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日期,正是要出兵攻打融水河前几个月。他不禁笑了笑,这个盛继,想要攻打融水河还要想出这么个理由。他又顺手翻了一下其他札记,都几乎是说这些。强者的手段就是用武力去夺一样东西吗?融水河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令得姑丈满心思都是抢它过来?他隐约也通过一些关于他姑丈的传闻,知道他曾经是融水河的英乾,不知何故被逐出境,后来到列木坊,姑姑对她一见倾心,便招为夫婿。
他回到宫中又找来一些资料,发现列木坊和融水河的环境简直有天壤之别,凭什么他们住在融水河,凭什么玉帘栊一辈子就是约王妃!他的心里第一次冒出这种念头。他又去了很多次盛继的旧宅,坐在他的书房里,细细想了很久。在他二百零二岁生日那天,他终于决定要出兵攻打融水河。
他向王父请战,由于上次盛继的事,王和王后在听得他的意图后立马就否决了。但这并不会影响他的决定,他软磨硬泡,反反复复做他母后的思想工作。更是说明白了,他此去是大部分原因是为了玉帘栊!他要解开他夜夜缠绕他的噩梦。他是王和王后溺爱的儿子,知道父母亲的死|岤所在。最后王和王后,看到面前这个因为自戕而失去光彩的可怜儿子,终于答应了。与其让他这么折磨死自己,不如就让他到沙场上拼一下吧。夫妻俩这么商量着。
他的军队势如破竹,令得莫离音心里不禁飘然起来。他看过盛继不少的札记,知道姑丈的雄心,他一时忘记了玉帘栊,认为自己就要超越姑丈,代替他建这功业了。
然而前来应战的盛约一下子就击破了他的幻想,盛约像是看穿了他所有的意图,他好像一只掉进网中的虫子,苦苦挣扎不得出,而这张网则是盛约张开的。他看到盛约意气风发的脸,忽然想起了玉帘栊,猛地,他的心开始痛起来,玉帘栊的名字再次像一个魔咒一样,彻底控制了他的心和思维。盛约更是招招紧逼,一枪挑起他的面具,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失败,然而,盛约在挑开自己的面具后居然失神了。他不再犹豫,一枪回刺过去……
他的士兵都在为他喝彩,周围乱糟糟的一片,但他的头脑里却静得很。现今融水河所有的都归他了,但是他却不想要了,这些有什么意思?他还是喜欢打猎过日子,而不是拿着锄头在田里靠耕作过日子。他想要的只有一样:约王妃,或者是玉帘栊!
也许很多年后他会后悔,很多年后会被人嘲笑,说他是个贪图美色的蠢货,但是他不想去管以后了。他现在只要玉帘栊,除了玉帘栊,他别无他恋。他愿意放弃他辛辛苦苦打回来的城池,只为了玉帘栊,因为他怕如果诱惑不够大,融水河的王不会轻易答应他这个请求。
46、来自远方的暗示-04
当他知道玉帘栊要来和亲,方才重重舒了一口气。
王和王后都以为他是太年轻,才会为了玉帘栊放弃了到手的一切。
他笑了笑,没有理会这些话。因为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甚至觉得将玉帘栊娶回来是一种使命,是他命运之中冥冥之事。
王后一再劝说,他还是一副老样子。最后她也无可奈何,只好说:“你王父现今心思一门扑在鹭妃身上,鹭妃现下有了身孕,你也知道你母后我的身子,当初要生一个你已是万分艰难。万一我有一个好歹,你倒没有什么臂膀了。本来见你获胜,觉得你做王是情理之事,你偏偏又换了玉妃回来,无端端却又惹来一场戏给人看。”
莫离音静静地听着她说,他知道她下面必有话说。果然,王后又说道:“左司马的女儿左蝶儿知书达理,不失为王后的佳选,你娶了她,左司马也好辅助你。至于玉妃,你还是可以继续宠爱的。”
莫离音知道这才是她的正话,说道:“我暂时不想娶妃了。母后,你放心,我要赢鹭妃的孩子,不要这些手段也可以的。再说,我娶了玉妃,自是要一心和她过日子,如果我再另娶,当初就不用这么劳师动众了。”
王后冷冷笑道:“你以为鹭妃是省心的吗?”
