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还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真有道理,不禁露出微笑。
他听完,却只是低头慢慢把视线从她脸上往下移,她奇怪的跟着往下看,才发现自己两只小手,还摊平压在他裸露的胸膛上。
吓?!
“呃,抱歉……”她小脸再次爆红,不禁闪电般将手缩了回来,忙正襟危坐地跪坐在床上,可见他衬衫依然敞开着,又手忙脚乱的将他敞开着的衬衫拉好,但在将衣襟顺好的同时,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小手竟然忍不住又摸起他的肩头来。
等她一回神,她的手又滑到他胸膛上了。
“啊。”她缩回手,红着脸,尴尬的低着头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那既无辜又羞窘,却忍不住还要乘机偷摸他两下的模样,让他几乎要笑了出来。
他坐起身,隐忍着笑道:“没关系。”
“那个……”她飞快的瞄他一眼,然后迅速将视线拉回自己搁在腿上绞在一起的双手,问:“那个啊……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
“真的吗?”闻言,她猛地抬头。看着他。再道:“你不会觉得头晕或气虚吗?”
“不会。”他温柔的说。
“真的?”虽然他回得很确定,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真的。”他看着她,“绮丽?”
“嗯?”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她也不禁正色起来。
“我懂得一些……驱鬼的方法。”他看着她,解释道:“我之前不知道情况有那么严重,所以没和你说。”他以为那些防范就够了,他本想尽量不干涉她的人生,但显然那是不够的,他没想到这里也会有如此巨大的恶灵集合体。
她瞪大了眼。
他将脖子上的墨玉解下,替她戴上。“这给你。”
她不知道他有戴饰品,然后发现是因为那块玉的绳子很长,穿着衣服时,根本看不见它。
那是块圆形的玉牌,触手温润,颜色几近墨黑,但在阳光下,她可以看见它其实是绿色的,那墨绿,像一泓极深的湖水,让看的人几乎被吸了进去。
刹那间,似乎有什么闪过脑海,但那什么一闪即逝,她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试图想起,但她那没用的脑袋却一点也不配合。
虽然她不像外公和妈咪懂得古董和珠宝,但从小看那些东西看久了,她还是看得出它是很好的东西。
他替她戴上时,它垂落进领口,刚好熨贴在她心口上,暖着她。
这东西太过贵重,她本想推却,但当它一触及肌肤,不知怎地,立刻安了心。
那暖,透进皮肤、流进血里,暖得几乎教她想哭。
不自觉地,她抬手将它更加紧压在心上。
“它会保护你。”他说。
她不应该收的,但她一点也不想把它还回去。
所以,她厚着脸皮,收下了这块玉。
“谢谢。”
看着她将它压在心口上的动作,他微微扬起了嘴角。
他笑了,可不知为何,他的眼里,却透着淡淡的哀伤。
看着他那模样,绮丽忍不住开口逗他,“给了我的东西,我是不会还的喔,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啰。”
“我不会后悔的。”
虽然他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却不是那回事,好像很痛的样子。刹那间,她良心不安起来。
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块墨玉,可是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挣扎了两秒,她一咬牙道:“我还是还给你好了。”
她拾手,想把项链解下还他。
他却在瞬间倾身抓住了她的手,“我不会后悔的。”
“你确定?”她狐疑的看着他,但他显得非常认真,而且因为他靠得太近了,她这次在他眼里,只看见自己,害她心儿怦怦直跳,忙将视线往下移一点,却看见他的唇。
不知道那尝起来是什么感觉?
她的心,跳得更快,就在她差点克制不住想凑上去时,他开了口。
“我确定。”
“啥?”她抬首,然后抽了口气,喔喔,天啊,刚刚她的嘴唇是不是擦到了他的?
“我确定我不会后悔。”他低首看着她说。
因为满脑子都是刚刚那瞬间的美妙感觉,她眨着眼,过了一秒才想起他在说什么,跟着松了口气。
“太好了!呃——”她满脸通红的改口,摸着他的胸口说:“我是说,谢谢你。”
说真的,她一点也不想还他呀。
“我会好好珍惜它的。”她感谢的说。
他看着她,怀疑她晓得她另一只手又溜到了他胸膛上,虽然他半点也不介意她的触碰,只是她再摸下去,他怀疑自己的克制力还能剩多少。
所以,他深吸口气,开口提醒她。
“绮丽?”
