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春赶紧跪了下去,终是有些慌了,辩解道,“王妃,奴婢昨日一整天都陪伴着红绡姐姐,不曾离开过宁远居。况且,奴婢无缘无故,怎会唆使桃碧去偷断肠草呢?奴婢冤枉,请王妃明鉴!”说着磕了个重重的响头。
见颂春否认,桃碧有些急了,也顾不得之前颂春曾于她有恩,哽着声音道,“颂春姐姐,明明就是你写纸条告诉我,让我去挖取那草药……断肠草的根须,來治疗我哥哥所中的蛇毒的,虽然我回到房间那纸条就在,不知道谁送來的,但的确是你的笔迹啊!”
第九十三章丫鬟柳儿
“什么?”颂春呆了一呆,下一刻脸色骤然一变,眸中满是震惊,看向桃碧,失声道,“那纸条呢?”
“在这里……”却是桃江直起身子,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
昨晚,她去碧桃的房间找她,碧桃不在,她看见了放在梳妆台上的纸条,得知桃碧去了宁远居偷草药,有些不安,便在无双苑的院门口等着。
却是等了两刻钟,她沒等來桃碧,等來了桃碧被抓,还冠以偷取断肠草罪名的消息,于是赶紧拿了纸条去颜无双的房外喊冤。
颂春接过桃江手中的纸条,展开一看,又惊又怒。
好一会儿,她的表情才从惊怒转为若有所思,神情变得很是郑重,对蓝嫣道,“王妃,奴婢想和您单独谈谈!”
“王妃,这纸条确实是奴婢写的,但是,并不是奴婢叫人送给桃碧的。”偏厅里,只有蓝嫣与颂春二人,绿翡守在门口,颂春跪在地上,将纸条呈给蓝嫣。
纸条上所写的内容,与桃碧说的差不多,蓝嫣并沒有说话,只淡淡的看着颂春。
“奴婢……”颂春咬了咬牙,犹豫了一会儿,目带悲愤泪水斑驳,语气低缓,“请王妃先听奴婢讲一个故事。”
虽然颂春将她叫到偏厅,就是为了给她讲故事,有些扯,但是蓝嫣并沒有阻拦,而是很认真的听了下去。
那是与颂春十分要好的,一个叫做柳儿的丫鬟的故事。
那年冬天,她还在无双苑当差,与一个叫柳儿的丫头相交甚深。
那个飘洒着鹅毛大雪的下午,风清歌來看到感染风寒的颜无双,却是颜无双已然睡下,风清歌便走到无双苑南角的亭子里,赏雪景。
风清歌碰到了因着兄长在雪地里摔断了腿,而哭泣的柳儿。
也不知二人聊了什么,沒过多久,风清歌竟将哭得很厉害的柳儿纳入怀中,紧紧拥着她。
当然了,除了风清歌本人,并沒有人知道他拥抱柳儿的原因,是因为柳儿长得像他的母妃,,雪妃。
虽然雪妃被烧死时他还只有三岁,但因着当时境况太过惨烈,雪妃在火中绝望的笑脸,总在他脑海闪过,特别是午夜梦回之时。
所以,他记得母妃的长像,那柳儿,粗略一看,很是肖似母妃,他一时情动才那般失常。
风清歌与柳儿在亭子里,整整呆了一个下午,似是忘记了,他是來看望颜无双的。
柳儿家里本來清贫,加上哥哥被摔成残废,更是度日艰难,甚至连大夫都请不起。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土绅找上门來,说是看中了柳儿,要买她做通房,出的价钱是柳儿在清王府五十年都挣不來的。
虽然舍不得女儿,可也不忍见唯一的儿子躺在床上呻吟,请不起大夫,于是柳儿的家人让柳儿辞掉王府的差事。
柳儿本來就是想寻份工作,才到王府当差的,所以她一提出,府里的管事倒也很痛快的就让她走了,颜无双还让付了她双倍的工钱。
通房虽说是也算侍妾,但是地位却是比奴婢还要低贱的,颂春不放心柳儿,常托人去看柳儿,却是不到一个月,就听到柳儿惨死的消息。
至于是如何惨死的,虽然柳儿的爹娘不知道,颂春却是知道的,是被那土绅和他的朋友玩死在床上的。
说到这里,颂春已泣不成声,眼睛里似是要流出血來,手握成拳死死的压在胸口,好一会儿才接着道:
“平常人家,买个丫头不过就十到二十两银子,而买柳儿却生生高出一倍,事情太过蹊跷,不忍柳儿死得如此悲惨,奴婢便托人暗中跟踪那土绅,不想……不想竟查到,那土绅与颜侧妃娘家的人常有走动……”
“所以,你才写这张纸条,想借着断肠草的事情将嫌疑转到无双苑,继而让人疑心颜侧妃?”对于柳儿的遭遇,蓝嫣心里很是震动,亦为她悲哀。
不过,颜侧双的手段也太狠了点,但是说到底,害她的终究是风清歌啊。
风清歌不是那般随便的人,却竟然抱住柳儿那么久,还陪她呆了一个下午,也难怪颜无双要除掉她。
“是,奴婢原本是这么想的!”
