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宁砚回到金陵的时候, 窦良锋已经因为等不急他, 两天前就启程入京了。新的太守和审判史也已经走马上任了。
白淑兰和陆秋歌也从原先的府邸搬了出来,被宁远志接到了宁家, 住的是腾出来的当年属于大房的院落。
这时,宁家的其他人才知道金陵的审判史是他们宁家的人, 而且他爷爷还是被他们宁家排挤出家族的。
在又喜又惧之下,愣是没有人敢去拜访一二。尤其是二房和四房的人, 他们虽然没参与当年的事,但他们的父亲(爷爷)却是直接造成者,他们生怕宁砚会记恨到他们。
宁远志估计这两天宁砚就会回来,就日日让宁磊去候着。宁砚一行人刚进城门就被宁磊接到, 带到了宁家。
“娘, 秋歌, 我回来了。”宁砚刚进院子就迫不及待的喊了起来。
正房的门被打开, 白淑兰、抱着小宁悠的陆秋歌和小宁颂纷纷走了出来。小宁颂撒开腿儿就朝宁砚奔了过来。
“阿爹~”
宁砚连忙蹲下抱住了小宁颂。小宁颂环住宁砚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到;“阿爹, 你怎么才回来啊,颂哥儿都想你了。”
“我可是用了最快的速度了。”宁砚笑呵呵的解释道。“阿爹赔罪,明天给你买糖葫芦去。”
谁知小宁颂很是嫌弃的皱了皱鼻子。“买了糖葫芦你肯定就给我吃一小小个,其他的都是你吃,颂哥儿不笨, 才不要糖葫芦呢。”
“阿爹那是怕你吃坏了牙齿。”宁砚睁着眼睛说瞎话。白淑兰和陆秋歌在一旁笑弯了腰。
“好了, 颂哥儿, 快别缠着你爹了, 他一身风尘仆仆的,要先去收拾一下。”陆秋歌出声说到。
小宁颂乖乖的点头。“颂儿听阿娘的。”说完,就松开了宁砚的脖子。
宁砚站起身,揉了揉儿子头顶的软发,然后走到陆秋歌旁边。“让我看看小悠悠。”好好的过了一把眼瘾,宁砚才心满意足的去换洗。
**
宁伯生和宁远平的棺椁在宁家停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已经提前安排一切的宁远志便来找宁砚,商议迁入祖坟的事情。
正如之前宁砚要求的那样,宁远志将嫡系旁系的人全部召集了起来。大大小小加起来足足有三四百人。
一旁人浩浩汤汤的随着两尊棺椁进了墓地,又看着棺椁下葬。数百人跪拜、上香,给了两位逝去之人充足的风光。
迁坟完成之后,便是牌位入宗祠,名姓重入族谱。祖祠大小毕竟有限,所以只让宁氏一族中名望高的人去见证。
“时维丁卯,四月既望,孝裔宁远平昭告于列祖列宗之神曰:年华如驶,节序更新。椒花献颂,柏叶制铭。音容虽远,报本情殷。逢兹岁首,旧典宜遵……告于祖宗,重归宗族!谨告——”
祝文之后,在一众人的见证下,宁砚先后两次将宁伯生和宁远平的牌位放进了祖祠中。
最后,由宁远志这个族长动笔,将宁伯生到小宁颂四位男丁添在了族谱上。宁砚早已逝去的祖母,白淑兰和陆秋歌,也都以嫡妻的身份被写上了族谱。
至此,延续了三辈的结在这里解开,宁砚对宁伯生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宗族的事情结束后,宁砚也知道再也耽误不得了。
去了趟府衙和新任太守和审判史会了一面后,就带着一家五口离开金陵,踏上了回上元府的路。
**
半个月后,上元府城池之外。
宁砚将小宁颂抱在怀里,撩开车帘指着城墙上的三个大字问道:“认识那三个字吗?”
小宁颂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回答:“认识前面两个,第三个不认识。”说完,小宁颂低着头小声道:“阿爹,颂儿是不是很笨啊……”
宁砚笑道:“哪有这么说自己的。第三个字你还没学,不知道实属正常。来,阿爹教给你,那个字读作‘府’,上元府。你出生的地方叫‘应天府’,也是这个字。”
“颂儿会记住的。”
“好了,趁现在马车停着,你去后面的马车陪着祖母去。”
“好啊好啊。”
等前面的人走完就轮到宁砚他们,凭证、路引盘查过后,就放了他们入城。马车正在街上走着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驾车的郭全突然将马勒住了。
马车一个踉跄,陆秋歌差点就没抱住小宁悠。也还好小宁悠在睡觉,不然被这么一吓,非得嚎哭起来不可。
宁砚皱起眉头,直接探身去掀开了马车车帘,正准备问是怎么回事时,看到了正前放一个被围在中间,被议论纷纷的人。宁砚看着还有几分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那人一身狼狈,脚边扔着一些零碎的东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被赶出家门的人。
“廖氏,你个无德的泼妇。你给我记住了,如今是我把你休了,是我不要你了!我孙思邦是堂堂的状元郎,岂是你一个下作的商人女能配得上的!”
