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了!他为了巩固他的江山,不但想杀宗将藩,更为此杀害宗武和老奶奶!我绝不原谅他!
“我的确是恨不得想杀了你!”我失去理性大叫。
“原来都是真的!”他又后退了两步,仰天无声地呐喊,痛苦无比地掩着脸说:“为什么?枉费我对你一片真心……”
“上王……”王后上前想安慰,被严奇用力拂开。
“出去!全都给我出去!”他狂声咆哮,像头受伤的野兽一样地吼叫。
“王儿!”太后简直不相信她所看见的。
“出去!我说全都给我出去!”更加失去理智的狂啸。
太后愤而起身,丹凤眼斜吊,怒气冲冲的说:“你这成何体统?我真不敢相信,你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为了一名妖女如此自暴自弃!你——你——你给我好好想想!真是气死我了!”
她拂袖出殿,所有的人跟着退开。
“来人啊!”严奇背着我,声音冷酷道:“将银舞公主打入长门宫!没有我的旨意,不准任何人接近和探视,更不准她出宫一步!”
长门宫地处王宫西南最偏僻的角落,残破荒凉,平时鲜少有人会去那里,仅偶有些失宠的嫔妃在里头哀怨到死。亦即是所谓的“冷宫”。
严奇将我囚禁在长门宫,不许任何人探视接近,用心可知。
整座长门宫荒如废墟,四处是灰尘,荒草长至墙垣,显然久无人居住。我环顾四周,目光所见还是荒凉。
“这种地方怎么住人?喂——来人啊!有没有人在外头——”小筑皱着眉,不停抱怨。
“别叫了,小筑,不会有人来的!”荒草漫天,凝结了无尽荒凉哀怨的寒气。
即使严奇没有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近和探视,被囚在这种地方,也不会有任何人理睬,而任我们自生自灭。
“对不起,连累了你。”我没料到他们会将小筑也囚禁在长门宫。更达自也难逃厄运。
“快别这么说,公主,我本来就是服侍您的……”
“没什么服不服侍的了!”我说:“在这里,我们的身分地位平等,你不必委屈自己。”
“不!公主——”
“叫我杨舞。”
“公主——”她显然不习惯。
算了!我不再坚持。更达拉拉我的衣袖,倾头问道:“姐姐,以后我们都要住在这里了,是不是?”
“暂时。”我蹲下去。“你不必担心,更达,我答应了老奶奶,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耐心等着,我们一定能够离开这里!”
老奶奶的死,我并没有隐瞒更达,他哭了几天,但勇敢地接受事实。
接下来的日子,我没让自己有多余的时间哀愁。我和小筑及更达三人合力把宫中的杂草拔除,又将里外大致清扫一遍,足足忙了半个月,整个人瘦了一圈,却是精神奕奕。
每天早晨起床以后,我就跑步运动,反正荒宫宽阔,要跑要跳也没人理会。然后就开始一天的忙碌,整地种菜,挑水清扫洗衣,午后闲聊小憩,暮看夕阳,夜骑危墙观星象。日子忙碌有趣,没有太多的时间哀怨。
严奇不许我出长门宫一步,王宫内有什么动静,全由小筑前去领粮时听宫女谈论时探知。
这一天地出去回来后,脸色很怪异,我觉得很奇怪,追问她是否发生什么事,她支支吾吾,在我一再追问下,才说出来。
严奇自从将我囚进长门宫后,完全不视政事,日日饮酒作乐,夜宴无度,过着穷极奢靡的生活;且荒诞放纵,与姬呷饮取乐,浸润在销魂蚀骨的声色里。
他把朝臣上奏的文牍和奏章丢在一旁,十天半个月也不去理会,而且性情变得暴躁易怒,若有谁敢劝,动辄得咎,轻则丢官,重责系狱。
他这种行为,太后自然看不惯,却又无法劝阻得了。怨气冲天,责来怪去,又算到银舞妖女的头上。
“妖女不除,便不得安宁”,有朝臣如此进言太后。小筑也是因为这句话而感到忧心忡忡。
“公主,此后您要多当心!上王将您囚在这长门宫,不闻不问,太后若趁机加害,可就没人能保护您了!”她担心不已。
小筑没有危言耸听,这当口我的确生死难料。我沉吟一会,握住她的手说:“小筑,我拜托你一件事——如果我有什么万一的话,更达就拜托你了!好好照顾他,平安将他交给宗将王爷!”
