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彩色响尾蛇

彩色响尾蛇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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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半年一次的会议已结束,下一次的会议也就是你正式接掌日月集团的日子。

    那这段空档,你还是按照往例要回英国去是吧?“欧阳骥的意思很明显、他恨不得朱承曦尽速离开台湾,有了时间及空间上的阻隔,他更能好好巩固一下他的势力范围;如此一来,往后他便可以为所欲为,就算到时候朱承曦接掌日月教,又能奈他何?

    “不了,我决定不回英国,我要留在台湾。”

    “留在台湾?”欧阳骥努力控制住自己别在他们面前露出心底的惊愕。

    “是的!除了可以开始去了解日月集团的运作外,我也想去一个地方。”每当忆起那段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他就一直期盼着能再重新回味一次。

    “你想去什么地方?”

    “校园。”

    月光隐没在层层乌云中,连带着星儿也消失无踪;身处在没有路灯的长巷里,感觉上整个人仿佛是飘浮在无垠的黑暗中。

    打火机上所燃起的小火点,为这无止境的黑暗带来了微弱的光明。一个中等身材、年约三十岁左右、名唤霍克的男子倚在墙边,正贪婪地抽着夹在两指间的香烟。他削瘦的脸颊正微微地颤抖着,似乎在努力平抑胸口那一股波涛起伏的不安情绪;毫无光彩的两眼也小心翼翼地四处看着,像似深怕会有什么意外状况发生。因为他怕如果一个不小心,自个的性命就将自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一记轻微的声响吓得霍克弹跳起来,他用高度戒备的姿态紧紧注视着发出声响的地方。

    “别紧张,是我……”淡淡的女声划破死寂的夜空。

    霍克先吁了口气,但不安的情绪并未随之消除,他似乎一直在顾忌着些什么。他扯开僵硬的笑容,呐呐地问:“你这次找——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霍克,你怎么了?”岳宁拧起眉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喔——喔……”他丢了香烟,心虚地直搓手。“是我失言、是我糊涂!我……”

    “霍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看起来真的不太对劲。”

    “没——没事。”他低垂着头。“我只是觉得很惭愧,所以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你,讲话才会这么语无伦次的。”他无力地替自己失常的行为辩解着。

    “从你的口气听来,这次你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可以提供给我,是吗?”岳宁的脸上浮起了失望的神色。

    “是——是的,我真的很抱歉,也很惭愧!这次又没有做好我应尽的责任,没有情报可以提供给你。”

    “算了!”岳宁叹口气。“我也知道日月教并非只是寻常的帮派,他们一直拥有最严密的组织网,想打入他们的核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要想从中取得他们列为机密的情报更是难如登天。以你在日月教中潜伏的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想截获我想知道的情报,确实是太难为你了一点。”

    “长官,真的谢谢你的谅解!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打进日月教的核心,也会把握机会一举歼灭这个教派的。”

    是直觉吧?霍克的话让岳宁觉得很虚假,有种敷衍了事的感觉。然而,他是少数能混入日月教的卧底之一,照理来说应当不会有问题才对。但,望着他那削瘦而略显苍白的脸颊,岳宁却突然想起了她的父亲,那个已过逝十年的父亲——岳尼恩。

    同样是警校出身、同样是肩负着打击犯罪的警务人员,不同的是,他从不能暴露于阳光下,还得极尽所能地隐藏自己的身分,只因他是专门潜伏在敌人阵营中的——卧底。

    由于他倾尽全力地打击犯罪,也由于他所提供的情报帮助警务单位破获无数的案件,他成为真正的无名英雄,也是岳宁小小心目中所崇敬的偶像。然而,一个不堪回首的某一天,整个世界就此崩溃了——抽尼恩和五名同时潜伏于日月教的同僚,在一夕间全部命丧黄泉;有人将他们的身分泄露了出去,所以才会惨遭日月教的毒手。而泄露消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岳尼恩!是他出卖了所有的人。这有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击垮了岳宁的世界。