“你给我等着,等有一天我得到圣上的强势,加官进爵了,我一定要让你们一家好看!”
听到这几句气愤的呐喊声,宁砚这才记起这个人是谁。是与他一榜的进士,而且还是名列榜首的状元孙思邦。
看这样子,应该是那户榜下捉婿的商人之家终于忍受不了这个女婿了。宁砚也佩服他们,居然还忍了这么多年。
要是换作是他遇到孙思邦这样的人,花着你的钱,做着对不起你的事情,还嘲笑鄙视着你,他早就将孙思邦乱棍打出去了。
《礼记大学》有云: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这孙思邦,心不正,家不齐,还整天想着能被皇帝赏识,然后匡扶社稷,也不怕别人嗤之以鼻。状元又如何?如今怕是也已经泯然众人已了。
摇了摇头,宁砚放下车帘。“绕开走。”
陆秋歌刚才也通过车窗看到了孙思邦,也注意到了宁砚摇头的动作,等马车重新开始走后,轻声问道:“你认识那个人?”
宁砚先点了点头,之后摇了摇头。“认识,也不认识。”
陆秋歌淡笑着看了宁砚一眼,也不追问。一切都在这无言之中。
宁砚一家离开时,就将房子继续交给原先的老仆看管。老仆也将房子的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很好,所以即使三年多没有住人了,只是简单的收拾一下就可以再次入住了。
当天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宁砚便去吏部“报道”。结果刚到吏部,凳子都没坐热,就直接被领进了皇宫,到了紫宸殿。
紫宸殿他不陌生,他任内阁侍读学士的时候就常来。此时紫宸殿里的人他不陌生,皇帝萧旻,大太监庞永,还有内阁的一班人。
内阁首辅依旧是章严维和韩哲松两人。但是四名次辅里有个一个新面孔。
比起他离开上元府的时候,这里的每个人都老了不少。章严维的胡子花白了,韩哲松的精神头也远没有几年前好了。包括才到不惑之年的萧旻也能一眼看到白头发了。
光阴如梭啊……敛下心中的种种感慨,宁砚在御前跪下见礼。“微臣参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
“宁卿免礼。”萧旻抬手道。“来人啊,赐座。”
“微臣谢陛下隆恩。”起身后,宁砚在搬来的椅子上正襟危坐下来。
刚等他坐下,萧旻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宁卿,快给朕说说,金陵兑票铺现有银钱几何?能够动用的又有多少?”
宁砚离开金陵之前就将兑票务清算了一遍,各项数额已经了然于胸,稍加回想之后朗声回到:“现有银钱四百五十六万贯,可以挪用的在两百万贯上下。”
听到这个数字,在场的人无不吃惊。大凉一年的国库收入大致才有一万万(一亿)贯,而金陵兑票务只是用一些纸就换得了两百万贯钱财的使用权,怎么能不让他们吃惊。
“宁爱卿,如果在大凉三十六个州府都设立兑票务,到时候朝廷能挪用的钱能有多少?”
宁砚回到:“陛下,像金陵这样的情况毕竟是少数,三十六州府没有几个能比得上金陵的富庶。而且还有一些地方并不适合设立兑票务,比如岭南府,那里穷困异常,根本就不需要兑票这种东西。”
“所以臣也不能肯定具体能挪用的钱数,但臣能确定的是,绝对在金陵兑票务的五倍往上。”
两百万贯的五倍就是一千万贯,而且还是五倍往上。这对萧旻来说绝对是一个振奋他心的东西。
当即拍案大喜道:“宁砚听封!”
宁砚立刻起身跪下。“臣宁砚听封。”
“朕授你为正四品户部侍郎,赐爵凤鸣县开国伯,食邑五十户。同时设立官票府,由你兼任官票府总裁,总领其余州府兑票务的设立以及兑票的印制发行。”
大凉爵位一般都带有食邑,但大多都是虚封,而宁砚这食邑却是实打实的五十户,绝对算是荣宠了。
而且今年宁砚尚不满二十七岁,就成了户部侍郎,这可是有名又有权的官位,总领天下财权的副职,仅次于户部尚书。在整个大凉历史上都少有。
宁砚定了定心神,正声道:“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