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丫鬟放在口袋中

丫鬟放在口袋中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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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意?”于凡朋叮嘱。

    “是,奴婢知道了,谢谢少爷关心。”原来,他真的是因为关心她才生气的。

    苏盈盈很难想象那个总是板着脸、冷漠不爱理人的少爷,会为了她而像老妈子一样细心叮咛,但是……她好开心!

    知道少爷关心她,她真的真的好高兴。

    她盈满惊讶与感谢的眼神,让于凡朋难以逼视。

    不必她提醒,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令人费解。

    他居然去关心一个婢女!

    虽然那婢女因故变成了巴掌仙子,荏弱得需要人保护,但若是以往,他决计不会花心思,理会这些与公事无关的琐碎小事。

    只要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眼中只有于家产业;除了于家产业,他什么也不关心,即使是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他也冷冷淡淡。

    人人都以为他于凡朋天生没有感情,但其实,他只是……

    于凡朋甩甩头,不愿去多想这些陈年往事。

    他想,自己大概是发呆太久了,因为才一抬起头,他便发现苏盈盈正一眨也不眨地直望着他,眼中写着担忧。“少爷,您……还好吧?”

    她实在聪慧,又非常了解他,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能看穿他的心思,但于凡朋不喜欢这种被看透的感觉。

    “没什么。我帮你倒热水吧。”他别开眼,拿起大铁壶,替她将热水注入一只汤碗里。

    为了怕她出入汤碗时不慎跌跤,他还拿了个纸镇权充阶梯,方便她出入。

    细心地摆好纸镇,想了想,他又把小帕巾放到汤碗旁,让她一洗完澡就可以擦干身体,不至于着凉。

    因为她若是病了,可是没有大夫能够诊治这种小小人的。

    想象大夫瞧见她时,可能会有的震惊表情,于凡朋倏然感到喉头一阵搔痒。

    “咳!”他轻咳一声,压抑那股想笑的冲动,淡淡地评述。“以前都是你伺候我,没想到有朝一日,竟换成我来伺候你。”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但苏盈盈可不这么想。她觉得万分愧疚,垂下小脑袋,难过地道着歉。“对不住!少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真的很抱歉……”

    “你这是做什么?”于凡朋瞪眼瞧着她。她该不会要哭了吧?

    他只是随口抱怨,可没想要害得这个尽责小婢女愧疚痛哭。

    “你可别哭!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不必挂怀。好了,趁水变凉之前,你快洗吧!”他佯装不耐地喝令。

    “是的,奴婢不会哭的,谢谢少爷。”苏盈盈眼眶还是泛红了,只不过是因为感动。

    以往她只觉得这位主子淡漠不睬人,没想到他其实面冷心热,还会因为担心她过于自责,而好心的安慰她。

    于凡朋不知道她为何说不哭,却又眼眶泛红,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问比较好,于是假装没看见,转身径自离开了。

    于凡朋走时,顺道带上了门,给她一个隐密的空间。

    苏盈盈脱去包裹身子的布料,泡进暖呼呼的热水里,开开心心地洗了个澡,还顺道把头发洗得干干净净。

    把自己弄干净之后,她爬出大碗,拿布巾擦干身体,就开始翻动少爷命人做给她的那迭衣物。

    苏盈盈意外发现,被隐密地放在下层的兜衣亵裤,当下粉脸晕红,但也忍不住欣喜,庆幸少爷想得周到,连这种细微之处都想到了。

    穿上贴身的兜衣之后,她套上一件桃花色的绸缎锦袍,绸缎丝滑柔软,织纹细致华美,上头甚至有漂亮的绣花。

    做这件衣服的人手工一定很细,她不禁赞叹起那精巧的女红。

    小心翼翼地穿上锦袍,她珍惜地用手轻抚,这是她第一次拥有漂亮的衣裳,要是不小心弄脏了,多可惜?

    若不是真没衣服穿了,她铁定舍不得穿它。

    穿好衣服,她坐下来,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

    在她把自己打理干净的这段期间,于凡朋又去为她张罗其它生活琐事。

    他先传唤厨房,准备一份切得细碎的柔软食物,然后找来工匠,把自己脑中所构思的物品告诉他,让他按照自己的吩咐做出一样的东西。

    清楚交代完毕,他才端着厨房准备好的食物回到房间。

    “佛要金装,人要衣裳”这道理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想过,服装对一个人的改变,竟是如此之大。

    当他回到房里,推开门,看见那个坐在圆桌上、正用手指梳理长发的小小人儿时,惊讶得有片刻屏住呼吸。

    那是她吗?

