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子强坐在池畔的凉椅上,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曾经把叶秋夏的身材批评得一文不值,现在他只能说一定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落差这么大?
他更气的是那群猪哥男人看她都看呆了,要是她是他的老婆,他绝对不会允许她穿得这么曝露!
“你怎么来了?”
叶秋夏一身湿淋淋地突然出现在马子强的眼前。
“我……刚好路过。”这话说得有些心虚。
“要不要一起游泳?”
“不要!”他拒绝得很直接。
她狐疑地看著他。“你该不会是不会游泳吧?”
“我不爱游泳。”她全身肌肤让水珠染上一层亮光,在阳光下散发著七彩的颜色,她是这么的亮眼,亮到马子强快睁不开眼。
“游一下嘛!”她看出了他的扭捏,故意闹著他。这个身材一级棒的男人,要是真的不会游泳,一定会让她取笑上三天三夜的。
“我没带泳裤。”他站了起来。“你慢慢游,我出去走走。”再继续跟她搅和下去,他一定会迷失在她的美人计里。
不行,他不能爱上这么强势的女人,否则他……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连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他步出饭店,外头的阳光正烈,十二月的垦丁,一点冬天的气息都没有,路上随时可以看见穿著短袖t恤及短裤的年轻男女,该去哪?他也不知道。
夜里的垦丁迷人而多情。
马子强走进一家酒吧,热门音乐震天作响,舞池里男男女女正在热情的飙舞。
他听著歌、喝著酒,享受著难得轻松的片刻。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舞池里那个正在扭腰摆臀的女人不正是他名义上的老婆?
他终于见识到她长年混夜店下来的成果,那浑然天成的魅力,吸引了好几个男人围在她的身边。
随著她的四肢摆动所散发出来的魅力,让那些男人们渴望饥饿得活像是刚从和尚庙里逃出来似的。
她穿著紧身t恤、短到不能再短的热裤,展现青春无敌的好身材。看她招蜂引蝶的样子,他忽然一肚子气,她怎么可以公然在这里勾引男人!
他的长脚才跨出去,猛然又缩了回来。他这是在干什么?明明说好谁也不能管谁,他凭什么去干涉她的行为举止?
他只好继续在吧台边喝著酒,双眼差点就要喷出火,直到一声娇俏的女声响起,才拉回了他暴怒的情绪。
“你一个人吗?”女孩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岁,穿著无袖背心、迷你短裙,爆炸长发染成了金黄铯,脸上像调色盘似的有著五颜六色。
“嗯。”马子强唇角勾了勾,随意打量著眼前的辣妹。看来他没让叶秋夏专美于前,他也还是很有魅力的。
“可以请我喝酒吗?”女孩的小手大方地覆盖在马子强的大手上。
马子强没被美色冲昏了头,他虽风流却不下流,虽然为了谈生意得经常出入声色场所,但他的自持力向来很好,不能碰的女人他是绝不乱碰的。
“你满十八岁了吗?”
“还没,过两天才满。这重要吗?”女孩俏皮地问道,还不忘用漂亮的大眼发出电波。
“不重要,但可以让我拿捏分寸。”他没被那一双电眼电昏头,都已经是三十几岁的熟男了,这样的小妹妹是一点都无法令他动心的。
“我喜欢像你这样的男人。”女孩毫不避讳地说,美好的胸型更加贴近了马子强的胸口。
“为什么?”他不动如山地问道。他可不想犯下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罪。
“像你这种年纪的男人,出手都很大方,而且也很会玩,更懂得浪漫的情趣;不像那些年轻的男生,连请吃个饭都还要考虑口袋里有没有钱。”
看得出来这女孩子是看上了他的钱,可惜有叶秋夏在,再美的辣妹好像都入不了他的眼。“可是,我也没有钱。”
“我不会要很多钱的,我可以陪你一起玩,你只要负责我吃喝玩乐的费用就行了。”
一曲音乐结束,他的眼神刚好跟走出舞池的叶秋夏对上,两人只相距一公尺,显然叶秋夏早已经看见他和女孩的互动,因为她的眼里有著淡淡的鄙夷和一抹充满兴味的笑意。
他也笑了,知道她误会了。
他抽出被女孩覆盖的手,故意放大音量地说:“对不起,我老婆来了。”
在女孩的瞠目结舌下,马子强走到叶秋夏的面前,牵起她的手,“累了吧?要不要喝杯酒?”最好把她给灌醉,这样她就不能出来乱乱走了。
叶秋夏看著他,猜想他在打什么主意,看了女孩一眼后,她贴在马子强的耳边说:“你惹麻烦了?”
