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本来就是想去金陵有名的秦淮河看看的, 刚好这次的私宴就在秦淮河的官船上。收拾了一番的宁砚带着柴浪就准备出发。
白淑兰将宁砚送到了门口, 在门口低声叮嘱道:“砚哥儿,多的话娘就不多说了, 这私宴在那秦淮河上,你做什么前要记得秋歌还在家等你呢。”
宁砚听后, 只觉得一阵无语,无奈道:“娘, 儿子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秋歌都放心的没对我说什么呢,你倒是跑来叮嘱我。”
“再说,我上的是官船,赴的是官场私宴, 不是什么画舫青楼, 而且秦淮河上又不是只有这些, 多少文人墨客也会经常聚在秦淮河上吟诗作对, 大行风雅之事的。”
白淑兰被说的也有点尴尬,但在自己儿子面前到底没有表现出来, 正常道:“你心里有数就行,快去吧。”
“嗯,那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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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月笼,粼粼波光,荡漾的秦淮河上灯火通明, 大大小小的画舫, 来来往往的商船丝毫没有夜晚而停歇下来。
管竹丝弦之声从画舫中传出, 有的船舱还被灯光映出了舞女翩翩的舞姿与婀娜的身段。十里秦淮河, 千里闻其名。
打听到请帖上所说的渡口,到了后稍微一询问就知道了该上的是那艘官船。朝停靠的最大的一艘雕梁画栋的船走去,柴浪率先上去替宁砚递上了请帖。
仆从打开请帖看过在之后,走上前来恭敬的说到:“大人,请随我来。”
在仆从的带领下,宁砚进了船舱之中,而柴浪则是候在了舱外。
宁砚的身影刚出现,就有人看到了他。“想必这位就是新到任的审判史宁大人了?”
这话一出,全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本来位于主座的一个蓝袍的中年男人也站了起来,将目光投向了他。
宁砚不慌不忙的拱手,温和说到:“在下宁砚,初来乍到,见过诸位。”
因为是私宴,所以都穿的是常服,看不出官品大小,宁砚只能从座位上看出主座之人应该是太守窦良锋。
除了窦良锋外的所有人齐齐躬身作揖行礼。“下官等见过宁大人。”
宁砚抬手笑道:“诸位快起吧,宁某是来赴太守大人的私宴的,在这里我们都是太守大人的宾客,就不要再拘泥于这些礼数了。”
“大人说的是,说的极是。”
“哈哈哈。”几声爽朗的笑声响起,窦良锋从座位后绕出,大步朝宁砚走来过来。“早就听说京中有位年少却才重的大司卿,一手推行的累进税法让陛下和阁老都赞叹不已,今天可算是见到真人了。”
宁砚忙道:“太守大人谬赞了。”
窦良锋一手按在了宁砚的肩膀上,说到:“今后你我二人就要在一起共事了,望我二人能同心协力,共谋金陵之清明。”
“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我年长你许多,托大就唤你一声清墨了。”说着,窦良锋拉起了宁砚的胳膊,将他往前领去。“来,这边就坐。”
场中有两个位置是坐北朝南放置的,其中位于下手的就是宁砚的,其余人的座位呈南北纵列摆放,相对而坐。窦良锋和宁砚入座后,其他人才陆续落座。
“传唤下去,开船。”窦良锋吩咐到。
“是。”
这时,有两排婢女从船舱外鱼贯而入,依次在每个坐席旁跪坐,斟酒后垂首低眉等着其他的吩咐。
“审判史初来金陵,你们都让他认识一下,袁品之,就由你开始。”
“下官袁品之,任金陵府丞。”
……
“下官宁磊,任府衙主簿。”
宁砚听到这里,心下微微一动。姓宁,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记忆中的宁父好像告诉过宁砚,他这一辈是“石”字辈的,那这个宁磊……
没让他多想,后面的人继续一一介绍。
“下官府衙典史赵朝。”
……
再往下,就是一些不入品级的六房主事等官职,除了金陵府衙中的这些人,在场还有数位商人。
虽然那些商人的座位在末尾,但能在太守的私宴出现,可见在金陵商人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
等所有人都介绍完了,宁砚再一个个看过去,发现他连三分之一的人都没有记住。
让他记得最清楚的,除了那个宁磊之外,就属先前就见过的冀张弛。
他是隶属于他的主簿,也就相当于后世秘书、文书一类的职位。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他事事都得靠冀张弛。
另外,从进入船舱到现在,宁砚也发现了另外一件事,窦明峰这个太守对金陵上到大小官员,下到官吏的掌控度都很强。
窦良锋在金陵已经待了六年了,六年的经营会这样宁砚一点也不奇怪。这一点他本人也丝毫没有掩饰的在宁砚的面前表现了出来。