莫离音冷冷回了一句:“你以为你的儿子是省心的吗?母后不要再劝了,孩儿已经有了主意,你再说,倒显得你失败了。”
王后脸色因为激动而显得有点泛红,正想指着他鼻子骂他几句,却听得他一脸僵硬地说道:“母后要是还要说这些,不如让孩儿先退了,毕竟玉妃有伤在身,孩儿想早点回去陪陪她。”
这算什么?丈夫的心不在了,孩子也嫌她了么?她也是一个知趣之人,只得挥挥手,让他退了。
他并不是说那么烦娶左蝶儿,只是,他现在一心扑在玉帘栊身上,哪里顾得上不相关的事?正好比,他现在渴得只想喝水,你就算拿出美味的菜肴,他也难提起兴趣。
回到永殇殿,封燕说玉帘栊已经睡了,他点点头,轻轻走了进去,生怕吵醒她。
他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玉帘栊安静的脸庞,这精灵比他还大一两百岁,可是容颜却显得和他相差无几。就是这样看着他,他的心跳都不自觉地加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怎么就和她拴在一起了?莫离音觉得很不可思议,又觉得只是理所当然,好像自己已经很了解她,认识她很久了。正在胡思乱想之中,沈颜倒是轻轻推门进来了,他看看熟睡的玉帘栊,忙做了手势让她先出去。
沈颜连忙走到外面等候他。
“怎么样了?”
沈颜说道:“那个喜鹊已经找到了,我安排好了上等宫婢房间给她了。还有医师,我也吩咐好让他们不要将玉妃的事传出去。”
莫离音点点头,说了句“做得好”就准备回去继续陪玉帘栊了。
沈颜忙问:“可要叫她现在过来?”
莫离音摇摇头,说:“夜深了,算了。而且今晚我想亲自陪着她。让她明早再过来吧。”
47、坐还是不坐,这是个问题-01
玉帘栊睁开眼睛,就见到倚在床头睡着了的莫离音。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他:睡着的他显得很是柔和,那双如剑如电的双目被隐藏起来,就连那张一开口就可要了融水河精灵的性命的嘴此刻也因紧闭的原因显得没有那么暴戾。其实他还是很……好看的,玉帘栊心里想着。可是,他还是亲手葬送了她挚爱的性命。
看着那张和盛玄一模一样的脸,她想恨,却恨不起来;想到他做的一切,不要说喜欢,就是好感,她对他都没有半分半毫。本来,她可以选择和盛约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的,可是肚子里的小生命却将她牵绊在这个世界。她不想理会莫离音,但现在偏偏不能惹他,甚至列木坊的王和王后诸精灵的不快,否则,她的孩儿就会被扼杀。
想到这里,她连忙挣扎着起来,她这么一动,伤口便痛得厉害。她已经尽力忍住不出声了,但动作还是呆了一下。莫离音隐隐感到有一阵沉闷的震动传过来,忙睁开眼睛一看,见玉帘栊正准备起来。他连忙伸手去扶她,问:“你要什么,说一声不就是了。”
玉帘栊皱了皱眉头,伤口真的恨痛,无力地说道:“天亮了,应该去向你母后请安了。”
莫离音赶紧拿枕头垫在她背后,好让她可以靠在床头,然后说:“我等下去跟母后说,就说你身子不好,不去请安了。”
玉帘栊摇摇头,说道:“我昨日闹出这些事,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去向你母后请罪。”
莫离音劝了一会,见她态度甚是坚决,只得说道:“那好,我陪你去,你也不用多在那待,早些回来休息。昨日的事,我已经嘱咐好了不得泄露,你等会在母后面前就不要提了。”
玉帘栊怔怔看着他好一会,知道他是为了她日后的光景才如此,觉得他关怀无微不至,心里好像有一个温暖的手,轻轻抚摸过,留下一阵柔和。她低着头说道:“谢谢你了。”
莫离音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做这些,图的不是这么一句话。好了,我让喜鹊进来伺候你吧,毕竟她跟你好些时日了。”
玉帘栊听得喜鹊的名字,心里一惊,问道:“她,她怎么……”本想说“她怎么还在”,后发现有点不妥,便没有说下去了。
一旁的封燕说道:“那是音英乾将她找回来的,说是怕我们伺候你时日不够,喜鹊可能会好些。音英乾还把上好的宫婢房间给她住呢。”
玉帘栊见他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倒是很意外,忍不住看了他几眼,轻声说道:“谢谢你了。”
莫离音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刚才就说过了,我为你做的事,不是图这么一句话。”
玉帘栊自是知道他的意思,不会傻傻地问“那你图什么”之类的话。她没有接话,就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莫离音也知道她的意思,知道她有意避开这些话题,心里不免有点失落,但脸上还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48、坐还是不坐,这是个问题-02
玉帘栊向王后行完礼,王后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番。莫离音见玉帘栊脸有倦色,忙说:“母后,帘栊有孕在身,可否告座?”
