情赎身时,我没收她分毫,现在又怎么能收你的?”那天,杨嬷嬷在飘香阁的房中帮她打点行装,仔细地叮嘱著:“银子你就收起来,以后小心照顾自己,嗯?”

    所以,虽然在红香院三年,过的是度日如年般的生活,可是临别时,关若月到底还是洒下了眼泪。依依不舍地和杨嬷嬷道别之后,她在严逍和白情的护送之下,踏上了前往豫州的路。

    路途并不算太遥远,才不过十来天左右,就已经到达豫川境内;那刘家在地方上果然是体面的大户人家,有少王爷留下的指示,再加上四周打听,三人很快就找到了刘家大宅。

    跳下马车后,白情挽著关若月,仰头笑望驾车的严逍,说道:“我知道你最不喜欢和不相干的人废话,所以,这差使就交给我吧,你留在这里就好。”

    严逍露出一抹淡笑,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关若月。“关姑娘,多保重。”

    “多谢严公子护送。”她敛袖盈盈一福,诚心地道谢。

    “不足挂齿。”他拱了拱手。“再见。”

    辞别严逍,关若月由白情陪著,上前敲门。

    因为之前少王爷的书信,刘家已经知道关若月要来,此时两人一表明身分,立刻被带到大厅上。

    刘瑾生是个将近五十岁,头发花白的中年人。看见关若月,他立刻迎了上来。

    “啊,表侄女,长这么大啦!让表舅好好看看……嗯,样子和你母亲当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若月拜见表舅。”她深深地行了一礼,心中却不无疑惑。虽然母亲过世得早,可她还是记得,自己的容貌像父亲较多,和母亲则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白情为人十分精明,善于观貌察色。也许是从关若月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她突然咧嘴一笑,插口道:

    “前辈,我和若月从来都是姐妹相称,所以,我就叫您一声刘叔吧?”说著,不等刘瑾生回答,又抢著说道:“刘叔,我可是很疼咱家若月妹子的,这次眼看就要分别,还真是有点舍不得。以后……你会好好照顾她吧?”

    “啊,这个自然,这个自然。不知姑娘是……?”

    “平治少王爷写给刘叔的信中应该有提到,是谁护送若月的吧?”白情娇艳地一笑。“我呢,就是少王爷的师娘。”

    “啊!”刘瑾生显然吃了一惊,没想到那信中的“师娘”居然如此年轻。可是看她的确是陪著关若月出现,又如此谈笑风生,想必不假。当下也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

    “唷,我和若月平辈论交,这可不敢当。”白情笑容可掬地还了一礼。“那么刘叔,以后若月妹子就麻烦你多加照顾了?”

    “这是当然的!请放心,我一定对若月视若己出!”

    “那就好。另外……我和夫君都是闲不住的,不时常喜欢游山玩水,所以很可能三不五时会来拜访一下。”白情故意拉长了语调,斜睨了刘瑾生一眼。“我想,刘叔不会介意吧?”

    “啊,当然不介意!”刘瑾生连忙说道。“那是我的荣幸!”

    “那么刘叔,后会有期了。”白情说著,转身拥抱了关若月一下,在她耳边低语道:“好生照顾自己。若是受到任何委屈,一定要捎信让我知道,嗯?”

    “我知道了。”关若月点了点头,也悄声回答。退开些,她紧紧地拉住白情的手,哽声说道:“白情姐,这几年来多亏有你照顾……真的谢谢你!”

    “别这么说。也许有一天,我会需要你的帮助,也未可知。”白情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那么,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嗯?”

    “嗯。白情姐,你也多保重。”

    白情微微一笑,朝刘瑾生点了点头,随即走出大厅。

    在走过院子时,白情快速地环顾四周,清亮的眼神闪了一下,随即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地走出大门,回到马车上。

    不消开口,只是看她的脸色,严逍便心知有异,问道:“怎么了?”