    那个总是扎着两条发辫,衣着朴素单调,甚至瞧来毫无特色的苏盈盈?

    眼前的女子,正噙着一抹温柔的浅笑,轻缓地以纤指梳顺一头乌黑长发。

    她沐浴后的肌肤格外白皙,一袭粉色的软绸袍子,衬托出她肌肤的柔润光泽。

    那头黑缎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让她娇小的身子显得更加柔弱,教人想包覆在掌心好好呵护。

    见到他回来,苏盈盈立刻站起来,微笑着屈身对他福了一福。

    “少爷,您回来了。”无论变成什么模样,她似乎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

    “嗯。”于凡朋将覆着干净布巾的餐盘搁在桌上,自己则拉开凳子坐下。

    “少爷渴了吗?我替少爷倒杯茶。”娇小人儿似乎忘了自己变小了,急忙就要去搬茶壶倒水。

    “慢着!”于凡朋由后头抓住她的领口,制止她冲过去。“你忘了方才的教训吗?往后若要喝水,我会自己倒,你离茶壶那些东西远一点!”

    说完,连于凡朋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他竟会如此急于保护她。

    他不觉有些懊恼,因为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牵动情绪的感觉,所以一向把自己的内心保护得很好。

    他告诉自己,是因为她变小了,所以他才把她当成没有行为能力的孩童,像宠物一般照料她,他是绝不会受任何人牵制的。

    “可是……”苏盈盈难过地低下头,不能再服侍少爷,让她觉得自己好无用。

    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溶解了于凡朋心里刚升起的懊恼。

    他拿手指推推她的小脑袋,要她别胡思乱想。

    若是以往,他可能会拿手指敲她脑袋瓜,但这会儿若是真像那样敲下去,她定会当场被他敲昏。

    想到那荒谬的景象,他又不禁发噱。

    他清清喉咙,藏住笑意,点点放着托盘的桌面,命令:“过来这儿坐下。”

    小人儿立刻咚咚咚地跑过来,乖乖听话地坐下。

    她的顺服,让于凡朋露出满意的表情;他掀开遮盖托盘的白布,里头是一小份餐点,切得比幼儿吃的还要细,分量当然也更少。

    “你说没赶上用餐时间,只吃了半颗林檎,这会儿应该饿了吧?吃点东西。”他淡淡地道。

    苏盈盈立刻绽开笑颜,她确实很饿了。“嗯,谢谢少爷。”

    但是,她该怎么吃呢?

    即使她的餐具,已经是用最小的碗和舀药粉的小药匙,但对她而言仍嫌太大。

    她站在高度到达她腰部的碗边,像举起锄头一样努力抬起药匙,又像挖土一样想铲起饭菜。

    第2章(2)

    这副可爱又可笑的景象,让于凡朋嘴角又不禁勾起。“你这样就算舀了饭菜,也无法吃进嘴里吧?把药匙放下来,我喂你吃。”

    他真是大发慈悲了,不但替她裁制衣衫,还打算亲自喂她吃饭,莫非,他真的把她当成宠物了不成?

    “什么?”苏盈盈瞪大眼。让少爷喂?那怎么成!“不用了!我自己吃……”

    “你怎么吃?这根药匙,你光拿都嫌吃力,能自己吃吗?”于凡朋也瞪着她。

    “我……”苏盈盈缓缓闭上小嘴。

    方才,她确实连拿起铁制药匙的气力都没有……她沮丧地看着自己那两只小小的手,懊恼自己怎会变成这样,简直毫无行为能力。

    “张嘴。”另一头,于凡朋已舀起饭菜,送到她嘴边。

    苏盈盈看少爷脸上坚定的表情,只能吞下抗议,乖乖地张开嘴,吃进饭菜。

    对常人而言极小的一口饭菜,对她而言却差点塞不进口中,每颗饭粒咬在嘴里的感觉,都像吃糯米丸子,害她光是咀嚼就花了许多力气。

    于凡朋出奇地有耐心,等她把嘴里的东西吃完,他才再喂下一口。

    他打小就是个安静、性子冷的孩子,也从没养过什么宠物,只因为不想付出关心。但现在他发现,有只小宠物,替她缝衣,为她料理生活琐事,看着她一口口吃下自己喂过去的食物,心里竟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原来,养只小宠物是这种心情。

    有个小东西可以疼、可以宠,这种感觉──还挺不赖的!