王后一时恍惚,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莫离音便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王后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倒是,孩子要紧。,你,就坐着呗。”
也不吩咐宫婢赐座,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看她,脸上好像结了一层冰。玉帘栊知道她心里有怨怼,虽然此时很疲累,伤口又隐隐作痛,却不敢挪一步。她知道只要王后一发话,她和孩子都会一命呜呼。她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只是这孩子,她不能放手。
莫离音见她极力忍耐的样子,便用手搀扶着她:“母后都让你坐了,怎么还傻傻站在这里。来,我扶你坐下。”
玉帘栊没有抗拒他挽着她的手臂,这让他心里一阵悸动。但是她也没有挪动半步,低着头,恭敬地站在原地,脸上的担忧之色却是藏不住。
王后从莫离音说话时就开始看着他们,真不明白怎么儿子就痴迷成这样!明知道她肚子里的肉是怎么来的,就这般忍耐,平时那副心高气傲的样子一溜烟都不见了。虽是姿色出众,但也不必像没见过世面的黄毛小子一般,跟着她身后屁颠屁颠地献殷勤啊。她只是来和亲的,要是她敢有一点不敬,你难道就不能再领一次兵攻打一次列木坊么?这倒好,越发地蹭鼻子上脸了。
莫离音见玉帘栊不敢坐,忙看了一眼他的母亲。王后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她本来不想理会的,可是看到儿子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终是不忍在宫婢面前看到他这样伺候一个妃子的样子。只好冷冷说道:“玉妃,你就坐吧。”
莫离音听得,忙说道:“来,小心些,我扶着你。”一手扶住玉帘栊的手臂,一手轻轻托住她另一边的腰,嘴里还说着小心,别急之类的话。
玉帘栊坐好后,他又问她有没有口渴,问东问西的。王后便冷冷地吩咐了宫婢给她倒水,嘴里还不忘怪声怪气地说道:“你们倒是恩爱呢。”
莫离音倒也不避忌,说道:“母后,帘栊是孩儿心头上的肉。”
王后冷冷笑了一声,一脸堆笑地说道:“既然玉妃身体不适,又有了身孕,明日就不要过来请安了。”
玉帘栊一下不知道这是真话还是怒话,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低着头,不安地用眼神扫了扫莫离音,希望他可以给自己一点暗示。
莫离音见她从进来请安到现在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肚子的孩子与缘故,心里便有点不痛快。她现在眼里除了孩子,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之前说不要来请安,她硬要来,他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她注意礼节,而是担心母后会对她不利,对她不利就是对她儿子不利。试想刚刚还要抹脖子,哪里就怕不利了呢?现在母后也说明日不用过来请安,她也只是要担心母后要对付她的孩子了吧。毕竟刚才王后的语气,谁都知道她心里一定气极了这个孩子。
49、坐还是不坐,这是个问题-03
他真的想狠下心来,不理她,让她知道他才是能撑住她的天,可是看到她那单薄的身影,心里柔肠顿时百结,便轻轻劝道:“母后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谢谢母后的关心体贴。你放心,日后你就留在永殇殿,我会陪好你的,任是谁想要欺负你们母子,我都不会轻易放过。”
王后听得儿子说这话,一边嘴角翘起,发出冷冷的笑声。
玉帘栊从王后的寝宫回来一直默默不语,莫离音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约摸猜着她是在想刚才的事,问道:“你还在介意座位的事?”