“嗯?”她疑惑的仰起头来。
“你的手。”
“欸?”她一呆,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不知在何时又摸到他身上去了。
天啊,他一定觉得她在对他性马蚤扰!
虽然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偷摸他,虽然她偷摸他的时候,嘴角还会上扬,但是其实她真的还是有感到羞愧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度回事,好像不管急檬。就是没有辨法把手从他身上移开。
他摸起来的感觉,莫名的熟悉和顺手,害她像被吸铁吸住一样。
“对不起。”
绮丽欲哭无泪的再次道歉,依依不舍的把手缩回来。
这一回,他真的笑了出来。
她真的很尴尬、很羞愧,可是当他一笑,她的心又怦怦、怦怦的再次加速起来,只能红着脸,傻傻的看着他。
你应该常笑的……我喜欢看你笑……
那声音,就这样突兀的在脑海里冒了出来,把她吓了一跳。
和之前不一样,这次的声音是个女的,不是他。
但那声音一下子就不见了,她忍不住回头张望查看。房里没有人,也没有鬼,墙上的钟显示着六点二十分,窗外阳光闪烁,菩提迎风摇曳着,除此之外,啥都没有。
“怎么了?”见她像是在找东西,他开口问。
“我……”她顿了一下,摇摇头,释怀的笑道:“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现在是……几点……”
话到一半,她脸色一变,猛然再转头看向那耀眼的阳光。
“不会吧?”她跳下床,冲到窗边去看,只见窗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黄昏,而且太阳是在店前面,而不是后面。
她回过头,惊慌失措的看着他,“天亮了?我还以为才要黄昏!我睡了一整个晚上?”
没等他回答,她就已经领悟到正确答案,冬天天色暗得早,平常六点时,早就天黑了。
她脸色惨白的就往门口冲,“惨了,我会被双胞胎骂死!”
可她人才到门口,又跑了回来,慌乱的问:“手机呢?你有看到我的手机吗?”
“没有。”他看着她说:“你放在书包里吧。”
“那书包呢?”问题才出口,她就想起来了,不禁哀号着,“啊,可恶,书包在学校!我死定了,他们一定找了我一整个晚上——”
见她风一般跑来跑去,又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他好心提醒。
“你可以用店里的电话。”
“对喔,谢谢。”她飞也似的冲出门口,跑下楼去,可还没下到一楼,她又飞也似的街回来,站在他面前喘气。
“对不起……”她边喘气边说:“你可以开车送我回家吗?”
“好。”
以为她是想尽快赶回去,他开口答应,却未料,她是松了口气没错,可她接着脱口而出的话,却让他为之一愣。
“太好了,我和妈咪说,我会带你回去给她看。”
“为什么要带我回去给她看?”
她方才不是还没打电话?为什么会冒出这一句?
喔,可恶!
瞧他错愕的表情,绮丽还真想把刚刚那话全捞回来,吞回肚子里去。
她本来打算过几天,找个比较恰当的时机和地点再说的。
但是话都说出口了,她也不想再掰别的借口,况且说不定,他对她也有好感,不然怎么会对她那么好?一般人不会随便把客人带回家吧?就算那客人昏倒了,通常有打电话叫救护车就很了不起了,谁没事会把人带回家,照顾她整个晚上?然后又没对她乱来?还给她玉佩驱鬼护身?
她怎么想都觉得告白成功的机率很大。
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深吸口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话挑明了讲。
“因为我和她说,我爱你。”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被雷劈到也没那么惨。
他的没有反应,或者该说,惨白的反应,让绮丽不由得紧张起来,她一紧张就忍不住开始喋喋不休。
“事情一开始,是因为我梦到你和我说,我爱你。当然这不是真的,我也知道,那是梦嘛,可是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醒来之后,想了好久好久,才发现我其实不只是喜欢你而已……”
“那是你的错觉。”
“不是错觉,我知道不是。”她握紧了拳,“我很仔细的想过了,起初我也以为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可是后来……”
别说了,别说了……
他冻结在原地,几乎想起身走开,整个人却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她吐出一句又一句,教他悸动害怕又无比美好的字句。
“后来我发现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从第一天开始,我只要看到你,就觉得安心……”
别说了,别说了……
他还想和她相处久一点,再久一些,他不想现在就失去她。
但她还是在说,不断的将他推到了边缘。
“一想到你,我就很快乐。我每天都迫不及待的要来这里。”
“你根本……”他提醒她,喉咙发干、声音暗哑。“不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她认真的看着他,眼神坦率而真挚的说:“你一定觉得我和你认识才三个月,我懂什么,但我却觉得我已经认识你一辈子了。有些人,要相处几十年,才会知道自己的感觉,有些人,却只要一天,甚至一眼。三个月,我觉得已经很够了。我知道你可能一下子没有办法接受,毕竟连我自己一开始都觉得一见钟情这种事很怪,可是如果你不讨厌我——”
“别再说了。”他终于脱口打断她,他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他怕自己会陷入那美好的想象,被她说服。
“我是认真的。”她鼻头一酸,眼里冒出了泪光。
“绮丽……”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妙,她知道他接下来的一定不是她想听的,连忙慌乱的打断他,匆匆道:“我只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你不用现在回答我——”
可他却还是打断了她的告白。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泪水差那么一点就要夺眶而出。
她知道自己应该在这里打住,却还是忍不住问。
“为……为什么?”
