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好吃公子

好吃公子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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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工夫,房门打开,初舞一袭白袍站在银色的月光之下,头发原本散开,此时匆忙绾起,脸上还是浓浓的倦意,看到两人同时前来也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吗?”

    “他中了毒。”孟如练急忙说:“闲公子务必救他一命。”

    “中毒?什么毒?谁下的?”初舞惊道。

    “是、是……”她有些吞吞吐吐,“好像是一种叫‘沉香醉’的毒。”

    初舞再震,眸若星辰,亮得逼人,“是行歌下的毒?”

    “不是,不是行歌公子,是我下的毒,被他误食。”这裹面的前因后果怎么可能在三言两语中说完,孟如练急切地恳求,“请公子一定要救他!”

    梭巡著枫红的脸,初舞面露怀疑之色,走过来一只手搭在他的腕上,接著那种怀疑之色更加凝重。

    “你确定他吃下了毒药?”他问她,“你亲眼看著他吃的?”

    她摇摇头,“我把毒药放在春香荷叶饼中,他说他吃了那道饼。”

    手指松开,初舞似笑非笑地说:“大半夜的,你们在折腾什么?自己不睡觉还要扰人清梦?我可没工夫陪你玩这种把戏。”

    什么?孟如练猛地看向枫红,发现他刚才本来青白的脸色竟然已恢复了红润,连剧烈的咳嗽都没有了。

    “你、你……你骗我?”她的大脑一片混乱。等等,行歌公子曾经说过,这是慢性毒药,日内绝不可能发作,他刚才那一番折腾让她方寸大乱,竟然信以为真,更何况中毒的人哪有可能像他恢复得这么快?

    枫红居然还在笑,“我既然猜出那里面被你下了毒,当然不会再吃,我又不是傻瓜,那道菜被我扔到后院的树坑里去,上面还压了几块石头,洒了些土。”

    她简直恨不得能一巴掌掴掉他脸上的笑!她心里这么想,右手已经挥了下去,又狠又准,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院落中响起。

    没想到竟然真的打中了他,还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笑嘻嘻地,在半空中抓住她的手,所以打中之后她反而呆住了。

    “气消了点没?”他的笑容没被她打掉。“我知道你忍我忍了很久,好了,这一巴掌打完,总该出了点恶气吧?”

    她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眼泪却骤然涌出眼眶。为什么哭?为了她千辛万苦得到这个机会,却被他轻而易举地砸碎全部的希望?还是为了自己竟然会在关键时刻,为了这么一个人乱了阵脚,满盘皆输?

    行歌公子没有说错,她的确是动心了,动了心的人就不能冷静地思考,动了心的人就做不了大事,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如果心被分成两半,里面还能装下什么?

    眼角的泪水被他用手指抹去,“如练,你不应该背负复仇这么沉重的包袱,你背不动的。”

    “你老缠着我干什么?”她突然爆发地大喊,“如果没有你,一切都不是现在这样的!你为什么要出现?”

    枫红默默地凝视著她的眼睛,“如果没有我,你的一切会怎样?会更好吗?杀了皇上为你家族报仇。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你没有回答我,现在我还要再问一遍,你真的觉得你的父母会同意你这样做吗?”

    她抿紧唇角,不肯回答。

    “你从未提起过他们,若我没有猜错,也许他们早已不在人世,世上的父母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过得平安快乐?他们无论身在何处,如果得知你在人世间为了那些你从来不曾见过的悲剧,而付出自己一生的幸福,你以为他们会感激你吗?还是会骂你愚蠢?骂你幼稚?骂你不孝?”

    他话语中的咄咄逼人并没有平息孟如练的怒火,反而是火上浇油。

    “你不用装做圣人的样子来教训我,你又不是我,你也不是我的父母,你不可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不能、不用、不必理解我的心中在想什么!”