    于凡朋淡淡扬起嘴角,不但开始接受自己豢养这个小东西的事实,还挺享受它的。

    不过因为肚子的容量实在太小,苏盈盈只吃了几口后,就摇头表示吃不下了。

    于凡朋也没勉强她,将小碗推到一旁,看着她,沉吟片刻后说:“我想你之所以变得这么小,应该是吃了那颗果子的关系。”

    “您是说──那颗林檎被下毒了吗?”

    “不,我想那颗并不是林檎。”

    “不是林檎果,那是什么呢?”苏盈盈感到惊讶。

    “为了怕其它人吃到,我将厨房里剩余的几颗果子,全拿起来了。仔细看了很久,我发觉虽然看起来非常相似,但那并不是林檎。”

    “不是林檎,那是什么果子?”苏盈盈讶然问道,因为看起来真的太像了,所以她才以为是林檎,还毫无防备地吃下了。

    “我私下询问过几位德高望重的知名大夫,我怀疑,你吃下的可能是一种名叫贾平果的果子。据称,贾平果生得像林檎,却含有剧毒,中毒之后的症状与解毒的方法,没有任何人知道。”

    “是吗?所以,是有人把剧毒的贾平果冒充林檎果,送进府中来,我吃了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找出自己变小的可能原因,苏盈盈没有安心一些,反而更加惶惑不安。

    “那不是糟了吗?那篮林檎,原是要送给少爷的,可见那人原本要陷害的,是少爷您呀!”这么说来,少爷有危险了!

    苏盈盈自言自语。“幸好我先吃了,而且才吃不到半颗,否则万一少爷吃了,还是吃了一整颗,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准,会被毒死呢!谢天谢地,少爷没吃!谢天谢地……”

    她安心地微笑,一副恨不得趴跪在地感谢上天的表情,这让于凡朋难以置信。

    她不懊恼自己替他承受了这样的折磨,还庆幸他安然无恙?

    “你为何高兴?”于凡朋眼也不转地直盯着她,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

    “少爷没事,我当然高兴啊。”苏盈盈不解地看着他,满脸纳闷。

    她的主子没事,她不该高兴吗?

    苏盈盈的答案似乎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于凡朋不禁深深地看着她。

    她为何肯为他付出这么多?他问自己。

    蓦然,他有了答案。

    “你一个月薪饷多少?”他突然问。

    有钱能使鬼推磨,于家薪酬给得优厚,因此只要他一声令下,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人多的是;但若无薪酬,仅凭一份护主之心,便要他们为他付出,绝不可能。

    所以,她应当也是如此;她对他好,不过是为了银子。他如此认定。

    苏盈盈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不过还是立即回答。“我是七岁卖断入府的,所以每个月有零花钱二两银。”

    “二两银?”于凡朋简直不可思议。

    二两银,就能够买到一个人的忠诚、一个人的性命?

    “不过二两银,就足以让你为我牺牲这么多?”他忍不住问。

    对他来说,这实在是太不可置信了。

    少爷的说法,让苏盈盈不太高兴。

    “如果有天,我为了少爷而死,那绝对不是因为这二两银子,而是因为对我而言,少爷就是我的家人;我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受伤害,所以即使为家人而死,也心甘情愿,这会很奇怪吗?”她嘟起小嘴问。

    她打从七岁起就认识他了,看着他从一个沉静清秀的少年,长成俊逸冷漠的青年,她关心他、敬仰他,眼中只有他。

    她甚至不太记得家人的模样,对她而言,他才是她的家人──唯一的家人。

    “家人……”于凡朋喃喃自语。

    原来,她把他当成家人。

    这个事实不知怎的,让他的心涨涨的,有一点甜,也有一些痛。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任何人,肯为他如此牺牲,即便是他自己的娘亲,也只想控制他、让他做她的魁儡。

