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事低调并非长久之计,留在这样的地方,想要保全自己,基本上是做梦。
正所谓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她这样一个歌姬,烈女的名头也不过是一时而已,时间久了,这热度一过。老鸨迟早还会把自己逼良为娼的。
与其在这里被她管束着,还不如答应公孙敖地做媒。至少她多了一个走出去的契机,置诸死地而后生,尽管有危险,但还是把危险留到以后吧。
“我知道了。”
谷雨端着几样小果进了屋,卫青和公孙敖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谷雨,她脸上还隐隐有着红红的五指印。
“姑娘怎么了?”卫青忍不住就问道。
谷雨心知老鸨就在外头隔墙听着,连忙说道:“哦,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让两位见笑了。”
她说着。便将果子放在了两人的面前,自己又重新回到她地席位。盈盈落座。
谷雨大大方方地对着两人淡淡一笑,“两位刚才说要帮莺莺做媒,不知道是哪家大人这么看得起莺莺,让莺莺有这等福分?”
她不过出去了须臾,进来的时候,虽然说话还是不咸不淡,但就已经换了口气,卫青一愣,他刚才都已经萌生退意,听得谷雨这样一说,不禁问道:“姑娘不是对我们大哥没兴趣么?”
他话刚刚说完,旁边的公孙敖就已经轻轻捅了卫青一下,卫青是愣头青,不知道事,但公孙敖多在花间走,又瞧见谷雨神色不对,已然知道是老鸨从中“斡旋”,所以令谷雨不得不改变主意。卫青这样大马哈地抵着谷雨问,不是让谷雨更加难做么。
“莺莺小姐,其实这是我们两人的主意。我大哥戎马半生,人已中年却还不肯娶妻,寻常的女子自然是配不上他,所以我们才会想着要帮他物色一个非比寻常的好女子与他相伴。莺莺小姐名声远播,在下也和其他人一样,认为莺莺小姐这样的女子绝非等闲的男人能配的,所以才冒昧上门。还望小姐勿怪。”
谷雨不禁感激地看了公孙敖一眼,他不仅没有因自己地冷漠而不满,还对自己这般尊敬,自然是为了让外头的老鸨不会对自己再动粗。
尽管有点怀疑他们口中这个年过中年尚未娶妻的大哥是同性恋,但谷雨还是友好地说道:“莺莺倒是愿意见见这位将军,只是将军对莺莺是什么感觉,就不是莺莺能够左右得了的。”
“那是自然。”公孙敖见到谷雨微笑,也回之以一笑,“我们已和大哥约好了在此碰面,不过大哥并不知我们的真实意图,我二人也只是希望能够给大哥与小姐制造机会罢了。”
“两位地用心,莺莺明白了。莺莺会尽力做到最好,至于莺莺是否与那位将军有这个缘分,那就交给老天爷吧。”原来公孙敖和卫青是擅自做主,不是他们的大哥看中自己,非要把自己娶回去做妾啊,谷雨顿觉轻松。
两下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老鸨的笑声,门重重地被推开,老鸨迎着一个人走进来,衣袂还带着风,“公孙大人、卫大人,你们的朋友来啦!”
“莺莺哪!还不过来拜见大人!”
谷雨身子一颤,待看清楚来人的时候,手里头的杯子差点就跌落在地,她不禁失声喊道:“大哥?”
第四章一点不寻常
猛地听到老鸨的称呼,谷雨只觉得心底一跳,公孙大人?难道说是公孙贺吗?她不禁怀着几分期盼望向门外,当初“死”得太匆忙,都没有来得及跟公孙贺打招呼。那时候公孙贺还因为自己的原因,被刘荣囚禁着。
想来是刘荣死后,公孙贺就无罪释放了吧。
门外爽朗的笑声传了进来,“妈妈你这次可错了,我们都不是什么大人!”已然有两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闯入了谷雨的视线。
这两个男子,一个穿着石青色的锦缎,一个则是花白色的粗衣,两人都是器宇轩昂,前年龄略长,眼眸中透着一股贵气,后虽然年轻,但却全是从容不迫。
刚才说笑的便是锦衣公子。
乍一眼看去,谷雨心底不禁有些失望,原来不是公孙贺,而是另有其人。
老鸨笑眯眯地贴在锦衣公子的身上,“公孙大人尽会说笑,咱们这谁不知道公孙大人是皇上最宠的将军大人,对咱们这些老婆子也最是和蔼。”
“诶,这次你可说错了,我刚刚被废为庶人。”锦衣公子说着,又扯了旁边的粗衣公子一把,“我们两一个是庶人,一个是骑奴,妈妈可瞧清楚啦!”