玉帘栊深呼一口气,吃力地说:“你不应该那样,我站着也还可以的。”一说完不禁又喘了几下。
莫离音冷冷笑了一下,说:“你看你的样子,说不到半句话就这幅样子,逞什么强?我让你坐下,你倒埋怨起我来了。”
玉帘栊听得他语气中有不快,心里想着倒不能在这时激惹他,忙软下口气道:“请音英乾恕罪,原是我不懂事理。”说完,额头已冒出细细一层汗。
莫离音见她一下子服软,当然明白她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想他列木坊堂堂英乾,一直受精灵的景仰,何曾这般思前想后为一个精灵,偏偏她不知好歹,无半点感激之心,不禁怒火中烧,但说要责罚她,又狠不下心来,便想说几句重话来出出气。哪知一转头,看到她额头一层密密的汗,那怒气便不知道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待得他出口问她时,声音已经是无比柔和:“你伤口疼得厉害吧?我说了不用去请安,你现在这样一折腾,倒不知要休养到几时了。”
玉帘栊还想还嘴,却觉得十分吃力了,伤口越来越痛,她现在就想躺下来,在这走廊里躺着睡觉了。
莫离音见她面色渐渐苍白,忙扶住她问:“很痛吗?”
玉帘栊再也忍不住了,吃力地点了点头。
此时离永殇殿还有一段路,莫离音心知她现在移一步都是艰难了,也不说什么,便绕到她身后一把抱起来。
玉帘栊惊呼一声,立即便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天,这可是王宫的走廊,侍卫宫婢都在周围晃悠,他怎么如此肆无忌惮?忙说道:“你放我下来。”说完又是一阵气喘。
莫离音不疾不徐地说道:“你就不要再说话了,省得躺十天半天还回不过去来。”
玉帘栊没有再接话,她也已经说不了话了。不要说伤口痛,她觉得下腹也一阵痛,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便歪在他肩头上,默默喘着气。
莫离音见她歪在自己的肩头上,心里一阵暖暖的,忽又想起什么,问道:“是不是肚子也不舒服?”
玉帘栊微微点了一下头。
回到永殇殿,喜鹊忙倒了一杯温水喂她喝下去,沈颜已经去找医师了。莫离音见她精神越来越差,不禁低低喝道:“罢了罢了,伤未痊愈之前还说什么‘请安’之类的话,是如何都不能顺着她的性子来了。”之前他也想说和玉帘栊做一对被羡慕的夫妻,玉帘栊敬重他,也孝顺他的父母,一家子乐融融,所以她说要去请安时,他也只是随口反对一下,心里还是希望她去的。当然他原本还想着让玉帘栊多和母亲接触,减轻母亲对她的抵触。而如今,母亲对玉帘栊还是不理不睬,而玉帘栊伤情又加重,他不禁暗暗后悔。
这个家伙,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倒不知道自己又多担心。自己这么为她想,护着她,她好像全都看不见,也不怕激怒自己,偏偏自己又如此不争气,想发一通火竟然发不出来。
50、坐还是不坐,这是个问题-04
却说玉帘栊和莫离音走后,王后喝了一会茶,鹭妃就挺着一个大肚子过来了。王后见到她凸凸的肚子,加上刚才莫离音的事,心里不禁一阵厌烦,又不好说什么,皱了皱眉头说道:“鹭妃临盆在即,何必跑过来请安呢,多多休息才是。”
鹭妃说道:“姐姐果然是会体贴的,我身体原就硬朗一些,过来陪陪姐姐,倒是可以活络一下筋骨。医师说了,多走动临盆时倒轻松一些。玉妃就不比妹妹了,她身子骨弱,原也是该免了这请安。我一直以为是音英乾心疼玉妃,才提出不要过来向姐姐你请安,现在看来倒是姐姐先关心玉妃的。”
王后听得她话里的意思,什么玉妃不来请安?刚才请安时,她也看到玉妃不知为何脸色不是很好,按照道理,她虽是长途跋涉又有孕在身,但也不至羸弱至此。她并不是故意要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去为难自己的儿媳妇,只是看不过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这不来请安是谁的主意?玉帘栊的,还是儿子的?还是面前这讨厌的乱说?