    枫红苦笑,“这样的争论在我们之间似乎不是第一次了,再这样谈下去也永远不可能会有结果。”

    “既然知道,你也不用再开口了!送我回去!”她伸手要去拔他的剑,却被他按住。

    “如练,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个故事吗?关于宁家小公子的故事。”

    孟如练的眸光一沉,“记得又怎样?”她转而冷笑,“你那个故事编得实在荒唐,没有几分可信,现在重提是你又想编出什么东西骗我?该不会是想说那个小公子就是你吧?”

    枫红侧了侧身,看向初舞,“初舞,你还记得宁丹青这个人吗?”

    他脸色微变,“你为什么提起他?”

    “因为你应该知道他,我想,行歌大概和你说过这个名字吧?”

    孟如练不解地看著他,“你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他还是看著初舞,“行歌怎么和你提到这个人?说他已经死了,还是活著?”

    初舞垂下眼睑,思忖片刻后又扬起眸子,“你今天既然提到他,是想揭开这个秘密了吗?你知道有很多话一旦说出就不能收回,你要想清楚。”

    枫红笑道:“我早说过,初舞你的心地是善良的,到了这个时候难得你还替我著想,之前我隐藏这个秘密的确是顾虑很多,尤其要顾虑的就是行歌,他的七巧玲珑心让我不得不防,如果他知道我的身世,说不定又会找出一大串关于我的弱点和把柄。”

    “你不是要说那个宁丹青,怎么又扯到行歌公子头上?”孟如练推他,“你要说就说,不说就不要说,扯这么多没关系的废话是想吊人胃口,还是因为你还没有编出更好的鬼话?”

    他叹道:“我们认识这么久,我骗过你多少事情?你怎么总认为我要骗你?我之前对你说过的那几次谎话,也是因为我想帮你,绝无恶意。”

    “算了,没工夫听你啰唆。”她转而对初舞问:“这里距离吴王府有多远?怎样回去才最快?”

    “没用的,你就是现在回去也不可能见到那个皇帝了,算算时辰,他应该已经起驾回宫了。”枫红又说:“今夜你突然失踪,王府的人也一定在到处找你,找不到你便会心生疑虑,你就算回去也不可能再得到王府的重用。”

    孟如练咬紧下唇,死死地盯著他,“你是个混蛋!”

    “如练,你今日恨我骂我都是应当的,我知道就算我说了那么多道理,你也听不进去,换影剑虽然可以颠倒空间带你去任何的地方,却不能颠倒时空,让你回到过去,见你已经去世的父母。若他们还在,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胜过我的千言万语。”

    他抬首望著天上的明月,“你可曾想过你的爹娘?夜深人静之时,天地苍茫,似乎只有你一个。无人怜惜你,无人爱护你,无人对你嘘寒问暖,无人帮你做饭烧水。寻寻觅觅,也找不到可以让你喊声‘爹娘’的人,那时候你一定恨过,对吗?恨苍天无情无眼,恨自己为何要降生到这个世间上。”

    她双脚僵硬,身子不住地颤抖。她的意识里还依稀记得行歌对她嘱咐过的话,叫她不要将枫红的话放在心里,但是他的话就好像滚滚洪流,直冲人心。

    “在这世上多活一天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多恨一天,而是为了多爱一天。爱今日清晨能为你暖身的太阳,爱夜凉如水时也依然为你皎洁的月光,爱昨日飘摇的风,爱明天盛开的花,爱身边每一个对你展露笑容的人。我不信你不曾遇到过这一切,若遇到过,你能忘记这些记忆所带给你的欣慰和快乐吗?”

    初舞转过身,轻轻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这里现在只有你和我,就好像以前我总在半夜去见你、逗你开心,可是你对我从来都不假辞色,要看到你的笑容真是难如登天,但是每次意外看到你笑,我的心里也会像有鲜花开放一样。如练,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我、我不用知道。”她低下头,但是又被他捧住了脸。

    “因为我的心里有你,想到你我就会开心,心,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多装一份快乐,就会少装一份痛苦,你有没有试过让你的心底也装下一个人,哪怕只是小小的影子,方寸之地?”