颂春抹了把泪,调整了下情绪,“顺着线索肯定能查到奴婢身上,反正奴婢是个孤儿。到时奴婢只要一口咬死,那断肠草是颜侧妃故意让人搬进來的,亦是颜侧妃指示奴婢往王妃赏的药材里掺断肠草來陷害王妃,颜侧妃就休想脱身!”
“你……”在蓝嫣的认知里,生命都是可贵的,颂春居然为了柳儿,要以死來将颜无双拉下马,此情,可叹可悯。
蓝嫣叹了口气,“但你又怕牵累无辜的桃碧,所以,便沒有将那纸条传出去,却是被别人替你传了出去?”
“是!”颂春面色黯然,抬头看向蓝嫣,“王妃,此人定是宁远居的内j!她想将计就计,将这矛头指向无双苑。”
这也侧面证明了,断肠草一事,实与无双苑无关。
只是,这两天宁远居混乱的很,而且只有一等丫头的房间是独立分开的,二等丫头三等丫头与其它一些体面的丫头都是住一块的。
古代又沒有监控,一时间还真难找出,是谁偷了那纸条偷偷的送到桃碧的房间里。
“我知道了。”蓝嫣点点头,略微思索了会儿,看來事情还沒能这么快解决呢。
内j既然是身边熟悉的人,又很警觉,事情,怕是要拖到风清歌与静雅公主大婚之后了。
她带着颂春去到正堂,颜侧妃等人等的正焦心。
蓝嫣不断沒有责罚颂春,居然还当着众人的面,升颂春为一等丫头,让除了绿翡的众人都十分讶异。
颜无双目光微动,脑中似是有什么东西闪过,但是太快,她都來不及抓住。
想从颂春身上看出点什么,可是,颂春低眉顺目神情平静,什么都看不出來。
隐隐猜到了蓝嫣的打算,绿翡将门外的丫头都撵了,并告诫她们刚才正堂所发生的事情,不准张扬出去,然后亲自守在门口。
秋荷与忆冬相互看了一眼,有些惊疑,但想着王妃之前就沒叫她们回避,眼下肯定也不会让她们回避,怕是在考验她们的忠诚度吧。
蓝嫣并沒有跟颜无双说颂春之事,只说相信桃碧是被冤枉的,但宁远居有内j,还须将桃碧扣留在这里,造成内j被抓的的假象,让真正的内j放松警惕。
能替桃碧洗脱罪名,就是为无双苑洗清嫌疑,颜无双当然愿意。
只是,什么都不说,就这般将桃碧关在宁远居,让人看着,好像还真是无双苑的人在搞鬼,是她在妒忌蓝嫣而陷害她似的。
但是蓝嫣对纸条一事闭口不谈,颂春写的那纸条也在她手上,即使颜无双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除非让风清歌插手这件事情,可是……
“桃江,定会有向你打听此事,你会怎么说?”无视颜无双紧蹙的眉,蓝嫣看向地上有些呆愣的桃江。
直到桃碧推了桃江一把,她才缓过神來,机灵许多,回道,“禀王妃,奴婢沒见过什么纸条,也不知姐姐怎么会去宁远居偷取断肠草。”
“嗯。”蓝嫣满意的点点头,便露出一脸疲惫的样子,颜无双无奈,只能带着桃江离去。
昭帝四十三年,十月二十二日,天气明净,万里无云。
这一天,是昭日国大皇子风清歌,与玄月国公主静雅公主,喜接连理的好日子,整个皇城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皇后娘娘更是亲自派了身边的贴身女官,去伺候静雅公主梳妆换服,宠爱可见一般。
静雅公主从行馆出嫁,四抬大轿,十里红妆,金银玉饰以其它各种珠宝,多不胜数。
送嫁队伍更是恢宏壮丽,在大街上连成一条长龙,敲打吹奏的喜乐响遍皇城,百官朝贺。
虽然娶嫁场面比清王爷娶正妃时还热闹许多,但新娘却是从侧门抬进王府的。
