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祥和,面上也毫无邪气,分明是一个隐居不问世事的佛门高人,倒也不敢十分无礼,道:“是的。”
那老尼姑又道:“不知施主要找的是什么人?”
端木红一听,心头又不禁火起,刚才吕麟的声音,从偏堂中传出,她焉有不知之理?如今却又在这里,装模作样!
端木红冷笑一声,道:“找谁去?找吕麟吕小侠!”
那老尼姑低宣佛号,道:“施主一定弄错了,贫尼庵中,何来什么吕小侠?”
端木红怒道:“刚才我还听到他的声音,你如何说没有?我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就在你的身边,难道你没有听到么?”
那老尼姑道:“刚才贫尼正在入定,一心礼佛,外界的一切,焉龙听闻!”
端木红冷笑道:“你说实话,吕小侠究竟给你们藏在何处去了!”
那老尼姑摇了摇头,道:“施主若硬说有人在此,何不自己找一找?贫尼纵使说上一百遍,施主你也不会相信的!”
端木红望着那老尼姑,只见那老尼姑的神情,绝对不类说谎。
她想了一想,才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老尼姑淡然一笑,道:“方外之人,早连自己的名号忘记了,施主若是找不到人时,还请离去,勿多马蚤扰!”
当下端木红身形一闪,又回到了佛堂之中,她刚才清清楚楚,听得吕麟的声音,自此传出,而又如此放心叫她搜寻,她心想一定有着什么秘密,以致那老尼姑有恃无恐。
端木红一想及此,便自细细地搜寻起来,可是直到天色浓黑,小小的一座庵堂,总共不过四五间房间,连厨房在内,也已寻了个遍,兀自未曾找到有什么人!
端木红心中大疑,回到了正堂,只见油灯如豆,那老尼姑跌坐在浦团上,见到端木红进来,只是略抬了抬跟睛。
端木红未曾找到吕麟,自然不肯干休,来到那老尼姑的面前,厉声道:“你们究竟在闹些什么鬼,快快说出来!”
那老尼姑微笑道:“施主,你别再在佛门清静之地胡闹了!”
端木红“呸”地一声,道:“你要是不说,我可要动手了!”
那老尼姑向端木红望了一眼,淡淡地道:“施主请让开一步。”
端木红并不知道那老尼姑为什么要叫自己让开,但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侧跨开了一步。
只见那老尼姑在蒲团之旁,拿起了那柄长得出奇的拂尘,向着她面前,一块放在地上,看来是用来堵门的圆鼓形大石,指了一指,突然一拂尘,便向那块大石,挥了过去!
端木红正不知她是什么用意闲,只听得“嗤嗤”之声,像是有利锉在锉那块大石一样,石粉飞溅,而那老尼姑已收回了拂尘,仍然放在薄团之旁。
那老尼姑的一切动作,全都缓慢,从容,不慌不忙已极。
端木红向那块大石一望之间,心头不由得“怦怦”乱跳!
只见那块大石,刚才被那柄拂尘击中的地方,出现了无数条极耙极细的纹路已
那些纹路,一看便知道是那柄拂尘击了上去之后,再向后一拖,而拖出来的!端木红起先,还当着那柄拂尘,是什么白金丝之烦扎成的。
可是,当她转过头去,再向那柄拂尘,看了一眼间,灯光虽然黯淡,却可以情清楚楚地看出,那柄拂尘,确是马尾扎成!
端木红心中这一惊,着实是非同小可!
以一东马尾,随随便便地在大石上挥去,便能在大石之上,拖出纹路来,那老尼姑的内力之深,岂可想象?端木红在惊愕而不知所措间,那老尼姑已然以极其平和的声音道:“施主,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贫尼岂是会打诳,你走吧!”
端木红呆了半晌,心想若是要动手,只是那个哑老尼,自己已然不敌。
而这个老尼姑的武功,看来还远在老哑尼之上,自己岂是敌手!
看来,吕麟当真不在这里,但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么!
她又将当时的情形,想了一想,心中不禁为之猛地一动!