    “我不喜欢那刘老头的样子,总觉得他假惺惺的。”白情皱了皱眉。“而且,他院子里有个挺实用的兵器架,似乎不是普通的地主大户。”

    “是吗?”严逍若有所思地挑眉,望了大宅一眼。“要不要我去看看?”

    “现在?大白天的?”

    严逍微微一笑。“有差别吗?”

    白情一楞,跟著笑了起来。“我总是忘记,我这点三脚猫的把戏和你严大侠的功夫相比,岂能同日而语?”她伸手抱了他一下,低语道:“快去快回。”

    严逍点了点头,反手回抱她一下,随即跃下马车,只见他的身形敏捷,几下踪跃之后就消失在大宅的围墙内,果然快若旋风。

    白情对于丈夫的身手很有信心,倒也不急。她倚靠在车上,优闲地等著,果然,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严逍挺拔的身影便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怎么样?”

    “你的直觉没错。大厅后门有好几间练功房,地上还钉有梅花桩。看样子,刘家仆人会武功的不少。”

    “有的时候,我真是痛恨自己的直觉。”白情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人无横财不富……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买卖?”

    “难说。想混去帐房那里查一查,可是万一被发现,会让关姑娘的处境很尴尬,所以我没有久留。”严逍顿了顿,又说道:“不过,管他是不是有做昧良心的买卖,关姑娘是少王爷托付给刘家照顾的人,想来他们也不敢对她如何。”

    “我也是这么希望,所以告诉那老头,我会不时回来探望。”白情拢了拢鬓角。“话说回来,总觉得刘老头假惺惺的惹人厌,刘家恐怕不是久留之地……”

    她叹了口气。

    “唉!早知如此,当初那个雷拓摔到她床上的时候,缠著人家私奔多好?这年头美色当前还能坐怀不乱的人,实在已经不多了。”

    严逍轻笑出声。“你把这话告诉关姑娘去,还不把人家吓死?”

    白情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胡说八道,你还当真?……说到底,还不是你那呆头鹅徒弟的错!好端端的,偏去娶了个郡主,又对若月念念不忘……心猿意马的样子,看著就让人心里有气!”

    严逍没有为萧宇飞辩护,只是挑了挑眉。“难道你觉得他和关姑娘适合?”

    白情想了想,终于缓缓摇头。“算了,当我没说。”

    那两个人虽然是郎才女貌,可是都一般没主见,又一般烂好人,若要凑在一起到天荒地老,不闷死才怪。

    她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聒噪总也得有个限度,能帮的都帮了,我们走吧,接下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望向刘家大宅,白情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隐忧。

    “若月太老实了。我只希望,那个笑面狐狸莫要胆大包天,把她给卖了才好。”

    不知不觉中,来到刘家也快有一个月了。

    在这里的生活,凭心而论,其实是相当舒适的,几乎和她流落到红香院之前那种富贵千金的日子,没什么两样。可是很奇怪,关若月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开心多少。

    在刘瑾生的引介下,她早就见过了他的三位夫人和一个独生儿子。所有的人见到她都是笑容满面,对她都相当客气,可是她却能感觉得出,在表面的那份和善背后,藏著的是言不由衷的虚假。

    也许是因为白情临别时的耳语,也许是因为待在红香院的三年,教会了她观貌察色的本领。她能清楚地看见表舅过分客气背后的缺乏亲情,那几位夫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傲慢,以及表哥刘颂国明显带色的目光。

    他们……愿意收留她,只是冲著少王爷的面子吧?