    经过调查才发现,原来是岳尼恩染上毒瘾,在被毒品一点一滴地腐蚀掉所有的理性和豪情壮志之后,他犯下这个滔天大错;瞬时,英雄变成了人人唾弃的狗熊,更造成岳宁一家永远无法翻身的伤痛。

    但是,岳尼恩为什么会染上毒瘾,却成了无解的谜。或许是长期的精神压力,以及跟家人聚少离多的苦闷,让他一时把持不住,没想到却因此而铸下大错。

    为了弥补父亲的罪孽,也为了铲平真正的罪魁祸首——日月教,她不顾母亲以断绝母女关系为要挟的警告,毅然决定投身警界,并打算穷毕生之精力扫荡所有的罪恶,也算是给那些因他父亲而丧命的人所遗下的孤儿寡母一点交代。

    霍克再次不安地移动身子,他被岳宁锐利的眼光看得浑身寒毛直竖。一个大男人居然会畏惧一个年轻貌美的女警官,听来蛮可笑的!问题是它的的确确在发生,更糟的是,他的身体开始起了变化,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正无情地侵噬着他的神经,豆大的汗珠凝结在额前;他得趁岳宁未发现前赶快离开。

    “长官——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可——可不可以先走?否则离开太久,他们会起疑的。”霍克的声音有点巍颤颤地,说完也未等岳宁回答便转身就走。

    “等等!”岳宁一把按住他的肩,沉声说道:“先别走!我还有话要问你。”

    “该说的我全都说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你快让我回去吧。”背对岳宁的脸孔已经开始剧烈地扭曲。

    岳宁用力扳过他的身躯,也看到他那张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煞时,她全明白了。

    “你沾毒?”她冷冽得叫人骇怕。

    霍克挤出的笑容难看至极。“你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我会戒掉的。真的!我发誓。”

    “发誓有用吗?”她咬牙切齿地对着他。“你自己是做什么工作的?你难道会不明白这东西的可怕吗?而你居然还会傻到去碰它!”

    “我——我——”霍克豁出去般地嚷道:“我只是想找到一个可以让我舒解的东西,我——我只是……”

    “你不必再解释了!这完全不成理由;总而言之,这全是你定力不够,是你受不了诱惑,你自甘堕落!”她的眼眸充血,愤恨充满她的心中。她父亲的教训并没有让霍克铭记于心;他难道不怕自己重蹈覆辙,让当年的惨事又重演一遍吗?

    岳宁揪着他的衣领,她的脸庞因气愤而没有一点血色。“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该死?

    尤其是你这种明知故犯的人更叫人厌恶!“她重重地往他小腹上捶了一拳。”你的任务就到此止,跟我走!“她硬拖着他。

    “你放开我!你想带我上哪?”霍克力大如牛地挣脱掉她的掌控。“我不会跟你走的!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对你说,我早就厌倦这种里外不是人的生活,我更讨厌这种见不得光的日子,所以我不想干了!我不要一再的委屈自己,我现在只想追求能让我感到满足和快乐的东西。”霍克已让那经由贩卖毒品或走私枪械而获取暴利的生活迷惑了心智;他那不够成熟的心智也因为看着他们那些日月教徒总能不劳而获而泛起了起而效尤的邪念。

    他的说词更叫岳宁为之忿慨。“今天我要打醒你,让你明白什么叫做是与非、黑与白!”她毫不留情地痛殴着他,力道之猛,令霍克完全招架不住,只能拼命哀号着。

    “再这么打下去,你会把他打死的。”话落的同时,岳宁的肩膀被一只厚实有力的手掌紧按住。她发现她根本无法动弹了,尤其令她感到惊慌的是——她居然完全没有发现身后什么时候来了一个人。

    虽然没有再被继续修理,但霍克却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只能瘫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喘息着。

    “虽然他该揍,但也不必置他于死地吧?你不觉得你出手实在太狠了点吗?”来人正是楚扬。

    “楚扬,不必你多管闲事!难道你那么快就忘记我们之间所立下的协议了吗?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你无权干涉我的事。”她加重语气说道。