    人本自私,纵使亲如娘,也未必肯为了子女牺牲性命。

    在这世上,人人都是只为自己的,他一直这么认为。

    但这个傻女人,却颠覆了他的认知。

    不自觉地,于凡朋深深地打量她,看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小嘴、她的秀发,可遗憾的是,他无法看见她的心。

    她必定有颗艳红的、柔软的心。

    不像他那冷漠的心,大概不是苍白就是漆黑的吧?于凡朋涩然苦笑。

    “少爷,您怎么了?”苏盈盈被他那直勾勾的眼,瞧得很不好意思,但仍旧勇敢地直视他。

    她觉得他今儿个,真的很奇怪。

    “没事。”于凡朋摇摇头,微微一笑。

    苏盈盈用一种更加怪异──或者可说,是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少爷……您笑了。”

    于凡朋耳根一臊,被她的反应搞得有点窘。“我笑了,有那么奇怪吗?”

    害他忍不住想伸手,找面镜子照照自己的脸,看他笑起来是不是真的很可怕。

    “也不是奇怪,而是您从来不笑的。不过──”苏盈盈菱红的唇瓣往上一扬,笑着说:“我喜欢少爷的笑,很好看。”

    于凡朋耳根的臊热更明显了,心口还微微荡漾,不过他讨厌这种失常的感觉,也不想让她看出他的窘迫,于是板起脸,佯装不悦地斥责:“别乱说!我现在有事得出门一趟,你一样待在房里别出去,晚饭我会替你送进来。”

    于凡朋的吩咐,苏盈盈自然不可能不从。

    “嗯,谢谢少爷。”她点点头,脸上有着失望的表情。

    他的笑容真的很好看啊,他怎么不多笑笑呢!

    不过少爷命令她不许再说,所以她也不敢多说,只能乖乖地闭上嘴。

    “那么我出去了。”于凡朋转身走了。

    走出门外,关上门,他松了一口气,庆幸耳朵的臊红没被发现。

    他没有立刻离开,只是静静望着紧闭的门扉;那透着烛光的窗纸后,有人等着他回来,他光想到,心里便有种温暖的感觉。

    怎么搞的!他几时变得这样容易感动?难不成养了宠物,人也变傻了?

    于凡朋在门口伫立片刻,才摇头失笑地走出院落。

    他在门口遇到巡防的护卫,因为担心苏盈盈怕黑,所以特地吩咐,他房里的烛火不准熄,也不准人进去,这才安心离开。

    于凡朋巡视完铺子,刚回到于府,才下轿,还没踏进门,便看到转角处有几颗脑袋,鬼鬼祟祟地在那儿探头探脑,直往大门这边瞧。

    瞧见他往那儿看去,三颗脑袋立即缩了回去;他狐疑地拧起眉。

    于凡朋一眼便认出,那是他的堂兄于志楷,和堂弟于志珫、于晋康。

    当初他爷爷共生三子,他是二子所出;于志楷与于志珫是他大伯所出,而于晋康则是三叔的独生爱子。

    他们虽为堂兄弟,但感情并不和睦,不过平日,倒能勉强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于凡朋远远看着那鬼祟的三人,眯起眼,脑子思索着他们张望的原因。

    他倏然睁大眼,很快地想到原因,难道是他们……

    想到那个可能性,他眼中迸出既愤怒又难以置信的火光,不过他未动声色,仅神色镇定地径自走入大门。

    外头那三颗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欸!你不是说有效吗?他为什么还好好地在这儿?”

    “谁知道他吃了没有……”

    于凡朋面容沉静地走入府内,一一响应管家仆佣的招呼问候,交代好所有事项后,才走回他的房间。

    回到属于自己的隐密空间,他走到桌前颓然坐下。

    捂住脸,卸下坚强的面具,他再也隐藏不住心里强烈的怅然悲伤,任悲怆与脆弱表露无遗。

    他们再不亲,好歹也是亲堂兄弟呀!他们竟然想谋害他……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破了一个洞,被最亲近的人狠狠捅了一个大洞……

    第3章(1)

    “少爷,你怎么了?”