她一想起了吕麟的那句话,便已然想到,吕麟一定是在对什么人说话,因为他绝对没有理由,自言自语,而讲出那样一句话来的!
而如今,那庵中只有老尼姑和老哑尼两个人,那么,吕麟向之说话的那个人,又上那里去了呢?她明知自己不是人家的敌手,但既然有了破绽,却也不能不再问上一间!
她吸了一问,道:“这庵中一共有几个人?”
那老尼姑道:“共是杬人。”
端木红忙道:“何我遍搜了一次,只见你们两人!”
那老尼姑“噢”地一声,道:“那少女不在了么?”
端木红一怔,道:“什么少女?”
老尼姑道:“前几天,,有一个少女,闯了进来,望了贫尼半晌,突然哭着跪了下来,要求皈依我佛,并还要立即要我为她剃度。但贫尼怕她年轻,难耐青灯古佛生涯,便劝她不要落发”
端木红不等那老尼姑讲完,连忙问道:“那少女如何模样的?”
老尼姑道:“那少女来时,曾求贫尼无论如何,不能向任何人讲起她的情形来,贫尼既已答应了她,自然不能再说。”
端木红顿足道:“事情和我最亲爱的一个人有关,你不能说么?”
老尼姑摇着头,道:“不能说,那少女终于耐不住走了,你要见她,出去找她吧,她只怕还未曾走远,别来扰我了!”
老尼姑一面说,眼皮便慢慢地合了拢来,等到她讲完,双目已然完全闭上,又像端木红刚来到此处的时候一样,只顾数她的念珠。
端木红心中,又气又急,想要动手硬逼,又知道自己不是敌手,无法可施之下,只得一顿足,掠出了门口,又跃过了围墙,向外驰去。
她虽然未曾见到吕麟,但是这些时间,她却也未曾完全白费。
她至少知道了吕麟是曾经到过这个庵堂的,而吕麟之所以弃马离去,看来也不是发生了什么异乎寻常的缘故,而是因为一个少女!
从吕麟的那句话听来,他分明是在哀请那少女,不要不理他。
然则,那少女是什么人呢?为什么那少女不理他,吕麟便这样痛苦呢?
端木红想到了此处,心绪起伏,再也无法平息。虽然她心中几千百次地安慰自己,吕麟是爱自己的,因为吕麟曾不止一次地亲口对她说过心
但是,端木红却开始感到,在她和吕麟之间,事情已然有什么不对劲。
她说不出事情有什么不对劲来,但是她已固执地感受到了。
外面的天色,异常黑暗,端木红低着头,漫无目漂地慢慢向前走着。
虽然她心中,还在不断地问自己:那少女是什么人呢?
但宜则上,她早已有了答案,那少女一定是谭月华!一定是的,端木红自己也不知道在什么时侯开始,她已流起眼泪来。
直到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口角,她才知道,她也不去抹拭,只是低着头,向前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之间,她停住了。
她听到了人的声音,那是一个人在痛苦地呜咽,而她立即辨出,那是吕麟的声音。
她停住了脚步,一动也不动,因为眼前是这样的黑暗,她无怯辨别吕麟是近在咫尺,还是离她还有些距离,她只是一动不动。
没有多久,她又听到了一个女子,幽幽地长叹一声,道:“麟弟,你已然有了你所爱的人,为何还不离去,在此作甚!”
端木红一听得那声音,身子便不自由主地震了震,那正是她刚才已经料到,但又希望料错的谭月华的声音!
紧接着,已听得吕麟充满了喜悦的声音,道:“月姐姐,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土你终于肯理我了!”
谭月华的声音,和吕麟的激动,充满感情的声音,恰好相反,她淡淡地道:“你走吧,我开目,我是为了要你走,以后也别来见我了!”
吕麟却道:“不!我不走!”
端木红一听得吕麟的话,禁不住脑中一阵昏眩,身子也向旁侧了一侧。
挪一侧,几乎令得她就此跌倒在地!幸而她身旁有着一块大石,她索性将身子靠在大石上,这时候,她只觉自己双足发软,就算靠着大石,几乎也没有法子站得稳!