    “但我实在不愿见你莫名其妙地成为杀人凶手。”他依旧保持良好的风度。

    “楚扬,我再提醒你一次,我不喜欢你来干涉我的行动!”岳宁甩脱掉他的钳制,用以一副依然不肯妥协的眸光迎视着他。

    “我真的很怀疑,像你这种做事不经大脑、脾气又犟的人是如何带领下面的组员,而且还能立下那些辉煌的功绩,晋升为高级警官的?”楚扬并不是看不起她,相反地,在未见到她本人之前,他对她已有了惺惺相惜之感,因为从陆腾或曾与岳宁共事过的伙伴口中得知,岳宁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不仅身手不凡、智慧过人,她那身先士卒的精神更令人深深佩服。只是他不懂,为什么在和她相处的这一段时日里,他所见识到的岳宁和传闻中的完全判若两人。这是到底怎么一回事?

    “楚扬,别以为你从美国回来就高人一等,可以任意指责我。告诉你,我有多少本事我自己清楚得很,不劳你操心。”

    “你对你自己有信心是你的事,但别人不见得跟你抱持着同样的想法;至少到目前为止,我都对你很失望。我想提醒你的是,我跟你是同在一条船上,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大意而让整条船无辜地随着你翻覆。所以,我必须告诉你,希望你能调整一下你的作风。”他并非嘲讽,而是诚心地建议。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这么苦口婆心地劝一个人,这其中是否包含了些什么?楚扬无暇去细想。

    但他的这番话却让岳宁怒火中烧,她居然举起右手来,想狠狠地往他脸上甩下去。

    “如果你真的打了,就更足以证明我所言非虚,代表你是个完全没有大脑,只会感情用事的女人!我想,我得建议上级,请他们帮我更换共事的搭档,因为你一点都不能胜任。”

    在他定定的凝望下,她虚弱地垂下了手,无言地转身背对着他;她并不是怕了他的要挟,而是无法抵挡那双眼睛所投射出来的友好眸光,那让她觉得心神荡漾,让她有股想逃开的冲动,她没有勇气继续面对他。

    “霍克就交给你了,所有的善后处理也麻烦你了。”她头一次用平稳的语调跟他说话。

    “我会处理的,你先回去休息吧。”他心疼地望着她那纤弱的肩;那上面似乎有个沉重的包袱。

    她不再说话,随即隐没在黑暗中。

    楚扬望着仍瘫在一旁的霍克,思绪跌入层层的迷们中,他一向冷静的头脑,此刻却乱糟糟的……

    第三章

    “啊……”楚楚的惊叫声在教室内回荡着,让正津津有味听课的同学全都对她行注目礼,不过大伙儿的脸上并无意外之色;系上最有名的白雪公主肯定又是累得去梦周公,还让恶梦给惊醒了。

    “对不起、对不起!妨碍各位了,真的对不起……”她睡眼惺忪地猛对班上同学点头致歉。

    “这一觉睡得可舒服?”声音冷冰冰地在她耳边响起,表示说话的人并不太高兴。

    这语调虽然很陌生,但又有点熟悉,好像曾在哪儿听过。她抬头一看,又吓呆了,愣愣地道:“是你?”

    不只楚楚惊愕,连朱承曦也意外至极;他进这间教室足足有三十分钟了,一来就瞧见后排角落的位于上趴睡着一个女孩子,她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遮掩住了面容,使他完完全全看不清楚她的长相,他连做梦都没想到居然会是她。

    “喂!”楚楚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对他说道:“你快回座位上去,别站在这里了,否则待会儿教授看到了会不高兴的!他可是出了名的老古板,最看不惯学生不遵守教室秩序。”她当他是旁听的学生,催促他尽速回座,免得到时候挨骂。