冬日的暖阳,透窗而进。
他俊逸苍白的脸,在阳光下一览无遗,那一双乌黑深邃的眼里,清楚映着深刻而苦涩的情绪。
“我结婚了。”
第十四章
白绮丽。
全宇宙第一大花痴。
我结婚了。
四个字,像隆隆的雷响。
她呆瞪着他,三秒钟后,当她终于领悟过来时,整张脸在瞬间爆红,转身狼狈的落荒而逃。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回家的,只晓得她一路冲进了家门。
等在客厅的奶奶率先发难,她从来没看过她如此担心生气过,然后爷爷把出去找她的人全都叫了回来,老爸、双胞胎、外公、外婆,甚至连蒂蒂阿姨和姨丈都来了,白、楚两家全体动员,将整座城市几乎翻了过来,他们找了她一整晚。
“你到底跑哪去了?为什么不打电话回来?”
“你知不知道我们接到学校电话通知之后有多担心?”
“没等到你回来,我们还以为你又昏倒在路边——”
“我们找遍了全市的医院,你妈急得都快疯了!”
“好了,别骂了,我相信绮丽有她自己的理由,人平安回来就好。”
“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跟着你,所以我们也没跟了,但你要外宿,至少也得和我们说一声。”
因为她什么都不肯说,志麒气到开口直骂,连一向好脾气的志麟都铁青着脸训了她几句,几乎每个人都念了她,只有妈咪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抱着她一直哭。
这比任何人的责骂都教她难过愧疚,她跟着哭了出来。
这一哭,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她一边哭、一边道歉,一直哭到三更半夜。
冬日暖阳,如昙花一现。
人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北风又起。
天空,连着几日灰蒙一片,从窗外,连绵到天边,就像她阴霾不开的……心
可再忧郁,她还是得每天上下学,只是家里人不准她再散步去学校,改成大家轮流接送,如果爷爷奶奶、爸妈、双胞胎都没空,老爸公司里的保镖会来接她。
没等到人,她就不准离开学校。
不过反正他们从来也没让她有等下到人开溜的机会。
十二月过去,一月来临,她脸上的黑眼圈从来不曾消散,倒是身上其它部位的淤青好了些。
两个星期过去,她依然对自己愚蠢的告白无法忘怀。
失恋。禁足。寒流来袭。
她十八岁生日,就在这种悲惨的状态不过去了。
那一天夜里,天空无星也无月,风飒飒的吹着,山上的气温降到七度。
怕大家担心,吃完生日蛋糕后,她笑着在客厅和家人待在一起,好不容易撑到十点,她才回房去洗澡。
一直到关上门的那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的脸会就这样僵笑着定形,再也不会恢复正常了,幸好那只是错觉。
那是你的错觉。
可恶。
她咬着唇,头抵在门上,眼眶迅速泛红。
似乎不管她如何试图去还忘,却总会在最不经意时,想起关于他的一切。
她深吸口气,转身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在浴缸里放热水。
我结婚了……
他有老婆了。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想过,他长那么帅,年纪又大她那么多,有房有车有事业,他没死会才奇怪。
都怪她色欲熏心,被他的美色迷了心窍,将人家的善心当好感,才会出了那么大一个糗。
可是,她从没见过他老婆出现啊,这怎么能怪她误会?
泪水滑落眼角,她不甘心的擦去,然后脱掉衣服,跨进浴缸里,让热水环拥自己。
才认识三个月,有多爱?能多爱?