谭月华淡然道:“你在这里作甚,你最爱的人,在等着你哩!”
谭月华在讲这两句话的时候,语音平淡之极,而且绝不类假作,简直一点感情也没有,更不要说有丝毫情意了!
吕麟却立即道:“月姐姐,你误会了,你应该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你!”
端木红亲耳听得吕麟,讲出这样的话来,她双眯更是发软,若不是她右手紧紧地抓住了石角,早已然一跤跌倒了!
吕麟爱谭月华,那是端木红已然知道的事,但是谭月华却想不到,就在吕麟对自己讲了这么多动听的话,失志相爱之后,他仍然会对着谭月华,讲出这样的话来!
端木红觉得她自己,仿佛被一块浮云,托了起来,在半空之中,虚无依靠的情形之下,在到处飘荡一样!
只听得谭月华道:“我不会误会的,我听得端木红讲起过你对她说是如何地爱她,我也听得过你亲口对她说,你是如何地爱她,麟弟,你只当世上根本没有了我这个人,走吧!”
吕麟哭道:“月姐姐,你还是误会了,我对她说这些话,只因为我在无意之中,砍断了她的一条手臂,以此弥过!”
端木红越听越是难过,眼泪如断线珍珠也似,滚滚而下。
她抓住石角的右手,已然抓得不能再紧,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几乎已然出血!
正在此时,一阵清风过处,将乌云吹开,星月光辉,照映大地。
端木红怔了一怔,泪眼昏花,向前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谭月华正盘眯而坐,吕麟站在她的面前,满面俱是爱怜之色!
端木红竭力地停了停神,她从来也未曾见过吕麟以这样的面色,对过自己!剎时之间,她只觉得一团怒火,在胸口打滚,若是不将这团怒火发泄出来,她连自己都不能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陡然之间,站直了身子,向前跨了一步,用大得连她自己都不能相信的声音,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叫道:“我不要你可怜我!”
她只叫了一句,吕麟和谭月华两人,都已然陡地吃了一惊,转过身来。
吕麟忙道:“红姐姐,你怎么来了?”
端木红像是根本未曾听得吕麟的叫唤一样,一面泪水直流,一面不断地叫道:“我不要你可怜我,不要因为我断了一条手臂,便将我当作一条断了腿的狗也似,来可怜我!”
谭月华忙道:“端木姑娘,你听我说!”
可是端木红并未给谭月华将话说完,便以尖声的呼号,打断了她的话叫道:“不要听!我不要听“什么话都不要听!”
她剧烈地喘着气,胸脯起伏着,在月光下,面色简直像一片灰,突然,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又道:“什么话都不要听,这世界上,有什么话是真的?”
她才讲完了这一句话,只觉得胸口一阵发甜,“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已然张口狂喷而出!这时时,吕麟正好向端木红走去,端木红这一大口鲜血,喷得他一头一脸!
吕麟怔了一怔,痛苦地叫道:“红姐姐!”
这时侯,吕麟实在是感到了无话可说,他心中所爱的,一直是谭月华,他之所以对端木红这样,也绝不是花言巧语地窃取端木红的芳心,而是为了他断去了端木红一臂之后,心中后悔到了极点,下定决心要使端木红感到快乐所致。
实则上,当他口中说着爱端木红之际,他的心中,何尝不是极痛苦?
他对谭月华所说的,本来就是实话,但是这却是绝不能给端木红听到的话。
可是偏偏造化弄人,端木红听到了!
端木红不但听到了那些话,而且立即生出了如此强烈的反应!
当下吕麟并不抹去脸上的血渍,呆了一呆之后,再踏前了一步,内心倒含着无限痛苦,又叫道:“红姐姐,我──”
但是他只讲了四个字,端木红已然疾扬起手来,“叭”地一掌,打在吕麟的颊上!
打了一掌之后,她陡地一个转身,便向外直掠了出去!