老鸨面色一尬,旋即笑道:“大人就会拿老妈子说笑,谁不知道公主家就是端茶倒水的,走在大街上也是个官呢!两位大人来了,就只管开心得玩,玩得尽兴!”
老鸨和这两人对话虽简短,谷雨已经猜到两个人是谁了。那个姓公孙的锦衣公子,名叫公孙敖,算是刘彻的亲信,多次被拜为将军,又多次犯过当斩,他自己出钱赎为庶人。
而在公主家做骑奴的。又是公孙敖的好友,又姓卫,天底下除了那个闻名遐迩的卫青之外,她还真想不到第二人了。
两人虽然身份低微。但谷雨心底清楚他们日后的造化,心底暗沉。没想到居然召来了这两个主,还是敬而远之得好。
那边。公孙敖和卫青已然注意到老鸨身后斜坐着的谷雨,尽管不见正面,但光看着她的侧影,便觉得是妍姿俏丽,好似弱柳扶风。应该是个丽人儿。
老鸨识趣地把两人引致谷雨面前,对两人介绍道:“这是小女莺莺,莺莺还不拜见公孙大人、卫大人!”
谷雨只稍稍挪了挪坐姿,向两人微微颔道:“莺莺见过两位大人,只因身体抱恙。不能行礼,还请两位大人海涵。”她淡淡地说着,也不抬头看两个人,颇显得有些无礼。
老鸨没想到谷雨这么不合作,眼中一丝恼意闪过,正要对谷雨喝斥,旁边地公孙敖和卫青反倒笑了,“莺莺小姐不用客气,我们本就是想找莺莺小姐聊聊天。没想小姐身体不爽。那还是我们的不是了。”
谷雨没有吭声,她只想和两人尽量保持距离。却没想到两人倒挺好说话的。
老鸨在一旁赔笑道:“大人气量高,不怪罪小女,便是小女的福气啦。我看不如再叫个姑娘过来,这边莺莺身体不适,只怕照顾不周。更何况两位大人既然来玩,老妈子得服侍周到才是啊!”
卫青赶紧摆手:“不用了,我们来就是专程来见莺莺姑娘地。妈妈你去忙吧,我们和莺莺姑娘单独聊就是。”
老鸨点头应着,俯身捉着谷雨的手道:“好好服侍两位大人哪!回头妈妈再来找你!”这一句话虽是笑着说地,但笑里藏刀,谷雨背后泛起一阵寒意,老鸨这话是说等他们走后来收拾自己?以惩罚自己的不合作么?
老鸨一摇一摇地关门出去了。
公孙敖和卫青便在谷雨对面地席上坐下,正面相对,倒是把谷雨的模样都收入眼底。两个人都不禁一惊,眼前这玉人面如白霜,一身缟素,再配上恹恹的神色,淡然的表情,乍一眼瞧去如同幽魂,像是刚刚从水里头爬上来的。
但若仔细一瞧,却又觉得这素雅背后藏着一个冰肌玉骨地绝色佳人。明明是生在脂粉丛中,但却又有些超然脱俗,和那些媚入骨髓,无男不欢的寻常歌妓决然不同。
两人互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眼神----满意。
公孙敖于是又对谷雨说道:“听说莺莺小姐音似念奴,能歌善舞……”他话还没有说完,谷雨就急急地拒绝道:“莺莺正在病中,只怕不能在两位大人面前献丑了。”
公孙敖没想到谷雨拒绝地这么快,更是笑了,“莺莺小姐就这么不待见我二人么?公孙敖长这么大,还没被女人拒绝得这么彻底呢!”
卫青在旁边哂笑着,“公孙,你就别逗人家莺莺姑娘了。”他说着望向谷雨,“姑娘,其实我们来并非是听姑娘唱歌的,只是想给姑娘说媒。”
说媒?谷雨一愣,因为跳井地英名传开之后,王孙公子对自己倒是不少有纳妾的意向,仿佛娶个烈女回去,是一件荣耀的事情。这一次,两人上门来又是要给谁说媒?要把自己纳给谁?