其用意昭然若揭。就是让宁砚以后在金陵时“老实”一点,不要太得意忘形,乖乖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
不然在金陵官场宁砚将会举步维艰,处处受限。令出却无人执行可能就是他会遭遇到的。
之后,便是一番宴饮,觥筹交错,中有舞曲,丝弦声络绎不绝。宁砚虽然尽力推拒,但还是被灌了不少的酒。
好不容易撑到了最后,保持着最后的清明拒绝了让他留宿官船的提议,出了船舱就倒在了柴浪的身上。
等宁砚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辰时了。揉了揉脑袋,头疼脑涨,还有点想吐。
“酒真不是一个好东西。”宁砚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起身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宁砚这才去拿龙门架上搭着的衣服穿好。之后来到外室的桌旁坐下,正准备给自己倒水的时候,看到了桌子上放的东西。
几张纸,几张巴掌大小的纸,上面绘制着数种样式的图案,有铜钱,有人,有元宝,有花纹。
“这是……”宁砚拿起了其中的一张,细看起上面的文字来。“金陵永富兑票铺特造,许金陵流转行使。”
在这些字的下面,写着“二百两”三字。
“这应该就是章公和我说过的兑票了,这也算是开了纸币的先河了。只是不知道这永富兑票铺是什么情况。”
“这东西一个使用不当,可是会造成通货膨胀的。要我说,这种兑票的发行还是应该官府把控的好。”
“对了,这些兑票哪儿来的?数额还这么大。这五张加起来都有一千两了。我全部的身家也没这么多。”
自言自语的说完,宁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后,揣上兑票就出了房间。
门外的柴浪听到开门声抬头看来。“大人,您起了。”
“秋……夫人呢?”
柴浪回到:“夫人去花园了。”
宁砚颔首,抬脚便向后院花园处走去。陆秋歌正在花园内散步,宁砚看到后就跟上一起慢走了起来。
陆秋歌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头发都不束好就出来了?”
“刚才头疼,就随便弄了一下。”宁砚回答到。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的。”陆秋歌嗔怪了一句。“过来,我重新给你束一下。”
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趁着陆秋歌给他重新束发的时候,宁砚掏出了兑票问道:“这些是哪儿来的?”
陆秋歌手一顿,奇怪道:“你怎么问起我来了?这些都是从你衣服里拿出来的,不就是你带回来的吗?”
“我带回来的?”宁砚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细细回想起来,昨晚私宴结束,自己晕乎乎的被人簇拥着往外走的时候,好像的确有人往自己的怀里塞了什么东西。
原来是这些兑票。兑票一共有五张,应该是在场的那五位商人塞给他的。也只有商人才会出手如此大方了。
五个人,一人两百两,合计一千两。
难怪有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他只不过是去赴了一个宴,就有人给他送了价值一千两的兑票。照这样下去,要是在金陵待上个三五年的,等他回上元府的时候,就真的家财万贯了。
感慨一声,宁砚举起了手中的兑票。“秋歌,你知道我手里这五张纸值多少钱吗?”
“多少?”
“白银一千两,整整一千两,把它们兑换成银子,能装满一个大箱子。”
陆秋歌的手直接就抖了一下,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更别说还是值这么多钱的纸了。
“你从哪儿来的这东西?”
“昨天赴宴时五个商人塞给我的。”
“那要不要送还回去?”
“送还?不,还不得。”
那些商人既然敢在私宴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公然塞钱给他,就证明这在金陵的官场是一件平常,甚至是墨守成规的事情。
在场的那些官吏,包括窦良锋,肯定都或多或少收过钱财。他要是将这些钱送回去,那那些人就该提防着他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他要是执意要清高的话,他就会被独立起来了。所以这个钱他不能还。
他也不怎么想还,有白拿的东西傻子才不要呢。反正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既然想讨好他,他收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