    他沉浸于自己的哀伤中,忘了房里还有个小人儿,直到听见一道迟疑的细小声音,他才缓缓抬起头。

    一个仅有巴掌大的小人儿站在桌上,正仰头看着他,温润的大眼里,有着担忧与关怀的光芒。

    瞧见她脸上真诚的关怀,于凡朋忽然觉得心里的那个破洞,似乎被补起了些。

    他微微扯起嘴角,拍拍自己面前的桌案,对她说:“过来这儿。”

    小人儿立刻听话地咯哆哆跑过来,仰望着他,眼底仍装着满满的担忧。

    “少爷,您方才怎么了?我从没见过您这个样子……”苏盈盈担心地问。

    “没事。”于凡朋摇摇头,他已习惯不将心事告诉任何人,即便是这个已获得他依赖的小婢女也一样。

    苏盈盈感觉得出少爷真的有心事,但是他不肯说,她也不能勉强他,所以就立刻转身跑向茶壶,替他倒来一杯茶。

    打从她去拿大铁壶,却把自己烫伤后,于凡朋因担心她渴了想喝茶也会把自己给烫伤,便命人将原先的大茶壶换了个小瓷壶,不但轻巧许多,也不许装太烫的茶水,这样她就能自己倒茶喝了。

    她算好距离后,将轻透的瓷杯搁在壶口前方,然后两手抓牢茶壶的把手,用力往前一推,金黄的茶水就咕嘟咕嘟流入瓷杯里。

    她放开把手,跑到杯子后方,翘起小屁股,用力把杯子往前推,像推着一只水缸一样,将杯子笔直地往于凡朋推去。

    “少爷,请喝茶。”她毕恭毕敬地招呼道,身材尺寸,丝毫不影响她的忠心与热诚。

    于凡朋有趣地,瞧着她摇摇晃晃、努力将那杯茶汤推过来。

    能让这样的小仙女替自己服务,也挺有意思的。

    他端起茶,啜了口,当下微微蹙眉。

    茶汤已经凉了,味道变差,但因倒茶的人拿那双期待的眼眸打量他,他不忍教她失望,所以依旧忍耐地将凉掉的茶水给喝完。

    放下瓷杯,苏盈盈仍用那双微带担忧的关怀眼神,认真而专注地凝视着他,像是要看出他所隐藏的心事。

    那澄澈又像能看透他心思的眼神,仿佛一潭具有魔力的神秘湖水,让他无法逼视,又无可自拔地深陷其中。

    他狼狈地转开眼,不想让自己泄漏太多情绪。

    于凡朋清清喉咙,试图拉回自己的掌控力,便转移话题。“方才我出去时,你都在屋子里做什么?”

    “我替少爷打扫呀!”苏盈盈菱唇笑得弯弯的。

    “打扫?”于凡朋不自觉环眸瞧瞧四周。

    他的屋子一向干净,因此也看不出有特别打扫过的痕迹;不过她这么一说,他才发现桌角放了块湿濡的抹布,看来,确实如她所说有打扫过。

    “你打扫做什么?府里多的是人打扫,还缺你一个吗?”他觉得好笑。

    于凡朋无心的一句话,却像把利剑,深深刺入苏盈盈心底。

    “是啊,府里的确多的是人,不缺我一个……”她望着自己脆弱的小手,满心凄楚。

    变得这么小,她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打理少爷的生活起居……即使她想努力尽一份心力,再为他做点事;但凭她这点微小的力量,又能做啥?

    不过是如蚂蚁撼树那般,不自量力罢了。

    于凡朋不用问,也知道这小丫头在难过什么,他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就让这小丫头一副从天上坠入地狱里的悲惨模样。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好气又好笑,拿指端戳戳她的脑袋,还不敢太用力,怕把她像颗珠子似的,一下子弹得老远。

    “我确实说府里不缺打扫的人,但我有说不需要你吗?你那颗小脑袋瓜,自作主张、乱想些什么?别以为你变成这么一丁点的小人,就可以大方偷懒不必干活,我可还有许多事要你忙呢!”

    搞什么!他竟还得找借口安慰她?

    “真的?”苏盈盈惊喜地睁大眼,不过随即垮下小脸,神色黯然地问:“可是我能帮您做什么呢?”