    低低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她一头雾水: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吗?否则怎么每个同学都用怪异的眼神瞧着她?还有人朝她猛挤眉弄眼的,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你别发呆啊!快回位子上去。你大概是第一次来听老古板的课,所以不晓得他的厉害,你要是犯着了他的忌讳,他可是会把你轰出去的,真的!不是我在危言耸听。”

    不理同学们愈来愈夸张的笑声,楚楚可是极尽全力在劝告着他,深怕朱承曦因为不了解教授的脾气而触怒了他。

    教授这门课程的老师名为谢罗汉,外号老古板。他一丝不苟的教学态度是远近驰名的,而她能不能顺利在今年从大学毕业,事实上也得看这个老古板会不会高抬贵手放她一马;不过,以他的脾气来说,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但她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因为她的成绩实在是太差劲了,简直可用“惨不忍睹”这四个字来形容。更何况,好运不可能永远跟随着自己,老能遇上睁只眼、闭只眼的教授,让她每科的成绩都低空掠过而不难为她。一直以来,她都是靠着教授的怜悯而升上大四,说起来也算是够幸运的了!因此偶尔踢到铁板也是必然的事。

    “你还站在这里,都快上课了,喂!”她焦急地道,一看表,又惊呼起来;怎么会这样?她刚刚利用下课时间趴在桌上,只是想眯一下,被补睡眠而已,怎么会睡沉了?

    天啊!都已经上课三十分钟了,老古板呢?她左顾右盼地寻找着,就是不见人影。他守时的工夫是连一秒钟也不会有所差池的,现在怎么……

    她迷迷糊糊的样子真讨人喜爱,她紧蹙着眉头,好心好意劝他的那副模样更令他动容;这和初见面时的美好感觉完全一样——她那无邪的清纯全是发自内在的吗?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她这种完全坦然、毫无心机的女孩子呢?他怔忡地望着她。

    “楚楚,别找老古板了!他没来,而且往后两个月内也不会来上课了。老古板刚向学校请了他教书生涯的第一个长假,理由是——以五十岁的高龄第一次娶妻外加度蜜月。”坐在她左侧的同学了玉玲解答她满腹的谜团,然后又用既爱慕又钦佩的眼神盯着朱承曦说道:“他是暂代老古板职务的新教授,朱承曦先生。”

    这一惊非同小可,楚楚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小巧的红唇张得大大的。他是教授!

    其实,不只是楚楚愕然,当校长介绍朱承曦将代理谢教授的职务时,满堂的学生同样感到十分震撼:这个年轻得看起来和他们差不了多少的男人,不仅已经取得了博士学位,而且还因此当上了教授!只不过当时楚楚正在打瞌睡,所以完全不知道先前班上那一阵马蚤动,因此也晚了同学三十分钟知道真相,更加证明了她的神经确实比别人迟钝。

    看他愣愣地望着自己,她暗忖道:他是不是不高兴自己的上课态度啊?这也难怪!

    她居然在他上第一堂课就堂而皇之打起瞌睡来,还用不可置信的表情质疑他的身分,这实在是不给人家面子了!楚楚嗫嚅地说道:“对不起,真不好意思啊!妨碍你上课,真的是很抱歉!”

    朱承曦狼狈地收回飘浮的心绪,怎么每回见到她时,那久锢的情感全都奔泻而出了?

    他所有的心思总是被她的一颦一笑、一忧一喜而深深牵动着,她当真是他生命中的一个严苛考验!

    他吁了口气,走回讲台上,抑制着自己情绪的波动,淡淡地道:“我们继续上课。”

    台上的他尽管表情严肃,但总能把那些艰深难懂、老古板讲了八百遍,学生仍然不知所云的课程讲解得轻松易懂,而台下的女学生们更是用着了魔的眼神痴痴地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想必在未来的两个月内,这门原本是最枯燥乏味的课程将会变成所有学生的最爱。

