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两世书〖胤禩胤礽重生〗

两世书〖胤禩胤礽重生〗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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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后坐在慈宁宫里就被皇帝砸来了一个任务,你看是不是给小七挑几个人啊?今年的小选有没有合适的啊?人选不用急,反正小七也不大。但是一定要挑好的啊!

    钮祜禄氏眯着眼睛琢磨继皇后从病床上挣扎着让人送来的名册,小选的人也是很有讲究啊。那都是包衣三旗的适龄女儿。皇帝这就是想找人伺候七阿哥啊?

    最近对七阿哥很满意,对指婚更满意的皇太后有心给七阿哥再做个人情。内宫的事情想瞒过皇太后真没多容易,所以令妃与七阿哥的互相帮扶根本瞒不过皇太后。因此,内务府新贵魏家出来的一个女儿就入了皇太后的眼。

    一个人选肯定不会让皇帝满意的,满宫都听见了给七阿哥选人的风声啦。但凡有一点想法的,不论或好或坏都开始削尖了找路子托人情。能进毓庆宫多好啊?熬出头指不定就一步登天呢!

    丰升额有一点点沉默,他有点心疼自己妹妹。这才指婚几个月啊?妹妹还没进毓庆宫呢,就要有其他女人出没了!

    胤礽完全没当回事,因为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指望皇子给你守身如玉?哪一个皇子都没有那概念好不好?

    胤礽现在琢磨的是日后怎么才能在毓庆宫里往外通消息,他一点都不想坐困深宫啊!虽说内宫行走什么的是他未来的主战场,可不代表他想放弃外面的世界!连消息来源都没有,还能做武则天,那完全是笑话吧?

    胤礽想的头都疼了也没个头绪,天知道毓庆宫现在是什么样子?反正胤礽深刻觉得他想和外面通消息,还要瞒着那个很精明的七阿哥,实在没那么容易。除非……七阿哥能出宫建府!

    然后,胤礽就扑棱坐了起来,出宫建府?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在宫里面处处制肘啊。当年他不就是么?想要完全隔离皇帝和后宫的眼睛多难啊?当年他花了大心思才勉强做到,可比之他那些弟弟,还是很容易被皇帝注目!连清客都不怎么敢养!为啥?不就是因为皇宫的真正主人就是皇帝吗?

    胤礽定下了他未来奋斗的第一个目标,一定要说动七阿哥出宫建府!反正又没封太子,就是搬出来也正常。就不知道那毛孩子舍不舍得下毓庆宫的虚名了。

    有了目标的胤礽很快就开始下手整治自己名下的铺子和庄子了。庄子上的进项要好好收着,铺子要多多开起来,最好能财源广进消息灵通!

    胤礽眯着眼睛寻思他最会做生意的九弟胤禟都用什么法子来着?反正当时老八消息灵通多少次抢在事情前面给他添堵绝对和老九的生意遍布脱不开关系!

    果然在人势单力薄的时候,信息才是最重要的啊……胤礽摸着下巴开始感慨。当年他都是从康熙的言谈神色和各地往来的文书折子分析出第一手资料,而今接触不到这些就只能学当年老八的法子了。

    38毓庆宫的新格格们

    等到快过年的时候,皇太后终于选出了两个让皇帝满意的人选。

    一个依旧是是内务府魏家出来的女儿,算起来还是令妃的堂侄女。另一个却是索绰罗氏,翰林院庶吉士德保的庶出女儿。

    弘历真的挺满意,所以即使前朝因为大小和卓叛乱忙的晕头转向,皇帝也抽了空子亲自吩咐内务府在年后找个吉日再把人抬过去。

    于是,十三岁的七阿哥从此以后就多了两个名正言顺的格格。同样都是格格,可索绰罗氏的家世却有一点不寻常,她的亲伯父是左都御史观保。所以,胤禩倒也愿意多给她一点体面。

    在两顶轿子同时抬进来的那个晚上,胤禩就去了索绰罗氏的房间。

    索绰罗氏是走科举路子的包衣世家,因此这位索绰罗格格在家也被养成了识文断字出口成章的模样。当然,这些胤禩是都不知道的。他看见的只是十几岁的女孩子盖着喜帕坐在床边上。

    胤禩挑开了喜帕,看着眼前秀丽的小丫头,神色很有一点木。

    前几天不知道为啥又犯了慈父心肠的弘历特意给他扒拉来几本□,告诉他当课业一样读完。胤禩的表情就一直木到现在。这种事情是该皇帝管得吗?弘历你做什么要抢内务府嬷嬷管事的活儿干啊?还让人看着爷读完!被人逼着还能有什么兴致啊?