    所以她很识趣地退避,几乎是足不出户,整日待在刘瑾生拨给她居住的客院中,弹琴读书以为消遣。曾有几次,那位表兄跑来邀她出去逛街或踏青,也都被她客气而淡漠地婉拒了。

    并非自抬身价,只是心如止水,对于那种明显有所企图的殷勤嘴脸,颇有厌烦的感觉。她……真的变了很多啊。若是在三年前,也许她会觉得刘家对她有天大的恩情,进而感恩戴德,以身相许,糊里糊涂就把自己嫁了那平庸又纵情声色的表哥也说不定。

    摇了摇头,轻轻地叹出一口气,关若月拨弄琴弦,继续弹奏著她的“江南思”。若说在刘家的这段日子有什么好处,就是生活清闲单调。整日读些诗经,弹些乐府曲子消磨时光,也算是很难得的修身养性。

    手下不曾停歇地弹著那轻柔婉转的曲子,她低垂著眼,想起了在杭州时的日子。

    虽然三年来是许多辛酸苦楚,可是,也不是没有过温馨的回忆,不由地,想起了西湖清澈的水;想起了从飘香阁中推窗远望,明月照著青山秀水的美丽;想起了那三秋桂子,十里荷塘……

    蓦然,眼前浮现一张粗犷却刚直的脸,那双黑眸锐利却温和,洞彻人心,笔直地望进她眼。

    关若月一惊,错了指法,琴音顿乱,原本半合的水眸也立刻睁大。她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手指半晌,突然推开琴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望向外面阳光灿烂的晴天。

    常常会挂念杨嬷嬷和白情,会想起少王爷,这不奇怪。可是……几乎是同样经常地,心头会出现雷拓的影子。总是忍不住担心,身在江湖的他,是不是还依旧安好?

    这样的心思,让自己也不明白啊……

    站在窗前,迟疑了半晌,最后关若月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虽然不喜欢撞见刘家的人,可是外面的阳光明媚,让她无法抗拒想要到花园去散步的诱惑。她抿了抿嘴唇,终于信手披上披肩,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此时刚过正午,花园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她在花丛前停下了脚步,款款蹲下,端详著那一丛盛开的、迎风摇曳的虞美人。

    正在优闲时,突然,眼角捕捉到一抹晃动的人影。关若月连忙回头,只见是表哥刘颂国,脸上一片惊惶失措,匆忙地从她面前走过,竟完全没有看见她。

    关若月站起身来,诧异地目送他带著一丝气急败坏,连门也不敲,直接冲进了刘瑾生的书房。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忍不住好奇相担心,她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才刚走到门前,立刻就听见刘颂国喘著气的声音从房里传出:“爹,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人家都快杀上门来了!”

    杀上门来?!这是在说谁?关若月吓了一大跳,连忙悄悄地贴上门扉,全神贯注地倾听。

    书房里,刘瑾生干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急什么?也不过就是个|乳|臭未乾的毛头小子,居然把我刘家上下吓成这个样子?”

    “爹,你口中|乳|臭未乾的小子,半年里接连挑了咱们五个分堂,毁了上万两银子的买卖,你到底知不知道?”刘颂国愈说愈大声。“难道非要等到人头落地,你才会开始操心吗?”

    “住嘴!你看看你这是什么口气,愈来愈没规矩了!”刘瑾生一拍桌子,厉声喝道。顿了顿,他用比较平缓的语气接著说道:“国儿啊,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当年他爹娘号称什么'雷电双侠',还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就让我给解决了?爹心中自有计谋,你就放心吧!”

    屋中有片刻沉默,随后响起椅子挪动的声音,显然是刘颂国坐下了。

    只听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语气不再是气急败坏,而流露出一丝恐慌:“爹,那浑帐在信上说得如此狠毒,教人怎么不担心?你……你好歹也透个底出来,到底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瑾生嘿嘿地笑了一声,缓缓说道。“三个字──关、若、月!”

    她?!关若月险些惊叫出声,连忙掩住嘴,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倾听。

    “什么?”屋里的刘颂国显然和她一般讶异,也叫了起来。“表妹?她手无缚鸡之力,能抵个屁用?难道……难道爹要让她用美色去勾引那小子不成?”语气中颇有酸意。

    “国儿,你可真是不长进!”刘瑾生叹了口气。“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是谁要我收留她的?”

    “平治少王爷啊!”

    “那你还想不明白?”刘瑾生嘿嘿一笑。“什么'青枫楼上明月夜,誓要断头成山,血流成河,以祭父母在天之灵'……那小子还真是狂妄!”