    “咚”的一声,十来件礼盒全散落在红砖道上,楚楚整个人也跟着跌坐在地。她龇牙咧嘴地揉着疼痛的额头,等到弄清楚自己又撞上了路灯时,无奈之余也只能朝着它猛翻白眼。

    她原先沿着校区外的红砖人行道走。是想拦一辆计程车,但大概是她手上拿了大包小包一大堆的东西,所以没有半辆计程车停下来载她。她看见一个电话亭,正想去打电话找救兵,却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失神就硬生生地撞上了路灯,幸好在这三点多的下午时刻,路上人烟稀少,因此还不至于太丢人现眼。

    可惜天不从人愿,一辆名贵的宝蓝色轿车就这么凑巧出现在她身后,可想而知,她刚才的窘状必定已经让车内的人尽收眼底了。

    这一场跌个四脚朝天的演出可谓标准的爆笑剧,可惜的是,演出者是一位姓楚名楚的女孩,坐在驾驶座上的朱承曦可没有半点狂笑的冲动,反而沉着一张脸看着她。从下课至今也不过短短十五分钟的时间,她就有本事摔倒一次,她走路永远都是这么跌跌撞撞的吗?天啊!他简直不敢想象,一天有二十四小时,那她一天岂非得跌个九十六次!

    朱承曦的心也被她跌乱了。

    楚楚从红砖道上爬起身之后,就忙着捡拾散落满地的礼盒;那里头装的可全是小朋友们最钟爱的玩具呢!这时,她感到有一块阴影遮住了她头顶上的天空;敢情是要下雨了?刚才还是万里晴空的好天气,怎么说变就变?

    一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邃的眸子,并且正若有所思地凝望着自己。

    “嗨!”楚楚局促地笑一笑,想起刚才的窘状全被他看到了,怪丢人的。

    朱承曦则一脸木然地蹲下来帮她捡拾。“去哪?我送你。”

    “淡水。”楚楚轻声说道,见他毫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并不怎么高兴。“不用麻烦你送我了,我自己会想办法。”

    “上车!”不由分说,朱承曦一手捧着礼盒,一手拉着楚楚,把她塞进车子里,自己则坐回驾驶座,往淡水的方向行驶而去。

    一路上,朱承曦的眼睛只是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意图,令人尴尬的沉默气氛在车内流转,平日总在欢乐开朗环境下生活的楚楚实在很难适应,她憋得十分难过。

    “我可不可以跟你说话?”楚楚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不摇头就代表不反对喽。”

    她放心地绽开甜甜的笑容。“那就好!我都快给闷死了。喂!不——你有名字的,而且还是我的教授呢,是该称呼你一声朱教授才对。你真的很不简单呢!年纪轻轻的就拿到了博士学位,你是怎么办到的?”她心念一转,马上替他找到答案。“想必你也一定是日夜苦读熬出来的,对不对?我想我应该没有猜错,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从你的眼神里我看见了疲惫、辛苦,你一定是承受不了你父母的强大压力,对不对?肯定是的!

    现在的父母亲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殷切期盼儿女能有一番作为,把所有心血全灌注在儿女身上,也难怪现在当子女的总是背个沉重的包袱,丢也丢不掉。能有几个人像我这般幸运?拥有一对开明的父母,任凭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朱承曦静静地听着她侃侃而谈,从不知自己的眼神居然会泄露那么多的秘密。她的臆测虽然与事实相去甚远,但不可否认,她的确看透了自己的疲惫与辛苦。他也忍不住想知道她的事情。

    “你是独生女?”

    “不,我上头还有个哥哥。他很能干的,虽然他因为工作的关系而不能常常待在家里,但我们兄妹的感情仍然很好。他很疼我的!”

    父母之情、手足之爱,这些她统统都一样不缺,也难怪能养成这种无忧无虑的个性。

    “教授,前面路口右转就到了。”

    “那是什么地方?”他开口问道。

    “一个充满爱心的地方。你知道吗?在里头服务的老师个个都好伟大,他们无怨无悔地帮助那些身体上有残缺的孩子,极尽所能地教育他们,希望让他们长大后能在社会上立足,不会遭到排斥。”

    “你也是里面的老师?”