谷雨眉毛一挑,“多谢两位的好意,莺莺暂时不想嫁人。”
卫青有些奇怪了,“姑娘都不听听我们想要把姑娘说给谁,就这么急着拒绝吗?”
谷雨心想,当然得拒绝,她巴不得和朝廷中心人群离得越远越好,最好和你们永远没有交集,不拒绝才怪。公孙敖笑道:“莺莺小姐放心,我们两虽然是穷得叮当响的庶民,但我们要给姑娘介绍的,却是位高权重之人,绝对配得上小姐。”他还当谷雨是自恃身份,不肯随便屈就,于是不由自主地把砝码晾了出来。
谷雨轻轻一笑,“莺莺自知是蒲柳之姿,命如草芥,断不敢有什么奢望能嫁给大人老爷,两位大人的好意,只恐莺莺无福消受了。”
她不温不火的拒绝,这一次就连公孙敖都有些直了眼,他在声色场合当中也流连不少,这个名叫莺莺的姑娘,他其实听人说过,声音如黄莺,若是听了她地歌声,便会觉余音绕梁,久久不息。
但这花街柳巷当中,如她这般色艺卓绝地女子倒也不少,是以公孙敖这样的富家公子也从来不曾特意跑来找她。要不是因为她地刚烈而闻名于柳巷,更是拒绝了许多人的求婚,使得她身价大涨,隐隐有盖过其他花魁之势,他也不会拉着卫青跑来一睹芳姿。
有时候,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他过来考察考察,看看她是故意假装清高,借此抬高身价,实际上却还是一样的庸俗,只等到合适的机会才出手,还是她真的是非比寻常。
不过,看起来,她的确有些不一样。
第六章何处曾相逢
被老鸨拉进来的人正是阔别已久的公孙贺。
对于谷雨来说,虽然只有几天不见,但公孙贺却已然度过了十四年。十四年前的公孙贺意气风,甚至像今日的卫青一般,有点愣头青;十四年后的公孙贺虽少了年轻时的冲劲和朝气,却有了中年男人该有的沉稳和可靠。
他穿着青色长袍,身材依旧魁梧,但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却透着一股历经了沧桑的味道。人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公孙贺虽没有四十,却也是而立之年过半,渐渐地已经浸染了这种成熟男人才有的魅力,像夜来香一般,只在夜间散着属于他的迷人气息。
谷雨刚才那失声的叫唤,顿时惹来了三人的注目。
谷雨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这个当初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公孙贺,一时之间情难自禁,忍不住就喊出声来。
这一喊之下,谷雨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大意,这不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吗,她战战兢兢地迎上三个人的目光,可是三个人除了诧异,一点奇怪的感觉都没有,哪怕那个脑袋瓜并不愚笨的公孙贺,在听到自己叫他“大哥”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起曾经也有一个屁颠屁颠的小女孩叫他大哥!
也对!那个谷雨早就已经被韩嫣杀了,连尸身都埋了。就算现在还活着,也有二十七八,哪里会是谷雨这样的妙龄歌姬?更何况连当初的公鸭嗓子都已经成了现今的天籁之音,更别说她的样子都变到不知道哪个姥姥家去了。
所以,公孙贺在听到谷雨脱口而出喊他“大哥”的时候,只是瞥过头来,看了一眼谷雨,便收回目光探寻地问向公孙敖,“这位小姐是?”
公孙敖还当谷雨是为了和公孙贺套近乎,所以才顺着他和卫青的口气也叫公孙贺大哥。心底想着她真要是黏起人,和人套起近乎来,倒也挺到位的,于是笑道:“这位是莺莺小姐,与我和卫青都是好友,我和卫青正同莺莺小姐聊到大哥,莺莺小姐对大哥你很是敬佩。”
公孙贺摆了摆手。略有尴尬,“什么敬佩不敬佩的!”视线却没有再投向谷雨,“你们两个人为什么要跟我约在这里?”