    胤禩看着那女孩子半晌,心底下直叹气。爷几十岁的人了,真心很为难啊?索绰罗氏很自觉的站起来要给主子宽衣,胤禩也就由着她服侍了。

    转过天来在阳光下,胤禩才完全看清楚新晋的两个格格是什么模样。索绰罗格格长相秀丽身量轻盈。魏格格相貌楚楚温柔可人。

    正经的福晋没进门,胤禩根本不会给她们什么念想。于是,两个格格请了安就规规矩矩的回自个的一亩三分地儿宅着了。

    还没能近身服侍的魏格格临走前还小心谨慎的看了胤禩一眼,这个主子究竟是什么性子啊?魏格格低着头离去,连脖子都有些红。

    胤禩坐在椅子上,心思却飞去了宫外面。钮祜禄家那个小丫头快两年没见了啊?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模样了?对了,毓庆宫进了新人,可不能让小丫头有什么担忧的。

    看来自己准备着福晋过门再送的东西还是早一点拿出去吧?虽然小丫头未必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是他自己准备的时候也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可反正都是一点心意,正好能让小丫头放心。

    丰升额现在已经补了正五品的三等侍卫,不再跟着七阿哥念书练武了。可却也时常来毓庆宫点卯。

    他一早就知道毓庆宫进了人,昨儿更是七阿哥的好日子。这一天当差的时候,他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暗道一会儿一定得去毓庆宫请个安,看看七阿哥的模样,回去多多少少能给妹妹讲一讲啊。

    还没等着他去请安呢,七阿哥的传唤就先来了。丰升额犹如瞌睡遇见枕头一样冲了过去,一进毓庆宫就马蹄袖打的很响亮,然后就被七阿哥扶了起来。

    胤禩笑眯眯的与好哥哥丰升额磨圈子,最近怎么样啊?差事顺不顺利啊?有没有什么烦心事啊?丰升额被欺负的苦着一张脸,心道主子你明知道奴才心里想啥!

    胤禩挥了挥手,身边的人就都退远了。胤禩才笑道,“爷知道你们兄妹感情好。”胤禩说着就亲手塞了个盒子过去,“这是爷新得的玉髓,刀剑难伤,也没法子刻什么花纹。只能做一对指环出来。”

    丰升额傻乎乎的捧着盒子,就听七阿哥笑道,“样子朴素了些,也不知道宝宁格格喜不喜欢。”

    喜不喜欢?七阿哥惦记着那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傻哥哥丰升额都乐的合不拢嘴,这么看其实他的主子还挺会疼人的吧?

    胤礽将属于自己那枚指环戴在手上瞧了瞧,虽然有点嫌弃那样寡淡的浅浅绿色,可以他那样挑剔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难得的好东西!

    胤礽心中暗道这个毛孩子挺将未来福晋放在心上啊,这样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一定要让他保持!于是,胤礽的笑容也挺好看的。

    丰升额看着这段日子总是有些心思沉重的妹妹露出了难得的笑模样,心里就别提多开心了,“宝宁,七阿哥其实挺在意你的,这就很好啦。”

    丰升额有些不忍心说对皇子要求太多完全不现实啊。胤礽挑了挑眉,“确实还行,如果在我进宫前没有生养,那就更好了。”

    丰升额完全张口结舌,他的妹妹看着是很端庄可实际上果然很凶残吧?丰升额一点都不想他妹妹被人挑剔成嫉妒,“宝宁,你这样的想法怎么能行啊?那是皇子!怎么可能没有庶子庶女呢?”

    胤礽微微一笑,“我有分寸,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难道我现在能管到七阿哥房里面?哥你没必要这样担心。”

    等到没人的时候,胤礽攥着那枚指环突然就很想笑。这是七阿哥用来哄自己的东西吧?可偏偏还是第一份明着拿出手的礼物。看来日后他不得不见天带着了。浅浅的绿色映在修长雪白的手指上,其实还挺好看?

    当年意大利的传教士可是说过的,他们国家都是用这样的指环来做婚姻盟誓,七阿哥那毛孩子知不知道啊?反正对于皇子来说,这些都是小东西罢了,从来都不会有什么真正意义的。

    信了你就输了,在深宫里相信掌权人的感情,就等着万劫不复吧。他以前犯过的错误,绝对不会犯第二次!