    “不,我才没有那么伟大呢。我只是利用假日或课余时间过来帮帮忙,当当义工而已,但是我真的很没用。”她羞赧地笑了笑。“只要时间一久,体力就会吃不消,所以常常会累得在课堂上打起瞌睡来,就跟今天的情形一样,怪丢人的!”她显得很无奈。

    朱承赁虽然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但他的心又再一次被她深深感动了。

    “教授,那我进去了,谢谢你载我一程,再见!”楚楚下车后,搬好礼盒,对着车窗内的他致意。

    “我在这里等你。”

    “等我?”她摇摇头。“让你送我来这里已经够麻烦你了,再让你等我、送我回去,那实在很不好意思。”

    “这里很偏僻,不好叫车,等天黑之后更是不方便。就这么决定吧。”他坚决地道。

    他蛮适合发号施令的——不知怎么地,从他身上总能感受到一股令人折服的魅力,如果是在古代,那他一定是个王公贵族。

    楚楚只有顺从地答应他。“那你也跟我一道进去吧,否则一个人待在车子里多无聊。

    而且那些孩子一定很高兴又可以结交到一位新朋友的。“她放下礼盒,把他从车子里拉出来;同样地,朱承前也没有表示反对。此时此刻,到底是谁慑服于谁的魅力之下,双方都搞不清楚了。

    一群虽带有肢体残障但并不自怜的孩子们,围着楚楚和朱承海又唱又笑地玩起游戏来。欢愉的气氛感染了周遭的人事物,连天上的明月和星星也好似受了感动。

    看着楚楚和小朋友们发自真诚的灿烂笑脸,朱承海那一向凝重的脸上也终于展露出难得一见的轻松笑容来。

    这一笑,可把楚楚给看呆了。在坐上他的车子要回去时,她对他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但你为什么都不笑呢?两次见到你都是一脸的沧桑与无奈,这是为了什么?”然而等不及听到他的回答,她已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徐徐的晚风吹进车内,轻轻拂过他们的脸庞,带来无比的清爽与凉意。他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望着她沉睡的容颜,他摇摇头失笑了。严格说来,他们仍算是陌生人,而她居然会毫无戒心地在他车内熟睡,如此单纯地信任着他,这女孩子真有些不可思议!

    将车子缓缓地停妥在她居住的大厦前,朱承喀用深怕吓着她似的轻柔声音唤着她:“楚楚,起来了,到家了。”

    她情懒地移动一下身子,喉间发出几句无意义的呻吟声来,却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审视着她那张粉嫩的脸蛋,他不自觉地往她靠近,突然好想把她看个够,把她的五官深深刻划在心底。

    危险的讯息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得阻止自己心头那股翻腾汹涌的狂潮:朱承曦,别忘了自己的任务,更别忘了已有未婚妻的事实。

    “喀”的一声,乍醒的楚楚一撑起身子就撞上了失神中的朱承曦,这回可是脸对着脸撞在一块的,而那响声正是牙齿碰上牙齿所发出来的声音。也就是说,有一瞬间他们的唇曾经贴在一块儿过,那有点冰凉却很柔软的东西居然就是他的嘴唇。

    楚楚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脸红得像只熟透的苹果。

    “对不起!”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向对方道歉。

    “这是意外。”又心灵相通地说出同样的话。

    “这确实只是不小心,并没有包含任何意义。我想,你也会这么认为吧?”朱承曦首先恢复正常,脸上又是一贯的冷漠与木然。

    快乐的气氛飘远了,楚楚有一点受伤的感觉,却又无法反驳他的话。她低垂着头,黯然地道:“谢谢你今天的帮忙,谢谢!”带着前所未有的失落,她放下那件披在她身上的衣服,下了车,消失在大厦内。

    他不由自主地拿起那件仍留有她余温的外套披在自己肩上,沉浸在那剩余的温柔里……与她再次相逢时的喜悦,和在教养院内的欢愉,以及目送她离去后的莫名难过,这些天来心情上的转折是够刺激,也够大的了。他将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封锁在心湖里——当成甜美的回忆。