言语当中多少有些不理解,但人到中年。自然没那么容易表露自己地情绪,即便公孙贺有不满,却也只是塞在肚子里头。
老鸨瞧了谷雨一眼,心里头想着到底是打过以后才知道乖,现在不就挺好的?她又扯着三人想说会子话,见公孙贺的眼中有些不耐烦。而公孙敖也一个劲地示意自己出门。老鸨便叮咛了谷雨一番,这才出去。
公孙贺瞥了谷雨一眼,朝她拱手道:“还劳烦小姐也出去吧。”
谷雨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公孙敖和卫青意图帮他撮合姻缘,但公孙贺要是知道他们的真实意图。自然是不肯来的。于是那两人定然是说要商讨什么机密大事之类的把公孙贺骗到此地。
公孙贺信以为真,真要是商讨什么事情,自己这样无关的人当然不能在此。
公孙敖和卫青有些无奈地摇头,这就是他们戎马倥偬地大哥,好像在他的世界里头压根就没有女人这两个字。
两人正不知该怎么让谷雨留下,谷雨已经率先开口了,“大将军若是与两位大人有什么重要事要商讨,莺莺自当离去,不过。在商讨大事之前。相信大将军一路赶来也有些累了乏了,不如就让莺莺给大将军倒杯茶。先歇会儿,相信状态也会更加好呢。”
她这样一说,卫青当即就赞同道:“对啊,对啊,大哥,先歇会儿,先歇会儿啊!”
公孙贺斜睨了卫青一眼,却也没有反对,当即任由谷雨引着他坐在了正中央的席位上。谷雨端着茶壶走过去,便也挨着公孙贺跪坐着。
她自然而然地在公孙贺的旁边坐下,卫青不禁朝公孙敖挑了挑眉,嘴角地笑意都擦不掉,显然是为他们两个人精心策划的这起撮合事件抱有很大的期望。
公孙贺却有些不自在,眼见得身旁的佳人专心致志地给自己倒着茶,又双手递到自己的面前,他有些不大习惯这样的亲近,一扭头正要拒绝,谷雨已经灿烂地对公孙贺笑起,“公孙大将军请用茶!”
她心底对公孙贺十分亲近,真是把他认作了自己地哥哥,久别重逢,对待他自然和公孙敖、卫青不同。虽然不像从前那样装傻贴着公孙贺,但今天夜里,她和公孙贺这距离在别人眼里也实在是亲密无间了。
谷雨没觉得什么,但公孙贺却已经心生反感,心想这种烟花柳巷地地方,女子当真是不知道自重,免不了把自己的座位往后挪了挪,和谷雨拉开距离,冷冰冰的对谷雨说道:“小姐把茶碗搁下吧,我要喝自己会取。”
谷雨讨了个没趣,有些悻悻的。那边公孙敖倒是起了疑问,“莺莺小姐,在下倒是有些不明白了,我们都没有向姑娘提起我们的大哥是谁,小姐又怎么会知道我大哥姓公孙?”
他这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倒是也引来了卫青地附和,不免也向谷雨投去探寻的目光。
谷雨心底唬了一跳,是呵!自己真够大意的,人一高兴就开始犯迷糊,居然忘了他们两根本就没有向自己介绍公孙贺。
她自己只是一个停留在烟花之地的歌姬,来来往往虽然见过不少王孙公子,但公孙贺洁身自好,当然是不会出现在这的,那她又怎么可能知道公孙贺呢?!
“哦……莺莺年幼的时候,曾经见过公孙大将军一面。尽管只是一面之缘,公孙大将军的样子却深深地落在了莺莺的心中,所以虽然阔别多年,但莺莺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谷雨努力维持住自己的笑脸,让自己看上去并不像是撒谎。
“哦?没想到姑娘居然见过我大哥呢?不知道是在哪里见过地?”卫青饶有兴致地问着,心想这么有缘分,那他大哥今天和这个女子应该是有戏了吧?