“怎么可能?我是魅力无法挡,那女孩硬是要黏著我。”
不等叶秋夏开口,女孩看见情形不妙,立刻拔腿就走。
看著被他握住的手,叶秋夏的心一悸,她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一小步,顺势离开他的掌心。“你也来跳舞?”
“不是,我来喝酒的,没想到会遇见你。”掌心一空,他微微感到不舒服,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就算他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叶秋夏,他也绝不允许自己跟她表态,因为一旦他先跟她示好,她一定会取笑他,搞不好还会把他的心意当成笑话来糟蹋。
“那你继续喝酒,我继续去跳舞。”说著,她又往舞池走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走进了那间超级无敌暧昧的房间之后,她就很怕跟他单独相处,还一路躲到热闹的酒吧来,没想到还是遇上了他。
马子强想阻止她,偏偏没有那个权利,只好继续喝他的闷酒。当他灌下了几杯酒,舞池里的音乐也不知换过几首后,他忽然惊觉叶秋夏不见了!
她该不会跟哪个野男人跑了?才这么想,他整个人就像快著火般地一直处在暴怒的边缘,直到回到饭店的房间里,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时,他才放下一颗悬得老高的心。
其实就算她今晚有艳遇,他也不能说什么,他真是讨厌这样的自己!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交女朋友了,他才会这样胡思乱想吧?
回去台北后,他应该要去享受一下自由的爱情,谈一场没有负担的恋爱,男人的欲望也该彻底的解放一下了。
对,就这么办!他不能再一直看著叶秋夏了。
唉,不知道今晚他可不可以偷偷越过床上那条楚河汉界?不过想是这样想,他可不想被叶秋夏大骂变态,甚至一脚踹下床,就像新婚之夜……
想起新婚之夜,他就觉得自己可能是天底下最可怜的男人了。唉!
蜜月的第一晚,马子强规规矩矩的没有超越楚河汉界,完全辜负了一晚六千块的豪华套房,连按摩浴缸他都没用上。
隔天,马子强一早醒来就发现床的右侧已是空的了,叶秋夏一直到晚餐过后,才带著一脸倦容回到饭店。
“你一整天去哪玩?”他问得有些恼怒。
“我去爬社顶公园、去赏鸟。你呢?”她没真的想听他的回话,因为她已经拿著换洗衣物走进浴室,打算泡个澡来消除一整天的疲惫。
他呢?他满脑子想著她,想她身边会不会有一群苍蝇跟著她转,想东想西,根本只在附近绕了又绕,哪儿都没去!
该死!他不得不承认,他对她是愈来愈有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喜欢上她了。自从上回被她轻薄的吻过之后……可她却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当晚,马子强蠢蠢欲动,不过还是只能看著叶秋夏的美背,哀怨地将苦水往肚里吞。
第三天,他们离开垦丁,来到知名的温泉乡──台东,住在充满原住民风情的饭店里。
到台东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看著她才搁下行李又要走出房门,他怕她又消失不见,赶紧出声喊住她。
“你待会打算去哪?”
“泡温泉。你要去吗?”
泡温泉,多令人遐思呀!“好。”他这次答得很干脆。
“可是你说你没带泳裤。”
“我立刻去买一件。”
她狐疑地看著他。“你不是连游泳都不肯跟我一起游了,这会肯跟我一起泡温泉?”
“唉,来这里不泡泡名闻遐迩的美人汤,这台东不就白来了;况且我那时候只是因为很累不想动而已。”
“我以为你不喜欢跟我走在一块,这样你才会有机会艳遇。”
“谁说我不喜欢跟你走在一块?是你都自己玩自己的吧!”