    “很多呀!譬如……”他快速瞄了屋子一眼,一时找不到她能做的事,顿时有点伤神。“呃……譬如像是……”

    铺床迭被?不,她不行。

    打扫清洗?不,她也办不到。

    服侍他用餐呢?那或许可以。

    “咳!像我用餐时,你可以帮我递筷子汤杓。”

    “您说得对,我可以!”小人儿的眼睛亮了起来。

    “还有……嗯,写字时,你也可以帮我磨墨。”

    “对对!我很会磨墨的。”小人儿的眼睛闪闪发亮。

    “还有……呃,你可以帮我搭配衣裳,你选的都让人瞧了舒服,我很喜欢。”

    “嗯!”小人儿根本是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是很用心在替少爷搭配衣服的,少爷您的气质,绝不能穿那些大花大绿、大红大紫的衣裳!”

    “没错。”他悄悄松了一口气。“所以你还要继续妄自菲薄,认为自己对我毫无帮助吗?”

    “不了不了。”这会儿小家伙头摇得如波浪鼓。“我再也不看轻自己,因为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少爷,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跟在少爷身边,永远伺候您。哪怕是我死了,魂魄也会跟着少爷,亦步亦趋地保护少爷!”

    她握着小小拳头,说得热血,却让人听得起鸡皮疙瘩。

    不会吧?连死了也要魂魄相随?

    于凡朋大可当成笑话,听听就好,但只要想到她有可能死去,就觉得有一股闷痛的感觉堵住胸口,让他感到难受至极。

    想到她会永远地从他眼前消失,再也看不见了,他的心便像给人揪紧了一般,疼痛难当。

    贾平果毕竟是毒果,目前她虽只有变小,而无其他异状,但万一她体内仍留着余毒,正慢慢发作中,那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对她的死亡感到恐惧,但只要一想到再也看不到她,他的心就乱得慌,他绝不想看见那结果出现!

    “不准你死!”于凡朋攫住她小小的身子,用几近恫吓的方式,沉声命令道:“无论天塌下来或是地面崩裂,都不许你死去;在我死之前,你得好好地活在我面前永远不许让我看不见你!”

    他的大手抓得自己好痛,可见他凝重焦躁的脸色,苏盈盈眼色反而更温柔了。

    “嗯,我答应少爷,绝对不会离开少爷身边。”她坚定地点头,几乎想伸手抚去他脸上的恐惧,但是看见自己那只小小的手儿,她咬咬唇,悄悄地收了回去。

    现在她只要能陪在少爷身旁就好,其他的,她不敢去想。

    深夜,喧扰一日的于府,像沸滚后冷却的水,慢慢的平静下来。

    于凡朋正在房里,进行每日例行的净身事宜。

    屋内,泼水的哗啦声不时传来,一盏烛光刻画出屏风后的无边春色。

    苏盈盈红着脸,背对着屏风,不敢去看那幅过度香艳火辣的景象,怕自己流鼻血。

    有屏风的遮蔽,虽然瞧不见真正的捰体,但因为光的剪影,那裸露而劲瘦的身躯,却无可隐藏。

    本来她想伺候少爷沐浴的,但她这未婚的黄花大闺女,哪敢去瞧他光溜溜的身体?

    光看屏风后透出的光影,她就脸红心跳,赶紧逃到一旁躲着不敢再看了,怎有办法“伺候”他入浴?

    泼水声停止了,只穿着单衣,一身清爽的于凡朋,从屏风后走出来,看见还僵硬着身躯背对着他的小家伙,不觉好笑。

    他往桌前一坐,道:“我洗好了。”

    “好……呃呀!”苏盈盈转过半颗脑袋,看见他发梢微湿,面容清爽俊朗,雪白的单衣领口处敞开,半片袒露的胸膛隐约可见……

    她顿觉呼吸急促,涨红脸,又飞快转回头去。

    她虽是专门伺候他的,但顾忌她还云英未嫁,所以以往这些贴身的更衣、净身的服侍,仍是由小厮代劳,因此她可免去这些尴尬。

    不过今日因为她躲在自己房中,为了怕被人发现,于凡朋没让小厮进来伺候。

    “怎么了?我这样子,很难看吗?让你不忍卒睹?”于凡朋瞧得出她害羞的少女心思,却故意误解她慌忙躲藏的动作,存心逗弄她。

    “不是这样的!”小丫头将头摇得像波浪鼓,红晕一路染上粉颈,瞧起来特别逗人、可爱。

    “少爷很好看的!很好看,真的很……啊!”苏盈盈发觉自己一急,竟说得太过,好像发花痴的女人,脸一臊,立刻闭上小嘴。

    “噗。”于凡朋几乎忍俊不住,赶紧握拳抵唇,遮掩笑意。

    “少爷您笑我?”小家伙发现了,瞪圆了眼,鼓起小嘴,看起来万分可爱。

    “我有吗?”他装傻,心里却快笑翻了。

    怪了!她以前是这么有趣的丫头吗?