“公主,您别这么说,上王一定会回心转意接您回宫的!”小筑想安慰我,说着却啜泣起来。
“你别担心,我只是说‘如果’。”
我想太后还忌讳着宗将藩,留着我在,起码宗将藩尚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这一切很难说,毕竟江山早已易主,天下是严奇的了,拥有优势的地位。
“别想这么多了,担心还未发生的事,也没任何意义。”我微笑说,转个话题:“这些东西我来处理,快去叫更达过来吃饭。”
晚餐是我们一天最闲适的时光。三个人边吃边聊,东南西北,无所不谈,常有欢笑。
吃过饭后,收拾好一切,更达拿了一粒球出来玩。球是某个宫女偶然经过见他可爱又可怜,丢墙过来给他的。
我没兴趣,小筑和更达却玩得很愉快,一直上前拉我加入。我摇头,小筑顽皮将球丢向我,球却飞过墙滚到另一头去。
“我去捡球!”我招呼一声,跑到墙后。
四下很暗。我低头找了一会,心想球也许滚到更外头去了,穿过没有门扉和门槛的空门跑到前头。
球果然落在空荡的草地上,我跑过去捡起来,高兴地自言自语说:“果然在这里——”
不经意抬头,一旁站着一个人,像雕像一样冷淡沉默。
“严奇!”
我不禁皱眉,他来干什么?
“在这种地方,你竟然还能过得这么好、这么尽兴,丝毫没有痛苦和哀怨!我将你丢在这里,不闻不问,就是要你恨我!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恨我也无所谓,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够了!可是你竟然过得这么快乐——你果然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完全不在乎我是吧!”
“放开我!”
“不!你说过,你恨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他无视我的抵抗,自缚在自己的情结。“银舞,为什么?你为什要这么对我?”
“放开我!我不想看到你!”
“你真的那么爱宗将王爷?”
“这是我的事!放开我!”我的声音很冷,冷到可以结成冰柱刺穿人的心。
他显然受伤了,滴着血,棒着心口匆匆离开。
我丝毫不怜悯,不再被他所欺骗。
“公主!”
“姐姐!”
小筑和更达一前一后跑过来。
“公主,您怎么捡个球捡这么久!”小筑埋怨道。
我把球递给她,没说什么。
四下更暗。我拍拍更达说:“时候不早了,该进去安歇。小筑,带更达进去。”
“那您呢?公主!”
“我想再待一会儿,随后就会去歇息。”
暗处易生风刮凉,我待了一会,正想离开,背后突然传来窸窣的声响。
“谁?”我霍然转头。
“是我,贺堂,银舞公主。”墙后走出来一个挺直的人影。
他慢慢走近,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缺乏表情的面容,依然如冰般的冷漠,只是多了一丝风霜。
“贺堂!”我惊讶道:“你怎么会来此处?你忘了严奇的禁令?”
“贺堂不敢!只是有事想请求公主。”
“我能帮你什么忙?”
我实在怀疑,以我现在的处境,如何侈言帮忙位居高堂、官拜卫兵将的贺堂!
“公主,”他说:“贺堂请求您,只有您才能救上王——”
“我何德何能?贺大人抬爱了!”明白是这件事,我的语气不禁就冰冷起来。
“公主,您应该听说上王的事了吧!”他毫不气馁,说道:“上王因为公主,自暴自弃,非但不事朝政,甚且荒诞无行。若再如此放纵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冷着脸不答话,往里头走去。
“公主——”贺堂急切叫住我,又道:“请您务必救救上王!上王如此自暴自弃,对‘上清’非福,您忍心见‘上清’百姓受害?”