    他说著,语气倏然变得阴森森的。

    “只可怜我心爱的表侄女,花样年华,居然无辜被牵扯其中,在丧心病狂的恶人手里断送了性命。,还真是很不幸哪!你说是不是?”

    关若月听到这里,早就冷汗涔涔而下,双腿虚软,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她死命地捂著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只觉得好像随时都会晕厥一般。

    刘颂国显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一拍桌子。“我懂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那少王爷岂肯罢休!”

    “正是如此!”

    “可是爹……”语气中流露出一丝犹豫。

    “国儿,要成大事,岂可沉溺在美色之中,婆婆妈妈!我倒是问你,你想要保命,还是想要她?”

    房中有片刻沉默,随后响起刘颂国的声音,比刚才忽然阴沉了几分,“我懂了!不过爹……衙门的那些人,多半是酒囊饭袋,有用吗?”

    “关若月一死,会惊动的可不光是少王爷而已。我已经查得很清楚,平治少王爷的师父,是江湖上绝顶的高手,名叫严逍。那日关若月来到时,严逍的妻子和她显得甚为亲密……”刘瑾生低笑一声。“所以,她死了之后,就算少王爷和朝廷的捕快拿那斯无可奈何,尚有严逍!”

    “墨剑严逍?”刘颂国一拍大腿。“若能有他出马,咱们的确是高枕无忧了。”

    “不错!”

    刘瑾生语气中透出的得意和算计,让关若月的背脊森冷,有如针刺,身子亦不由地微微颤抖起来。

    无限恐慌中,只听见刘瑾生继续说道:

    “今晚就迷昏那丫头丢在青枫楼上,咱们连夜给他撤个乾干净净。明晚那斯来寻仇,见整座宅子空无一人,必定恼火……关若月本就懦弱寡言,到时候他一问三不知,自然手起刀落,嘿嘿……”

    “可是爹,万一那人留下她活口呢?”

    “若她被那斯杀了,自然最好。不然的话……哼,我们过几天回来时,就算她命大没饿死,我难道就不能了断她吗?”刘瑾生轻描淡写地说道。“反正有这封要咱们全家'断头成山,血流成河'的信在,到时候关若月一具尸体摆在平治少王爷面前,咱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谁会知道?”

    “妙啊!原来爹早就想到这借刀杀人之计,所以成竹在胸!孩儿佩服!”一旦决定要牺牲美貌的表妹,刘颂国的声音里就再没言任何惶恐迟疑,彷佛这种心狠手辣的事情,在他看来是轻松平常,十分心安理得。

    “所以我才叫你莫要慌慌张张。我已经对乡邻的人说过,咱们全家要出门游玩个十天半月,不会有人起疑,只不过……”刘瑾生似是惋惜地叹了口气。“回来后得杀几个没用的奴才给那丫头陪葬,才能做得逼真些……”

    父子两个还在商量著,关若月却再也听不下去。她只觉得浑身发冷,胃中泛酸,几乎无法呼吸。

    好一个歹毒的计画啊!而她竟然被夹在中间!她……她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紧盯著书房的门,彷佛会突然打开一般,她颤抖著,一步步地后退。一直退出十几步远,正想转身逃离,突然,背后撞上了什么,一只大手突然搭上她的肩头。

    “啊!”关若月直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出声。她霍然转身,看清了自己撞上的那个人,结结巴巴地叫道:“王、王管家!”

    “表小姐,你在干什么?”

    “我……”

    “若月?”

    一回头,只见书房的门已经打开,刘瑾生父子双双步出,正怀疑地盯著她。她的脸上顿时再无一丝血色,头皮发麻,声音也微微颤抖了:“表舅……”

    “若月,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平素不擅撒谎,加上此刻心胆俱裂,哪里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勉强挤出声音。“表舅,我……我只是出来散步!我……”

    刘瑾生的脸色沉下,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刚才的话,你听见多少?”