侧妃走侧门实属应当,但清王府除了正妃,还有一个侍人是从正门走的。听说当时玄帝亲派过來送亲的钦差很是不悦,但却规矩使然,静雅公主进府,终究还是低了正妃一头。
静雅公主,是清王爷一辈第一位和亲公主,昭日国大部分人都看好此事,昭日玄月向來交好,眼下又结成婚亲,百姓们很是乐见,仿佛感觉给和平又添一层保障。
整整一天,清王府都喜气洋洋,鞭炮声声,锣鼓震天,喧闹一直从早上持续到晚上。
按照昭日皇城的风俗,有新人入门,旧人是要回避的,以防旧人见新人盛景,生嫉妒之心而后相处不睦。
所以这天,除了蓝嫣,其它的妃妾都要关在自己的园子里,不能出门。
这样的喜事,來朝贺的皆是男子,只有与清王爷关系匪浅的出阁女眷会随夫君前來,因此,蓝嫣需要招待的人也是极少的。
宁远居的正堂,设了一桌酒宴,正首的是蓝嫣,她左下首是弦王妃沐淋漓,沐淋漓下首是昭帝最宠的长公主清舞公主。
清舞公主下首,是前吏部尚书现任吏部监察御史的御史夫人,再下面是几位与风清歌素來交好,官位品阶较高同僚的夫人。
第九十四章失望
她右下首是燕王府的王妃,燕王妃是路遥的母亲,不到四十的年纪,面容中等,却是眸光沉稳悠然,唇角微微扬起,给一人种端庄大度又不失亲和的感觉。
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她却很不合时宜的着了一件米白色的衣衫,头上也就随便的挽个高云髻,簪一支琉璃碎玉步摇。
她是风清歌的岳母兼舅妈,按理说是不该这样着装的,但因着在场之人,身份比她高的年龄比她小,年龄比她大的身份又沒她高,倒是沒人敢说什么。
燕王妃下首是恭亲王府的世子妃,即她的姐姐蓝映雪,怀里抱着刚过百天的儿子。
蓝映雪身材较生育之前有些发胖,不过也还不算影响她的美丽,脸上多了几分母性的光辉,整个人看起來越发的耀眼。
她的下首是几位风清歌表堂妹,都已嫁作人妇,脸上都带着温婉得体的笑容,举止也皆都优雅端庄。
这些人,都是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最烦丈夫纳妾,更何况今天风清歌娶的还玄月国的公主。虽是侧妃,但因着身份特珠,以后也是不好压制的。
众人都虽是來吃风清歌喜酒的,但同为女人,她们在蓝嫣面前自然不会表现出很喜庆的样子,相反的,谈话时还尽量避开这个话題。
这些人中,吏部监查夫人王夫人最是健谈,她年纪长见识多,谈吐又风趣,倒是很能带动气氛。
这是蓝嫣第一次跟这些贵妇人接触,言行之间都很是慎重,到也与她们相谈甚欢。
待到府中喧哗渐歇,那些贵妇人也都一一告辞而去,清舞公主喝了些许酒有些醉意,玄王妃已先一步送她回去。
“蓝嫣……”待众人都走之后,蓝映雪缓缓站起身來,这是第一次婚后与蓝嫣独处一室,她脸上笑容淡淡,眼神有些复杂。
对于蓝府的姐妹,除了蓝水柔,蓝嫣对其它的人都沒有感觉,包括蓝映雪。
“小世子已经回去了?”这声姐姐,蓝嫣是叫不出來的,问道。
“嗯,奶娘已经将他先带回王府了。”蓝映雪点点头,美丽的脸上透着灵慧,目光似是无意的扫了扫外院,笑道,“我们去你的东梢间坐坐吧。”
蓝嫣眉头轻轻挑起,很意外蓝映雪居然有如此提议,但蓝映雪都开口了,她也自然不好拒绝。
卧房是专用來睡觉的,而东梢间除了小憩,一般的女子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那里,百~万\小!说做女红或是与姐妹小聚谈天,是古代女子白天呆得最多的地方。