这句话触动了我。但我也想起老奶奶和宗武惨死的惨状,回头悲愤说:“我绝不会再被他所骗!他为了巩固自己的王位,不但想杀宗将王爷,更因此害死了宗武和更达老奶奶,我绝不会原谅他!”
“不!公主,您误会了,上王绝不是这种人!”贺堂辩驳道:“一定有什么地方误会了,上王并不重名位,没有理由杀害宗武和更达老奶奶。”
“宗武临死前,嘱咐我小心‘上……’,不是指‘上王’是什么!”
“宗武临死前究竟是怎么说的?”
“他要我小心‘上’、‘长公’和‘丽’——”我说:“他是被两个蒙面人所杀害,老奶奶也是——”
贺堂思量许久,而后分析说:“宗武临死前说的这番话,语意并不完整。他警告公主小心防范,有可能下面的话指的是求援与提防的对象,也有可能意义各不相同,他没有时间和力气说明白,而择紧要的字眼说出来。”
他稍顿一下,继续说:“关于宗武和老奶奶的死,银香公主显然没有据实以告,并且歪曲事实。公主您却一句话也不肯多作解释,造成上主和您之间的误会——据属下猜想,所有的谬误皆因误会而起。公主,您实在有必要与上王好好细谈一番。”
“这……”我半信半疑。真的是误会吗?
“公主,上王对您一片痴心,您——”
“别再说了!”我不相信是误会!
表面上是太后、春香以及严玉堂在操纵一切,实则严奇在主导一切,为了巩固他的王位而不择手段!
我绝对不原谅他!
第十五章
王宫内突然四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长公主下令,通令全国各地方知事选送秀丽未婚的女子进宫,要为上王征选嫔妃。因为上王心还被银舞妖女所迷惑,至今仍无子嗣,希望如此一来能让上王忘记银舞妖女。
选秀是一件大事,马虎不得。待选的少女,除了端庄秀丽,身家清白也是重要的考虑。
如此忙了近月有余,终于选出了一堆品貌端秀的佳丽充斥在后宫。然而主角的上王却日日将自己关在上书房,批阅奏章,大牍。初听得严奇选妃的消息,小筑小心翼翼地瞒着我,不敢让我知道,怕我心疧暗伤。而后得知严奇对选妃一事根本意兴阑珊,欢喜地告诉我说:“公主,我猜上王心里还是念着您,所以才会对选妃的事不感兴趣!”
“你别胡说!别管外头那么多事,帮我将庭里的杂草拔除干净。”我走出去,不想听她闲言闲语。
“公主,您一点也不在意吗?”她追上来说:“上王若一直不回心转意,咱们就要一辈子待在这里吗?”
“你别那么多话,快干活!”
已经快两个月了,一直没有宗将藩的消息,我被形同囚禁在长门宫里,不知殿外的讯息,不知他可好?还有少康,希望他们全都平安。
“我差点忘了!”小筑叫了一声,靠上来说:“公主,我今天听到了一个消息,听宫女们说,几天前王宫内出现了刺客想刺杀上王,被卫士所伤……”
“你说什么?”我慌忙抓住她的手,不断追问:“小筑,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刺客?他伤得严不严重?”
“公主,您先别慌张,听我说!”小筑安抚我说:“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不过,好像只是被刀锋划过而已,伤得不重,刺客顺利脱逃。”
“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
那名刺客一定是宗将藩,他潜入宫来接我了!