第七章一见可钟情
谷雨想把多嘴多事的卫青打一顿,但是荼毒未来汉朝大将军、抗匈名将的念头也就只能在她的脑海里头转转罢了。
她稍稍停顿,就以故作回忆的姿态说道:“若是仔细想想,应该也有十几年了吧,那时候莺莺只是一个扎着总角的小女孩,跟着我亲娘去长安城北边寻一个亲戚,那个亲戚就住在公孙大将军的附近,于是曾经有幸见到公孙大将军骑着马回自己家,那时候莺莺瞧见公孙大将军的飒爽英姿,只觉得心中震撼,于是就问他们,那个骑在马背上的英雄是谁,当时就听说了大将军的大名,自那时起,莺莺就把大将军的样子牢记于心了。”
她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一点也不矫揉造作,“在莺莺心里头,大将军是真正的英雄汉子,年幼的时候就期盼着长大以后能够再见到将军,却没想到真的有此一天。”
卫青和公孙敖都听得咋舌,刚才还对做媒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谷雨俨然像换了一个人,神采飞扬,明眸如皓月,说着这些恭维的话就像是百分百的真话似的。
公孙贺轻咳了一声,对谷雨的厌恶情绪更甚,但又不好作,只把面前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这茶也喝了,休息也休息了,小姐就先出去吧。”居然对谷雨下起了逐客令。
卫青面色一变,人家姑娘都已经示好了,公孙贺怎么能对人家这样冷淡?他于心不甘道:“大哥,莺莺姑娘可是这里有名的歌姬,难道大哥就不想听听莺莺姑娘唱得歌吗?”
公孙贺面色一寒,“我可不比你们俩,有这等闲情逸致。”语气当中已然有些不善。
公孙敖捅了捅急功近利的卫青一下,笑着向公孙贺解释道:“大哥息怒。还是让莺莺小姐坐会儿吧,大哥要是这么早就把她赶出去了,只怕莺莺小姐得担上照顾不周的罪名,今夜又要挨打吧。”
他这样一提,公孙贺才注意到谷雨的左颊有个火辣辣的巴掌印,尽管不曾踏足烟花。却也能明白公孙敖的意思。
公孙敖到底比较了解公孙贺,他这样一说,公孙贺怜悯心一泛滥,便也不再提把谷雨赶出去地话。只是叹了口气,看向两个“好弟弟”,不知道他们安得是什么心。
卫青见公孙贺不再驱逐谷雨,以为有戏,忍不住将谷雨的可怜身世说给公孙贺听,“大哥,莺莺姑娘其实身不由己的。这样的地方能像莺莺姑娘一样洁身自爱的女子实在是少得可怜。你不知道,前一阵子,莺莺姑娘因为不肯卖身。甚至跳井自尽,幸亏莺莺姑娘命大,才能好好地站在大哥面前!”
他说得慷慨激昂,好像亲眼所见谷雨的忠贞一样,让谷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个……她才不会这么贞烈地……
公孙贺斜睨了谷雨一眼,有些不相信卫青描述似的。“是么?既然如此,小姐又何必要自甘堕落?”
谷雨淡淡地一笑,“大将军,天底下又有谁甘心做贱民?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是生来富贵的。”她说得轻描淡写,明明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口气却像是历经了沧桑,“若是男子还可凭自己地一双手改造命运,但可惜,莺莺只是一个女子。”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似无奈又似认命。公孙贺和卫青听了之后。都只觉心情沉重,一个深有感触。另一个低头沉思,只剩下公孙敖直视着谷雨,还以为这幽怨的女子正顾影自怜,哪知道她却突然对自己眨了眨眼,顺带努了努嘴。
嘴巴努向公孙贺的方向,谷雨的脸上不是伤感,而是会心的笑意。
公孙敖倒是一下子就明白谷雨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地轻轻颔,朗声说道:“其实,莺莺小姐想要摆脱这样的命运,也不是没有办法,小姐怎么能就这样认命呢?”
“大人说得轻松,莺莺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摆脱命运?”谷雨故作不解和不信地问道。
“如小姐这样地绝色佳人,只要能遇上懂得小姐,欣赏小姐的郎君,便能摆脱命运。莺莺小姐本就色艺双全,更是这坊中难得一遇的刚烈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帮小姐脱离苦海,你说是不是啊,大哥?”公孙敖顺理成章地把话头引到了公孙贺身上。
公孙贺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公孙敖,后则瞄了谷雨一眼,只见公孙贺身旁地谷雨一咧嘴,笑得虽然含蓄却灿烂,俨然是在夸赞公孙敖问得妙。相比于刚见面时的单薄和冷漠,这时候的谷雨粉腮红润,丹唇素齿,张口微笑,比海棠标韵,比霞光灿烂,活脱脱换了一个人。
公孙敖有些看不懂了。难道说这个叫莺莺的姑娘真的对他们的大哥一见钟情?老鸨那一巴掌,能把人地想法改变得这么彻底?