    “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回答我!刚才的话,你听见多少?!”他陡然厉声喝道。

    关若月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恐慌,眼泪簌簌落下,心在对自己嘶吼著,想要否认自己已经听见他的计画,想要否认知道任何事,可是最后,竟只有一丝破碎的哽咽逸出喉头。

    “求求你……不要……”

    望著她,刘瑾生突然一改凶神恶煞的表情,咧嘴笑了,朝前跨了一步。

    “若月啊……表舅要出门一趟,你身子虚弱,受不起长途奔波,就留在这里吧。”

    “求求你,不要……”她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明天晚上有个客人要来,可是我和你表哥、表舅母们都不会在家。”刘瑾生对她的啜泣哀求恍若未闻,继续温声说著,彷佛是在闲聊天气。“所以,就由你代我在他爹娘死去的青枫楼上,招待这位贵客吧!”

    “不……不要!”看他端出和蔼无比的脸色,却说著这样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关若月再也无法承受,挤出了一声破碎的尖叫,彻底崩溃。

    也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她转身奋力推开挡著去路的王管家,盲目地拔腿飞奔。

    可是,还没奔出几步,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劲风袭来,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后颈被重重地一击,让她一阵晕眩,向前栽倒。

    眼前满是乱色斑斓,突然无法呼吸,关若月软瘫地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第五章

    过了不知多久,关若月才终于渐渐地苏醒过来。恢复意识后,第一个感觉是口乾舌燥,而且后颈火辣辣地疼痛。

    关若月睁开沉重的眼皮,眨了眨眼,视线渐渐清晰起来。看清四周的样子,她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挣扎著坐起身子,惊恐地四下环顾。

    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刹那间,先前听见的对话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惊喘了一声,连忙踉跄地爬了起来,奔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户。

    往下一看,顿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凝结成冰,再也动弹不得。

    此时夕阳斜下,彩霞满天,她能清楚地看见宅子外的大片树林,枝叶都被染上一层金红色。这样的高度,这里的位置……

    她身处的地方,赫然就是刘宅后院,那门扉始终紧锁的青枫楼顶!

    想起刘瑾生父子的对话,这里曾有一对夫妻遇害惨死,关若月顿时感到毛骨悚然,一颗心怦怦地几乎跳出喉咙口,接著又想起刘瑾生的歹毒计画,一张脸上更无半分血色,惊惧万分,不能克制地颤抖起来。

    又怎么会想到,这个表舅收留自己的原因,竟是要自己成为替死鬼!她……她该怎么办?

    强忍住几乎崩溃的情绪,关若月提著裙摆奔下狭窄的楼梯,冲向大门。

    果然不出所料,门早被一把沉重的大锁给牢牢锁住,甚至还有铁链缠绕。她情急之下拼命拉扯,可是生来气力就较弱,却哪里拉得动?不多时,指甲开始断裂,双手也被铁链勒出了条条血痕,紧闭的门却依然分毫未动。

    好半晌,直到筋疲力竭,双臂有如铅灌,她才终于停下了手。怔怔地环顾四周,眼泪立刻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发出一声近乎绝望的呜咽,关若月跌坐在地,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发冷的身子。心好像要跳出喉咙口一般,浑身也不能克制地颤抖不已。

    在这种处境之下,她能怎么办?

    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个个可怕。也不知是哪里产生的一股力量,她突然挣扎著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有些狂乱地环顾四周。

    “不……不!”近乎崩溃地喃喃自语著,她开始咬著牙,奋力地将墙角沉重的柜子朝门口推去。

    无论如何,她……绝不要坐以待毙!

    举目之处,凡是桌子、椅子、茶几乃至屏风、五斗橱,关若月也顾不得脏,凡是能搬动的物品,统统搬来抵在门板上。也不过片刻的工夫,整个大堂里看上去空荡荡的一片,而两扇门前却堆得小山高一般。

    虽然命运乖戾,可是这一生,终究不曾做过这种力气活,把关若月直累得汗流浃背,几乎喘不过气来。四肢都酥软无力,她慢慢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