毕竟她们是姐妹,正堂太严肃太大,去东梢间坐坐说说话也是正常的。
“你身边的丫头呢?”蓝映雪一行人往东梢间走去,见蓝嫣身后的两个丫鬟虽然穿着整洁,但神情局促小心翼翼,不像大丫鬟的做派,笑着问道。
今天府中事情很多,绿翡便去应付那些管事婆子,红绡在养病,沈妈妈亦在休养,人手不够,所以蓝嫣便点了三等丫头香蓉也跟着伺候。
因着今晚贵妇人都是第一次來,蓝嫣叫宁绣与秋荷送她们出去。颂春则带着忆冬,将她准备给那些贵妇人的礼物,都送至她们的家丁手中。
所以眼下,蓝嫣身边应该是香蓉与夏烟二人才对,经蓝映雪一提醒,这才发现身边的夏烟不知何时变成了香岑。
因为香蓉与香岑是候在外面,蓝嫣与蓝映雪出门后,她们也是在后面跟着,蓝映雪不提,蓝嫣一时间倒是真沒注意。
“夏烟呢?”她目光一沉,蓝映雪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此事的,冷冷的问向香岑。
“夏烟姐姐肚子不太舒服,去解手了,让奴婢替一会儿。”香岑也意识到蓝嫣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赶紧答道。
平常,大丫鬟有事要离开一会儿,都会嘱咐下面丫头來替,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蓝映雪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的。
却是蓝嫣再欲说话,蓝映雪已然出声,语气中微微带着嘲讽,“想知道那丫头做什么去了,你自己去问下就知道了!她就在东梢间。”
蓝嫣心神一滞,神情陡然变冷,再不说话,加快脚步就向东梢间走去。
香蓉香岑二人心中都很不安,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蓝嫣等人來到东梢间的时候,守门的却是蓝映雪的贴身丫鬟,她见到二人进來恭敬的行了礼,然后伸手拦住了香蓉香岑二人。
“沁娴去解手,路上看到这个丫鬟,准备去打个招呼,却见那丫鬟并沒有进侧栏,而是匆匆从后面绕了过去。”蓝映雪看着地上被捆起來,嘴巴被堵住,不停扭动身子呜呜不能语的夏烟,脸上的笑容消失,淡淡的解释了事情的经过,“沁娴见这丫头行迹有些可疑,便跟了上去,然后就见这丫头从侧栏后面搬了一盆花草,鬼鬼祟祟的來到外面的花圃下……”
蓝映雪话刚落音,那个叫沁娴的丫头与香蓉一人搬了一盆花草进來,放在软榻中间的桌几上。
那两盆花草用的是同样的花盆,而且都是长茎细花,花色金黄,叶大呈卵状长圆形,很是漂亮。
两盆花长得同样繁茂,连枝叶形状都修剪得差不多,乍一看,基本上一模一样。
蓝嫣躬着身体,细细的打量着两盆花草,终于发现了细微的不同之外,那就是,其中一盆面子背面有细细的绒毛,而另一盆叶子反面则是和正面一样平滑。
原來,世界上还真有长得如此相似的花草。
“那叶子背面平滑的是断肠草,背面有绒毛的叫青狸子。”蓝映雪也俯下身,轻轻翻着那盆青狸子的叶子,“断肠草与青狸子,无论花色气味,还是茎叶花期,都极其相近,被称为姐妹花。但是二者虽花茎叶皆相似,但却有一个很大的区别,那就是断肠草有毒,青狸子却完全无毒!”