才十八年中的三个月,两百一十六分之三,有多爱?能多爱?
多爱?
她知道,她应该把他忘了才对。
问题是,她至少这样和自己说了好几百遍了,却怎样也忘不掉。
不过,现在才过了两个星期,也许过一个月后,她就会忘记了。
或者一年……或者十年……或者,到死她都还会记得……
心好痛,好痛、好痛。
她抬手压着垂在心口的墨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悲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法将他忘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本就该属于她。
我爱你……别忘了……
那祈求的声音是如此悲伤、如此教人心痛。
或许她真有错觉……或许她只是太想要有人如此深爱她……或许她早在遇见他时,就开始欺骗自己……
她总是看见他在层层红花之后看着她,她总是梦见他拥抱着她。
我会保护你……
骗人的。
都是骗人的。
全部都是骗人的。
一切都是她的错觉,都是她的幻觉,都是她妄想的梦……
泡在浴缸里,绮丽真希望自己就这样融化消失在热水里,可惜只有泪水不断涌出而已。
三十分钟后,她终于在皮都泡皱后,重新振作起来,爬出浴缸,擦干了身体。她穿上睡衣,走回房里吹干头发,却在回头将吹风机收到窗边的五斗柜时,听到有人在敲玻璃。
她猛地抬头,就看见一张白脸出现在窗户上。
“哇啊!”她吓了一跳,尖叫出声。
还没叫完,她就发现她认得那张脸,是澪。
她忙将窗子打开,寒风窜进,教人冷得打颤。
“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里?”她记得她家有保全系统的。
“我有事找你,太晚了,我不想走正门。”澪利落的从窗外翻进屋里。
看着她,绮丽不是很想问她究竟是如何越过那些红外线的,身为神偷的女儿,她很清楚,再好的保全,都有破解的方式。
话说回来,绮丽看了眼墙上的钟。
十一点。的确很晚了,她怎会那么晚跑来找她?
“怎么了吗?”
泽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只是一屁股坐在罩着白色小碎花的柔软大床,然后环顾她的卧房。
米白色的衣柜在墙边,一旁是同色系的书柜和书桌。桌上,除了计算机,还有一整排光盘和cd音响。
屏幕上头架高的书架,排放了一堆小说和课本,前方则摆放着公仔玩偶和一张又一张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有着她的家人,爷爷、奶奶、爸妈、双胞胎……
她看着那和乐融融的家庭照,扯了扯嘴角,这几张照片,充分显示出绮丽备受家人疼爱,她总是被围在中心,开心的笑着。
澪再继续往下看,相框旁的笔筒里,插了一堆造型可爱的铅笔和原子笔,其中一支笔上头,还有粉红的羽毛。
笔筒旁,有一株开了一朵白色小花的仙人掌。
桌面上的台灯,和墙角的立灯一样,有着花朵的造型。
柔软的单人床上,除了枕头,还有各式各样可爱的手工抱枕。
挂在墙上的变频冷暖气机,此刻正吹送着暖风,安静无声地维持房里的温暖。
这是一个很整齐、舒适,温暖的房间。
房间的主人,此刻正穿着柔软的纯棉睡衣,一脸好奇友善的站在她面前。
她看起来,就是一个十八岁女孩,所应该有的样子。
从以前到现在,眼前的女孩,一直都是众所关注爱护的焦点,可在经过那么多年后,她早已不再嫉妒她了。
她已经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与挣扎,即使是以往万众宠爱于一心的公主云梦,或现在备受保护,不知道究竟是单纯还是单蠢的白绮丽,都一样有她的烦恼,和必须面对的难题。
澪将双手往后撑在床上,仰头跷脚瞧着那耐心等着,一点也不急着追问她来意的绮丽,挑眉开口问。
“你知道吗?”
“嗯?”
“无知是种幸福,也是一种不幸。”
绮丽点头,“所以?”
澪唇角扬起嘲讽的笑,再瞅着她,不答反问:“如果有本书,书中写着一个关于你的秘密,可是你不知道那个秘密是好是坏,你会选择看还是不看?”
这次她想了比较久一点,然后再次点头。
“应该会。”
“假如结果是坏的呢?”
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究竟是为什么,绮丽仍正色道:“既然我选择看了,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澪笑了笑,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指了指眼睛。
“你哭了很久?”