“是啊,大哥,我觉得莺莺姑娘得找个好夫婿!”没等公孙贺回答,卫青就添油加醋道。
谷雨笑脸回收,憋出一副苦笑的样子,“两位大人尽说笑,莺莺这等蒲柳之身,又岂是良人看得上的?来此烟花之地想要娶莺莺做妾的人倒也不少,可偏偏那些人只是图莺莺的这张臭皮囊,其实与平时夜间来买笑的客人又有什么不同?!”说到后来,谷雨似生出一丝悲愤,那悲愤的语调,险些让公孙敖也和其余两人一样,真的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身世感叹不公。
卫青已然愤愤地站起来,“莺莺姑娘,你只是遇人不淑,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看姑娘地!我相信姑娘一定会遇到良人!”他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此来地目的,不禁望向公孙贺,“大哥,你倒是说说,若是你,可愿娶莺莺姑娘?”
“啊?”公孙贺吓了一跳。
“嗯?”谷雨眼睛放光,没想到卫青这个看起来有些昏昏地傻小子居然也能问出这么好的问题啊?
“呵……”公孙敖无声地笑了,眼神有点古怪。
第八章夜中不能寐
在所有人都期期艾艾地望着公孙贺的情况下,公孙贺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莺莺小姐这样的好女子,自然……自然是许多人都愿意娶的。”
他话音刚落,卫青就双目露出喜色,着急地说道:“大哥,你同意啦?”
“同意什么?”公孙贺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妥。
“同意娶莺莺姑娘啊。”卫青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密,仿佛自己了解了一桩心愿,“大哥,正好莺莺姑娘对大哥又钦慕得很,大哥要是收了莺莺姑娘,那也算是天作之合啊!”
“胡闹!”没等卫青说完,公孙贺就把脸一拉,带着愠怒地喝斥道,“你又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啊,是大哥你刚才亲口答应的……”
“卫青!还有你!你们俩把我骗到这来,到底是想干什么的?”公孙贺直到此刻,若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个人的居心,那就未免有些太蠢钝了。
卫青这才意识到公孙贺有些真怒了,眼见得公孙贺拂袖而起,卫青和公孙敖两个人不得不同时站起来,一人一边拽住公孙贺,一个劝道:“大哥,请不要动怒,我们也是为大哥好……”
公孙贺冷哼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们俩的美意了,以后要还是这样胡闹,我看你们就不用叫我大哥!”
卫青伸了伸舌头,看向旁边的公孙敖。
公孙敖比起愣头青。自然能说会道些。“大哥。我们只是想帮莺莺小姐脱离苦海。我们知道大哥不想娶亲。并不敢勉强大哥。只是想借大哥地名声罢了。莺莺小姐实在不适合待在这烟花之地。可是我与卫青无功无禄。就算这园子里头地妈妈肯。那些男人也不肯。可是大哥你就不一样了。若是大哥要娶莺莺小姐。其他人又怎敢吭声?”
“呵。所以你们就设计骗我来此。让我遂了你们地意?”公孙贺地脸色还是阴沉地可怕。
“大将军。请不要怪责两位大人。”谷雨被晾在旁边半天。忍不住进来插话道。“是莺莺央求两位大人替莺莺说项地。看来是莺莺妄想了。”
她心里头多少还是有点失望。尽管知道公孙贺为人正派。但她确实是动了心思希望他能够带着自己离开此地。跟着这个令她信赖地大哥。总比在这里被老鸨那样地人欺负好吧!
卫青瞧见谷雨这样子。于心不忍道:“大哥。又没说非要你真地娶莺莺姑娘。你就帮她赎了身吧。日后想不想娶。可以留在以后说!”
公孙敖却朝卫青努了努嘴。故意唱反调道:“大哥既然不愿意。就别勉强大哥了。”
他话音刚落。沉思之后地公孙贺就应了一声道:“好吧,那我就先帮小姐赎身,这里的确不是人待的地方,至于其他的话,你们俩以后就别再提了!”