鹭妃见她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心里知道莫离音还没有跟她说过。
哼,自己的好儿子为了一个前来和亲的王妃和她作对,心里有多不痛快。想到此,她又慢慢说道:“不过音英乾还真是会疼人呢。刚才我在花园散步时,见到他是抱着玉妃回宫的。”
王后听了越不是味,这个儿媳妇,原先是邻国的王妃,这本来她就不是很满意,但想到自己儿子喜欢倒没有办法。现今鹭妃步步紧逼,原本还想他可以通过联姻为自己找一个强有力的帮手,他就偏偏死心塌地,除了玉帘栊,居然谁都不放在眼里。好吧,只要他们恩爱就好了。哪知这成婚第二天就说已经怀孕了,她真不会这么看得起自己的儿子,认为她儿媳妇肚里的孩子就是他儿子的。好了,因为这么个玉妃,因为这么个孩子,他还是宠她上天。
正在此时,宫婢来报,莫离音来见,王后瞟了一眼坐在一边的鹭妃,心里暗暗得意:看,我的儿子不就过来找我了吗?而鹭妃也做得安安稳稳,嘴角隐隐有笑意。看她这副模样,王后心里反倒有一丝丝不安了。
莫离音走进来,见到鹭妃带着一个大肚子坐在一边,倒也不理会她,只想王后行了个礼。王后得意地笑道:“鹭妃在这里,你怎么不向她行个礼。都成了亲,还是这么没有规矩。”
鹭妃听得出她的暗讽之意,倒也以为忤,只是笑了一下,说道:“音英乾刚才陪同玉妃过来向王后请过安了,现下又赶过来,不知所谓何事?”
她才不会以为这是他想念他的母亲呢,一种预感涌上心头,她不禁笑了一下。
莫离音并没看她一眼,只是想着自己的母亲说道:“我正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刚才母亲也见到了帘栊身体确实不好,医师也说了,要多卧床休息,减少走动。故此我特意来向母亲回明,每日请安之事就此蠲了。”
鹭妃忙一脸惊慌地说道:“原来姐姐还不知晓此事呀?”
王后看了一眼她,一脸薄薄的惊慌,一抹即去。她大方笑了一下,说道:“音儿,我们果然心意相通,我见玉妃身体抱恙,刚才已经传宫婢去永殇殿,说不必每日过来请安了。你看,这才刚走,你就来了。”
51、莫离音发怒——第一次-01
沈颜将沏好的茶放在桌上,正准备离去,莫离音忽然叫住了她,问道:“帘栊是不是有个父亲?”
沈颜侧头想了一下,说道:“是的,叫玉磐。”
莫离音点点头,说道:“女儿过来和亲,想必他在融水河的日子也不好过。”
沈颜问道:“要不要去查探一下。”
莫离音站起来,摆摆手说道:“不用来,反正查不查都是一个结果。你去着手一下,将他接过来吧。”
沈颜依旧是不动声色,应了一声是,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莫离音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沈颜行了个礼,说道:“妆儿一直想回来为英乾你效劳。”
莫离音笑了一下,坐下去,慢慢说道:“你知道的,妆儿和你不同,她不适合留在我身边。”
沈颜没有说话,一脸淡淡,看不到任何表情。莫离音叹了一口气说道:“沈颜,我只说一次。妆儿聪明伶俐,事事料理妥当,原比你还强,可惜心有旁骛。对我而言,她是一个好部下,也仅此而已。何况现今玉妃在旁,我不能有任何拖泥带水令她不快。还有,你替我转告她,如果她不好好服侍玉妃,就不要留在我身边了。”
沈颜点点头了,说道:“我自当将话转述给妆儿。”说罢便离去。
莫离音看到她离去的背影,这姐妹俩很像,以致他会想到沈妆。他自小就和沈妆沈颜相识,也多番得她们相助,日长月久,沈妆竟有痴意,可惜他一副心思都在玉帘栊身上,并未将这意外的垂青放在心上。
却说玉磐果如他所料,在玉帘栊离去后,融水河王宫的一众精灵都对他冷言冷语。听说约王妃嫁过去后颇得莫离音的宠爱,流言更是厉害。都是纷纷指责约王妃有负约英乾深情,水性杨花。一众精灵说得正气凛然,还有说道:“如果我是玉帘栊,杀不了那莫离音也当自尽追随约英乾地下之灵。”后听及玉帘栊有孕在身,均以为玉帘栊不守妇道,在约英乾生前便已经和莫离音私通。众精灵说得有模有样,好像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一般。更有人说道,是他们相互勾搭杀了约英乾。众精灵说得义愤填膺,恨不得将玉帘栊健脾拆骨。她不在融水河,玉磐便成了她的替罪羊,受尽白眼。
没几天,他便被逐出王宫流落街头了。当莫离音的部下找到他时,他衣衫褴褛蓬头垢脸,正蹲角落里在吃剩饭剩菜。得知面前的精灵的来意,他抬起头眯着浑浊的眼睛瞄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是你们的玉妃派你们来的?”