谭月华连忙道:“端木姑娘,你别走,你要知道麟弟的心──”
谭月华只叫到此处,便自住口不言,因为再叫也没有用,端木红向外掠出之势,快得出奇,谭月华话未曾讲完,她早已饮没在黑暗之中不见!
吕麟呆呆地站着,左手按在被端木红打了一掌的颊上,一动也不动。
谭月华向他望了一眼,道:“麟弟,你该知道你害了她了!”
她讲完之后,并不再多事停留,便缓缓地向前,走了开去。
月光映出了她修长的影子,在地上缓缓地移动着,不一会,也已然不见了。
只剩下了吕麟一个人,仍然呆呆地站着,四周围变得如此之静,静得吕麟的心头,感到那样的空虚。谭月华走了,端木红也走了,他都好象未曾觉察一样,端木红掴他的那一掌,用的力道甚大,但是他也全然不觉得任何疼痛。
他站着,手按在左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将手放了下来。
在他的手背上,也溅有几滴端木红喷出来的鲜血,而他的手心,因为按在脸上的关系,更是满手是血!他的眼光,停在自己的手上,又是好半晌一动郡不动,但是手指却在微微抖着。
突然,他伸手摸向腰际!
但是一摸之下,却摸了个空,他本来是想抽出紫阳刀来,将自己的左手,也砍了下去的。但是摸了一个空后,他痛苦地一震,突然一个踉跄,向旁跌出,但又立即站定。
站定了之后,他张口想叫,却又不知道叫什么人好,谭月华和端木红,俱都不在了!
就算她们还在的话,他再叫她们,只怕两个人也没有一个会答应他了!
他是一个薄幸儿么?一点也不,恰恰相反,他将爱情看得如此之重已但是,命运却这样地捉弄着他!他踏出一步,来到了那块大石之旁,紧紧地抱住了那块大石,像是想将大石压碎一样!
吕麟用尽力气,抱着那块大石,他是想借着那块大石的紧压,好令自己像是悬汤在空中的心灵,有着依靠,他在神思恍惚间,又想起了日间,突然之间,和谭月华相遇的情景来。
当他离开了东方白等人之后,驰出了十来里,便已到了一个市镇。
他在那镇铺之中,买了七匹骏马,骑着一匹,牵着六匹,迅速地往回路驰来。
也心知东方白等人,离至尊之宫,还是十分近,随时随地,都可能有危险发生,所以他绝不在半途中有任何的耽搁。
但是世事的变幻,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也不是人的意志,所能左右!
当吕麟策马疾驰,离开他和东方白等人分手之地,只不过六七里远近的时候,陡然间,也勒紧了马缰,停了下来。
他看到一个窈窕的人影,正背着自己,向前缓缓而行!
那人走得并不十分快疾,只是在踽踽独行,而对于从道上传来的马蹄声,她也显然未曾注意。可是吕麟一看到她的背影,却陡地呆住了不动!
在那一剎时间,吕麟什么也没有想到,只是想到:快追上去!快!再迟一刻,只怕又要见不着她了!因为吕麟在一眼望见了她的背影之际,便已认出了那女子乃是谭月华!
虽然谭月华长发披散,而且身上所穿的,是一件灰 的袈裟,但是吕麟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了!
吕麟不顾一切,飞身下马,便向前追了上去,驰出了七八丈,才想起东方白等人,若是久候自己,不见回去,心中自然会着急,也一定会顺着自己的去路来找,但是他们却难以明白自己的去向,所以他才一伸手间,以一式“一柱擎天”,断下了枣树的树干,以表明他是由此而去的。
谭月华在前面行走,去势并不十分快疾,吕麟身形几个起伏间,已然将要追上,他心绪激动已极,嘴唇头动,好一会,才叫出了杬个字来,道:“月姐姐!”
他那一声叫唤,令得谭月华为之猛地一震,回过头来。
吕麟此际,和他相隔,已只不过五六尺远近,谭月华转过头来,吕麟向她一看间,不由得呆住了动弹不得!