卫青和公孙敖诺诺应着。
谷雨不由替公孙贺苦笑,他们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让公孙贺就这样妥协了。虽然没有心甘情愿地娶自己,但至少第一步目的达成,由他来替自己赎身。
这个傻大哥,就这样被两个属下卖了都不知道。
自己既然在坊间小有名气,他替自己赎身之事,自然会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到时候就算他没有娶自己,对于其他人来说,却已然认定公孙贺纳了妾。
久而久之,公孙贺对这个流言就习惯了也说不定。对于自己纳妾的事实就认定了也说不定。
公孙贺回头看向闷头苦笑的谷雨。对她说道:“莺莺小姐,我明日来帮你赎身。到时候你想去哪我找人送你去,你若是想回家找你的家人,我也会帮忙地。”
谷雨收回自己的心神,看着公孙贺,就好像当初那个小叫花看着比自己大一倍的傻大哥一样,咧口一笑,“嗯,大将军你真好!”
“什么?”公孙贺望着谷雨张口笑的样子,忽然之间有些错愕,她说“你真好”?这个表情、这个情景为什么让他有种似曾相识地感觉?
谷雨不解公孙贺怎么突然之间会出现这样的神情,只得又重复了一遍,“莺莺说大将军人真好。谢谢大将军成全。”
“哦。”公孙贺已然反应过来,他再看谷雨,明眸皓齿,娇憨羞涩,哪里是他刚才恍惚中所见的那个人。
那个人会搓着鼻子,傻乎乎地对自己咧口笑,对自己说,“大哥,你真好。”就像眼前这女子一样?不,完全不一样,眼前的女子芳菲妩媚,一颦一笑都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妩媚,这样地女子又哪里像那个傻小子?尤其是她含娇细语,那声音比起夜莺还动人,又怎么可能和那个人沙哑的声音一样呢?
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可为什么就是让公孙贺在那一瞬间产生了错觉?
“大哥?怎么了?”公孙敖和卫青都感觉到公孙贺的不对劲,忍不住问道。
公孙贺回过神来,连忙掩饰道:“没,没什么。”他最后再看了谷雨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事隔这么多年,会突然间想起那句话,而且感触还那么深。
他该好好地休息一下。
公孙贺深吸了一口气,对谷雨说道:“那我明日再来。小姐早点歇息吧。”
谷雨完全不明白公孙贺怎么一下子像苍老了十岁似的,还没来得及和他告别,公孙贺就逃也似的往外头奔去。
剩下两个人也是同样地莫名其妙……
那天夜里,公孙贺回到自己的府邸,躺在床榻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睡睡醒醒,在梦里头挣扎,那个笑嘻嘻的傻小子再一次地闯入了他的梦中……
刚刚得知谷雨死的时候,公孙贺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行尸走肉,他不敢回自己在城北的那个家,不敢想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造成了她的悲剧。
尽管杀死谷雨的人已然伏法,可他心中却始终有个疙瘩,京城里头生了天翻地覆地变化,可是他却只想远离。于是他自请去边关,一去多年,那个人地模样渐渐的模糊,再不会出现在他地梦里,可是为什么今天,谷雨那早已经模糊的样子突然变得清晰,好像从来不曾从他的心底擦去。
时隔十四年,难道自己又要开始噩梦的生活了?
ps:谷雨要是知道自己在公孙贺的生活里头只能用噩梦二字来代替,该哭死……)
第九章此公孙非彼
第二日,谷雨早早地就梳洗打扮,坐等着夜里公孙贺来找老鸨赎身,老鸨昨天就该给后走的公孙敖和卫青报了价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老鸨得罪不起公孙贺,也不想把谷雨这样不合作的歌姬留在身边,开了个天价,欢欢喜喜地要把谷雨送走,大家彼此都乐得痛快。
谷雨有些焦躁地等待着,直到老鸨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莺莺啊,公孙大人来啦!”谷雨才咧着嘴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只是当追到门边,看到来不是公孙贺而是公孙敖时,谷雨不禁傻眼了,此公孙非彼公孙啊?