地上的夏烟,身子虽被绳子绑住,嘴巴也被塞住,但听觉还是灵敏的。
原來还在死命扭动身体的她,在听到蓝映雪的话后,猛的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竟停止了挣扎,一下子脸如死灰。
蓝嫣的目光落到夏烟的身上,看着她脸上的绝望,眸中的惊恐,一瞬间所有的怒意竟一下了消失了,心中只余深深的失望,竟是再不愿看她一眼。
她一直以为内j是底下的小丫环,也防着今晚有人趁混水摸鱼,还嘱了夏烟派人多注意东梢间这边,却是,谁成想,她竟是叫了个贼來防贼!!
夏烟的出身她清楚,以及夏烟的性格和这段时间的观察,在这些二等丫头中,她对颂春不太相信,反而认为夏烟更能得用些,却不想……
世界上凑巧的事情,果然有时候巧得让人不相信。
“谢谢你!”蓝嫣看向蓝映雪,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但不管怎样,这个姐姐总算是帮了她一次。
“你不用谢我!”蓝映雪淡淡一笑,眸中不自觉的闪过一抹幽冷,语气竟有几分森寒冷意,“后院里的女人,永远都是不安分的,若不是王爷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鬼医,我的小世子,也未必能平安出生。世上知道断肠草者甚多,知道青狸子的却少之又少,若然不是听鬼医提过,我今晚也帮不到你这个忙!你要谢,便谢鬼医罢!”
“姐姐……”看着蓝映雪眸光清寒,话语森然,蓝嫣也不知为何,一声姐姐竟脱口而出。
蓝映雪身子一怔,目光中的冷意淡去,变得复杂,与蓝嫣对视了一会儿,终于轻叹一声,“以前,是我不懂事,太高傲,才总是那么欺负你!”
以前的她,高傲,自负,看不起宫女出身的虞姨娘,亦是讨厌蓝嫣。
觉得作为庶女的蓝嫣不配获得与她一般耀眼的美貌,所以,她总用不屑一顾的目光看她,用难听语言辱她。
嫁作人妇后,她的性子有了很大的改变,她终于知道,做女人,是那么的难,那么的累!
她的高傲与锐气,在半年的时间里就被磨平了,对这个庶妹,也终于有了一丝愧疚。
“以前的事情,我一点都不记得了。”蓝嫣说的是实话,真的不记得了。
“我也不记得了。”蓝映雪淡淡一笑,再不逗留,“夜色已晚,世子爷这会儿怕是等急了,我先回去了。”
无论白天有多么的热闹多么的喧哗,到了夜里,总归还是要恢复寂静的,此时已是月上中天,清王府大多数人已经入梦,一如往常的夜晚一般宁静。
蓝嫣站在院中,身子显得很是单薄,晚风带着凉意,吹乱她的发梢,发丝贴在她白皙的脸上,别有一种落寞。
“万里清光不可思,添愁益恨绕天涯。”她怔怔的看着半空的月亮,眸光黯淡,心亦黯然,声音更是惆怅。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却依然感觉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凉意萦绕着她,让她感觉身体里流动的血液都应该是冷的。
四月底穿越重生,眼下十月二十二日,她在这个清王府,已经生活了近一百八十个日夜了,却为何,清王府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感觉那么陌生?
她目光逐渐变得迷茫起來,打量着院子中的景象,这明明宁远居的小后院,却为何,也是那么陌生?
第九十五章最后一次警告
心安便是家,來这个清王府已经半年,她有过一天的心安吗?
这里,永远不可能是她的家罢!
前世她总觉得是命运弄人,这次重生,她是那么的想为自己活一次,可是,为何她的命运,却还是掌握在别人手中?
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在适应这里的生活,很努力努力的想要让自己生活得好一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
可是,却是那样的累,那般的,身不由己!她,眼下是在为谁而活??
是为她自己吗,是吗?一种从心底深处漫出來的悲凉围绕着她,将她整个人浸染其中。
“你就那么在乎他?”却是一个男声响起,声音中有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蓝嫣抬头,便看到了穆天歌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正眸光深邃的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來的?”眸中的脆弱一下子收起,脸上的迷茫与悲伤也一扫而空,蓝嫣恢复平日里的冷然,仿佛刚才的低落寂寥都未发生过似的。
此时看见穆天歌,虽然意外,但蓝嫣并沒有像上次那般的怒意和戒备,目光淡淡的,语气也很平常。
“我已经來了很久了,不过你,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并沒有发现罢了!”看着蓝嫣那么快的又穿上伪装,穆天歌眸光一暗,却是唇角扬起一抹浅笑,“你看到我,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蓝嫣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唇角也泛起笑意,笑意中微微带着嘲讽,“怎么?六皇子是希望我大声呼叫吗?既然如此,那我就如六皇子的愿好了,來……”
“别!”见蓝嫣真的张口欲呼人來,穆天歌赶紧出声阻止,眸中闪过一丝涩意,她还真不怕让别人知道啊,不由得苦笑道,“你真是不待见我啊!”