    胤礽纠结了一会儿就撩开手,有功夫琢磨这些没用的,还不如多想想以后怎么让七阿哥离不开自己!

    已经励志要先走武媚娘之路的胤礽有一点点纠结,他究竟该怎么做啊?现在重新研究唐史还来不来得及?

    胤禩终于能够开始听政了,站在养心殿上,那样复杂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表!爷用了十年的时间才能从毓庆宫站到养心殿,容易吗?弘历实在是太不会培养阿哥了!当年他那些兄弟哪里会这样啊?他这个年纪都被扔出去办差了!小九的生意都有点雏形了!

    爱新觉罗家养儿子首先应该成龙啊!这是胤禩的心声,一个个阿哥在前朝都养的像绵羊一样,只会跟着领头羊皇帝走路,大清还有未来吗?

    弘历看着自个嫡子那样专心的表情有点想笑,虽然是被求了又求才肯放嫡子出来听政,可弘历依旧觉得自个儿子还是小了点。五阿哥也是才刚刚开始听政的啊,不过小七比老五聪明,慢慢学应该没什么吧?

    已经是军机大臣的于敏中所奏很快吸引了弘历的注意,“定边右副将军富德于呼尔满一役大捷。共计收获贼众一万二千余人,军器二千余件,驼骡牛羊万余。”

    “日前正整军开赴黑水营。定边将军兆惠之围指日可解。”

    胤禩的心中一动,瓜尔佳氏富德日前刚刚因军功晋升一等成勇伯。而今看若是能解了兆惠黑水营之围,肯定更有封赏。

    只是兆惠这一回可千万莫要栽在黑水营啊?那可是十四弟留给自己的中坚力量!这样隐秘的势力绝对要保存住啊!

    不知道明瑞如今到了哪里?怎么跟着参赞出京的舒赫德师傅也一直没有消息?福隆安可是就交给他们了,总这样没消息不是让人心急么?

    胤禩越发痛恨他如今势单力薄,整天在弘历眼皮底下连出个宫都困难有木有?弘历究竟是养儿子呢?还是养格格呢?

    此番若是回疆大小和卓能够平定,天山南路就能复入大清版图。这样大的军功自家人可一定要握在手里啊。等到日后他在朝上站稳了位置,富察家的人再想出去混军功可就不容易了。皇帝绝对会产生天然的忌讳!

    弘历听了这样的战果果然很欣慰,整个早朝都在皇帝这样好的心情里过去了。等着早朝结束的时候,胤禩慢吞吞的往外走,在门口却又看到一个沧桑了的旧识。

    雍正二年的进士,而今的吏部尚书太子太保刘统勋。刘统勋能被当年的廉亲王胤禩记在心上完全是因为他父亲康熙年间的宁羌知州,以清廉和干才著称的刘棨。

    当年刘棨在宁羌招商发展生产,创办义学。他在宁羌任职期间研究出的柞蚕丝绸在川、陕、甘诸省都颇受青睐。

    最会做生意的胤禟还用柞蚕丝绸赚了一笔。然后那笔银子就让胤禩悄默声的给拿去支持川陕甘办义学,后来在大将军王远征西北的时候不知道多得了多少情报,省下了多少麻烦。可以说,当年八爷一党对西北的控制,大多起源于此。

    胤禩瞧着刘统勋沧桑了不少的面孔有些慨叹当年,于是就不免多看了刘统勋一眼。

    刘统勋正巧一眼望过来,被吓得一个激灵……当年七阿哥的启蒙师傅张廷玉可是被他插了一刀啊?桐山张家现在彻底的猫着呢。七阿哥没入朝就折了一条臂膀,现在不会记仇吧?

    刘统勋觉得有点冤枉,那真的是皇上的意思,七阿哥您可别怪错了人啊?可自觉为皇帝背了黑锅的刘统勋也清楚地知道,从来疏不间亲,若是七阿哥真的要收拾他,早晚都能找到门路的。所以,七阿哥这么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39黑油油的爪子

    (天下)(一)初见

    东宁国内,辉煌大气的交泰殿内,一个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接生的嬷嬷满脸喜色道,“皇后娘娘,是二皇子呢。”

    东宁开国之君云远鸿的皇后萧清屏眸底划过一丝喜色,撑起虚弱的身体,道,“抱出去给陛下瞧瞧。”

    一个时辰之后,东宁元帅府内,国丈萧铎满面沉思,对着自己的侄儿萧靖寒道,“皇后得了嫡子,本是喜事。奈何我萧家家世太盛,只恐陛下猜忌。”

    “陛下猜忌之心早有端倪,否则又如何会有庶长子在前。”萧靖寒笑容清朗,眼底却俱是深沉,“有我萧家替姐姐谋算,这江山定然不会便宜他人,否则如何对得起我萧家为东宁定国而牺牲的族人!