只见谭月华的面色,是如此之苍白,简直一丝血色也没有。
但是令得吕麟想到害怕的,却还不是谭月华的那种苍白的面色,而是谭月华面上的那种冷漠之极,他从未见过的神情!
那种冷漠的神情,使得谭月华在望着吕麟之际,像是完全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吕麟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失声道:“月姐姐,你怎么啦?”
但是谭月华却一声不出,立即转过头去,身形如烟,向前疾掠而出!
吕麟本来早已料到,谭月华不愿意再和自己见面。
可是他却未曾料到,谭月华会以这样冷漠的神情,对待自己?
当吕麟和谭月华两人,无意之中,在唐古拉山魔宫之中相遇之际,谭月华也是一照面便返身逸出,但是她那时面上的神情,却是极为复杂,痛苦,迷茫,交织成一片,而不像是现在那样地冷漠和木然,像是什么都不介怀一样!
吕麟不自主地呆了半晌,当他再起步去追赶时,谭月华已在十来丈开外!
吕麟明知谭月华不想再与自己见面,但是他却还立即赶了上去。
吕麟一面追赶,一面叫唤,可是谭月华却恍若无闻,连头都不回!吕麟望着谭月华的背影,和迎月飘动的袈裟,心中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更是非要追上谭月华不可。
两人一前一后,疾驰而出,片刻之间,已看到谭月华从围墙之上,掠进了一个庵堂!
吕麟赶到了围墙之外,呆了一呆,也足尖一点,跃了进去。
他跃进了围墙之后,还看到谭月华的身形,闪进了偏堂之中,吕麟连忙赶了过去,眼前的景象,却又令得他怔住了!
只见谭月华已然双目微闭,双腿盘起,跌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在她的身后,一个神龛之中,供着一尊白瓷的观音,杬股线香,发出 的烟篆,而谭月华的面上神色,就像是槁木一样!
吕麟并没有呆了多久,便一步跨了进去,叫道:“月姐姐,你这是何苦来!”
谭月华是跌坐着,一动也不动,只见她双眉,略略蹙了一蹙,但立即恢复了原状。
吕麟来到了谭月华的面前,道:“月姐姐,就算你不愿再理我,谭伯父,谭伯母就在不远处,你也不愿意去见他们一见么?”
谭月华仍然只是双眉微蹙,绝不理会吕麟,吕麟屈起一腿,在谭月华面前半跪了下来,眼泪已禁不住夺眶而出,道:“月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
他一面说,一面紧紧地握住了谭月华的手。
谭月华一动也不动,更不挣脱吕麟的手,她的手是冰冷的,几乎是毫无生气!吕麟不由自主,将她的手,松了开来,道:“月姐姐,我知道你心中的悲痛,你要出家修行,当然是你的事,但是你可知道我……心中的痛苦么?”
谭月华简直像是泥塑成的神像一样,索性双眉也不再轩动了!
吕麟怔怔地望着她,泪水使他的视线模糊,他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将头埋在谭月华的手心中,喃喃地道:“月姐姐,六指琴魔,就在中条山麓,造成了武林至尊之宫,你总知道了,师博谭伯父他们,都身受重伤,月姐姐,你难道全无动于衷么?”
吕麟抬起了头来,抹了抹眼泪,停头看时,只见谭月华仍然一动不动,双眼已经完全闭上,面上的神情,也更趋冷漠!
吕麟站了起来,又呆呆地望了谭月华半晌,又跪了下去,充满痛苦地道:“你不要不理我!”他那一下充满了痛苦和期望的叫声,传出了偏堂,在正堂之中,也可以听到。
而其时,端木红已然因为寻找吕麟,来到了正堂,刚好被她听到!
端木红一听到了之后,立即叫道:“麟弟!”
她“麟弟”两字,传了过来,吕麟照理是应该听得见的。
但是吕麟此际,心头思潮起伏,全副心神都放在谭月华的身上,对于其它一切的声音,全皆充耳不闻,竟然全都未闻!