    封昀站在书房的大落地窗前,凝视着前方的花园,自从朱承曦展开他的教授生涯后,一时间,他突然觉得很孤寂。日月教中上上下下有几万名教众,他却连个能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不是他不愿意交朋友,而是在这种人人各有所图的情况下,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而他之所以能跟朱承曦成为莫逆之交,只因为他们两个都有着相同的想法,并且非常厌倦这种整日都在尔虞我诈中的日子;这种日子总是过得战战兢兢的,甚至连拥有最高权力的教主也不例外。

    “封昀,你在想什么,这么人神?连我进来你都不知道。”欧阳骥似乎在门口已站立了好一段时间,却直到现在才开口唤他。

    “干爹。”封昀急忙转身,恭敬地对他行了个九十度的大躬。

    欧阳骥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们俩是父子,何必这么见外?以后别来这一套。好了,坐下来吧,干爹有事要找你商量。”

    “是!”封昀依言而坐,但态度上仍是十分恭敬的。

    “你和承曦从小到大一直形影不离,这回他不在身边,你一定觉得很不习惯吧?”

    “还好,难得见他这么轻松,我也很高兴。”

    欧阳骥精明锐利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别有深意地问道:“封昀,虽然你和承曦名义上是主从的关系,但实际上你们俩可是有着比亲兄弟还要深的感情……你先别紧张,也不必向我解释什么,我都很明白,更不会责怪你无尊卑之分。其实,你这种情况就如同十多年前我和柳应之及老教主朱梦龙的关系一样,所以,我想你除了承曦以外,其他人的话大概都不会放在心上吧?”

    “不!”封昀摇摇头否认他的说法。“除了承曦之外,还有干爹;只要是干爹的事,封昀绝不皱一下眉头。”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干爹可不曾为你做过什么呀!”

    “干爹对我有再造之恩,这份恩情无论如何封昀都会谨记在心,不敢忘,也不能忘。”

    “很好……”欧阳骥笑起来的声音有一种不可一世的味道。他很满意封昀给他的答案。他拍着他的肩,赞赏道:“干爹就知道你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你的确值得我信赖,真是不枉我的一番栽培。”

    “于爹,您这次来,该不会只是想问我这个问题吧?您是不是有事要交代我去做?”

    “你不只是忠心,而且还很聪明,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哦,不!该说是承曦的最佳左右手,因为再过几个月,他就要接手日月教了。“欧阳骥差点就把心中的秘密给泄露出来。

    “于爹,您有事就吩咐吧。”

    “你也知道,虽然日月教正一步步朝向正当经营的路线走去,但日月教曾有过长久的历史传承,所以总会背负着一些无法立刻甩开的沉重包袱。就比方这一带有个势力相当庞大的聚英帮,这帮派以前曾跟我们做过一些买卖,但我现在打算中止跟他们继续来往,决定彻彻底底截断这条见不得人的路。但没想到,那个号称帮主的老家伙居然威胁起我们来,说要把以前我们和他的交易纪录提供给警方。你也晓得,日月集团才刚刚站稳脚步,如果真被他这么一闹,我怕会把日月教也牵扯进去,到时候必定会影响到公司的商誉及经营,所以我才想让你去处理;干爹相信你会处理得十分干净利落的。”

    封昀看了看欧阳骥给他的资料。“毒品交易?我们不是在很多年以前就严格禁止了吗?怎么还会跟日月教扯上关系?”他讶异地一问。

    “说起来,这全是古天涯留下来的烂摊子。”欧阳骥哀叹一声,自责地道:“都怪干爹认人不清,看走了眼。以为依古天涯的能力必定能替日月集团闯出一番局面来,却没想到反而是为自己引来一个祸害,惹出一大堆事情来。这全是干爹的错!但大错既已铸成,就该想办法弥补,所以干爹这次就寄望你了……”

    “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他都这么低声下气的要求了,封昀又能说什么呢?