公孙敖将谷雨眼中的失望一丝不落地收入眼底,优雅的一笑,对外头的老鸨说道:“金子妈妈请收好,我同莺莺小姐聊会儿就带小姐走。”
老鸨笑逐颜开,对公孙敖道:“无妨无妨,大人就算今夜想在这里歇息也是可以的。几时走都行!”想来公孙敖给老鸨的金子不少,才能让老鸨的嘴巴一直保持着可以塞入一个馒头的状态。
老鸨把门带上,只留着谷雨和公孙敖两个人在房中。
谷雨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是你啊?”
公孙敖没有卫青作伴,倒是更加自在,转身就在谷雨的床上坐下了,他笑吟吟地看着谷雨,“难道小姐没见到我大哥,就这样失望么?”谷雨摸不清公孙敖此来的目的,只得勉强笑道:“莺莺以为会是公孙将军来替莺莺赎身的,所以才会……不知道为什么公孙将军没来呢?”
公孙敖道:“是呵,大哥没来,不过我来替小姐赎身,不是一样的么?”
“你来替我赎身?”谷雨心底一惊,她还从来没想过怎么到最后的关头居然换人了。她心底认定公孙贺是好大哥。所以信赖他,愿意跟他走。可是这个公孙敖,看样子就是花花公子的架势,他来替自己赎身,不会真地想弄假成真,把自己纳妾了吧!
“是啊。”公孙敖感觉到谷雨心底的震惊,眼睛笑得跟弯月一样,“有什么不一样么,都是帮莺莺脱离苦海。我大哥来,和我来有什么区别?”
故意想说。当然有。不止有。这区别还大着呢。公孙敖越是对自己笑眯眯。谷雨越是心底毛,这个浪荡地富家公子。不会有什么不良意图吧。
她努力维持自己的镇定道:“可是公孙将军有什么军务,所以劳烦大人来地么?”
“那倒不是。是我昨天夜里见过莺莺之后。觉得对莺莺小姐动了心。于是就央求我大哥,让我把莺莺小姐娶回家去。我大哥当然就同意了!”公孙敖自得地笑了。
谷雨听得目瞪口呆,怪不得昨天夜里的公孙敖变得有点不对劲。卫青在那奋力游说公孙贺娶自己。他倒好几次唱起了反调。可是不会吧?自己这副皮囊虽然是比较好看。声音是比较好听。但也不至于让公孙敖一个晚上就动了心。甚至还要抢他大哥地“女人”啊!
谷雨不由皱眉道:“莺莺以为大人是君子。可大人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莺莺深感失望。公孙将军既然是大人地大哥……”
“他是我大哥。可我大哥却并非真地要娶小姐啊。”没等谷雨批判完。公孙敖就已然找到了谷雨话语地突破口。毫不留情地反驳道。“对于莺莺小姐来说。都是来帮小姐脱离苦海地。我大哥可以,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呃……那不一样。”谷雨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难道说,小姐真的对我大哥动了心?小姐可别对我说什么当初第一次见到我大哥时就对我大哥动了心那样的鬼话。”公孙敖像是已然洞悉了谷雨说地谎话,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谷雨,仿佛已经把她看穿。
谷雨强作镇定,“凭什么大人一口咬定那是鬼话,而不是莺莺的真心话呢?大人又不是莺莺。如何知道莺莺的感觉?”
“莺莺小姐前两年才和妈妈来到长安的。之前就一直待在楚地,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才对。又怎么会在多年前出现在长安城北呢?”公孙敖款款道来,他的话倒是让谷雨暗叫糟糕。
他定然是闲聊时候问过老鸨自己的身世。她那番话能骗得过公孙贺,却终究骗不过公孙敖,“莺莺小姐前一刻还冷脸相对,但在见到我大哥之后,就好似换了一个人。在下实在是好奇,莺莺小姐为什么会对大哥情有独钟呢?”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谷雨,本来还有些心慌的谷雨却突然笑了,她在怕什么?怕自己的身份被人识穿?他们猜得到自己会在事隔十四年后死而复生,借尸还魂么?就算有人猜到,也轮不到面前这个公孙敖吧?
眼前这二十几岁的公子,十四年前还在穿开裆裤满地跑呢,他能知道什么!能猜得到什么!
谷雨怡然自得地看着公孙敖,“公孙大人想说什么?公孙大人是为了给大将军找一个合适的妾,现在莺莺自愿嫁给大将军,公孙大人应该高兴才是,又何必问那么多原因呢。”
她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