    交泰殿内,萧清屏将新生的二皇子抱在胸前,轻声笑道,“皇儿,母后定能护着你平安长大。”

    到时,萧氏一族就是你的助力。萧家族人血染疆场打下来的江山决不能便宜了外人!

    胤禩缓缓睁开眼,清澈的眸底隐有光华闪烁。不知胤禛投身何处,此生再遇,爷与再你定胜负!

    与此同时,南诏国内,天祚帝笑着将他的皇长子抱起,指着远处的荷花道,“皇儿,此处的红莲如何?这花池可是父皇特意为你母妃而建。”

    两岁的皇长子稚嫩的容颜下闪过一抹深沉,“儿臣替母妃谢父皇。”

    天祚帝随意的摸摸皇长子额头,笑道,“莲妃把你教养的果然极好。”

    皇长子微微低首不语,天祚帝只当他不懂事。却不知这位容颜稚嫩的皇长子心头冷笑,莲妃?不就如这红莲一般,给人赏玩么!

    天祚帝已经离去,胤禛依旧在花池不远处观望那盛极一时的红莲。恍然想起当年美艳冠一宫的良妃……

    半晌,胤禛才冷冷一笑,胤禩,这一生,不知何时再会?

    东宁与南诏之间,隔水相望。这滔滔碧水名唤恒河。

    时年,正是东宁定国二年,南诏天祚帝在位五年。

    时年,东宁二皇子出生,南诏皇长子两岁。

    天下为棋,江山为盘,众生为子。

    属于胤禩与胤禛的皇图霸业,帷幕初开。

    永州渡口,大雾垂江。南诏军队的旗帜在江风中烈烈飞扬。

    胤禛站在南诏楼船上,望着滔滔碧水。

    这滔滔碧水,正是恒河。而恒河上游百里之处的洛城渡口,驻扎的却是东宁的水军精锐。

    大雾越来越浓,胤禛的眉头皱的也越来越紧。

    半月之前,东宁与南诏签订国书,合击西秦,二分其国土。皆因西秦国内内侍乱国,世家横行,以至军队各自为政。

    天赐时机,稍纵即逝。东宁军士北上洛城,南诏水军南下永州,一路攻占西秦国土,势如破竹。

    而今,东宁骑兵退守洛城之北,水军驻扎恒河北岸。正该是与南诏会师之时,却偏偏按兵不动!徒让南诏军士屯兵于此,空耗粮饷。

    胤禛眉头紧锁,与东宁结盟虽是是权宜之计,但当此之际,正该同进同退,方为上策。怎地东宁主帅却无一丝动静!

    眼看天色渐渐昏暗,胤禛终于暂时将此事放在一边。他身侧的侍卫十分见机,见胤禛神色一缓,就急忙道,“王爷,有何吩咐?”

    胤禛瞧了他一眼,目光微微一垂,正瞧见那侍卫手腕上的佛珠。胤禛心中一动,“本王听闻永州东林寺就在左近?闵哲,你带几个侍卫随本王同去瞧瞧。”

    东林寺位于永州之东,本名永济寺,乃是百年之前西秦睿宗皇帝微服路经此地,御笔亲提东林二字,方才因此更名。

    胤禛率人一路疾驰,半个时辰就到了东林寺之前。

    不过数月硝烟,本事香火鼎盛的寺院就已经显了凋零寂寥。恢弘的寺院门前,唯有两个小沙弥各执一把扫帚,清理积落的枫叶。

    谢绝了知客僧人的指引,胤禛在正殿的大日如来布施像前点了一炷香,静静的立了片刻,才向后殿转去。

    出乎胤禛意料,绕过后殿,豁然开朗。

    九曲通幽的枫林,细密深远的小径,衬着夕阳,格外静好。

    胤禛不知不觉沿着细石铺就的小径走了下去。一角飞檐斜飞在枫林之外,却是一方石亭。

    隐隐有琴声从内传来,琴清曲正,犹若飞雪凌空,优雅华美,然而,下一瞬变徵之声突起,有如瑟瑟秋风,苍凉刻骨,闻者心伤。

    胤禛不自觉的停了脚步,凝神细听。蓦地,琴音骤停,一个清越的声音道,“有客远来,何不进来一叙?”