“既然六皇子知道,还请自便!”蓝嫣是真的沒有心情应付他,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紧了紧披风,就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穆天歌既然來了,想必他有把握不让人发现,不用担心什么清同誉问題,但毕竟是晚上,一个大男人來到她的院子里,总归是有些惊世骇俗的。
而且,她心中不知穆天歌是不是來取地图的,所以,不论是出于哪方面的原因,她都懒得叫破他的行踪。
“等一下!”穆天歌加快脚步,走到蓝嫣前面拦住她的去路,神色有些不自然,“你就算现在回去,也不是睡不着?不若,我们聊聊。”
蓝嫣眉头微蹙,已经有些恼意了,“我与六皇子,本是陌路,并沒有什么好聊的。虽然六皇子武功高强,但是,六皇子别忘了,这是天子脚下皇子府邸!”
蓝嫣话语中的警告穆天歌自然是听出來了,但他无谓的耸耸肩,“今晚是清王爷的洞房春宵,自然是顾不上我了,至于其它人,我还沒有放在眼里。”
“六皇子请自重!”蓝嫣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语气也冷了下來。
穆天歌一直蓝嫣面前自称我,就是在告诉蓝嫣他今晚,并不是以六皇子的身份來的,可是蓝嫣却故作不知,言语之间还是生硬。
这几天,他心情有些烦乱,因着行馆里有许多别人安插的眼线,他不能随意表露自己的情绪,于是,就决定到外面的酒肆去喝酒。
却不知怎么竟无莫名其妙的,过酒肆而不入,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清王府门前的大街上。
于是,他心中突然想看看,看风清歌与静雅洞房花烛夜,蓝嫣会是个什么反应。果然让他看到蓝嫣心情很是低落,独身立在院子里对月伤怀。
蓝嫣的无奈,脆弱,迷茫,他全在看眼里,那一刻,他的心弦就莫名的被人掀动,蓝嫣之前在他心中留下的那一点点异样情绪,便随着心糊的波浪一圈圈的扩大。
穆天歌一直是个理智的人,蓝嫣的与众不同的确吸引了他,除了她的镇定与自持,还有她的倔强与不惧,甚至是她打的那一巴掌……
而今晚,蓝嫣表现出來的脆弱让他惊讶,虽然对蓝嫣谈不上了解,可他就觉得,蓝嫣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因为丈夫再纳新人便那般悲伤脆弱的人!
也许是她的脆弱让他怜惜,也许是她因着风清歌而生的脆弱让他心里不舒服,所以,他忍不住从屋顶上跃了下來,却不想,蓝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竟沒有感觉到他的到來。
他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她,你有那么在乎他?
可是,不知是她意外于她的出现,还是根本沒在意听他说话,竟被完全忽略了!
他知道,她为,他们独处是极不合适的,更何况还是大半夜的。她虽然不愿意与他一起,但是,那显然不是因为她在意那所谓的贞洁声名。
她只是当他是陌人,不责难他,亦不想搭理他,似是连上次那晚的事情她都忘掉了似的!
但是,她怎么可以忘了,她可是打了他一巴掌的,人生第一次被人打,他可是印象深刻呢!
“六皇子……”见穆天歌眼光直勾勾的看着她,虽不见轻佻,却让她感觉极不舒服,蓝嫣正欲再喝斥,却是突然感觉头有些晕,下一刻,眼前一黑,竟昏了过去。
穆天歌一惊,本能的伸手揽住昏倒的蓝嫣,双手搭上她的脉博,她的脉博速度虽正常,却是微弱无力。
他掀了掀她的眼皮,只见她眸中布了丝丝血丝,再看她气色,原來竟是劳累过度的症状
她在这清王府,竟是生活得如此辛苦么?