“公主,您说那名刺客会不会是宗将王爷?”小筑问。
“也许。”我回答得有所保留。
接下来几天,我天天催促小筑出去打听消息,有没有关于刺客的进一步消息,却带回了后宫的消息。
严奇在太后的压力下,勉强选了一名秀女,将于一个月后正式册立为妃。王宫里所有的人,正都为册妃的事忙碌着。
“公主,怎么办?”小筑为我的前途担忧不已。
“王后和娘娘都不担心了,你担心什么?”我半开玩笑,模糊她忧虑的焦点。
这些事都与我无关,我全心惦念的只有宗将藩。
一个月匆匆而过,到了正式册妃的日子。
王宫内的气氛似乎变得不一样,不过,长门宫位处偏远,外面的热闹欢乐皆与此无关,感染不到这里来。
我们寻常备饭、吃饭,寻常在吃饭时候天南地北的闲聊。偶尔,我想及二十世纪的世界,脱口说了一些“离奇”的事,听得他们目瞪口呆。
正当我们聊得正兴的时候,突然四、五个宫女闯进来,中间的那人端了一碗汤。
“你们是谁?怎么如此随随便便闯进来!”小筑不客气地喝道。
当前那名宫女推开她,招手将端汤的宫女召到前面来,斜着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银舞,你命真好,都被打入冷宫了,太后还恩赐你一碗‘人参养荣汤’,快喝了吧!”
“公主!”小筑惊惶张着眼,示意我别喝。
我心里自然也有数。什么“人参养荣汤”,不知又放了什么毒在里头。不置我于死地,她们是善不罢休!
“搁着吧!我刚用过饭,肚子还胀着,等会再喝。”我指着桌子,要她们把汤端到桌上。
“太后恩赐的东西,你还不快喝了,找那么多理由!”带头那名宫女,气焰很盛,却让汤端到桌上。
“我不喝,你又待如何?”
“不喝也得喝!”那宫女眼神阴下来,下巴微微一抬,两个宫女,一个抓住小筑,一个抓住更达。
另两个上前想抓住我手臂,被我踢开。又扑过来想扯住我的头发,这一次我不客气了,狠狠地踹了她们肚子一脚。
“银舞,你敢再反抗,我就先掐死这个小男孩!”带头的宫女阴着脸威胁我。
“更达!”我没动。两名宫女迅速过来拗住我的手臂。
那带头宫女动作更迅速,抄起桌上那碗汤,掐开我的嘴硬灌下去,没有任何一句废话或预警的征兆。
“姐姐!”
“公主!”
更达和小筑凄声同叫。
我不住咳嗽想吐,呛得脖子下巴全是汤外,那名带头的宫女丝毫不停手,几乎要将整个碗塞入我喉咙。
“住手!”贺堂抢进来,踢掉宫女手上的碗,同时推开抓住我的宫女。
小筑挣脱掌握,立刻跑过来。
“公主,您没事吧?”她急着想为我擦拭。
“快让公主把喝下去的汤吐出来!”贺堂大喝,惊醒小筑,催我呕吐。
“卫兵将大人,您竟敢违抗太后的旨意,后果——”
“后果我自行负责!”贺堂大有担当,冷气逼人说:“你们还不快滚!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
宫女冷哼一声拂袖退走。
贺堂立即冲过来,粗鲁地推开小筑说:“我来!快去请太医来!”
他掐住我咽喉,不断用力催迫,我不住呕吐,吐了一堆黄胆。
太迟了!那些毒汤早已下肚……
“公主!公主!”是贺堂的声音。
我张开眼,好几个影子在我眼前摆晃,身体觉得又冷又有人在烧,腹内不知是什么一直在绞绕。
我快死了吗?
“银舞——”
远远传来一声呼唤。
然后我就失去知觉。
第十六章
仿佛做了一场梦,梦里水深火热,刀插锅煎。
醒来后,乍入我眼帘的竟是严奇憔悴的脸庞!