    亭内,一个黑衣青年缓缓转过身来,气度温雅,俊秀斯文,一副翩翩公子之态。

    胤禛一眼望去正对上一双灿若寒星的眼眸,心中不禁一动,想不到在此凋零古刹竟能遇到如此出色人物。

    却不知这黑衣青年心中也是略微讶然,不过偶然动念来此一游,竟然得遇此人!

    胤禛颔首道,“在下路经此地,为琴曲所感,扰了公子雅兴,还望莫怪。”

    “相逢就是有缘。”青年微微一笑,一手轻按琴弦,道,“阁下想必亦是同道中人,不知在下可有幸闻君雅奏?”

    胤禛摇头道,“在下不精此道,无法与公子切磋,实是憾事。”

    青年也不强求,只淡淡笑道,“阁下是来此凭吊先贤么?”

    胤禛的心头略微诧异,目光一转落在亭内一方棋盘之上。

    棋盘通体由白玉打磨而成,许是年头太久,棱角已经磨得圆润,十九路纵横之间,尽是苍凉印记。边角处精雕着一朵血色凌霜花,平添煞气。

    胤禛蓦地想起一则南诏皇室秘史来。

    百年之前,正是西秦睿宗皇帝在位,国力最为强盛之时。西秦厉兵秣马,灭了北方数个小国之后,欲倾满朝之力南下直取南诏。

    如若功成,即可一统天下,创千秋之霸业。

    其时,南诏正明帝初登皇位,无奈御驾亲征。却不知为何,于恒河之上,睿宗皇帝一见南诏正明帝,立时神色黯然,失魂落魄。

    大好形势,被南诏反乘。自此一统江山之事,有如泡影!

    此一事,正史避之不及,野史众说纷纭。

    胤禛曾于南诏皇宫内见过一幅正明皇帝亲笔画卷,日久年深,其上人物容颜已不可考,唯有十六字手书,平添心酸。

    “原是情深,奈何缘浅。家国天下,心字成灰。”

    落款之下,唯有一朵血色凌霜花。

    那青年清浅一笑,道,“相传百年前,两位人中之龙在此初遇。只可惜在下生的晚,没能见识前人风采。唯有来此一游,凭吊古人。”

    胤禛心中转过无数思虑,瞬间起了防备心思,微微勾了勾唇角,道,“公子所言极是,然则而今烽烟并起,人才辈出,又岂不如百年之前?”

    胤禛抬手一指那棋盘,“倒是此物许是寂寞百年,不如今日在下与公子在此手谈一局?”

    那青年微微一愕,随即笑道,“兄台,请。”

    月明星稀,秋夜寒凉。胤禛已经离去,石亭之内,唯留那青年一人。

    那青年手中握着两枚棋子,随意摩挲,笑道,“表舅,你既来了,怎么还不出来?搅局的可走的远了。”

    伴着那青年的话音,一个白衣人影出现在石亭台阶之上,来人容颜与那青年有三分相似,一身气度却冷厉许多。

    白衣人负手踱到棋盘之前,静静的看了残局半晌,眸中闪过一抹讶然,“和局?素节,你可知那人来历?”

    云素节随手将棋子抛在棋盘之上,笑道,“南诏皇长子,安亲王李风生,推动此番与我东宁联合共讨西秦的幕后之人。”

    云素节顿了顿,续道,“还是清宁皇姐的准驸马!”

    白衣人顿时了悟,道,“怪不得,我少见你有如此兴致,原来他便是安亲王。这么说,你到军中很快就要与他再打交道。”

    白衣人从怀中拿出一物,递到云素节手上,却是一枚花开并蒂的羊脂玉佩。“见物如见人,你将这玉佩带在身边,明日云飞鸿必不会难为你。”

    云素节笑了笑,“表舅,素节奉了父皇明旨来此监军。二皇叔虽是主帅,但是令行禁止,表舅不必担忧。”

    “你与太子在朝中已经势同水火,在军中毕竟不如京城护卫森严,太子绝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否则一旦灭了西秦,他该如何自处。”白衣人摇头劝道,“就是皇上,也未必愿意让你平安回京。云飞鸿他欠我萧靖寒一条命……”

    萧靖寒神色悠远,道,“我萧家只要他两不相帮,便宜他了!”

