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科举之首辅

31.第31章 崭露头角

    一个月后, 翰林院接到了编修辞书的旨意, 由翰林学士纪良和主持,翰林院各官署从旁协助, 务必在三年内完成辞书的编撰。

    而与这道圣旨一同到的还有另外一道经由内阁发出的圣旨。晋升正七品翰林编修周维为从六品翰林修撰。

    周维就是这次科举的探花,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久官升一级, 也算得上是一件稀奇事了。但翰林院里的气氛却悄然的微妙了起来。

    为什么?

    因为状元未动,探花先行了。

    一些人看着孙思邦这个状元和周维这个探花的眼神都微妙了起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表面看起来比较和谐, 但暗地里是如何的刀光剑影就无人知道了。

    而宁砚,有了编撰辞书的任务后,光明正大的避开了这场无形中的争斗,踏踏实实的去准备著书了。

    为了辞书的编撰, 纪良和专门腾出了一间屋子供参与的官员之用。屋子紧临着翰林院的藏书阁, 方便编撰辞书时翻越典籍。

    在编撰工作开始之前, 纪良和将所有参与的官员召集到了一起, 共同商议一些编撰事宜。

    翰林院共计有二十六人参与辞书的编撰。屋内,纪良和坐在主座上, 右手旁的桌子上放着茶盏还有几本书,最上面一本是《说文解字》,最下面的则是《尔雅》,中间的是一些其他的辞书。

    编撰新的辞书,借鉴是避免不了的。

    其余人分坐在左右两旁, 四品到七品不等, 宁砚这个从七品的庶吉士自然就坐在了最末尾处。前面的人还有桌子, 桌子上还放的有茶, 到了宁砚这里就只剩下椅子一把了。

    等所有人都到了后,纪良和才开口道:“辞书汇天下字,解天下字。内容之纷多,数以万计。编撰之前,首先要定的就是文字的序列问题,本官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第一个开口是一名翰林主事。

    “大人,卑职认为可以沿用许慎《说文解字》之法,划分五百四十部,再根据如今大凉的文字在部首之下进行填充。前朝修订辞书之时,就是采用的这种方法。”

    这人话刚说完,就有人认同的附和起来:“下官也是如此想的。先人有采用过按意分类。但一字多意之时,就会产生重复的问题。按部划分的确是最好的办法。清晰明了,便于查检。”

    “下官认为按部分类是最好的方法。”

    一番问询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应该遵循《说文解字》所留之法。纪良和沉吟了一会儿,将视线放到了一直没说话的宁砚身上。

    “宁砚,你怎么看?”

    从刚才他就有意无意看宁砚,结果发现不论别人怎么说,他都一副气定神闲,温润淡然的样子。看似沉默寡言,却给他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

    在一片瞩目之中,宁砚不慌不忙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沓纸然后起身走向纪良和,双手将纸递给了纪良和。

    “大人请看这个。”

    纪良和将纸展开,一眼看去,一个个的部首整整齐齐的被写在纸上,纪良和的眉头挑了一下。

    “下官也认同众位大人的看法,《说文解字》所创的分部的方法是最合适用来编撰辞书的。”宁砚侃侃说到。

    “但下官又认为,《说文解字》所用分部之法太过繁琐,九千余文字分为五百四十部,部首繁多,很大程度上加大了检索文字的难度。”

    “这一个月我一直都在研究《说文解字》这本书,发现其中有很多部首没有必要单独被列出一部,完全可以被合并到一起。”

    “比如其中的‘旦’部,还比如其中的‘昍’部,这两部完全就可以归于‘日’部,而没有必要自成一部。像这样的情况,《说文解字》中有太多了。”

    “我在研究之余将《说文解字》的五百四十部进行重新整理,将之缩减为一百九十二部。编撰之时,可以用十二地支将一百九十二部分为十二卷,每卷十六部。这样下来,检索文字会更加方便。”

    这就是宁砚这一个月的成果。他在下定决心要参与到编撰辞书的差使中后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一个月的时间,只要他一有就开始翻阅《说文解字》这本书,再根据他脑海中一些关于字典的残留印象,开始缩减那五百四十个部首。

    在频繁的翻阅之下,那本书前几位的页脚都被他翻烂了。他也才成功完成了对部首的重新整理,将五百四十部删减为了一百九十二部,大大的缩减了部首的繁杂度。

    在宁砚说话的这段时间,纪良和也从头到尾的将宁砚交给他的那几张纸上的内容给看完了,眼中的惊讶之色也越发的浓郁起来。

    “你分部是不是还采取了另外一种方法?”纪良和问道。他在刚刚来看这几张纸的时候就发现了它和《说文解字》分部的方法有很大的不同。

    宁砚点了点头,回到:“《说文解字》中排列部首和文字之时显得有些杂乱无章,看起来就像是想起来哪个字就加上哪个字。我觉得这样很容易就会遗漏很多字。”

    “所以我想出了另外一种办法,就是按照笔画,也就是字由简到易进行排列。比如这个“一”字。”

    宁砚伸手在空中写了一个“一”字。大凉也不只是用“壹”、“贰”这种数字,“一二三四”也并不少见,但只要是在稍微正式一些的场合都会采用前者。

    “这个字只用一次就能写成,也就是他只有一个笔画,它是最简的,所以就可以将横部列在一百九十二部的最前面。‘一’字则位于横部下第一字,至于‘壹’字就要往很后面排了。”