    “我的心里……”

    “除了仇恨就什么都装不下了,是吗?”枫红的手指轻轻摩挲著她尖瘦的下巴,怜惜地说:“你说我骗你,其实你也在自欺欺人,不是吗?如果你的心里装不下别的,那刚才误以为我中毒的时候,为什么会惊慌失措地要带我解毒?你也知道那是你报仇的最好机会,为何选择离开?”

    “我……”她为之语塞,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释又能反驳他的理由。

    “如练,如练,多美的名字。练为白绢,你的父母为你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定希望你单纯如白绢,不被任何俗事沾染。如练,你辜负了他们。”

    她的眼泪从不轻易掉落,但是今夜在他面前,那晶莹剔透的泪珠竞不听使唤地一颗颗滑落脸颊。

    “还有,关于那个宁丹青……或许我应该说他的确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孟如练张大眼睛,“你不是说他没有死?”

    “他的人还活著,但是这个名字已经死了。”枫红淡淡一笑,“谁羡丹青雕梁画,宁择二月枫叶花。”

    她心中的那团迷雾骤然散去,这句短短的小诗就像一记闷雷在耳边炸响。

    丹青,枫花……谁羡,宁择……

    “你、你真的是……”她的眼中布满震惊和怀疑。

    枫红握住她的手,回头看了看,“初舞这个时候走,是不想听到这个秘密,没听到就等于不知道,他也不用背负良心和情感的谴责,而斟酌是否该将这个秘密告诉行歌。”

    “你为何总提到行歌公子?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你真想知道?”他伸身握住换影剑的剑柄,“或者我该带你回去,去看看吴王府中真正的秘密。今夜,也许他会出现在王府内。”

    “你说谁?”

    “行歌,那个被你们视作神仙般的人物。”

    孟如练蹙起眉,“我不知道你与行歌公子之间有怎样的误会,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或许此时不应该说出这个秘密,但是当枫红将自己的身世之谜和盘托出之后,她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慢慢地缩短。

    没想到她与行歌有这层关系!“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他喃喃自语了一句,突然又问道:“他救你时可曾提过什么条件?比如,要你为他做什么?”

    这一次,孟如练选择沉默。

    “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会逼你。我知道你虽然报仇心切,但绝不是做事不讲原则的人,相信你能掌握报答他的分寸,只是……”枫红忽然话锋一转,“你知道云南有一道名菜叫‘红三剁’吗?”

    她摇摇头。

    “那是一道很漂亮的菜,是用番茄、青椒、猪肉为原料,分别剁碎后再放入锅中一起炒,出锅时颜色红红绿绿,吃在嘴里也是香辣逼人……而行歌就是一道‘红三剁’”

    她还是困惑地望著他。

    “那美丽的外表不是靠铁血手腕,牺牲无数人作为代价渲染而成的,你们只看到他的那份美丽,却不知道在他的刀剑之下剁碎的、倒下的,到底是什么。”

    孟如练的眉心蹙得更紧。第一次听到用菜来形容一个人,本来应该是很美的一道菜、很美的一个人,从他的口中说出,竟然有股血腥残忍的味道。

    第九章

    再回到吴王府时,皇上果然已经离开,喧闹的王府也渐渐安静下来。

    枫红将孟如练带进一间房,房中陈设简单,但墙上的宝剑和四周的布置让她觉得这间房子的主人非比寻常。

    “这是哪里?”

    他不甚在意地回答,“吴王的卧室。”

    她惊骇地瞪向他,“你又不想要命了?”

    “想要我命的人不少,但真正能拿下的人并不多。”他将手指竖在唇边,轻轻将她拉到墙角,“嘘——仔细听,隔壁有动静了。”

    隔壁是吴王的书房,此时传出轻微的开门声,接著吴王的声音扬起,“今天的事情并不如你所预料的那样啊。”

    偷听别人说话这档子事,孟如练还是头一次做,而偷听的对象近在咫尺,身分更是不可一世的王爷,种种紧张情绪让她心跳如擂鼓。不过,后面接著出现的声音却让她的心跳陡然停顿了下,因为那竟然是——行歌。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虽然还不知道孟如练为什么没有动手,但这未必就是坏事,我猜她十有八九是被枫红带走了。”

    “枫红?你一直说那个人很危险,为什么还把他留到现在?”