    云素节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感慨万千。当年萧国舅与皇上亲弟齐王殿下相知相惜,可惜萧家在军方势力极大,唯有齐王方能制衡。

    皇帝自然不肯容二人凑做一对,几番变故之下,萧家子孙莫名凋零。不要说在外与蛮族征战的国舅萧靖寒,就是宫内的萧皇后,都化作了这场权力倾轧下的牺牲品。

    于是好好一对鸳鸳盟,化作孤鸿独自飞。

    十几年来,齐王一直不肯纳妃,甚至连京城都不回,谁不知是为了早已身死的萧靖寒!

    萧靖寒瞧了云素节一眼,道,“当年我九死一生,伤势未愈就潜踪匿形回了京城,只可惜……姐姐已逝。”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任是情深爱重,比起天下权柄,又算得什么!”萧靖寒冷笑两声,续道,“素节,若不是当年我借死脱身,你以为云飞鸿还能将萧靖寒三个字牢记这么多年?”

    云素节微微垂眸,黯然叹息,“唯有求之不得,方才辗转反侧。”

    于情爱,于霸业,于权柄,于天下。

    求之不得心常爱,乃人之常情,天下有几人能出于此!

    而今的云素节,当初的爱新觉罗胤禩,也从不是那出世之人!

    胤禩将玉佩系在腰间,指尖细细摩挲着其上花纹。并蒂连枝当日愿,却不知这情丝能余下几分?

    乾坤虚夜宫内,胤礽与胤褆二人正透过水镜,观察虚界。

    胤褆唇角微勾,露出一抹笃定的笑意,“相见不相识,保成,你这法子太狠了些!”

    胤礽眉峰微挑,微微一哂,“一报还一报,他们做初一,孤做十五。这才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胤褆的笑意深了几分,“你抹了他们在乾坤虚夜宫的记忆,他二人皆不知生死冤家亦转生于世……他们这一生,可比你我精彩多了!”

    南诏楼船,安亲王的舱内,胤禛缓缓将工笔放在一旁,又拿起一旁的绢布擦了擦手。才指了指案上刚刚完成的绘像,吩咐道,“闵哲,你拿着此画,去查画中人的身份。”

    画中青年坐于石亭之内,棋盘之前,一手执棋,一手却扣在那朵凌霜花之上。胤禛瞧了半晌,眸中神色变幻不停。

    且不论这黑衣青年的风采气度,单凭其熟知西秦与南诏宫廷秘史,就绝非寻常人。也许,此人的真正身份,贵不可言!

    东林寺内,胤禩走下石亭,抬眼回望。目光在那残局之上一掠而过,胤禩浅淡一笑,神采睥睨,这寂寞了百年的东林寺,又结因果。

    李风生,不知他日见到本王,你又是何种姿态?

    40有美人兮

    已经是弘历登基的第二十五个年头了,也许这注定是一个紫禁城多事的季节。

    钟粹宫的纯贵妃已经病得很沉重了,偶尔清醒的时候就拽着六阿哥和四公主,牢牢的把兄妹二人的手抓在一起。纯贵妃是什么意思,六阿哥永瑢与和嘉公主都明白,可惜兄妹间的隔阂早就解不开了。

    纯贵妃执着的抓着六阿哥的手,“永瑢,你要记得血浓于水,和嘉她是你妹妹。还有你三哥,他身子不好。你们是亲兄弟啊!”

    六阿哥的脸色让人很看不明白,“额娘你放心,儿子会照顾妹妹和三哥的。”

    四公主在心里冷笑,六阿哥的照顾她可不敢要!可是哪里能让已经糊涂的额娘伤心?四公主含着眼泪点头,“额娘,您放心吧。”

    可惜纯贵妃始终不糊涂,哪里看不出这都是安慰她的话?纯贵妃悲从中来,默默的淌着眼泪后悔,也许当年她不该那样偏心六阿哥,养成了六阿哥这样独的性子。

    若是她能早早的关心三阿哥,是不是永璋就不会年轻轻的缠绵病榻?如果她能教导六阿哥尊敬兄长,是不是六阿哥自然就能学会友爱幼妹?

    可惜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纯贵妃勉强撑着一口气,就是要等皇帝心情好的时候给儿女们再求个恩典!