所以即使她已试图以冷水敷眼,她哭红的双眼还是非常明显,一时间,不禁有些尴尬。
“因为失恋?”澪再问。
“你怎么……”知道?
她没将脱口的问题问完,泽仍是开口回答,“在这之前,你风雨无阻,天天都来店里,除非我眼睛瞎了,才会不晓得你喜欢那家伙,可是你最近已经两个星期没来了。”
幸好不是秦和她说的,不然她会尴尬到死。
脸微红,绮丽讷讷的问:“你是他妹妹吗?”
“除非天塌了。”她冷笑一声,回得无比直接。
那……该不会澪就是他老婆吧?
这念头电般闪过,劈得她脸色发白。
“那……那……你是……他的……他的……”她结结巴巴的,怎样也无法将问题问完。
“是什么?”澪挑眉,逗着她。“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他老婆?”
“我……呃……”绮丽一下子慌了手脚。
瞧她那慌张的模样,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瞧你紧张的,我要是他老婆,才不会放他到处放电乱把妹呢!”
绮丽眨了眨眼,小脸在瞬间爆红。
澪笑得更开心了,她起身,将脸凑到她面前,狡黠的问:“喏,绮丽,我问你,如果你很爱很爱一个人,那个人也很爱很爱你,代价是,你必须为他放弃一切,你愿意吗?”
她一愣。
泽绕过她,看着她,笑问:“你愿意跟着他到那没有日夜、没有春夏秋冬、没有这些……”她点了一下书桌上的公仔,“可爱的玩偶,或粉红色的羽毛笔的海角天涯吗?你愿意为他,放弃这舒道温暖的房间,甚至是你亲爱的家人,和这无忧无虑的生活吗?”
绮丽看着抽起笔,嗅闻着粉红羽毛的澪,从书桌回到了哑然无语的她面前。
“怎么样?你愿意为他放弃这一切吗?”
“我——”
她张嘴,一瞬间,差点回答她愿意,然后在想到家人时,为之一顿。
恐怖的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愿意,她怎能为了一个人,就愿意放弃拥有的一切?她知道泽暗指的那个人是秦,而在那一秒,她真的愿意为他放弃一切。
十八岁,能懂什么爱情?
她不懂,她只知道她想要和他在一起,想陪着他、伴着他,抚去他眉宇间的愁绪,抹去他眼里的哀伤。
她愿意为那个男人放弃一切,赌上一赌。
可是,她又怎能放弃疼她宠她的爷爷奶奶、爸妈,甚至反过来照顾她这个姐姐的双胞胎?
她爱她的家人,她不能说放弃就放弃,所以她迟疑了。
那迟疑,换来泽的冷笑,她把玩着粉红羽毛笔,开口道。
“我知道有一个人愿意。”
“谁?”
“秦的妻子。”她微微一笑,嘲弄的宣告:“阿塔萨古·云梦。”
“你告诉我,是想要我彻底死心吗?”绮丽脸色苍白,粉唇微颤。
“不。”泽转身将粉红羽毛笔插回笔筒,“云梦已经死了,但你还活着。”
死了?
绮丽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她已转过身来。
“我只是要告诉你,秦无明不只是个咖啡店老板,他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危险得多,爱一个像他那样的男人,要有觉悟。”
澪用那双神秘乌黑的大眼瞅着她,粉唇轻启。
“必死的觉悟。”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屋子里的恒温一直维持在二十八度,冷颤却就此爬上了绮丽的肌肤,教她不自觉抬手摩挲着自己的双臂。
澪抬手轻抚她白嫩的脸,警告她。
绮丽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看着她打开了窗,跨过窗台。
“等等了!”
澪闻身回头,坐在窗台上,等着。
绮丽不自觉抚着衣内心口的墨玉,不安的看着她问。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冷风拂过她的发,泽坐在窗台上,定定的看着她,久久,没有回答。
绮丽原以为她不会说,但最终,泽还是开了口。
“因为,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那不是答案,可她只能得到这个,因为泽在说完这句之后,就跳下了窗,消失在黑夜里。
风飒飒吹过城市街头,回旋着。
当澪离开白家时,押她来的两人一猫,还在原地。
黑暗,隐匿了他们的身影,但她很清楚他们就在那里。
越过了马路,她来到树下,走到那两个男人和那只爱告状的猫面前。这只可恶的猫知道打不过她,竟然跑去找这两个家伙当靠山。
黑猫露出贼笑,让她真想当场放火烧掉它尾巴。
“怎么样?”白衣男人迫不及待的开口问。
“我不知道。”她大剌剌的说。
“什么你不知道,你不是去和她解释的吗?”