    以前他与她朝夕相处,只觉得她细心温柔、聪慧尽责,没有其他特别的感觉,除非必要,更不会多看她一眼。

    如同他曾说过的,她就像一个好用的工具,虽用得顺手,但从不会投以关注。

    可是她变成小人儿不过一天,他对她的感觉,就有了极大的改变。

    他变得会看她、关注她,甚至逗弄她,看她粉脸儿羞得红红的,心里就有种愉悦的感觉。

    他以前从没有这种想法,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养过宠物吧。

    豢养宠物,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他想。

    “好了,很晚了,该睡了。”他见她连脖子都羞红了,生怕她再这么红下去就要昏倒,于是大发慈悲,决定不再逗弄她。

    “嗯!少爷忙了一天,是该赶紧上床休息了。”小家伙跳上床,抓住棉被的一角,努力把它拉展开来,好让他躺入。

    幸好他的被褥虽厚,但被胎里填充的却是轻暖的蚕丝,重量比一般棉絮填充的被胎轻得多,她才能勉强拉动它,否则只怕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拉不动。

    “少爷,请上床。”苏盈盈恭敬地道。

    “唔。”于凡朋吹熄烛火,光线幽暗的屋内,只剩窗棂透入的淡淡月光,稍微有点照明的效果。

    他坐上床,拉起被褥正要躺下,忽然想起苏盈盈没有睡铺。

    “你要睡哪儿?”屋内除了他的床之外,其他全是冰冷坚硬的木头桌椅柜橱。

    “我随便哪儿都能睡的。”她从床上跑到一旁的小几上,拍拍光滑的桌面,满不在意地笑笑。

    “是吗?”于凡朋点点头,侧身躺下。

    苏盈盈默默在一旁留意,确定他找到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呼吸逐渐平稳后,这才随意找个地方,躺下来准备入睡。

    黑暗中不再有任何声响,室内陷入沉寂,于凡朋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床头旁的茶几。

    他逐渐适应昏暗光线的双眼,看见某个小影子躺在茶几上头,像只畏寒的小猫般蜷缩着小小的身躯;她两只手儿重迭枕在头下,看来好脆弱渺小,比刚出生的小猫儿更加惹人怜爱。

    他心底没来由地,觉得不舍。

    没床没被的,连个枕头都没有,硬邦邦的木板,要怎么入睡?

    很冲动地,在自己来得及阻止前,他已开口道:“你要睡,就到床上来睡,我会小心不压到你。”

    苏盈盈睁开眼睛,讶异地看着他。“不用了。”

    她忙不迭摇头。“我怎能霸占少爷的床呢?我睡这儿就很好了。”

    “桌上太硬,不舒适。”于凡朋的脸拉长两寸,不怎么高兴她的坚持。

    “真的不要紧,婢女房里的床也是硬硬的木板床,我已经睡得很习惯了。”她这个小丫鬟,可不敢染指少爷尊贵的睡床。

    况且……少爷是男,她是女,两人没名没分地睡在一起,这怎么好?

    “我说过来!”他懒得花费时间与心思安抚她,直接强硬命令。

    “可是……”小丫鬟脑袋垂得低低的,满脸委屈,不敢不遵从他的命令,但又有话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呀!”

    虽然她变得这么小,但礼俗还是不能不顾嘛!