那精灵不答,玉磐又说道:“回去告诉我的好女儿,说我这个父亲在这边过得很好,不用去吃她的饭,喝她的水。她便在那高床软枕地做她的玉妃吧,不用记得我这个老废物了。”说罢,不理会他,站了起来,一摇一摆地走了。
那精灵连忙上前几步,伸手拦住他说道:“玉老先生,我不能有负音英乾所托,得罪了。”
玉磐原想推开他的手臂,继续走路,却只觉得颈后一阵闷痛,就不省人事了。
52、莫离音的发怒——第一次-02
莫离音走进永殇殿时见到玉帘栊正歪在床上做衣服,喜鹊在一旁扇着扇子。他当然知道这衣服不是给他做的,不要说看衣服的尺寸,只要说玉妃在做什么,他就知道这些都不是为他做的。他也知道要她一时转态接受他也是不可能的,如果她真这样做的话,他才不愿理会她呢。试想他刺杀了她的丈夫,这怨气恐怕没几年都不会消,好在他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他现在只要她愿意活下去,偶尔和他说上几句话就好了。
“好漂亮的小衣服,是做给咱们的孩子的吗?”他上前一步说道。孩子?老实说,他对这个孩子毫无期待,只是想到现在只有这个孩子才能将她留住。
玉帘栊没有回答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继续手里的活计,好像刚才他没有说过任何话一样,甚至是他根本就没有在这里一样。倒是喜鹊忙向他福了一下,停下扇扇子,给他倒了一杯茶。
莫离音没有介意她这样,自顾自地拿来椅子坐在床边,说道:“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玉帘栊还是不答话,一脸平静,仍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我已经派人将你父亲接了过来。”
说完他盯着她的脸,生怕错过一个表情。她愣了一下,忽然“嘶”了一声,却是针把手指扎破了。他连忙将她手指放到嘴里吸了一下,玉帘栊没有反对他这样做,用另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上,一脸紧张地问:“我现在能见他吗?”
莫离音将她手指放开,看着她的脸,满意地说道:“当然可以。”
听得他这么说,玉帘栊忙掀开身上的被子,准备下床。莫离音用手臂拦住她紧张地说道:“你这急匆匆地做什么,忘了医师叫你多休息吗?等一会肚子的孩子有什么事你可怎么办?”
玉帘栊看了他一眼,他居然还记得她的孩子,刚才自己一时兴奋都忘了孩子的事,差点忘记了医师的吩咐。
她慢慢躺下,柔声地说道:“那我父亲……”
莫离音笑了一下,见她这副温柔的样子,惹不住用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她丝毫没有抵触的意思,只是很认着地看着他,等待这他的回答。看到她这副样子,他的笑意更浓了,也同样的柔声说道:“我现在就让他进来好吗?”