“我只答应过要告诉她云梦死了。”她瞪着相貌有些相似的两个男人,不耐烦的道:“至于她要不要继续和那死脑筋的家伙纠缠在一起,是她的事。”
“要是你没有教他说什么结婚的,”青衣男子冷冷道:“他也不会想到要说谎。”
“基本上,他并没有说谎,他的确是结婚了。”穿白衣的那个咳了两声,开口提醒,“他只是没告诉绮丽,他的妻子就是她。”
“总之,我能说的都说了,那是她的人生,她有权利选择要怎么过,我们都没有权利干涉她!”澪双手抆在腰上,冷声提醒,“你们有脸押我来提醒她,怎不去找点大把的榔头,用力敲敲秦无明那颗灌了钢筋水泥的头?”
两个男人,意外的没开口争辩,却飞快的互看了一眼。
澪眉一挑,狐疑的问:“你们做了什么?”
“没有。”
他们同时斩钉截铁的回答,这回连瞄都没瞄对方一下。
她并不是那么相信他们,基本上,她怀疑这两人又做了什么蠢事,但她答应过了不会再胡乱伤人,或再造杀业,她想那包括了不能随便对秦无明这两个小弟严刑拷打。
所以,她只是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见她要走,青衣男子不禁扬声开口,“嘿,你要去哪里?”
“睡觉。”她没好气的回头,看着他道:“秦御风,我要是你,就不会管别人要去哪,而会立刻跑去把身上那套衣服换掉,省得把人吓坏。”
衣服?
秦御风低头查看,奇怪,颜色很正常啊,难道是破了吗?没啊。
他抬首要追问,可那女人已经消失了。
“我的衣服有哪里不对?”他奇怪的转头问七哥。
秦天宫看着他,眼也不眨的说:“没有啊。”
闻言,黑猫翻了个白眼,只道:“是没有哪里不对,只不过,现在已经没人穿长袍马褂在街上走了,你们这样穿,看起来活像三百年前的人,要有人现在经过,铁会以为自己见鬼了。”
秦御风一脸大受打击。
秦天宫却老神在在的将手互相套到袖子里,低头对黑猫道:“这是风格、风格,这个时代,服装颜色和形式都是没有限制的,我高兴怎么穿就怎么穿。”
“是是是,你高兴就好。”咪咪哼笑着。
“七哥,你为什么都没和我说?”秦御风回过神来,不满的抗议着,难怪每次他上街,都感觉到人们的视线,他还以为是因为他长太帅了。
“说什么?”
“我的衣服时代不对啊!”他才刚上来,见七哥穿这样,他也跟着穿这样,谁晓得七哥衣服根本不对。
“哪有什么不对,现在流行复古啊,你没看电视里,大家都穿这样。”秦天宫对着八弟谆谆教诲。“有时候连秦装、唐装都有人拿出来穿呢。”
“是吗?”秦御风为之一愣,听他这样一说,好像也对。
“当然是,不信等一下忙完我们回去,我开电视给你看。”
听着这对兄弟的对话。咪咪瞪大了眼,差点笑昏过去,要不是因为它不敢得罪他们,它一定会翻肚狂笑。
天啊,这样他也信,怎么有人这么天兵啊?
为了忍笑,它差点气绝,真想看看这位八爷到时知道真实情况的模样,一定很好笑。
“好了,别扯这些了,那个那个什么咪的,你要我们押澪来,她也来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的东风呢?”
瞬间,笑意全无。
“喂,黑咪,你是有没有听到啊?”
“它叫黑咪吗?我怎么记得叫喵喵?”
“是吗?喵喵?”
“是咪咪!”黑猫眼角抽搐地开口更正,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它一定要叫绮丽帮它改名。
“咪咪就咪咪。”秦天宫低头问它:“咪咪,别和我说你忘了答应过的事,接下来呢?”