可前一秒钟,她还装得那样镇定,坚强……
穆天歌心中说不出的怜惜,他打横抱起蓝嫣,准备将她送回房间去,却是才刚移动脚步,就听见风清歌冷得吓人的声音传來,“放开她!”
那声音,毫无温度却听不出喜怒,而且是绝对的命令式的。
风清歌脸色铁青,眸子如同他的声音一般沒有温度,冷意似是从他身体里透出來,他大红色的喜服在这清冷的灯光下,再沒一丝白日里的喜庆。
他的发丝是披着的,散在风中,别有一种飘逸,显然他是刚起床的。
风清歌的到來,穆天歌有丝讶异,瞬间脸色也是变得很难看,洞房花烛夜,他竟抛下静雅一人!
他可不认为,是他的行踪被人发现告知了风清歌。
“把她给我!!”
风清歌一走近,穆天歌便感觉有一种迫人的压力,他并不惧于他的气势,可是,此刻在风清歌面前,他早已沒有了气势可言。
因为,他怀中的这个女子,可是风清歌名正言顺的正妃!
他与她,不过是路人。
他面色一片黯然,只得将蓝嫣交给风清歌。
“六皇子,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手指探上蓝嫣的脉息,见她无事,风清歌一颗紧提的心才松了下來,他目光凌厉如刀,语气冰寒似雪,“若然,再有下一次,本王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本王,绝不手软!”
说完,再不理会穆天歌,抱着蓝嫣径自朝蓝嫣的卧房走去。
他走到蓝嫣卧房门口,看着宁绣与颂春歪倒在地上,想必是被穆天歌点了|岤。
将蓝嫣平放在床上,然后将窗掩好,拉过薄被替她盖上,坐在床边,深深凝着她的睡颜。
都是习武之人,探查过蓝嫣的脉博,再看她的气色,也知是疲劳过度的症状,他眸中不自觉的就涌起一阵怜意!
然后心中一惊,他,竟然怜惜她!
他怎么可能怜惜她?这一切,不就是他所想看到的吗?亦不是他的放任制造的吗?
他所希望的,不就是让她活得比所有人都累,比所有人都痛苦吗?
可是,尽管如此,看着她昏睡中还皱着的眉,心中居然有一种强烈的,想将那眉宇抹平的冲动,手指下意识的抚上她的眉间,抹平眉间的褶皱。
看着她皱着的眉被抹平,他的心情也沒由來的好了许多,刚才因着穆天歌而生出的怒意也淡去许多。
虽然然一直以來都沒休息好,一直以來都在操劳,但蓝嫣的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嫩滑如绸缎一段。
他贪恋这种感觉,手指在她脸上移动,轻柔小心的,细细描绘着她的唇,她的鼻,她脸部的轮廓。
原來,描绘一个女子的轮廓,也是这般让人心动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蓝嫣容貌出色,可是,却沒想到竟是这般出色。
她睡着了,那般毫无防备的在他面前睡觉了,像一个孩子一般,沒有一丝设防。
如果,如果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即使她再累,也肯定是不会睡得这么安稳吧?
今天是他与静雅成婚的日子,虽然他一直在前院忙着,但也是有留意后院中的她的。可她却一如平常,沒有一丝毫的不满,对他的婚事沒有丝毫的在意。
也是,她心中一直是不在意他的,甚至,除了憎恶还很不屑他的。
他知道她不屑她什么,不屑他将仇恨报复在一个无辜的女子身上,在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所以,恐怕他再娶十个八个女人回府,她都丝毫不介意吧?
可是,自己明明知道不可以因为她而乱心,怎么可以,做不到对她不管不顾?
他的理智呢,他的睿智呢,他的果断呢?通通都哪里去了?