“银舞,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他欢喜又放心,说不出的感激高兴,甚至带着哽咽说:“你已昏迷了三日,我真担心,万一有什么不测……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我茫然看着他,看着四周的一切。
“这是什么地方?”我的气息尚很微弱,他俯身过来,听后回答说:“云舞殿。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你不知当我接到消息趠去时,迟了一步见你中毒在地,心中有多悔多恨!幸好贺堂及时先赶去——”
那夜我失去知觉后,严奇随即赶来。我被硬灌下去的毒汤虽吐出了大半,毒质入骨不深,但体内仍余有残毒,经过太医紧急诊治,才勉强保住一条命,昏迷了多日才醒来。
太医留话,只要醒过来,性命就无大碍,此后只要静养一段时日,待体内余毒净出,便可痊愈。
严奇日夜守着病榻,衣不解带,只守着我醒来。
那日他抛下册妃大典,自闭在上书房内,使得太后震怒不已,在严玉堂和春香怂恿下,迁怒于我,而下旨将我赐死。
贺堂得知,冒死通知严奇,并及时拦阻,总算得我大难不死。
在我昏迷这几日,龙太得知事情原委,嫣红为了他的性命前途,昧着良心与香儿及春香玉堂狼狈为j,圆证她们撒下的滔天大谎,惊怒至极,不顾一切闯进宫对严奇说出一切。严奇明白真相,更加懊悔不已。
他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近云舞殿,甚至连太后亲至也被他严拒回宫,显示他守护我的决心。他如此“大逆不道”的决心,震惊了太后和内宫,无不议论纷纷。
“银舞,原谅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将你囚入长门宫……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这么做!求你看着我!原谅我……”他感情真诚,不像是在伪装。
严奇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敢作敢当,我非常明白,但宗武和老奶奶的惨死……。
“我问你一件事,宗武是否是你派人杀害灭口?你为了你的帝位而不惜铲除异己?”
“我——我严奇顶天立地,岂会做出这种天地不容的事情!”严奇回答得斩钉截铁。
“真的不是你?……。”
真的不是他在背地里主导一切吗?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产生如此误会,但请你相信我,我铯没有派人杀害宗武,更没有为了王位意图铲除异己,宗将王爷既然未死,我随时可将江山交还予他——银舞,我只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
那是不可能的!我早已许诺宗将藩——我想说却没有力气说出来。
“别太勉强了,好好休息,太医嘱咐要你多休息!”他细心为我拉整被盖。
“更达呢?”我勉强拉住他的手问。这是我唯一的不放心。
“他很好,不必担心。等过两日,你元气恢复,我会让他来见你。快休息吧!别再说话!”
我默默看他一眼,相信他的话,安心地入睡。
每日,严奇都守在我病榻前,亲侍汤药。在他细心照顾下,我身体很快就痊愈,恢复以往的力气。
这段期间,他比以前更加勤政阅事,颇得朝廷上下一致的赞赏,气象清明。
太后自是感到欢欣。严奇的倔强,破天荒地使她不得不低头。她屡次派人传严奇至长生宫,有意修好,严奇却每借故推托。
“严奇,太后毕竟是你母亲。她既然有意修好,你何苦如此!”事不关我,我大可不管,何况她欠我半条命!
但这不是我报复的方式。不过,我也无意劝解,我只说一次,严奇听不听,就不关我的事。
他沉吟不说话,沉默得令人窒息。
隔两日,太后又遣人催请严奇赴长生宫,这一次,连我也被催列在内。
“太后传银舞公主有什么要事?”严奇眉头紧锁。
“启禀上王,奴婢不知。太后仅吩咐要奴婢请上王和公主同赴长生宫,其余的就没有交代。”
“你回禀太后,就说本主有要事在身,无法前去请安。”
“启禀上王,太后吩咐奴婢一定要请上王和公主赴长生宫——”
“住口!就照本王刚刚所说的回禀太后!还不快退下!”严奇沉下脸,相当慑人。
宫女不敢再多言,又不敢回去覆命,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不多久就磕出一头颅的血。
事情与我无关,我干脆退开,眼不见为净。但我知道严奇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太后久候不到严奇,又派人来请。如此来了三四人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请驾,严奇终于叹了一声说:“你们退下吧!本王随后就到。”
严奇虽然应允,但并不强求我随行,我也无意前往。我不相信太后,也不敢将更达独留在殿中。
不料,就在严奇准备前往长生宫时,太后突然驾到,一干人全来到了云舞殿。
“儿臣叩见母后。”严奇不得已,上前请安。
我站在一旁,没有任何表示。
我不是她的子民,对我而言,她既不是天也不是地,更不是什么如神的存在,我不会惶恐迂腐的感拜叩谢她的“不杀之恩”。
“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严玉堂老沉不住气地发怒。她与我生有天仇,视我如眼中钉,没有道理地憎恶我。
“罢了,玉堂。”太后说:“就免银舞行礼了!”