两人就这样一起朝露天温泉会馆的方向走去。
“我以为,你嫌我碍眼。”
“那是你以为。你这女人一点都不可爱,我们是出来度蜜月的,你却只顾著自己玩,把我一个人丢著不管。”原来他的表达能力已经退化到国中程度了,面对自己爱慕的女人时,他不但说不出口,还表现出智障的蠢样,他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哈哈哈!”他的一番话引来她的大笑。“马子强,你这男人才一点都不可爱!什么叫我把你一个人丢著不管?你又没说要跟我一起玩,我怎么会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初冬季节,日夜温差很大,寒风吹来,让只穿短袖的她只能用双臂紧紧圈住自己。
马子强脱下自己的薄外套,披覆在她的身上,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和他并肩继续往前走。
“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剩下的几天,我们可以走在一起吗?”马子强很认真地问她。
“当然可以。”看到他吃鳖的模样,她就觉得心情很愉快。
来到温泉会馆,他们各自到男女浴室去冲澡、换泳衣,然后再一起进入充满淡淡硫磺味的温泉池。
期间马子强紧跟在她的左右,没办法,她就像一块超强的磁铁,让他连视线都舍不得移开。
也许是因为温泉太有疗效了,刚泡完温泉的叶秋夏全身筋骨都透著一股舒服的感觉,一躺上柔软的大床,她忘了要矜持、忘了要防备、也忘了楚河汉界,就这样和马子强并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他们说著小学、国中、庙口,及长寿村里的种种趣事,因为有共同的背景,所以两人聊起来是特别地开心和契合。
话匣子一打开就无法停止,他们足足聊了两个小时,她才开始呈现半昏睡状态。
“马子强,别管中间那条线了好不好?这样我睡觉都要睡得很小心,我不想再睡得那么累了,万一我不小心碰到你的身体,你可别一脚把我踹下床。”唉,睡觉就是要睡得舒舒服服的,这样怕东怕西的,睡起来真是痛苦!
“那是最好不过了,这样我也不用每天都睡得腰酸背痛,不过你也不能因为我不小心碰到你就把我踢下床喔。”原来她也会担心被他踹下床啊!这可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好几次想开口都怕会被她骂,没想到今天她自己开口了,还是在这么自然的状态下。
听他这么说,她终于安心了,旅途的劳累、温泉的效应,再加上她刚刚说了一堆话,让她一下子就沉入梦乡,深深地睡去。
她睡得十分舒服,但却害惨了他。
因为一说可以越界,这会她──
头歪歪地枕上他的肩胛,小手搁在他的肚子上,连她的小腿都跨在他的大腿上。
这下可好,他根本一动也不敢动,本来只是会腰酸背痛,这下可能会彻夜失眠外加欲火焚身而造成严重的内伤。
叶秋夏和马子强站在美丽的花东海岸边,闻著淡淡的海水味,看著无边无际的天和海。远处三两只海欧低空飞过,浪花拍打在岩石上撞出一波波的白浪,金色阳光闪耀在海平面上,此时并肩而站的叶秋夏和马子强快乐的指数达到最高点。
自从温泉乡那一夜之后,叶秋夏便不再躲著马子强,而马子强也不再刻意避著叶秋夏,两人就像一对情侣一样,同进同出、共看山水。
只不过他们离情侣还有这么一小段的距离,马子强的手依然不敢跨越朋友的界限去牵叶秋夏的手,他规矩得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的心意向前跨大一步。
看来他真的是愈活愈回去了,在感情这条路上,他好歹也修炼了十几年,以往追求女人,凭著他的事业成就、机智谈吐,外加一表人才,总是手到擒来,无往不利。可这会他却完全像是被绑了手脚的大侠,功力完全施展不出来。
手机的铃响乍响,是马子强的手机,叶秋夏已经很习惯他的铃声了。
马子强接起手机。“维白,什么事?”
“小马,你现在在哪逍遥?”手机那头的杨维白问。
“在苏花公路上的某一点。”
“你最近运气真的不错,可见秋夏有旺夫运。”
“你有话快说,别耽误我们看风景。”他眼角瞄到叶秋夏要走,连忙拉住她的手腕,用手比了一下,示意她等等。他实在很怕她等得不耐烦,又一个人先落跑了。
叶秋夏会意,停下脚步,干脆坐在大石上,顺便让双脚暂时休息一下。
“哇,有了老婆就没有兄弟,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我就是没有人性,不服气你可以自己去娶一个啊!”马子强也在她的身边坐下,一边说著电话,一边注意著她的动静。
“我才不想这么快就跳进爱情的坟墓里!”
“杨维白,你是打来闹的啊!公司里没事可做了吗?我记得我交给你许多案子,你竟还有时间可以混水摸鱼!”杨维白是副里,职位低马子强一阶,这次他请婚假,所有工作都由杨维白代理。
“哇,真是好心没好报,亏我还偷偷打电话跟你爆料。”杨维白说得神秘兮兮的。
“爆什么料?说来听听。”
“有可靠消息指出,你就要升官了。”
“我要升官了?升什么官?”