    行歌的声音还是一贯的优雅,却略微带著冰冷寒意,让她听来感觉异常陌生。

    “暂时还没有杀他的必要,留著他还有些用处,我想要的只是他那把剑,况且我答应了初舞,不动他的脑袋。”

    “初舞?”吴王的声音沉了几分,“他还在江湖上混?”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解地抬头看了眼枫红,见他眸子里尽是了然的笑意,好像早就知道了什么秘密似的。

    “他和他父亲早有约定,明年就会退出江湖。”

    “哼,那就好。”停顿了片刻之后,吴王再度开口,“孙不老那个家伙,你说不杀?”

    “不杀。”

    “为什么?我们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将他送进大牢,过几天三堂会审后,他肯定要被问斩,这下正是你我苦等多年希望看见的结果?”

    “孙不老手下还有一堆人,这些人都手握重兵,在没有将他们一网打尽之前,孙不老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吴王的口气充满质疑。

    “怎么?”行歌反问。

    “以前你下手做事,从来不会这么顾虑再三的,但是这半年来,你似乎没有以前‘狠’了。是谁影响了你?初舞?”

    “以前年轻,做事难免冲动,顾虑周全些能避免犯下错误。比如这次满香楼和天下第一楼的争夺,之前您不肯告诉我这件事,若非我得到消息赶过去,要是任由满香楼暗中下手,很有可能因此激起南江七省的公愤,因小失大不是王爷您最不乐见的事吗?”

    这下子连偷听的枫红都为之震动。没想到天下第一楼和满香楼的那段恩怨,竟然与吴王府有直接关连?他这才想起一直以来听到的满香楼传闻——据说它的后台老板是个很厉害的大人物,但究竟是谁却无人知晓,没料到竟会是吴王!

    低头偷看孟如练的表情,她的眉心拢出皱折,小手用力紧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隔壁有人敲门,管家的声音随之响起,“王爷,皇上派人从宫内送来了不少赏赐品,请王爷到前面谢赏。还有,到处都找不到孟姑娘,是否要派人出去找?”

    “不必。”吴王似在对行歌说话,“本来想去你那里看看你,没想到你今天会来,你先回去吧,若有事情我会叫人带话给你。”

    “我知道了。”

    行歌的话伴随离去的脚步声,吴王随后也和管家出去接旨。

    枫红低声间道:“怎样?是否觉得吃惊?”

    “王爷和行歌公子是什么关系?”脱口问出心中疑惑,“他们认识很久了?”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肯定听出来他们在背后到底策划了多少阴谋,算计了多少人。即使你不认识孙不老将军,也该听过他镇守边关的丰功伟业,这样一位对朝廷百姓有功的人,他们居然将他陷害入狱,你还要坚持行歌是个好人?”

    她垂著头,喃喃低语,“世上所有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是非对错?”

    “这么说,你还是不愿相信行歌是个卑鄙小人的事实?好,就算如此,你自己也说了,世上的事情是非对错难以说清,那么当年皇上灭我全门、杀你全族的事,又岂是一句‘是非对错’可以说得清的吗?”

    孟如练愣住,没想到他会用她的话反驳自己。

    此时的她心乱如麻。今夜她听到的、看到的、知道的,比十七、八年来还要多更多,自己根本无法立刻理出头绪,也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

    枫红拉起她的手腕,“走,我带你离开这里。另外,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希望你能答应。”

    “什么忙?”除了做饭,她什么事情都不会,又能帮他什么?

    “帮我救孙将军。”

    “我?”她不可思议地瞠大眼睛。

    “是,只有你可以帮我。如练,为了全天下的百姓,我求你了,好不好?”