    六阿哥还没有封爵,四公主还没有出嫁,她一定要撑住!

    可惜弘历却是不愿意看见病势沉重的妃嫔的,从潜邸跟着他的人一个个都要没了,那似乎就在提醒他也不再年轻了!

    更何况,女人哪有儿子重要呢?十四阿哥也病了,小小的孩子连喘一口气都艰难。令妃已经难受的晕过去好几回了!

    皇帝的心情一不好,那么紫禁城的天仿佛都透着压抑。

    皇太后拢着自己的沉香手珠天天闷在小佛堂念经,总是眯着的眼睛里是谁也看不明白的光。她已经见过自己的亲妹妹了,私下里透过一点口风。

    慎郡王的继福晋对皇太后的提议虽然很惊诧但是却也挺满意。小钮祜禄氏自己没有儿子,巴不得有个皇帝亲生的来给她的亲女儿撑撑场面!

    六阿哥哪里知道他已经被人惦记了呢?他已经被皇帝免了听政专心侍疾。所以每天紫禁城里都能看见六福晋富察氏的身影。

    阿里衮的夫人佟佳氏进宫请安的时候正当当的瞧见六福晋,她笑了笑就过去同六福晋说话了。她的女儿指了七阿哥,以后还要和六福晋做妯娌。再说了六福晋可是七阿哥的亲表姐。暗暗得了儿子嘱托,去傅谦府上走动过的佟佳氏可不会无的放矢。

    佟佳氏扶了扶头上的白玉簪子,表情很关切,“福晋的脸色很苍白啊?可要注意修养才行。”

    六福晋不错眼的盯着佟佳氏的头顶,那只簪子很眼熟啊?似乎是自己额娘的东西!六福晋就慢吞吞的接了口,“多谢夫人记挂,纯贵妃娘娘身子不好,我这样也是没法子。”

    佟佳氏摸了摸六福晋的手,惋惜的叹气,“都瘦成这样啦。”

    六福晋敏锐的感觉到一个条子被塞了过来,她快速的握住了手收起来。然后六福晋就笑了笑,“我还要去钟粹宫,可不能陪着夫人了。”

    等着到了没人的地儿,六福晋拿出条子,却只看见裁成小块的宣纸,上面滴着一点墨汁,晕成了黑灰叠嶂的一团。

    佟佳氏办好了儿子嘱托的事,这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她心里很明白,她儿子就是个传话的,这都是七阿哥的意思。可能帮着未来女婿一把,佟佳氏也很乐意。

    是七阿哥想给他表姐出气吧?佟佳氏其实挺稀罕未来女婿这样看重亲人的!

    连自己的亲人都不看顾,还能指望他对自己的女人好吗?佟佳氏回到府里就准备好好对女儿念叨念叨了。可等着问了一圈才知道宝宁格格出门去了,佟佳氏的脸就黑了。她这个女儿怎么就不会安安生生的在家里备嫁呢?宝宁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吧?

    胤礽一大早就带着人出去了,他新开的铺子就在琉璃厂。店面不算大,毕竟在胤礽的计划里这就是一个消息集散地。胤礽的打算是将慢慢培养起来的人手都撒到外省去。

    作为曾经的皇太子,胤礽懂得的东西确实不少。可这些会包括怎么做生意吗?当然不会!

    胤礽根本没有把事情看得有多难,在聪敏睿智的皇太子眼里,他的九弟就是一个草包。草包都能做好的事情,他会做不好?

    所以,刚刚开业的铺子遭遇滑铁卢的时候,胤礽真心不理解!一直在府里头稳坐钓鱼台的前太子,终于坐不住了。

    掌柜范鸣一直是恭恭敬敬的模样,他不是京城人,出生在福建商家。可惜不是长子分不到什么家业,只能拿着钱财到京城来讨口饭吃。

    他自然不会知道胤礽的身份,只知道这个女扮男装自称宝公子的格格绝对出自高门大户。能给自己提供一个广阔的前程,又不会时常指手画脚,多好啊?

    胤礽只要出门就会换一身男装,可他眼前依旧会用一道珠帘挡住外面的视线。作为未来的七福晋,他绝对不会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可以攻讦的余地。

    紫玉和紫鸾带着两个家生奴才远远的站着,而外面自然还有胤礽从家里带出来的侍卫们候着。

    胤礽看着账簿子,心情并不怎么好,“上个月还略有盈利,怎么这个月就赔了这么多?”