“当然是升处长啊!我们上头的江处长要调到大陆去开疆辟土了,他的位置听说就是由你来顶替,等你度蜜月回来,人事命令应该就会下来了。”
“真的吗?”马子强笑到合不拢嘴。“如果我真的升处长,我会请你吃饭的,这几天就辛苦你了。”
“这才像是人说的话,不过我比较想喝喜酒。”
“好啦,再说啦!”
两个男人又哈啦了一下,马子强才挂断电话。他正想把这个好消息跟叶秋夏分享,可一转头就看见叶秋夏低垂著脸,小脸上有著明显的落寞。
“喂,你怎么了?”她会介意他升处长吗?
“为什么我们两个结婚,你不会被怀疑勾结外贼,反而还可以升官?而我不但被打入冷宫,还有可能会丢了饭碗,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她愤愤不平地哀号著。
“别想太多,等你回去,也许那个许信贵就会还你清白了。”他安慰著她,不喜欢看她这么伤感。
“不可能的!这几天,除了真真打来跟我哈啦以外,完全没有其他同事找我。真真说许信贵下了命令,要同事别吵我度蜜月,有任何事直接找他就可以。就像你所说的,他一定是要拔除我的职位,好安排他的人进来,现在根本就已经是在架空我了!”她看著他,既哀怨又不服气,更多的是对人性及公司的失望。
海风徐徐吹来,吹乱了她一头短发;太阳即将沉入海平面,夕阳映照著她一脸的怒气。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轻轻将她颊边的发丝拨至耳后。她看著他,被他的动作怔住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有一身好本领,还怕找不到适合的舞台发挥吗?只是要走就要走得漂亮,绝不能是在这种情形下。”他的双手轻放在她的肩上,给她一股安定的力量。
“我这么努力工作,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跟你结婚有什么错?到底犯了哪一条?没有明确的事证,他怎么可以使出这种下山烂的手段!”
“你得打起精神来,要不就会让许信贵称心如意了。如果你没有自动离职,许信贵就没办法动你,我们得想个办法对付许信贵,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这些我都明白,所以才会忍气吞声到现在,只是一想到我还是会恨得要命!唉,还是当男人好,下辈子我一定要当男人。”
“你要是男人,那我们不就变成同性恋了?”他故意开起玩笑。
“就算我们不是同性也不可能恋爱呀!”她惊觉两人姿势有些暧昧,想站起来,却被他顺势牵住小手。
浪漫的海岸线、迷人的日落夕照,大手握住小手,他和她都感受到那十万伏特的心动电力。
“为什么我们不可能恋爱?”他问她,渴望她给他一个符合此情此景的答案。
“因为你在求婚的时候跟我说过,我们只是用一张婚约来换彼此的自由,你不可能会喜欢上我,还要我别自作多情。”她感受到了他眼里炽热的光芒,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难道马子强喜欢上她了?
不可能!他这么自命不凡,不可能会喜欢上她这么强势的女人,更不可能会跟她谈一场真真正正的恋爱。
“我是喜欢你,我对你的喜欢就像……”他唇角动了动,想解释、想表白,可就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想不到他连口才都变差了。
“我懂啦,就像是朋友的喜欢、家人的喜欢。你放心,我不会误会你的意思的。”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算了,别解释太多,万一跟她说他是以男人喜欢女人的方式喜欢上她,搞不好她会吓得拔腿就跑,甚至快速搬离他家……
嗯,这是很有可能的结果,既然如此,一动不如一静,她这个大女人,恐怕很难接受他成为她名副其实的老公吧?