    “你只有一丁点大,我还能对你怎样?你以为,我是个……欲求不满的大色魔吗?”于凡朋被她气得失去冷静,差点没从嘴里喷出火来。

    “我……我没那么想啊。”

    呜呜,她真的没那么想好吗?她……只是害羞嘛。

    见他真的恼了,小丫头也不敢再矜持,赶紧站起身,乖乖地爬到床上来。

    “你睡这儿!”见她准备爬到最远的角落,于凡朋冷着脸将她拎起,放在枕头旁某个确定不会压到她的位置,但没强硬替她盖被,怕把她闷死了。

    “谢、谢谢少爷……”苏盈盈将脸埋进枕头里,不敢转头看他。

    想到要和少爷同床共枕,她就觉得好羞,连头都不敢抬。

    “睡吧!”于凡朋满意后,才翻身躺回床上,闭上眼,再次准备入睡。

    小小人儿僵硬地窝在枕头边不敢动,就怕自己一动,会干扰大少爷的睡眠,说不准又招来一顿责备。

    苏盈盈呼吸着他吐出的、属于男性的气息,一双圆圆的眼儿大睁着,在黑暗中凝视着于凡朋,想从微弱的光线下,瞧清楚他的模样。

    于凡朋侧身躺着,一手支着右颊放在枕上,星目闭阖,面容祥和平静,没了白日的冷漠与疏离。

    她瞧着他俊逸的脸庞,想到自己竟然与他“同床共枕”,又觉得脸儿臊红。

    啊啊,她胡思乱想什么?少爷只是好心让她分享他的床罢了,与什么旖旎缠绵根本无关,她想太多了!

    不过……少爷的床,真的好软、好暖啊,苏盈盈躺着躺着,眼皮不自觉愈来愈沉重。

    明明白日已经睡过一场午觉了,但现下,她竟然又困了。

    她努力撑着眼皮,想说起码等确定少爷睡了自己再睡,但……她真的好想睡。

    苏盈盈打个呵欠,努力张着眼不敢睡,一直注意身旁的巨人有无动静,就怕他临时有什么需要服侍的,或是不舒服。

    不过巨人动也不动地躺着,呼吸平缓绵长,应该是已经入睡了吧?

    她一直强撑着的眼皮,终于投降地合上,长长的眼睫垂下,盖住困倦的双眼,彻底地沉入梦乡。

    这时,身旁那个她以为已经熟睡的人,才突然睁开眼,凝视着熟睡的她。

    这小傻瓜!

    和他一块儿入睡,有那么难吗?他若不睡,她是不是真要撑到天亮不敢睡?

    察觉到她的身躯一直僵硬紧绷着,好像随时在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不但她累,他瞧得也很累,所以最后,于凡朋索性先装睡,好舒缓她的紧绷情绪;果然,她很快就睡着了。

    真可怜!

    瞧她睡得这么熟,她一定吓坏、累坏了,这一天,也够她受的了。

    苏盈盈熟睡的可爱脸庞,双颊红扑扑的,他忍不住拿食指的指腹,去轻抚那看来红润柔嫩的肌肤。

    于凡朋缓缓勾起嘴角,微抬起头,从枕上取下今日刚铺上的枕巾,盖在她小小的身躯上。

    既然不能与她分享一条棉被,只好拿枕巾当她的棉被,让她保持温暖,免得入夜着凉。

    打从五岁那年,不再让奶娘陪他睡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他一起睡,这感觉……真的挺特别的!

    他几乎都快忘了,有人陪在自己身旁,以相同的呼吸频率,一起分享同一个宁静空间的感觉有多好。

    于凡朋噙着淡淡的浅笑,闭上眼,舒适地沉入梦乡。

    第3章(2)

    早晨的第一道阳光照入室内,于凡朋就醒了。

    自律甚严的他,总是在天方亮时就起身,从不赖床。

    睁开眼,直觉往枕头旁望去,却没瞧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他倏然大惊,立即弹坐起身、急急寻人。

    一转头,才瞥见那个小人儿早就梳理好头发、穿戴整齐,规规矩矩地站在圆桌上,等候差遣。

    “少爷,您早!”见他醒来,小家伙立刻上前几步,站在桌缘对他浅笑吟吟,并且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唔……你这么早起?”他有点惊讶,他以为她累了,会多睡一会儿。

    “我习惯了,我向来都是这么早起的。”为人佣仆的,哪能睡到七晚八晚、太阳晒屁股?当然得早起,准备伺候主子一天的生活起居呀!

    “少爷也很早起呀!我没见过比少爷更努力的主子了,不像别人有了钱就忙着享受,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