玉帘栊连忙点头。
莫离音又说道:“我扶你起来,你慢慢坐到那椅子上去,这么躺着见你父亲礼节不是很好。再说,也不必时时刻刻躺在床上。”
玉帘栊点了一下头,莫离音便身手过去将她扶到椅子上。待得她坐好后,便吩咐将玉磐带过来。
他整副心思放在玉帘栊的身上,扑捉着她的全部反应。玉帘栊紧紧盯着门,好像它随时都会飞走一样。在玉磐走进来的一霎,她明显颤了一下。
他明显老了很多,虽是穿着新衣服,但还是干不住憔悴之色。
父亲啊,现在除了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外就数他和自己最亲了。玉帘栊觉得自己满腔的痛苦终于可以找到倾诉的对象了,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拉着他的手,和他说说最近的事。但是一旁坐着莫离音,她只能将满肚子的话化作喉间的一声哽咽。
玉磐在几步之遥站住了,就这么站着,也不向他们行礼。玉帘栊哪里记得这许多,慢慢地站起来,声音涩涩地喊了一声“父亲”。玉磐看了她一眼,目光立即便落在她微凸的肚子上。玉帘栊慢慢走过去,忽然眼前一晃,“啪”的是一声,脸上立即辣辣地痛开了。
“玉磐,你不活了!”莫离音的怒吼随即便至。他已经站了起来,眼中似有一把利剑一样映出吓人的光,全然褪去了刚才的柔和之色。玉磐负手而立,不正视他们,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莫离音的脸轻轻颤了一下,这是第一次见到玉帘栊被打,心里恨不得将眼前的老叟千刀万剐。猛地想起他是玉帘栊的父亲,只有拼命压住心头的怒火,忽听得玉磐冷冷说道:“我没有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儿。”
53、莫离音的发怒——第一次-03
一瞬间,莫离音心里的怒火就好像被人泼了一瓢油一样,“噌”地又冒起来,而且还更加旺了。他攥紧拳头,正欲下令,连忙忽听得有几声抽泣。这几声使得他一时忘记了火气,拳头立即松了,他忙看向玉帘栊,只是几滴泪珠,那火气就已经被扑灭得无影无踪。
莫离音连忙柔声问:“怎么了,很痛吗?”说毕,冷冷的目光从面具向玉磐射去。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紧紧攥着拳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玉帘栊抿了抿嘴巴,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摇摇头。
玉磐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们把我眼睛挖出来算了,我看不惯你们这对狗男女在这里卿卿我我!”
玉帘栊连忙问道:“父亲,你怎么这样说我。”
莫离音的声音硬生生地说道:“岳父,我尊重你,请你也要尊重我。玉帘栊现在是我娶的妻子,你这么说未免太侮辱我们了。”
玉磐冷笑了一声,见到玉帘栊微凸的肚子,讪道:“你果然对得起约英乾,在他生前就勾搭上了。你们可得小心报应到你的孽子身上。”
玉帘栊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父亲会说自己的孩子还是孽子。倒是莫离音已经明白他的话,冷冷说道:“哼,我倒是想这个孩子是我的,可惜是你们融水河那个死鬼盛约的。”
玉磐听得有点懵了:她女儿……他看了看那个戴着面具,但是明显感到一阵冷气和怒气的英乾。看他的态度,他刚才说的话应该不会是假的。可是,他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妃子生下前夫的孩子?