而谭月华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一下叫唤之声的!
第十二章情天抱憾月华图避世
谭月华虽然面对着吕麟,一动也不动地,跌坐了杬个时辰之久,但是吕麟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吕麟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也都像利箭一样,直射入她心中!
吕麟在谭月华不理睬他的那几个时辰中,痛苦莫名,但是谭月华心头的痛苦,绝不在吕麟之下!
谭月华原是在谭翼飞和韩玉霞两人,伤好了之后,便悄然离去的。
她也听得了六指琴魔在中条山麓,建造了武林至尊之宫,僭称武林至尊一事,因此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中,也向中条山而来。
但是她并未到达至尊之宫,便无巧不巧地来到了这个庵堂之中。
自从青云岭上,婚变之后,谭月华心情之坏,无以复加,好几次,她都想要自己了却此生,但终究未曾付诸实现,她一见到处在山坳之中的庵堂,轻轻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那个跌坐在地的老尼姑,那袅袅上升的烟篆,那庄严的佛像,使得她在片刻之间,肯定自己已然为自己找到了归宿!
她毫不犹豫地来到老尼姑的面前,双膝一屈,便跪了下来。
那老尼姑仍是在数着她的念珠,并不理会谭月华,谭月华跪了好久,才抬起头来,道:“师傅,弟子恳求收录!”
或许是她那一句话中,充满了诚挚的请求,老尼姑立即睁开眼来,眼光停留在谭月华的身上。谭月华只觉得那老尼姑的眼光,像是一片澄澈的月光一样,心头顿时觉得一阵清凉!
那老尼姑望着她微微一笑,道:“女施主,别跪着,快起来!”
谭月华忙道:“师傅,弟子恳求剃度?”
老尼姑笑道:“施主,佛门广大,但是却也不是歇足之所!”
谭月华愣了一愣,道:“师博,弟子一心恳求剃度,绝无二心!”
老尼姑伸出手来,在谭月华的肩头上,轻轻地拍了两下,道:“施主,你年纪轻轻,偶有创痛,何必一生寄情于青灯古佛!”
谭月华在才一进来时,只当那老尼姑是普通的出家人,可是此际,她却已看出,那老尼姑不但神目如电,而且出言高雅绝俗,绝不类常人,呆了半晌,又道:“师傅,弟子心中所受的创痛,断然不是一生光阴,所能弥补,请允许弟子在此出家,永世不渝!”
老尼姑摇了摇头,道:“施主,难啊!还是请去吧!”
谭月华哪里肯起来,道:“师傅,弟子恳求剃度之心,唯天可表!”
老尼姑又望了她半晌,衣袖略略一拂间,一股大力,已然将谭月华托起,道:“你暂时且莫削发,就在偏堂修行。”
谭月华答应了一声,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听得那老尼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她言说,道:“心有烦恼,寄身佛门,岂是易事?唉!多少年来,自身尚未能平静!”
谭月华在门口呆了半晌,低声道:“师傅,我已决定此心绝不再起波澜了!”
老尼姑点头道:“但愿如此!”
那是杬天之前的事情。
谭月华只当自己在这个阒无人迹的庵堂之中修行,可以从此心如止水了。第一天,她果然摒除杂念,什么事都不去想它。
可是第二天,各种思潮,便纷至沓来,她费了极大的心神,才按捺了下去。
第杬天,她心中更是乱到了极点,令得她忍不住向外面走去。
她原来只不过是要到外面去走一遭,宽一宽心再回来,但是却又碰上了吕麟!当她回到了庵堂,跌坐在蒲团上的时候,听着吕麟痛苦的声音,她恨不得大叫大嚷,冲了出去。
但是,她却竭力按捺着,一动也不动,想要做到不闻不问之境。
可是她越是想收摄心神,却越是不能,吕麟的话,像利箭攒心,她自己的思潮,如野马奔腾,她想起了自己和东方白之间,如此纯洁的爱情,如今却被破坏了,以致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心中的难过,更不是任何言语,所能形容于万一!
