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电梯的不断下降,汤姆心中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
他深知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仿佛能听到电梯外,从梯井缝隙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嘶吼声,那让人鸡皮疙瘩一阵又一阵的阴冷气息。
汤姆屏住了呼吸,去感受这种奇特的危机感,随着电梯停下,门打开之后,一条长长的走廊出现在面前,这条走廊可以往左右走,艾德蒙斯先走出了电梯,带头朝右侧走去,汤姆紧随其后。
这里就是关押那些吸血鬼的监狱?
汤姆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他很想开口询问,但此地凝重的气氛让他没这个胆子。
作为一个疯狂的摄影师,他去过很多独特的地方,其中当然也包括关押各种危险杀人犯的监狱。
但从来没有哪个监狱能像眼前这个监狱一样让他隔着铁门心生恐惧。
在他的记忆中,那些监狱里的连环杀人犯,虽然怪异危险,但从某种角度看,依旧还是可以用坏人的思维去“理解”的。
佐证这个结论的最好例子就是他对很多杀人犯进行了采访,只要他在采访过程中,对杀人犯的言论提供绝对的自由,并对对方保持尊重,那大部分杀人恶魔,都会对他倾吐心声,将那阴暗残忍不可理喻的一面暴露出来。
所以,当汤姆和那些人碰面时,心里虽然恐惧,但理智是完全能压制住那些恐惧的,但现在的情况又不大一样。
这里非常安静,除了艾德蒙斯和他的脚步声之外,几乎寂静无声,只有仔细去听,才能听到两旁的铁门后传来的微弱的呼吸声,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呼吸,缓慢平稳,充满力量感,又不属于昏睡的人。
一定要用一种比喻形容,汤姆会使用保有理性的猛兽的呼吸来形容。
“放轻松,如果现在就紧绷精神,那接下来你可没办法好好工作。”走在前面的艾德蒙斯出声道,“汤姆先生,我要再强调一般,你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我会保护你。”
“我,我明白。”
艾德蒙斯往身后瞄了一眼,接着说道:“很多人第一次来这里都会觉得很可怕,但只要习惯就好了,这里的关押措施非常完善,就算锁住的是一只哥斯拉也无法挣脱。”
艾德蒙斯特意用这种滑稽夸张的玩笑话来吸引汤姆的注意力,他想让这位大师放轻松一些。
他甚至有些后悔没有多带一些人下来,光是只有他们两人的确太安静了,这种诡异死寂的氛围很容易干扰人的精神,再加上那些被关押的囚犯中不乏血统较强的血族,那些血族有魅惑之眼,可能会影响汤姆接下来的工作。
对接下来要拍摄的题材,艾德蒙斯心中已有初步规划。
他要给华国的人民展示血族的恐怖之处,让他们明白血族不是什么优雅翩翩的贵族,而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
当然,光是揭穿吸血鬼们的贵族谎言,还不足以改变大众的心意,就像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资本家和掌权者狼狈为奸欺压百姓,但老百姓们还是想要成为资本家和掌权者。
所以,除了要戳破大众的贵族梦之外,还要让他们知道,成为血族是比成为顶级富豪更加难以实现的目标,并且这个目标不像“成为有钱人”这种世俗目标一样安全,想要成为血族,在前进的过程中就有可能堕落为邪魔。
艾德蒙斯将拍摄计划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的拍摄对象是高级血族,他要把高级血族缺少鲜血摄入后的模样完整地记录下来。
第二个部分,他要记录没有完全转化成血族的血仆,在经历漫长的煎熬后,是怎么堕落为一个纯粹被欲望驱使的野兽的。
“进来吧。”
艾德蒙斯打开了一扇门,再打开电灯。
汤姆扛着摄影机走进牢房,灯光把整个牢房照的透亮,四周厚重的水泥墙壁上钉着一块块铁板,铁板四周用螺栓固定嵌入墙体之中,粗大的锁链交错穿过中央囚犯的身体,分别从他的锁骨、肋骨、大腿、手肘处穿过。
有一面墙上,还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这让汤姆产生了自己突然间回到了愚昧残忍的古代的错觉。
汤姆不自觉皱了皱眉,仔细观察了吸血鬼受伤的部位。
那些穿过吸血鬼身体的铁链,因为吸血鬼本身超强的愈合能力,和肉融合在了一起,所以那些伤口几乎没有流血,并不显得十分血腥,不过这种反常的景象将一种难以描述的怪异感激发到了极致。
汤姆的创作欲望被大大刺激,他从来没有这种灵感迸发的奇妙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拍摄这种东西——这种不真实但又极度真实的诡异场面。
他想,如果自己今天拍摄的视频,能长久地流传下去,那么这段视频一定会成为传奇中的传奇,光是观看这段视频,就能激发人内心深处的本能情绪——好奇心和恐惧感。
对未知的好奇,对危险的恐惧,完美糅杂在吸血鬼这种生物身上……真是不可思议。
他调整呼吸,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掌控镜头上,仿佛肩膀上的摄影机成了他手臂的延伸部分,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成了他多出来的一双眼睛。
镜头围绕着吸血鬼打转,然后缓缓拉近,去细致地拍摄血族低垂的头颅,最中央的画面聚焦在血族微微起伏的胸膛上……能在如此严重的伤势下存活的生命,当真奇妙啊。
“汤姆,别再靠近了,他虽然被锁起来了,但依旧危险。”艾德蒙斯出声提醒。
汤姆一愣,赫然发觉自己居然不知不觉朝血族靠近了数米,此刻距离对方仅有两米的距离。
冷汗从他背上汩汩流出,刚才的创作激情迅速褪去,兴奋的脑子也马上冷静下来,他连退几步,退回到艾德蒙斯身边。
刚才很奇怪。
虽然在以前,他也经常冒着生命危险去拍摄稀有的素材,但每一次靠近危险,他都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
尽管很多人把他当做疯子,但他知道自己不是疯子,他只是比正常人更擅长对抗恐惧而已,他冒险的时候也很害怕,只不过在害怕的同时,还能保持冷静的行动而已。
但刚才的情况有些特殊。
他知道眼前这个被禁锢住的生物非常危险,但他有那么一瞬间忘却了死亡的风险,不自觉地朝对方靠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