“母后——”
太后挥挥手,转向严奇说:“奇儿,本宫三番两次派人请你到长生宫,你不肯去,我只好自己来了。”
“儿臣不敢!儿臣是因为有要事在身——”
“要事?”太后叹了一声说:“我命人鸩杀银舞,你对我心有不满,是以避不肯见我,对吧?”
“儿臣不敢。”严奇答得必恭必敬。
太后又叹了一声,摇头道:“罢了!你那个脾气,本宫也说不动你了。”她转向我说:“银舞公主,你就过来见过王后和贵妃娘娘吧!”
我不明白她此举的用意,正疑惑着,却听严奇狂喜欢欣兴奋地颤声说:“真的?母后?您肯接纳银舞了?多谢母后!”
他先是弯腰揖谢到底,又跪拜磕头,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严玉堂和春香却像是被蛇咬到似地,又惊又气又怒,连连反对说:“母后,这怎么行!您要三思,怎么可以让这个妖女入宫!她惹的灾祸还不够多吗?我不同意!”
我不作声,冷眼旁观,感到些微疑惑。太后此举有什么深沉的含意吗?严奇何以狂喜至此?而严玉堂和春香却如此气急败坏?
“王姐,请你自重!银舞是由银龙守护的公主,不是什么妖女,你若再出口不逊,休怪我不客气!”严奇毫不客气地斥责严玉堂。
但他并无心与她计较太甚,眉开眼笑地,不断催促我快谢太后,再去见过王后和嫣红。
“不行!我不同意!”严玉堂歇斯底里地大叫。“母后,您千万别被这妖——给骗了!”她慌忙拉着春香帮腔说:“春香,你快帮忙劝劝太后啊!”
“太后,您要三思。方士所言——”春香开口说不到两句,即被太后阻止。
“都别再说了!”
“母后——”
“玉堂,”太后说:“这就是你的不是!这件事王后和贵妃都没有意见,你就给我少说两句!”
“可是——”
“好了,别再说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太后摇头不再听她辩解,若有所思道:“银舞是伴妖星出现,但她入宫之际,天上却出现‘五星联珠’吉兆。奇儿又对她着迷至此,非她不要,甚至不惜为了她与我反目——算了!也许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好的!银舞既能让奇儿为她不顾一切,为了大局着想,还是成全他们吧!”
“银舞,快向太后叩谢。太后答应让你正式入宫,承认你的地位了!快!快向太后叩谢!”严奇频频催促我,掩不住满心的狂喜。
我终于明白太后的意思了。所谓“承认”,就是视我为王族一员,答应让严奇纳我为妃。
严奇因为我,不得已与太后反目;太后让步成全他对我的感情,是以他才如此欣喜若狂。
我看着他们,摇头后退。
严奇对我好,深情痴心,我完全感受得到,也时有感动。但感情的事,无法如此一厢情愿,我的心已给了宗将藩,我爱的也是宗将藩,怎么能成为他的妃嫔!
“严奇,我不能……”我摇头。他应该明白。
他脸色猛一阵苍白,身形稍稍摇坠,黯然道:“我就不能吗?我对你的心,苍天可鉴!银舞,我爱你啊——”
“可是我——”
“银舞,”太后突然出声说:“奇儿对你一片真心,为了你不计一切,你都已亲眼所见,请别再折磨他,仔细考虑吧,我们走吧!”