    他低喃的声音充满真切的恳求。这是他第一次求她,相信身为四大公子之一的枫红是绝不可能轻易开口,只是……

    她叹口气,“你要我怎么做?”

    他微微一笑,“帮我设个局,我要让行歌也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枫红,你当年真的没有恨过皇上吗?”孟如练用力揉著手中面团,眼神充满幽怨。“当你的父母被绑缚出府门的时候,当你听说他们已经身故的时候,你真的心中都没有恨吗?”

    他低头搅拌著一盆子的杂菜,“那时候年纪小,只知道要和父母分离,既害怕又惊慌,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恨。”

    “那后来呢?当你知道一切的真相,当你懂事有能力的时候,难道都没想过报仇吗?”

    枫红微微一笑,“怎么报仇?用换影剑把自己带到皇宫,趁皇上睡熟的时候一剑宰了他?”

    “这对你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也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景象。所以说,她会答应帮行歌得到换影剑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她报仇雪恨的心愿。

    他摇了摇头,“杀了他又能怎样?我们的亲人就能活过来吗?杀了他,你能保证下一个皇帝会比他英明,比他仁义善良吗?你能保证这个国家,这个天下不会立刻陷入动荡不安的战乱局面吗?”

    她被问住了,因为这些问题她从未想过。

    “我们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只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那又何必陷在过去的泥淖里不能自拔?”他举起手中的盘子,“就好像这盘菜,难道因为放了几天没有吃掉,菜坏了,我们就一怒之下把厨子杀死,把菜园子毁掉?”

    “人命不是菜。”她不服气地反驳。

    “有时候,在一些人心里,人命甚至比不上一盘菜。”枫红低声自语,外面传来轻微的足音,他探出头去,随即露出笑脸,“初舞,你来啦,稍等一会儿,菜马上做好。”

    初舞已经站在屋中,一袭白衣负手而立,清丽出尘犹如白梅初绽,但是他的眉心却是深深的忧郁,“你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大事,只是最近找到本食谱,觉得上面写的菜都很有意思,想让如练做做看,可光我一个人吃实在没意思,所以叫你一起来尝尝。”

    他坐在桌边,环顾四周,“你的落枫草舍许久没人住了,难得还这么干净。”

    “这都多亏了如练,她听说你今天要来,硬是逼著我打扫了一夜。”说时,他捧上了一大碗汤。“这碗是香菇酸辣汤,热呼呼地喝最好,你试试味道。”

    “哪有吃饭之前先喝汤的?”初舞道:“我向来都是最后才喝汤。”

    “唉!你这二十多年的饭真算是白吃了。”枫红叹著气摇头,“吃饭之前先喝碗热汤,一来暖胃,二来帮助消化,这才是正确的饮食习惯,今天教了你,赶快改过来吧。”

    孟如练端着托盘说道,“这有几道凉菜,正菜和主食还没有下锅,没想到公子会来得这么早。”

    初舞没有动筷子,反而若有所思地看她,“你和枫红原来已经如此亲密了。”

    她的脸霎时微红,“还不是他死缠烂打,让人躲都没处躲,只能任由他乱叫,其实我们之间没那么熟啦。”

    “怎么没有?”枫红瞪起眼,“昨天晚上我是靠著你床脚睡的,守了你一夜,这还不算熟呀?”

    她受不了地踹了他一脚,“你怎么开口就乱说?”

    “事实如此,我哪有乱说?”

    初舞默默地看著他们斗嘴,唇边染上一抹苦涩,“世上的事情真是变化无常,怎么都想不到你们会走到一块。”

    孟如练闻言脸更红了,“初舞公子别拿我开玩笑,我和这个人没关系。”转身快步跑回厨房去。

    他看向身旁男人,“从认识她到现在,她似乎变了许多,是你改变了她?”