    “太好了!等事情完成之后,干爹会好好嘉勉你,不会让你白做的,我会让你得到应有的好处。”

    “干爹,我希望您能明白,我答应做这些事,并不是因为我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我只是想为日月教、为于爹尽点心力而已。”封昀义正词严地说。

    欧阳骥干笑两声,“干爹当然明白你的个性;是干爹失言。其实打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很清楚你绝对会是个坦荡荡、有恩必报的君子。”

    “封昀没有您说的那么好,是您大抬举了。”对他的赞赏,封昀只有想逃开的念头。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他再行个礼,迅速地迈步远离。

    能用即用,不能用即丢,这是欧阳骥一贯的用人手法。他瞪视着衔命而去的封昀,喃喃地道:“希望我花费了十几年工夫培育出来的心血,不会成为毫无用处的玩具。”

    “老大,都已经过了一个半钟头了,您确定那个人会来吗?”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过,叶雄不安地来回踱步。

    “你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行不行?看得我心都烦了!我说那个人会来就一定会来。”虽然是一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态,但地上的烟蒂都快堆成一座小山;虽说依旧是悠闲的模样,但内心早把那个人的祖宗八代都狠狠地骂了十几遍,但他得忍住怒气,不能在部属面前显露出他的不安来。没办法!为了这笔大生意,他也得放下聚英帮龙头的身分,直接来这里接洽。

    “老大,我实在搞不懂,这种买卖您只要吩咐一声,由我们直接来做就行了,您又何必一定要亲自前来?虽然我们聚英帮的声势还没有到雄霸全岛的地步,但至少也是一方霸主,您只需要动动手指,道上有哪个人不是吓得屁滚尿流的?但您每次只要跟‘那个人’交易的时候,就开始这么小心翼翼的。那个跟我们做生意的人到底是谁?每次问您,您都神神秘秘的,不肯透露半句。”叶雄身为他的军师,当然想问个明白。

    “既然你都说我神神秘秘的了,那还要开口问我?你想我会告诉你吗?少罗嗦!这是我跟‘那个人’之间所订下的协议,除非必要,我绝不能泄露半句出去,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这是当初的协定:除了他这个做老大的以外,不许任何人知道对方的身分。

    这些毒品的交易对象就是日月教,这可是他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找到的大客户。当初说好,由聚英帮提供货源,日月教会全数购买,这样的合作关系安然度过了两年的时间,谁晓得,聚英帮的死对头也想抢这门生意,还想用更低廉的价钱拉拢日月教。后来他放话出去,如果不让他们聚英帮独享这门生意,他就要把日月教给抖出去,弄个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果然,一向行事神秘的日月教也泊了,还是乖乖地回头跟他们聚英帮做交易。

    “老大,门外有动静了。”在仓库外看守的人用无线电向聚英帮老大回着。

    “终于到了!”他松了口气,立即用无线电向门外的手下指示:“请他们进来。还有,得客气点,别得罪了我们的大客户,听到没有?”

    “听到了。”

    “老大,这——”叶雄在隐隐约约中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他想开口,却被聚英帮的老大所阻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你放心,‘那个人’是绝对不敢耍花招的!”他信心十足地道。

    仓库门一开——聚英帮上至龙头老大、军师,下至身旁的七八个保镖同时一脸媚笑地转身。但做梦也没想到,迎接他们笑容的却是二十支以上的枪管和无法估计的子弹。

    气氛一下子凝成冰。

    “这——这是干什么?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何必把事情闹大呢?”聚英帮老大颤巍巍地求情。

    “老大,您看清楚,这——这群人好像不是您嘴里所说的‘那个人’,他们好像是——好像——是——是警察。”

    昏了头的聚英帮老大这才看清楚来人的身分,豆大的汗珠在额头上直冒。“他妈的!

    居然敢耍我!既然他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在后!“他气得咬牙切齿。”我要‘那个人’吃不完兜着走!就算要死,我也要找个垫背的!‘他双手高举作出投降状,对二十来个警员吼道:“我有个情报要告诉你们,你们听不听?”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