玉帘栊明显感到莫离音的怒气,不自觉地用手护了护肚子,这些日子,自己虽是冷冷淡淡,他也不激怒。她一时还以为他不会在自己面前生气,就像当年的盛玄一样,从未在自己面前生气。但是他还是有自己介意的事情,也不是一味容忍她。
她脸上绷得紧紧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一语不发,脸上的寒气透过面具直逼她的眼睛。他双眼死死地看着地板,玉帘栊觉得那里就要被他看出一个洞来。
玉磐现在也噤声,他觉得事情并不是他一直以为的那样。也许,他应该听听女儿的话。
莫离音不介意外面怎么说这个孩子,也不介意外面如何笑话自己。他一直对自己说,玉帘栊是自己的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孩子。他也信只要自己这么说,列木坊的精灵虽是笑话他,但也不敢乱说这个孩子什么。可是现在,她的父亲误解她,看到她那副伤心难过的样子,他心里一直锐痛。他多么希望那是他的孩子,他多么想说,多么想说!然而假的就是假的,他一直骗自己说那就是他的孩子,他希望他可以一直这么撒谎下去。但现在他要亲手揭开这谎话,因为他看不得她伤心难过。
房内一片沉寂,玉帘栊觉得这沉寂彷佛是千斤的巨石压在自己的身上,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用她最温柔的声音,轻轻叫了一声:“音英乾。”
54、你爱吃什么?-01
这是她第一次出声叫自己的名字,莫离音不禁震了一下。玉帘栊明显感到他的怒气消了一些,但仍有一阵寒气笼罩在他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地说道:“你们父女久别重逢,应该好好说话,我先出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了。
玉帘栊站在原地,心里不知是担忧还是内疚。他一定很介意说这孩子不是他的,是的,他一定很介意。她对他的事从不上心,但现在却很清楚他的想法。看到他走出去的背影,就像看到当初孤零零不为大家所理解的盛玄。
盛大英乾,我不懂你上辈子的深情,你这一辈子的深情,如若还是放在我身上也只能白白糟蹋了。
玉磐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说道:“这音英乾,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回过头来,却见到女儿已经泪流满面了。他心里一慌,说道:“你怎么了?有孕在身,这么个哭法却是不好。”
虽说他很不赞成女儿这样改嫁给莫离音,但见她哭得伤心难过,心立刻就软了下来。这个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虽有千般不是,做父母的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好。再说,现在女儿正处于青春年少,日子还长着呢,如果就这么孤孤单单过一辈子确实凄凉了一点。看莫离音应该还是真心待她的,一时之间,父母的心便战胜了一切,忘记了融水河精灵的指责。
见女儿不答应,便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竟是说不出半个字。玉帘栊抽泣了几声,猛地抱住他。玉磐心痛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怎么了,女儿?有什么事就告诉父亲吧。”
玉帘栊抽噎着说了自己怀孕的事情,自己在新婚之夜自戕,又说了莫离音从未介怀过这个孩子,最后还吞吞吐吐告诉玉磐,莫离音就是盛玄的转身。至此,玉磐方知盛玄对玉帘栊的一番痴意。
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一时之间倒没有了主意。玉帘栊已经止住哭,擦干了泪痕,说道:“我今日是第一次见到音英乾生气。以前看他的部下对他毕恭毕敬,生怕惹了他,当时都不解为何会这样。今日,我果真是怕了。不是女儿贪生,只是担心他一时怒气害了我的孩子。这可是约的孩子啊。”
玉磐方后悔自己刚才不问缘由的胡言,不禁深深懊恼。
喜鹊在一边说道:“玉妃倒不必担忧,等到晚上我们准备一桌好菜,请音英乾来,你低一下头向他说一些好话,他一定不会生气了。”
玉帘栊点点头,但不知道该做点什么菜才好。倒是喜鹊帮忙想了几个简单又别致的小菜。
莫离音在书房里翻了一个上午的书,却看不进去半个字。到了中午时分,想去看一下玉帘栊,又担心影响了他们父女团聚。他刚才那样生气离开,她一定很害怕。他很清楚她只是害怕自己会对她孩子不利,但是还是舍不得让她害怕。看来中午应该借故过去吃一个午饭,让她安一下心,顺便还能见见她。
忽又想到自己这么怒气冲冲走了,现在又回去找她,倒像是离不了她。
55、你爱吃什么?-02
到得中午时分,他简直坐不住了,他多么想去永殇殿看看她,刚才他怒气冲冲的出去之时,她还娇娇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啊!
终于,他忍不住向永殇殿走了过去。他一路走,一路想着有个什么好一点的借口回去才是。比如说落了一件什么比较重要的东西在哪里啦之类的,可是他细细思索了好一会,才发现不要说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属于他的东西都没有落在哪里。除了一些简单的衣服,难道说他要去拿一件衣服?
他唯一留在那的就只有深深的思念和爱慕,想到这里他泄气地笑了。随后又想到,他也是永殇殿的主,她是他的妃,他要见她是天经地义的事,根本就不用想什么借口和理由。
想到这里他抬起了头,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到得永殇殿外,他还是像以往那样没有让宫婢通报,他很想知道她在做什么?会不会因为他发怒离去而有一丝丝不安,此刻会在房里来回踱步吗?又或者会不会因为他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