    枫红笑道:“我只是帮她打开心结,说不上改变。人与人的交往实在是很复杂,我一直都觉得‘白发如新’是种悲哀,‘倾盖如故’是种信任,我与你和行歌本来应该是倾盖如故的,只可惜……成不了朋友,只能做敌人。”

    “我,不想与你为敌,也不希望你和他为敌。”初舞叹口气,“但这似乎是我的妄想。”

    “不是妄想,而是空想。”

    幽冷的声音随风飘来,枫红的眸子陡然一亮。

    初舞情不自禁地回头,脱口而出道:“你也来了?”

    行歌站在落枫草舍的门口,静静看著屋内的人,“你在这里,我当然要来。你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好,不要总拿初舞做要挟。”第一句话他说给初舞听,第二句话眼神直落在枫红身上。

    他边进厨房边笑道:“我又没把初舞怎么样,只是请他来吃个便饭,你紧张个什么劲?”

    “在如今这种形势下,你把初舞叫到这裹来,并非只有吃饭这么简单吧?”

    行歌一步步踏入屋内,伸手按住初舞的肩膀,“来这里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我正好去找你,还不知道你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方。”

    初舞身子一晃,避开他的手,“我到哪里去都要向你报告吗?”

    “我只是担心你,没有别的意思。刚刚有人向我问起你,问你今天是否有空去见他一面。”行歌微笑道。

    “我今天要见朋友,所以没有时间。”他的口气相当僵硬。

    “来咯来咯,甜甜蜜蜜的千层糕来咯!”枫红捧著一碟子甜点跑来。“初舞你一定要尝尝,这是用糯米、椰蓉和酥油一起做的,很甜很甜哦,可以从嘴巴一直甜到心里去。”

    初舞拿起一块,行歌却按住他的手阻止,“不能吃,这里面说不定有毒。”

    枫红怒道:“行歌,今天我请初舞吃饭纯粹是好意,你不请自来,我没赶你走已经很客气了,你居然还一污篾我?”

    他顿了下,转头对初舞说:“别听他的,这个人对别人使惯了心眼,所以总是疑神疑鬼的,他当人人都像他一样,动不动就下毒。”

    行歌冷笑道:“你敢保证这里面没有下毒吗?你可敢吃一块给我看看?”

    “有什么好不敢的?只是刚出锅的第一块应该让贵宾吃,初舞,你吃。”

    他夹在两人当中,脸色也不好看,“行歌,不过是一块点心而已,枫红没道理害我,你走吧,再待下去只怕你们又要打起来。”

    行歌盯著枫红,“只要他敢吃下这块点心,我立刻就走。”

    “不就是吃个东西嘛,我就吃给你看。”他抢过初舞手中的千层糕,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哼笑,“我这辈子吃了多少东西,想用毒来害我还没那么容易,吃有什么可怕的?”

    他三两口就把千层糕吃进肚子里,扬头说:“怎么样?什么事都没有吧?初舞别理他,趁热把那块吃了,后面还有好多大餐,今天我非让你吃到躺著出去不可。行歌公子,对不起了,今天这里没有您的位子……”

    他原本笑嘻嘻地对行歌摆手,怎知突然间双腿一软,竟摔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初舞惊得霍然站起,急忙过去扶他,“枫红,你怎么了?”

    他眼睛直勾勾地瞪著行歌,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行歌优雅地轻笑,“这里面当然没有毒,我知道你的鼻子比狗还灵,下什么毒都会被你闻出来,而且老是用毒害你,我也觉得很无趣,所以这次使的是百花软筋散。”

    初舞怒道:“你不是答应了我,不伤他性命?”

    “我是答应了你,但他总是和我作对,我也说过,自己绝不会纵容任何一个敌人。孟姑娘,这次可要多谢你了。”他对站在厨房门口的孟如练微微点头。

    枫红冷声道:“你救下她,交换条件就是要她帮你得到我这把剑?”