他现在还可以天天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万一弄个不好,就像之前她脾气一来时一样,不但睡地上还坚持回娘家,那他岂不是得不偿失?看来他还是不要冒险得好。
她挣开他的大手,慢慢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晚霞好美!明天我们就要到宜兰,后天就要回台北了,时间过得好快。”七天的蜜月旅行,让她觉得依依不舍,尤其对身边这个男人。
他很体贴、很细心,不像外表那般吊儿啷当,总会随时注意她一些生活上的小细节,也懂得察言观色安抚她的情绪,甚至可以忍受她无理取闹的脾气。
不像她,迷糊又粗枝大叶,一点女人该有的温柔体贴都没有。
虽然没有流星,但看到这么美的景致,她还是很想许愿。
希望公司能还她清白、希望可以整死许信贵、希望……
希望她能永远像此时此刻一样,身边有个可以帮她分忧解愁的男人。
最后,希望她能永远幸福快乐……
从宜兰一路赶回台北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经过北宜公路的九弯十八拐时,一向不会晕车的叶秋夏竟晕到脸色发白、头昏脑胀,连晚餐都没法吃。
她在洗过热水澡,换上一身舒服的棉质运动服后,马子强帮她泡了一碗泡面,那香味让她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她和马子强狼吞虎咽地吃完各一碗泡面后,她苍白的脸色才慢慢回复成红润的健康色。
“吃饱了,我要去睡了。”她看著他,心里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这七天来,她天天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虽然一开始还隔著中线,但到最后那几天,她根本什么都不管,往往一早醒来,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里。不过,他通常不会多说什么,只会对她笑一笑,化解了当时的尴尬。
“夜里变冷了,你……”马子强的心里也在挣扎,因为这几天跟她睡习惯了,没想到回到台北之后,却得面临两人再度分床而睡的事实。
“我不会踢被的啦!”她将碗筷收一收,拿到厨房。其实她也很喜欢和他共睡一床的感觉,那让她很心安、很满足,也少了空虚和寂寞。原来有一个男人陪在身边是这样的感觉,那是她以前无法体会的。
马子强跟著她走到厨房。“要我帮忙吗?”
“不用啦,只是两双筷子而已。”她站在流理台前,被他高大的身子压迫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蠢样。
“什么事?”
“天气很冷……我的意思是……”
她关掉水龙头,擦干湿漉漉的双手,一双大眼直盯著他看,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他终于扭扭捏捏地说出了令人想入非非的话。
轰地一声,她的小脸迅速变成了红番茄,大眼骨碌骨碌地转了两圈,就算她的个性再大剌剌,也被他这句超级暧昧的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你……”这次换她结巴了。
“你别误会,也别想太多,我不是想占你便宜,我只是觉得前几天我们在饭店时那样的感觉满好的,回家以后应该也可以继续维持……”什么跟什么,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客气话?噢,他真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原来是她想太多了,原来他根本没那个意思,害她白白高兴了一场。就说他不会喜欢她这种女人,果然一点都没错!
她的心情就这么一上一下,活像在坐云霄飞车似,脸色也由羞答答转为铁青难看。
“不用了。家里有两张床,何必要挤在同一张?要是害你再腰酸背痛,我会过意不去的。”说完,她便匆匆跑回客房。
他楞楞地看著她生气的跑回房,没错,那是她生气时的标准表情──眉头一皱、嘴唇一抿。
他说错什么了吗?他是真的怕她误会而不愿再与他同房,可是她怎么反而生气了?
想不透呀!他真的想不透,难道他真的已经老了,老到连女人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了吗?
第八章
叶秋夏才走进所属的部门,就发现部门里的同事都对她投以一种怪异的眼神。
不会吧?才半个月不见,她是头上长了角,还是变成外星人了?怎么大家看到她都好像看到怪物似?
她才将两大袋的各地名产搁在桌上,打算趁午休时再请同事们吃,任真真就以十万火急的态势走了过来。
“秋夏,你终于来了!你昨天怎么一整天都不开机?害我一直找不到你。”任真真抓著叶秋夏的手,将她带出办公室,来到没有人的楼梯间。
“我手机没电了。”叶秋夏说。
“发生大事了!”任真真娇滴滴的声音里充满气愤和紧张。
“什么大事?”叶秋夏还摸不著头绪。
“你看。”任真真将一张a4纸递到叶秋夏的眼前,那是智正电脑的人事异动公告。
……
主旨:部门异动。
说明:专案业务部叶副理秋夏,即日起转调秘书室,担任主任秘书一职。
准予:立即生效。
……
叶秋夏一看,这下还得了,整张俏脸顿时气成了红脸关公。
那上头不但有人事经理和总经理龙飞凤舞的签名,还有公司的官印。这样的文件,在她从业务部的助理升到正式的业务员,再从业务员升上主任,再到目前的副理位置时,都曾拿过。
每次拿到人事命令时,都会让她欣喜若狂;只有这一次,她气到当场将手里的a4纸揉成了一团。
“许信贵那个王八蛋,我要去找他算帐!”叶秋夏气到完全失去理智,直想冲进处长办公室找许信贵理论去。
“秋夏,你冷静点,你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任真真使劲地拉住叶秋夏的手臂。
叶秋夏不断呼吸再呼吸,对,她不能冲动,她得冷静,她不能让许信贵抓到任何不利于她的把柄。
十秒钟过去、一分钟过去,直到五分钟后,叶秋夏才说:“真真,你放心,我不会扭断许信贵的脖子,我只是想听听他怎么说。”
“你是不会扭断他的脖子,可我怕你这张嘴会杀人于无形。”任真真还是扯著叶秋夏的手不肯放。
“真真,马子强说过,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叶秋夏又不是没能力,为什么要让许信贵这么糟蹋?我一定要他还我一个公道,大不了我不做,谁怕谁呀!”叶秋夏已经气到全身微微在颤抖。
任真真拦不住叶秋夏,只能眼睁睁看著叶秋夏杀气腾腾地走进许信贵的办公室。
许信贵一抬头看见是她,要笑不笑地问,“你回来了。去哪玩了?”