以国母之尊,太后这番话显得极为低声下气。一行人鱼贯而出。我别过脸,不忍再看严奇哀恸思慕的眼神。
这场情究竟该怎么算?我爱的是宗将藩,许的是宗将藩,必辜负严奇的真情痴心——只能辜负他了!我的心是属于宗将藩的——我不敢想太多,怕会陷入感情的困扰,强迫自己入睡,不让失眠的夜怂恿我动摇而陷入两难的情地。
迷迷糊糊睡到中夜,突然听见小筑的惊呼声而惊醒过来。我直觉有事故发生了,跳起来冲到她房里。
“发生什么事——”门开着,小筑趴在更达身上悲伤痛哭。
“更达怎么了?”我冲到床边。
更达平躺在床上,四肢摊开着,脸色晦暗,残留着痛苦的表情,床上一片凌乱,四处是挣扎过的痕迹。
在他的咽喉处,有着明显的勒痕,显然是被人强勒致死。
“更达!”我疯狂地扑向他。“是谁?到底是谁这么做?是谁?”
我痛哭流涕,心中的悲痛不是眼泪即可洗刷。
“公主……”小筑泣不成声。
“小筑,你可知道究竟是谁这么心狠手辣?我绝对不饶过他!”椎心的悲痛,在我心中凝成一把恨的刀。
“是……”小筑吞吐半天,突然跪下去不断磕头,语无伦次地哭说:“公主,请你原谅小筑!都是小筑的错!我不该……公主!我给您磕头,请您原谅我——”
“你起来说清楚,是谁杀了更达?”
“是……”她又显得迟疑,低着头不肯面对我说:“是……上王……”
“严奇?”我只觉得满脑子轰轰地响,分不清惊怒,辨不明虚实,近乎歇斯底里地狂叫问:“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了更达?”
剧烈的恨使我无法理智的思考,胸中那把怨恨的刀不断想突胸而出。
“究竟是为什么?”我仰天呐喊。
“那人说……是上王的旨意……因为公主……公主不肯答应上王的要……求……”小筑仍吞吞吐吐的,头越埋越忯。从我进来到现在,她一直这样低着头,未曾抬头正视我。
我满心被狂烧的恨占据着,恨不得立刻杀了严奇。
“公主,您千万别冲动!”小筑急忙喊了一声,抬起头接触到我的目光,反射地又低头下去。
不!我不会冲动——我要杀了严奇!
“小筑,”下了这个决心,我的心比蛇蝎还冷。“明天一早,你就去禀告上王,说我愿意接受他的册封。”
“公主!”小筑惊讶地抬起头,第一次正视我。我不理她,丢下她茫然地走回内殿。
隔天严奇得到消息,立刻欢喜的赶来。我不见他。等到那一天,再见他的那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他!
随即,整个宫内都为册立贵妃的事忙碌不堪,从上到下,都浸滛在一片喜海当中。
嫣红来了几次,我也不见,太后、王后、龙太、贺堂……不管是谁,我全都不见。
终于到了那一天。
我在文武百官之前,被正式册封为贵妃,接受万人的祝福恭贺。严奇喜色溢于眉梢,我终于是属于他的了。
当晚,王宫设筵请文武百官。我一身艳丽华贵,静坐在云舞殿等待。
小筑在身旁侍候,看我一身华贵,又羡又慕,赞赏道:“公主,您真的好美!穿上这些华丽的衣裳,显得更美,真的就像是天女下凡!”
“是吗?”我无动于衷,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翻看。
“公主!您拿这把匕首要做什么?”小筑的声音又惊又骇。
我没抬头,专注地看着匕首。
“做什么?”我反问一遍,自答道:“刀子是用来杀人的。我要杀了严奇!”
“千万不可!”小筑惊呼一声,冲过来想抢走匕首。
门外传来声响,严奇来了。我推开小筑,迅速把匕首藏在枕头下。
“你们都下去吧!”严奇进门后,摒退所有的人。小筑频频不安地回首,眼神在哀求我别做傻事。
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走过来,轻轻落在我身侧,围满密密的情意。
“银舞,”他用发自内心的深情、感动人的声音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你终于属于我的了!”