    “原来你已知道我和她的渊源。”行歌并不吃惊,“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要想保守秘密,看来并不容易。不错,本来我希望你能心甘情愿把剑交到她手上,这样也可以省掉我以后许多麻烦。但是,听说孙廷寿那边蠢蠢欲动似要率军造反,我实在不放心他们手里有你这一枚重要棋子来制约王爷。”

    行歌低俯下身,从枫红背后解下换影剑,同时在他耳畔低语,“其实,没了换影剑的枫红并不那么可怕,有时候我也很想和你做朋友,看你大吃大喝、快意恩仇的样子也著实让我羡慕,但是这辈子,我不会也不能做你这样的人。”

    充满杀气的音色里,竟有一丝淡淡的伤感和无奈。

    枫红勉强张嘴说话,“你既然活得这么不快乐,为何还要让自己一错再错?”

    行歌的目光调向初舞,“因为……我有许多的不得已。其实,我并非完全为了王爷,许多时候,我也是为了自己。”

    “你总算说了句真话。”他嘲讽地撇撇嘴,“但我真的很可怜你,可怜你一辈子都要戴个假面具活著,你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什么叫快乐,什么叫幸福。”

    “是啊,我永远不会明白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也不会知道为什么你连吃一道炒白菜都能笑得这么开心。但我用不著知道这些,因为我是行歌不是枫红。”换影剑在手,他对枫红屈身致意,“谢谢你这把剑,今晚孙延寿那一干作乱的人,再也不能成为王爷的心腹大患了。”

    “那你要怎么处置我啊?现在就杀了我?”

    行歌再次看了初舞一眼,“我既然答应初舞不杀你就不会食言,但是在我大事将成之前,你不能出现在这里,所以只有委屈你先去踏歌山庄的地牢住一段时间,你放心,吃喝我都不会亏待你的。”

    “你好像将一切都算准了?”枫红说:“你今天来,不是因为担心初舞,而是为了骗我吃下加了药的点心,是不是?”

    行歌笑而不语。

    “可是,‘智者干虑,必有一失’这句话你听过吗?”枫红嘴角弧线渐渐向上扬起,“此时的你光顾著高兴,戒备之心大减,便容易疏于防范,如果这时我能出手,你立刻就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说得没错,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他转而对初舞伸出手,“跟我走吧。”

    初舞只是定定地看著他,并没有动。

    “唉,又闹孩子脾气,还要我拉你才肯走吗?”行歌笑著想迈步上前,忽然觉得四肢酸软、浑身无力。他大惊之下想提起真气,竟发现所有内力真气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突然他双膝软倒,这一次是初舞扶住了他。

    “怎么回事?”行歌震惊地看向枫红,只见他已经大笑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将孟如练拉靠在自己身边,“如今她是我的女人,与你的那些事情昨夜她已经全告诉我了,所以我想,不如用点小计让你也上个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接著他又对初舞笑道:“初舞最聪明,一定看出了我的把戏,所以还要谢谢你的肯配合。”

    行歌脸色气得发白,眼如利刀,“初舞,你出卖我?”

    “我什么都没做,谁也不想帮,你们的恩怨我看厌了,也看烦了。”初舞问枫红,“你现在想怎样?下在换影剑剑柄的药又是什么?”

    “是和他那个百花软筋散齐名的附骨销魂水。据说中此药者三天三夜都不能行动,也使不出半点武功。上个月我抓了一个采花贼,从他身上搜出这件东西,本来是要扔掉,结果一时忘了,没想到居然会用在我们名震江湖的行歌公子身上。”

    枫红笑得灿烂,“这件事要是传到外面去,大概江湖上的人都会认为我有断袖之癖,才会对你下此药,意图非礼你吧?”

    行歌这才脸色更糟,咬牙切齿道:“你抓我干什么?难道要为民除害?”