第九十六章新侧妃
就像刚才,躺在那柔软的婚床上,枕畔便有佳人相伴,可是,他依然想看看她,看看她今天晚上会不会有一丝的忧伤,,因为他而生出的忧伤。
所以,趁着静雅公主睡着,他披衣而起,避开了府里的下人,悄悄的潜入了后院,希望能看到她为他而无眠,而忧伤。
却不想,竟然又一次的碰到了她与穆天歌在一起,而且,她还被穆天歌抱在怀中。
那一刻,他能听见自己胸中怒火燃烧的声音,却在看见蓝嫣双目紧闭的刹那才发现,她被抱着,是身不由已,心中的怒火瞬间转为担忧。
他极力压制怒火,自穆天歌手中接过蓝嫣,那一刻,他看到了穆天歌眸中的无奈,愤怒,却最终只能化为不甘,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她抱走。
上次,他从穆天歌眼中只看了一丝波澜,却是这次,他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情愫!
仅有两面之缘,这么骄傲的玄月国皇子,居然便为她暗生情愫!
让自己在不觉中动心,让穆天歌不觉中动情,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呢??
在蓝嫣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风清歌才起身离开,离开时解了宁绣与颂春的|岤道,二女在风清歌走后沒多久就醒來了。
二人发现自己睡在地上,都十分疑惑,总感觉哪里不对,推开房门,却见她家主子睡得正深,心中狐疑了一阵也就算了。
第二天的时候,蓝嫣很早就醒了,她揉了揉依然有些昏沉的脑袋,想起昨晚的事情,以为是穆天歌送她回房的。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倒的,但身上衣服都还是昨晚的衣服,房间里一切似是都沒有动过。
看了看桌几上的花盆,里面也沒有人动过的迹象,才放下心來,她估摸着,应该是自己太过累劳的缘故,才导致昏倒。
宁绣与颂春进來,伺候她梳洗,两个人都显得很谨慎,不敢说话,偶尔眼神与蓝嫣对上,又赶紧垂头移开,完全沒有平日里面对蓝嫣时的放松。
看着她们小心的翼翼的样子,蓝嫣不觉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对夏烟罚得重了?”
昨晚,知道内j是夏烟之后,她也沒有审问,甚至连原因都不想知道,就吩咐了下去,要将夏烟打十板子,然后卖到烟花地去。
虽然因着风清歌大婚,不宜见红,对夏烟的惩罚要几天后才执行,但是这个决定却是宁远居上下的人大部分都知道了的。
蓝嫣在她们心中,有时候的确很严厉,但她们一直都以为她是仁慈的。沒想到,这次,竟然这么毫不留情,一点不念情份,将夏烟的一生就这么毁去!
一时间,人人心惊胆颤,生怕做错了什么惹恼了蓝嫣。
跟夏烟交好的几个一二等丫头,震惊夏烟竟然做出这种事情的同时,也是十分怜悯她的下场,而且心里有一种同为下人,身不由己的悲凉之感。
夏烟的背叛,肯定是有原因的,她不过是主子争斗之中的牺牲品罢了,谁能保证,有一天就不会轮到她们头上?
“奴婢不敢!”颂春和宁绣心中一慌,赶紧跪了下來,神色惶恐。
见颂春与宁绣慌张的样子,蓝嫣眼里一暗,如果不是想杀鸡警猴,她又怎么会做得这么绝?
毕竟在她的意识里,一直都有着众生平等的概念!
眼下她做得再狠,也不过是希望宁远居能安稳一点,那些有不轨之心的人收敛一点而已!
经过夏烟一事,她心中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又淡了一分,而且,绿翡和红绡,还能像当初那样信任吗?
像宁远居这样的地方,出几个叛徒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是,真当日日尽心伺候的人,变成那个随时可以置她死地的时候,她才觉得悲凉。
前世的死,让她明白了人心的可怕,可是,这一世,为何心底仍旧保留了那么一丝天真呢?
可是,她就是不愿意往几个大丫头里面想,她们曾经,尽心尽力的伺候她,在她难过的时候,拼命的想逗她笑,在她累的时候,想尽办法的替她分担,在王爷來宁远居的时候,她们会替她高兴,王爷不來的时候,她们会替她失落……
虽然许多事情,在她们看來,是她们做奴婢该做的,但在有着二十一世纪灵魂的蓝嫣看來,她们对她真的很好!
就算当初怀疑她们是带着目的來的,在经过不短时间的相处之后,她居然还希望自己能相信,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到最后,真相摆在眼前的时候,心,就莫名的痛了,失望了!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能在她赏赐的药材里做手脚,能知道颂春写了那张纸条并传出去,又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