叶秋夏真想一把撕烂许信贵那张虚伪的笑脸。“只是环岛一周而已。”
“怎么没出国呢?”
“临时休假,过期的护照根本来不及办新的,要怎么出国?”叶秋夏问得很讽刺。
许信贵后知后觉,总算发现叶秋夏那快要爆发的脾气了。
“也对,事情真的太临时了。对了,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许信贵的小眼睛里完全是算计的精明。
“我已经知道调职的事了。”叶秋夏拳头里还握著那一团人事命令。
“坐呀。”许信贵用下巴比了比桌前的旋转椅。
叶秋夏怒气冲冲地坐下,微抬的下巴,显示出她的不认输。
“你是个很优秀的业务员,成绩大家是有目共睹,我和总经理都非常欣赏你的才华,也希望你能一直为公司效命。”许信贵不愧是业务老将,想先灌叶秋夏迷汤,好降低她的怒火。
叶秋夏没说话,冷冷地等著许信贵接下来的说辞。
“你自己是主管,也知道管理员工是最难的课题,为了减少同仁的闲言闲语,这是我跟总经理商量出来的方法。”
她大眼微眯。“什么闲言闲语?”
“你是马子强的老婆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虽然以你对公司的努力和贡献,我知道你不可能会将公司的情报出卖给马子强,但为了避嫌,我和总经理还是认为把你转调到其它部门是最好的方法。”
“哼!处长,你现在又相信我不会把情报出卖给马子强了?那你已经把事情查清楚了吗?”她隐约的怒火里夹带著深深地嘲讽。
“没什么好查的,这种事你也知道,就像是死无对证,根本无从查起,不过我和总经理都深信你的为人。”许信贵的话说得极为漂亮。
她站了起来,双掌抵在办公桌上。“什么叫死无对证?这根本是你硬要栽赃!若是你相信我的为人,又怎么会把我调到秘书室去?”她根本不相信许信贵那张狗嘴里吐出来的话。
叶秋夏这番不客气的话,换来了许信贵的怒火。“叶秋夏,注意你的态度。我是顾念你是公司里的老员工,才把你调离业务部,否则我会直接叫你走人!”
“叫我走人?好呀,资遣费拿来,我立刻就走!否则我就去劳工局申诉,说你没有经过员工的同意就私自乱调部门,还以莫须有的罪名毁谤员工的名誉,企图以不正当的手段逼退员工!”叶秋夏气愤不平地说道。
“我不是让人吓唬大的,要申诉你就去呀!公司对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老公在同性质的公司任职,难保你不会将公司的情报在无意间透露出去,为了公司好,也为了你好,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不是调到秘书室去,就是自动递出辞呈。”
“告诉你,我不会调到秘书室,也不会自动递出辞呈,我会直接去找总经理。”
听到叶秋夏说要去找总经理,许信贵的眼里闪过一丝慌张。“人事命令是总经理签准的,你找他也没用。”
“是吗?那得找过才知道。”叶秋夏一点都不想输给这个j诈又狡猾的许信贵,反正她已经豁出去了,她再也不想受这种鸟气了!