直到端木红的那一声叫唤,传入了她的耳中,她全身为之一震,再也无法静坐下来,电光石火之间,手在地上一按,身形如箭,便已然从窗中,向外疾穿了出去!
吕麟一见谭月华向外穿出,也连忙身形如飞,向外跟了出去。
两人的身法,全都快疾到了极点,是以端木红虽然立即循声寻到,但是吕麟和谭月华两人,却早已出了庵堂了。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向前飞掠而出,驰出了七八里,谭月华才停了下来,吕麟道:“月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为什么不理我?”
谭月华面上,现出了一个极其痛苦的神色,但是却又一闪即逝已
她面上冷漠的神色,本来是竭力镇定心神,所装出来的。
而那个痛苦的神色,才是她心中思绪起伏的反映,吕麟连忙道:“月姐姐,你心中想些什么,何不令它痛痛快快地渲泄出来?何必郁积在心?你明知那是没有用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谭月华心中对自己拼命地叫道:“不要出声!不要出声!”
她重又跌坐了下来。可是,她虽然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出声,到后来,还是忍受不住地,回答起吕麟的话。
这时侯,天色早已黑了,端木红也恰好在此际,来到了他们的身旁!
以后所发生的事,前文已经详述,此处不再赘言。却说吕麟紧紧地抱住了大石,好久以后,才又痛苦地叫道:“月姐姐,你不能就此寄迹空门,了却一生!”叫完之后,他呆了半晌,又以脸贴石,道:“红姐姐,我对不起你,你们两人,都被我害苦了!”
他自言自语,心头实是难过之极,好一会,才一跃而起,向前疾驰去。
没有多久,他已重又来到了那庵堂的门前,“砰”地一掌,便拍开了大门,向内闯去,只见正堂中灯光摇曳,老尼姑在跌坐念佛,吕麟也不去理会她,直闯向偏堂中去。
可是偏堂中虽然有灯光如豆,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吕麟连忙回到了正堂,对着那老尼姑大声叫道:“谭姑娘哪里去了?”
那老尼姑睁开眼来,道:“她来的时候,贫尼已知她和佛门无缘,此际她向哪里去了,贫尼如何知道?”吕麟听了,心中又是难过,又是高兴!
他所难过的是,自己和谭月华这一分别,又不知在什么时候,方能相逢,高与的是,谭月华未曾回庵堂来,分明是她自己也明白了她不是佛门中人,已息了此念了!
他不再耽搁,一个转身,便向外走了开去,不一会,他已然来到了大路之上。
大路静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他自己长长的身影,投在路面之上。
吕麟竭力地定了心神,谭月华去了,去向不知,自己当然要设法找到她。
但是端木红在猝然之间,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口喷鲜血,不知伤成怎样,又不知去何处,自己更是要将她找到!
虽然,在将她找到之后,她可能会再掴上自己一掌,但无论如何,就算她断下自己的一条手臂也好,绝不龙让她伤后独自一人,浪迹江湖!
吕麟想了一想,见马匹已经不在,端木红已然来过,当然师傅等人,定已向前而去,端木红极可能也是追了上去。
他身形闪动,便自向前面,疾掠而出,掠出了杬四里,只见迎面,一条人影飞驰而来!那条人影来势之快,快得出奇,简直像是一缕轻烟一样,一闪之间,就自远而近!
但是那一股轻烟,却不是笔也似直地向前射来,而是歪歪斜斜地,像是那人喝醉了酒一样!
显而易见,那是一个轻功绝顶之人,但是却又像是负了伤!
吕麟立即停了下来,那人也已将要来到他的面前,吕麟早已料定,除了黄心直之外,余人不可能再有那么高的轻功。
他一等那人来到了近前,便高声叫道:“黄兄弟!”
他这里一声未毕,那人已疾停了下来,虽然停了下来,可是身子,却仍在不断地摇晃,吕麟定睛一看,一点不错,那人正是黄心直!