    范鸣的神色倒是挺镇定的,他就事论事的解释道,“咱们的铺子在京城没有根基,难免被人挤兑。咱们现在又是小本经营,虽然小的能找来老字号的供货商,可各处衙门都是要孝敬的,还有泼皮地痞也要打发。这个月来了几伙儿闹事的,往常孝敬的人却来得没那么快。咱们压不住事儿,买东西的人自然就怕了。”

    范鸣隔着帘子也看不清胤礽的脸色,只续道,“其实也是孝敬的人不够分量,若是能寻到正经的靠山,就不用怕这些了。”

    掌柜的倒是不担心实话实说会怎么样,反正只要眼前这位宝公子想,就一定能按的住。只不知宝公子家里是什么状况?本来么,一个格格自己开铺子就挺让人奇怪了。

    胤礽的脸色有点木,早年被孝敬已经是寻常事,何曾想到有一天还得孝敬人啊?难道一定要让家里插手吗?不怎么想让便宜阿玛知道的胤礽有些为难。若是他问自己为什么开铺子,难道要说是想培养人手派去外省做眼线吗?

    胤礽低头抿了几口茶,略一寻思就安抚道,“这事儿我来处理,你把铺子看好,有机灵肯干的人就雇进来。一定要挑清白干净的,惹事的刺头统统不能要。”

    胤礽吹了吹茶碗里的枸杞子,笑道,“只要你做得好,自然就有天大的前程等着你!

    回程的马车上,紫玉和紫鸾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不说话的格格。胤礽支着头一直在想法子,当年老九绝对走的是政商结合的道路!有老八给他保驾护航,老九什么不敢做啊?可自己到哪里去找人护航?

    家里的条子绝对不能往出拿,否则日后进了宫很容易成祸端。胤礽叹着气吩咐将马车的窗帘子挂起来,都春天了多憋屈啊?反正不还有一层罩纱吗?

    京城里的路是那样熟悉又陌生,胤礽摩挲着手上那只浅碧色指环,漫不经心往外看。马蹄子踏在青石路上哒哒的响似乎很悠闲,可等着转过一个街角听见刺耳的小孩哭声,胤礽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马车停下了,紫玉钻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格格,前面的马车坏了,堵了路。”

    胤礽从帘子缝里看了两眼,然后就咦了一声,“你去问问前面那个孩子是谁家的?”

    眸如点墨,唇点而朱,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可把七阿哥那个毛孩子给比下去了。胤礽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似乎那些久违的兴致都回来了。

    这样一个美人,哪能抱着只青蛙一样的小毛孩子站在大街上?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胤礽的眼睛都微微亮了起来,自打真正指了婚,一切都渐渐按计划行事,他的心情就没那么压抑和疯狂了。

    当年这样那样的喜好,当然也就都渐渐想起来了。紫玉很快就问明白了,“格格,那是福建省兵马副督统钮祜禄常保大人的公子。”

    胤礽就笑了起来,“你去问问他们去哪儿,就说本公子绕路捎他一程。他们那车可不一定什么时候能修好呢。”

    紫玉很为难的看了胤礽一眼,轻声劝道,“格格,这不好吧?”

    胤礽眉梢一挑,很久都没有任性过的太子爷不怎么想放过这个偶遇的美人,“京城里钮祜禄氏那么多,他知道是谁啊?现在可没有什么格格,只有宝公子!你就说本公子是去亲戚家走动的,不就完了吗?再说,那孩子才几岁?能有十岁吗?”

    紫鸾和紫玉互相瞧了一眼,终于都妥协了。反正也就是个□岁左右模样的小子吧?

    过了没一会儿,那个很标致的孩子就抱着弟弟坐上车来了。他很懂事很腼腆的笑了笑,“我才刚进京,不想马车就坏了。多谢您帮忙啦。”

    胤礽饶有兴致的瞧着眼前这一张赏心悦目的容颜,心里还深深的惋惜了一下,当年怎么没遇见过呢?“举手之劳,何足言谢。你才刚来京城?那怎么家里没有大人接你啊?”

    “家父先一步来京城,可惜水土不服正病着,善保身为人子,哪能劳累父亲呢。”善保微微一笑就带着说不出的动人,“公子贵姓?”

    胤礽笑了笑,却没搭茬,指着那只青蛙样的小包子,“这是你弟弟?长得可不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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