“叶秋夏,你以为总经理会接见你这个小职员?你以为你说的话他会相信?”许信贵狂吼著。
“会不会接见我这个小职员,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叶秋夏不再跟许信贵废话,转身走出办公室。
或许是许信贵在总经理的面前编派了她的不是,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见总经理一面,她得为自己澄清,不管总经理相不相信她,她都得这么做,她绝不能自认倒楣的走人了事。
叶秋夏脚下没有停留,她直接搭了电梯来到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在总经理秘书的通报下,很幸运地,总经理有半个小时的空档可以接见她,她终于有机会可以独自走进这间豪华气派的总经理办公室了。
当叶秋夏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在看到总经理的那一刹那,她忽然很没用的当场脚软。早知道就不该这么冲动,应该先想好说辞,这下惨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总经理孙大海淡淡地看著走进来的叶秋夏,严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请坐。”孙大海比了比办公桌前的椅子。
虽然孙大海只有三十五岁,但天生有股王者气势,不用说话,光是眼神透露出来的精光、唇角抿起的幅度,就足以吓坏一般老百姓了。
见叶秋夏端正的坐下后,孙大海放下手上的卷宗,专注地看著她。“有事吗?”
以往叶秋夏就算有机会和孙大海一起开会,也都是隐身在高阶主管之中,且一向只有旁听的份,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她甚至没把握总经理是否认识她。
“总经理,我是专案业务部银行组的副理叶秋夏。”她先自我介绍。
“我知道。如果我不认识你,那我这个总经理就不用当了。”孙大海沉著声道。
叶秋夏不知道总经理这句话是褒还是贬,她猜不出他的思绪,只知道她的掌心直冒冷汗,一点都不像平常胆大的她。
“我……”她斟酌著该如何开口。她这样算不算越级告状?她该怎么说出自己受委屈的事?
“有事尽管说。”总经理难得耐著性子。
说就说,不说她一定会后悔的。“总经理,请问您知道许处长要把我调到秘书室的事吗?”
“知道。有什么问题吗?”孙大海挑眉询问。
“我……我不想去秘书室,希望总经理您能收回人事命令。”叶秋夏一鼓作气说出来。
“为什么?”
“许处长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帮我调部门,还以不实的指控诬赖我,说我出卖情报给嘉文,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孙大海脸上有著不解,这跟他的认知有很大的差距。可就在他想问清楚时,他的私人专线电话响起。
“是你呀……嗯,原来……”孙大海意味深长地看了叶秋夏一眼。
叶秋夏很有自知之明地站了起来,先向总经理微微点头后,暂时退到了办公室外。
她真的太莽撞了,什么事都没有想清楚就跑来找总经理,万一总经理和许信贵是同一个鼻孔出气怎么办?万一总经理根本不相信她的说辞呢?那她不是自找难堪吗?
十分钟后,她再度被总经理叫进去。
“叶副理,事情的经过我大概了解了,那你还希望继续待在专案业务部吗?”
是她眼花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神奇的力量?她怎么好像看到总经理脸上有著一丝淡淡的笑容,虽然不明显,但比起刚刚的阎王样实在是和善太多了。
“总经理,意思是您已经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奇怪,她什么都还没开始说,为什么总经理说他已经知道了呢?
“你和嘉文的马子强刚结婚,许处长认为你若继续待在业务部里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建议把你调往秘书室。他的出发点也是好意,而我以为许处长在先前已经跟你沟通过,也获得你的同意,所以才会批准调职的公文。不过看来你好像被蒙在鼓里,所以我会尊重你的决定。”孙大海很有耐性地解释著。
“刚刚是许处长打电话来的?”她不得不这样怀疑。
“不是,是一位老朋友。”
听孙大海这么说,她才松了一口气。“许处长才不是出自于好意,他根本是认定我把情报透露给马子强,还强迫我休假,更让我交出手上的案子,要我再也不能过问业务部的事。他是未审先判,直接认定我有罪,总经理,您认为这样的做法合理吗?”也许是孙大海和善的脸色,让叶秋夏卸下原本紧张的心情,把心里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嗯,是不合理,我会再找许处长来谈谈。你先回去吧,也好好思索一下自己的未来,下午我们再找个时间详谈。”孙大海不做任何评论,身为总经理的他,是不会任意的在任何一个员工面前批评另一个员工的不是。
总经理并没有对许信贵的行为做出评论,所以叶秋夏只能带著懊恼的心情离开总经理办公室。
她好想找马子强说说话,也许他能给她不同角度的看法,她一个人这样瞎闯,完全不知道对还是错?
只是,马子强一定很忙吧?他才刚销假上班,一定有很多事等著他处理。
不管了,她现在心情很差,一定得听到他的声音。
她用手机直拨他的手机,响了好几声,他才接起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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