黄心直此时,也抬头向他,望了过来,一见吕麟,黄心直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个极其惊怖之容,道:“吕公子,你……也遇上了……强敌了吗?”
吕麟知道黄心直是因为自己的面上,满是血污,是以才如此发问的。
他听到了黄心直的这一句话,心头着实吃了一惊,因为黄心直既然如此问法,可见他是遇到了强敌!吕麟连忙问道:“我师傅他们怎么啦?”
黄心直道:“我……我……”他仍是未曾说出所以然来,身子便突然向前一倾,向吕麟的怀中,跌了下来,吕麟连忙一伸手,将他扶住,只见黄心直的右手,仍然弯向背后,但是却又立即软垂了下来。
吕麟定睛向他的背后一看,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原来在黄心直的背后,插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那柄匕首,只有杬寸左右,露在外面,入肉竟有四寸之多!
吕麟仔细一看,才知道黄心直中了匕首之后,所以能未曾立即死去的原因,一则是匕首所刺的部位,在“灵台岤”之侧,未曾正中要害。二则,是因为匕首刺中之后,血未曾流了出来。
吕麟心知黄心直暂时,虽然不致于死去,但是他的伤势却是极重!
尤其是这柄匕首,更是不能轻易拔起,因为匕首一拔起,鲜血泉涌之闲,他可能立时丧生!
吕麟心知黄心直本身武功,虽然不济,但是轻功之佳,却是罕见。
若是遇上了敌人,他除非不想走,否则,万无走不脱之理!
但此际吕麟,却没有心思去想及黄心直何以会受如此重伤的道理。他连忙将黄心直轻轻地放了下来,真气运转,将金刚神指,至阳至刚之力,凝于右手中指,在黄心直的背后,匕首所插中附近的“神堂”,“心俞”,“督俞”诸岤上,轻轻地点了一点。
在他手指和黄心直的岤道相触之间,一股纯阳之力,已随之而发,透入黄心直的体内,只听得黄心直一声呻吟,睁开眼来。
吕麟忙道:“黄兄弟,你受伤极重,不可乱动!”
黄心直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吕公子,我活……不长了!”
吕麟听得他断断续续,讲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心中难过之极。
黄心直虽然是六指琴魔的儿子,但是对吕麟而言,却有数次相救之德。
而且吕麟也素知黄心直为人心地极为善良,如今眼看他性命难保,却是无能为力,如何不感到难过?他眼中噙泪,只能道:“别胡说!”
黄心直苦笑了一下,道:“吕公子……我带着东方大侠……他们……赶路……不料陡遇强敌,我……力战之下,无法敌得过……他们……”吕麟忙道:“黄兄弟,你放心,没有人会怪你的,敌人是谁?”黄心直张开口来,想要讲话,但是他嘴唇动了几动,却讲不出话来面色惨白,又已昏了过去!
吕麟心知他重伤之后,又提气飞驰,更是伤了元气,而自己刚才以纯阳之气,冲击他的岤道,令得他苏醒的这个办法,却是可一而不可再,因为他在昏迷状态之中,生命可能延续得长久一些,而如果再次令他醒过来,可能立即出现回光返照,当场毕命!
吕麟呆了半晌,在他背部审视了一下,只见已隐隐有鲜血沁出。
吕麟想起自己将要眼看黄心直死去,而无能为力,心中实是难过之极。
但是,在片刻之间,他便霍地站了起来,在心中自己问自己道:当真是无能为力吗?吕麟,你凭自己的良心说,当真是无能为力吗?
他在自己向自己发问之后,半晌答不上来!
因为,如果真要救黄心直的话,并不是真正地无法可施!
很简单,这里离至尊之宫,只不过杬二十里的路程,飞步而驰,不消一个时辰,便可以到达,而心直的伤势再重,多支持上一个多时辰,也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而只要支持到了武林至尊之宫,将黄心直交给了六指琴魔,他便一定有救了!六指琴魔手中有着那么多的灵药,岂有挽救不了黄心直之理?
但是,自己却也要到至尊之宫去,面对着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