    “我可没你那么狠,抓你也不过是想拿你当个人质,用来换孙将军等人的平安而已。”枫红面向初舞说:“麻烦你给吴王送个信,就说行歌在我手上,是要他死还是要孙将军死,我等吴王一句话。”

    行歌连连冷笑,“真可笑,你拿我去向吴王要挟?你以为这笔买卖吴王会同意吗?我不过是个江湖中人,没有我,吴王一样可以做大事,而吴王恨孙不老恨了不下二十载,他当然希望孙不老死得越快越好。”

    “那可不一定哦。”他诡笑道:“我倒觉得,在吴王心中你比孙不老重要,所以这笔买卖他一定会做。”

    再也不看行歌气白如雪的脸孔,枫红对初舞叮咛,“我只给你两个时辰哦,若是时候到了,吴王还没回覆消息,我可不保证行歌的安全哟。”

    初舞看了他一眼,又深深地看向行歌,却与他眸光一触即分,“对不起。”仓卒丢下细如蚊语的三个字后,转瞬间他已旋身离开落枫草舍。

    枫红看著墙外尚在摇晃的树叶,不禁连声赞叹,“都说初舞的轻功妙绝天下,我还不服气,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行歌啊行歌,你根本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命会系在初舞身上吧?”

    他拉起孟如练的手向门外走去,同时大声说:“走,我们去外面晒晒太阳,如练,我跟你说喔,要是平时多让阳光照一照自己的肚子,就不会生出那么多坏心眼了。”

    “这件事若我有失算之处,就是不该轻信女人。”冷冷的嘲讽,不知道是在嘲讽别人,还是嘲讽自己。

    孟如练心头一跳,回头看向还坐在屋内的行歌。他已被初舞安置在另外一张空椅中,此时面色苍白,眼神缥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行歌如此挫败、如此愤怒、如此消沉。她有点害怕对上行歌的眼睛,即使她已经帮助枫红将他困住,正式彻底地背叛了他,但她心中还是被歉意给深深萦绕著。

    就在她分神的当下,突然被人用力拉了一把,她缓缓舒了口气。还好,自己手中满满都是枫红温暖的体温,不由自主地,她将那份热度更用力地握住。

    第十章

    “你心里还觉得歉疚?”枫红缓缓开口,“到现在你都觉得对不起行歌?”

    “当初是他救我的,将我从苦力营中带走,还找了人传授我厨艺,他是我的恩人。”

    “哪怕他做这些事时根本没安好心?”

    孟如练点点头。“毕竟是他亲手改变了我的命运,我欠他的应该要还给他。”

    “你已经还啦。”他回头看了眼屋门,“他让你做的你都已经做了,现在那把换影剑还在他面前放著,他想要,就让他看个够,这就算是还给他人情了。”

    她苦笑地摇头。“你说得倒轻松,今日之事……我的确对不起行歌公子,这一生我都欠他。”

    “你总喜欢在自己身上平添那么多的负累。”手臂悄悄环住她的肩,“难道昨天晚上,我还没有和你说明白?有我在,你已经不用背负那么多重担了。”

    “现在是有你没错,但是这十几年来,都是我一个人撑过来的。”孟如练垂下头,“如果我的心能再冷硬一些,从头到尾都不理睬你,也许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难道你真的要做行歌和吴王的棋子,杀了皇上然后自己被判斩首,到地下和你全家团圆,你觉得这种结局好吗?”枫红的手掌轻轻盖住她的手背。“如练,我的手是热的,对不对?”

    她微微诧异。“是啊,怎么了?”

    “人只有在活著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世间的温暖,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爱,你这一生寻寻觅觅的,不就是这种温暖吗?”

    “是吗?”她一怔,“我找的……是这种温暖?”

    “若不是如此,你昨夜就不会把行歌的秘密和盘托出告诉我。你肯说,是因为你心中还有公理正义,不忍见我或者更多人被他的阴谋陷害。这和你答应他盗剑、答应帮我骗他,并不矛盾。”

    “你是说,答应帮他,我就是坏人;答应帮你,我就是个好人喽?”她忽然笑了,“是不是在你心中,只有你和你的朋友才是好人,行歌就是坏人?”

    “本来我是这么想没错,不过……”枫红竟然皱了皱眉,“刚才行歌有句话打动了我,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我自以为了解他,但其实他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并不知道。”

    孟如练知道他所指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