我没有说话,悄悄伸手到枕头下。
“银舞……”他拥住我,搜寻我的唇。
我摸索着,摸到匕首的首柄,用力一握,极快抽出来,朝严奇的后心剌下去——
“公主,快住手!”小筑突然闯进来,撞开我。力道一偏,仅划破了严奇的衣裳,没伤及到他。
严奇惊魂未定,惊问为什么。
“为什么?银舞?你答应册封,就是为了杀我吗?”声音到最后,颤抖得变调。
“没错!我之所以答应与你为妃,就是为了杀你!”
“为什么?”如果心会滴血,我知道,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为了替更达报仇!”我的心比他更痛。“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更达那么小,你何其忍心杀了他!”
最后一句我是咬着牙齿逼叫出来的。
“我杀了更达?”他蓦然一呆。
我绝不再被他所骗,持着匕首又朝他刺去。
“住手!公主!”小筑拖住我,慢慢跪下来,哭喊着说:“更达不是上王杀的!跟上王没有关系!公主,您快住手啊!”
“你说什么?”我愕然看着她。
她仍死命地拖住我,哭道:“更达的死,跟上王丝毫没有关系,上王根本是无辜的!是长公主带人来,勒死更达的!”
她抽噎着,继续说道:“长公主反对上王立公主为妃,为了加深公主和上王之间的裂痕,使得公主恨上王,叫人勒死了更达,故意嫁祸给上王。她威胁我捏造谎言,让公主信以为真,否则就要杀我灭口。我——我——公主!请您原谅我!”
“你说什……”我看着她,又看看严奇,咚的一声,手里的匕首掉到地下。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上王深爱公主,小筑不能让公主误会上王而杀……”她抽噎不停。
“银舞……”严奇举步过来。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蚤动,夹带着一声声的“银舞”呼叫。
“宗将!”我不如思考,盲目地奔出去。
严奇册封我为贵妃,是朝中大事,京城四处,想必早已传遍这个消息。宗将藩忧急如焚地赶来,而不顾身陷险境。
“银舞——”我听到严奇在我身后追吼的声音。
“宗将!”我一意奔向宗将藩。
早已有许多卫士闻声围过来,严奇急喝卫士拦住我们,却无人应声敢动。在那些卫士心中,宗将藩有着无比的威势意义,是如神的存在,即使江山早已易主,仍是一样。
宗将藩带着我,一路如出无人之境,直奔波碧湖。
夜正深浓。波碧湖狂潮如海,巨浪不断当空拍落下来,惊涛裂岸。阴风飒飒,绵绵密密的乌云吹满整个天空,笼罩着湖岸、楼阁、整个的大地。
近到湖畔,我方见徐少康怔立在湖岸,呆望着波碧湖泅涌的波涛。
“少康!”我奔过去。
他如梦方醒,抓着我的手,兴奋地指着由湖心不断卷拱而起的漩涡说:“杨舞,你看,我们可以回去了!”
狂浪拍碎在我脸上。自湖心卷涌出一轮漩涡,如涟漪一般扩卷而来,回旋着诡异的深邃,激裂着银白的闪亮……它在呼唤。踏进了那个漩涡,落入了那个坠落,一切就可以回到遥远的零初。就像当初那个漩涡……
“杨舞!”徐少康神情兴奋地望着我。
“银舞——”宗将藩不安地唤我一声。
“银舞——”第三声呼唤在风中传荡,严奇单骑道来了。
马骑昂首嘶叫人立,不断喷着气。严奇下马快步奔来,四个人成四方对望站立。
“杨舞!”徐少康看着漩涡,再叫了我一声。
我缓缓摇头。
“为什么?这不是属于你的世界和时代,你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因为……”我转头望一眼宗将藩。对徐少康说:“少康,我未曾告诉你,我曾失落在这个古代过……但澄死时,我那段平空消失的记忆与时间,就是失落在这里。”
“真的?”徐少康现出复杂、不可思议的表情。
“少康,你快走吧,把我忘了——”我说:“别忘了你的家人在等你!你应该回去……”
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