“接下来?等啰。”它说着,跳上了树。
“等?等什么?”秦御风扬眉。
显然七爷并未和他弟说他们的计划。
黑猫在树上坐下,瞧着树下一脸好好先生的七爷,和那位一脸茫然的八爷,深深觉得,这位秦御风,总有一天会被他七哥给卖了。
没兴趣点破秦天宫的把戏,它摇晃着尾巴,嘴角微扬的道。
“时间到了,你就会知道。”
夜半。
黑夜凄冷,北风呼啸。
绮丽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如果你很爱很爱一个人,那个人也很爱很爱你,代价是,你必须为他放弃一切,你愿意吗?
澪的话,一句句在夜里回荡着。
你愿意跟着他到那没有日夜、没有春夏秋冬、没有这些可爱的玩偶,或粉红色的羽毛笔的海角天涯吗?
她闭上眼,却无法忘记那些话。
你愿意为他,放弃这舒遭温暖的房间,甚至是你亲爱的家人,和这无忧无虑的生活吗?
她怎么能?
怎么样?你愿意为他放弃这一切吗?
怎么能?
她翻过身,试图入睡。
但,他站在花丛后,孤独地看着她的身影,却浮现脑海,怎样也挥之不去。
爱一个像他那样的男人,要有觉悟。
她可以听见泽的声音,轻轻响着。
必死的觉悟。
她在床上,翻了又翻,翻了又翻,在经过了几个小时后,终于因疲倦而睡去,但是那些话依然在转,依然在绕。
阿塔萨古·云梦……他的妻子……云梦……
悲伤的回忆……
云梦死了……死了……
黑暗中,脑海里的话语,不断的旋转着、旋转着,在她耳畔窃窃私语。
谁?
她挣扎着,却因疲倦昏沉而无法再次睁眼。
你怨我将你留下来吗?
谁?留谁?
我以为你是梦……
谁是梦?云梦吗?还是她?云梦到底是谁?
霍地,她整个人往下一沉,再次被攫入了黑暗的深水中。
不!不要!她试图挣扎,但好多双手抓着她!
爱他要有觉悟!
澪站在黑暗深水中,冷冷的开口。
你如果没有这种觉悟,就别再来了。
她哭着挣扎,用力挣扎,却继续往下沉去。
看不见脸的男人出现在黑暗深水中,淡漠警告。
你不该这么做的。
做什么?她做了什么?她不断的问,却没人理她,男人在她还未看清他的脸之前,便消失了。跟着却出现了另一个男人,他跪坐在黑暗之中,乌黑铁炼穿过他的身体,他有如野兽般,喘息着。下一瞬,火焰燃烧起来,焚烧着他。
不!哥——
她朝他伸出手,却救不了他。
好热,好痛,水在瞬间蒸发,她只听到他痛苦的呐喊。
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她哭喊着、恳求着,某人握住了她的手,开口要求。
我可以放他转世为人,但你要留在这里,成为我的妻。
她回身,看见秦。
他捧住了她的脸,以额相抵。
我秦无明,以无间狱王之名,在此立誓,娶天女云梦为妻,死生相契永不分离——
绮丽霍然从睡梦中惊醒,湿冷的汗水从她身体的每一个毛细孔渗出,一颗心,急速的撞击着胸口,一下又一下,几乎要撞破她的胸口。
屋子里,有光,金色的光,从她的额头,散发着。
她慌乱下床,因为太急,还跌了一跤,她却只是踉跄爬起,跑到镜子前面。
镜子里的她,印堂上,有个符号。
他的印记。
那印记,散发着金芒,虽然那光芒已开始减弱,却依然清楚的显示在她眉心正中。
她抬手,颤抖地抚着自己眉心上的金色印记。
泪水,无预警的夺眶,成串滑落。
至此,一切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她无法将他忘怀,为什么她会如此爱他,又为什么他常常用那种眷恋的眼神看她。
那些都不是梦,也不是她的错觉。
是真的,全都是真的。
我爱你……别忘了……
她抚着他的印记,握着他的墨玉,整个人跪坐在地。
从现在直到永远。
她可以听见他的声音,听见自己重复他的话语,立下同样的誓言。
怎会忘了?她怎么会把他给忘了?
所有前世关于他的记忆和片段,环绕着她,包围着她。她可以看见他温柔地拥抱着她,激昂的亲吻着她,可以看见他轻轻的以手触碰着她,彷佛她随时会幻化。她可以看见他隔着花海凝望着她,可以看见他在大殿上指责她的谎言,可以看见他被转轮王的巨轮压倒在地,她甚至可以看见他的泪,看见他眼中的深情,看见他哑声说出她从来不敢奢望或说出的话!
我爱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