    宁砚用一个例子将他采用的新方法解释了一遍。看着侃侃而谈,胸有成竹的宁砚,在场的人心中都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翰林院是什么地方,可以说是大凉精英的汇集地。最不缺的就是有才华的人。随手抓一个人说不定就是那一次殿试的状元榜眼之类的人。

    所以宁砚这个传胪除了年龄还能让别人注意上两眼外,别人根本就不会对他有太多的关注,更别说在场的这些品级比他高的官员了。

    但宁砚这样一番话下来,毫无疑问,绝对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纷纷将“宁砚”这两个字牢记在了心中。

    不止是因为所说话的内容,还因为他说话时的那份气质,坦坦荡荡,落落大方。

    “按笔画的多寡来对文字和部首进行排序,宁砚,你可算是开了一个先河啊。”纪良和点着头说到。

    说完,纪良和将宁砚交给他的那几张纸递给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人。“你们都传着看一看。”

    那人双手接过,而后放在手旁边的桌子上,和同坐一席的人一起看了起来。坐在其他座位的人也按捺不住,起身来到了这里,凑在一起看了起来。

    一边看着还一边小声的议论起来。

    没过多久,最先看完的一人指着那几张纸激动的说到:“大人,这种方法绝对可行!辞书如果按照这样的方法进行编撰,对后世的影响肯定要超过《说文解字》一书。”

    他们这些参与编撰的人肯定也能在史书的一角留下自己的名字。

    “大人,下官附议。宁翰林的这种方法绝对是开了一个先河,让下官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下官肯定,绝对可行。”

    宁砚听着这些人的夸奖,心里也不禁喜滋滋起来。有他们这些话,也不枉他这一个月废寝忘食的去钻研了。

    虽然有后世的字典启发在前,但留给他的记忆寥寥无几,更多的记忆是根据汉语拼音来进行划分的。

    但汉语拼音在这个时候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即使有他在,汉语拼音的出现也不切实际,毕竟汉语拼音一定程度上借鉴了西方语言。在这里他要是提出汉语拼音,肯定没有能懂。

    在只能用部首的情况下,他的确是下了很大的一番功夫才重新将原来的五百四十部压缩成了现在的成果。

    光是删减得版本他都弄了七八版才有现在的这一版。现在想起来,他自己都有一些自豪。

    纪良和不紧不慢的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等所有的人将宁砚划分的部首看完之后才缓缓开口。

    “你们都认可这种新的方法?”

    一群人齐声说到:“下官等都认可。”

    “好。”纪良和放下了茶盏,缓慢而坚定的说到:“那就采用这种方法进行辞书的编撰。”

    说完,纪良和看向了宁砚,眼中有些欣慰之色。“宁砚,若这本辞书能成,你当居首功。”

    这话宁砚当然不敢接下来,即使事实真的就是这样。

    但是在场算是官位比他高的人,他如果得意忘形的接下纪良和的这话,绝对会给他们落下一个狂妄自大的感觉。

    他这个小小的庶吉士居首功,那他们这些五品四品的人呢?让他们居于何地?

    这在官场中绝对是大忌,这样的人绝对是笑不到最后的,宁砚清醒的很,自然不可能犯糊涂。

    “大人过奖了。下官只是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改进罢了。辞书的编撰这只是占了很小的一部分,以后收录文字这个庞大繁杂的工作才是重中之重。而这都要仰仗在坐的诸位大人。”

    “那时在坐的众位大人才是首要的功臣,清墨怎么敢当得上‘首功’二字呢,如果大人觉得创造文字排列分类之法才能列为首功,那首功就应该是前朝《说文解字》的编者许慎,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清墨领这二字。”

    如果说刚才这些人对宁砚是印象深刻,那现在他们对他就是欣赏了,包括纪良和在内。

    他觉得,宁砚真的是将他□□的那话:不骄不躁,给真正的记到心里了。他想起了章严维还专门找过他,与他谈起了昔日的好友宁伯生。

    他知道,章严维是用这样的方法在变相的告诉他,让他在翰林院多多照顾宁砚这个古人之后。

    他当然还记得宁伯生,也愿意看在已逝好友的面子上对宁砚照顾一二。但他如今看来,即使没有他,宁砚也能凭借着自己走出一条青云之路。

    这样的人,没有道理会被埋没。

    就在这一天,宁砚于翰林院中崭露头角!

    **

    自从定下了按宁砚所说的方法进行辞书的编撰之后,之后除了纪良和这个翰林学士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之外,其余的人完完全全就全身心的都投入到了书籍的编撰之中。

    一本辞书的编撰并不容易,要涉及的内容太多,光是前期的准备工作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

    宁砚对这样的日子也很喜欢。每天就将自己埋在成群的书籍之中。也不去管官场中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每天上朝的时候,他就认真的去听,然后自己也去琢磨一些其中的生存之道。等到了翰林院后,他就将心神全部投入到了编撰书籍之中,心无旁骛。

    因为他提出来的那些方法,即使他官职低微,为辞书编撰的过程中他没有被其他人的轻视,而是让他真真正正参与到了中间来。

    就这样,一年半这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