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三路过茶馆,听了一些里面的流言,不悦地对茶馆内的人吼了一声:“我家五妹清清白白的,和邱家大公子什么也没有,你们不要乱说。”
茶馆里立刻有人起哄,说:“杨老三,你做不成孟老板的岳丈是不是特别失望呀?听你刚才的语气倒像是心虚的表现。”
“就是就是。”另一些人起哄说道。
这事越描越黑,杨老三无心理论赶忙回家把那些闲言碎语告诉了杨初月。杨初月现在和邱家半点干系也没,邱家给过她恩情,也给过她苦头吃。也不算她冷漠无情,她着实不想管邱家这事。杨家在丰莱镇上做了两年多的生意,他们家还是有些家产,杨初月说道:“爹,我看我们还是把房子和地还给邱家吧,毕竟这是他们的。”
杨老三回来说话的时候杨初月正在后院绣嫁衣上的图案,要和邱家彻底没联系,只有把邱家的东西都还给他们。
土地和房子是庄稼人最宝贝的两样东西,听到要把房子和土地都还给邱家,杨老三登时就不同意:“这都是你的了,你啷个还要还?”照他的意思,把邱家人赶出去不就得了。而且这房子多好多宽敞,住十几个人也没问题。把土地交出去,他到哪里去种这么好的田地,每年哪有那么多的租可以收?
杨初月放下针线,说:”爹,我们还不知道邱家出了什么事。我听说当今皇上正拿京城里的世家开刀,保不定邱家变成现在的落魄样,就是得罪了当今圣上。连坐的罪名,我们承担不起。我们现在能和邱家没什么干系,就尽量摆脱。虽然他们在三年前把房子和土地都送给我了,但我觉得要想避免引火上身,还是得把邱家的东西都还给他们才好。我还有些银子,能在镇上买一座宅子和一些地。至于以后的事先从这里搬出去再说。”
杨老三一听到这事事关一家人的性命,再也不贪图这房子和地了,着急地问道:“五妹啊,真的有那么严重?”
“只是我的猜测,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总是好的。”
杨初月召集杨家人把这事说了,“这宅子是邱家的,我们种的地也是邱家的,他们现在回丰莱镇了,我们还是把房子和地还给他们吧。另外,我这几天已经选好了新房子,等交了钱就可以搬过去了。至于土地的事还没落实,不过还是会有的。大家都放心在镇上住着,不会再回桐安村。”
杨家人都知道杨初月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因此对她的话都表示赞同。住着别人的房子,心里始终不踏实。两家人还是分开吃,不过吃的饭菜还是一锅里做出来的。杨初七收拾了碗筷到厨房洗,杨初月叫了两家人到堂屋里说话。
邱老夫人刚刚安顿下来,气色还没恢复,面色枯黄干瘦,没往日半分贵太太的模样。邱振晔这几天一直做沉闷状,到丰莱镇后没主动说过一次话。邱晴然见到堂屋的气氛有些不对,担心杨家人仗着人多,欺负他们一家人,现在的人总不介意做火上浇油和痛打落水狗的事。在京城之时,她牢牢的领教过一次了。
“其实也没什么,当年老夫人对我们一家的恩情,我们都记着。虽然不知道邱家出了什么事,但现在夫人和大公子都来了,我也把话说清楚了。这是当年夫人送给我的房契和田契,现在一并还给夫人。尽管不知道夫人大公子和小姐会在镇上住多久,但房子和地是必不可少的。”杨初月打开装田契和房契的匣子,拿出那两样最重要的东西交到邱夫人手里。
第76章 秉烛夜谈
邱晴然原以为杨初月会说很难听的话,再把他们一家子赶出门,想不到杨初月竟把房契和田契还给他们。“这……”邱老夫人捏着手里的房契和田契发抖,“那你们……”
“地契和房契的事就劳烦大公子到县里走一趟,把名字改了。老夫人放心,我已经在镇上找好了房子,等收拾干净了就搬过去。我们家人多,做事快,搬家也不碍事。对了,当年夫人留下的东西我都没碰,收拾出来还能用。现在宅子里的都是我回丰莱镇后一家人置的,搬家的时候得搬走。你们的东西我都放在后罩房那边,仓库里还有,夫人和小姐可以去检查一二。还有,这是当年留下的单子,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留了哪些东西,请老夫人过目。”杨初月把物件清单送到邱夫人面前。
邱夫人接过一一的看了,她已经不记得当年留了些什么东西在宅子里,见到单子上还有那么多心里又安心了不少,家用东西还在,把家安下来后他们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了。
“这座宅子的房子够多,住在一起也不觉得挤,何必要搬出去另寻住处?”邱晴然问道。
柳四娘笑着说道:“平常亲兄弟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也会发生龌蹉之事,更何况是两家人呢?我们总想着,还是搬出去比较好,这样对两家人都有好处。”
邱夫人笑容有些不自然:“这话倒说得不假。”
“我们家五妹已经定亲了,若再和大公子挤在一座宅子里,难免会有更多闲言碎语。五妹这个年纪,已经很难找到那样的好亲事了。为了五妹的将来,我们也得搬出去不是?”柳四娘说起杨初月的亲事,脸上带着浓浓的暖意。
邱家七人刚到丰莱镇,对杨初月定亲这事还不了解。咋一听到杨初月要嫁人这事,都很惊诧,邱振晔听到此处,也忍不住往杨初月那里多看了几眼。只见杨初月安安静静的坐在柳四娘身边,柳四娘说话她就低着头听着,脸上还带了淡淡的笑意。
两年多不见,杨初月倒长得更妩媚俏丽,没半点当年的影子,女大十八变,果然不能看低了她。当年邱振晔还想纳杨初月做妾,杨初月拒绝了,虽然他宽容大度的让杨初月回了家,但现在听到她要另嫁他人,心里有些气赌。有种放在眼前无关紧要但必不可少的东西在某天突然不见了一样,心里空荡荡的。
邱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原来初月定亲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儿子这么有福气?”
柳四娘脸上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清亮的笑意,说:“是莱川县城的孟家,是做布料绣品生意的,在莱川县是有头有脸的大家。五妹虽然是嫁过去做继室,但也比一般庄户人家好了很多。当年五妹从京城回来已经过了最适合谈婚论嫁的年纪,她的婚事就一直拖着,直到去年才有了眉目,在四月初的时候已经定亲了。我们一家现在都在帮她准备嫁妆,也想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邱晴然听到杨初月要嫁到县城里给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做继室,心里有几分同情她。杨初月容貌也不差,犯不着自掉身价的委身当填房,找个殷实富足的子弟嫁了还行。邱晴然同情杨初月的同时,一方面有种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一方面又瞧不起她贪图富贵。前几年她不是挺硬气的吗,怎么两年不见就变得和那些只知道贪图富贵的女子一个德性了?
邱老夫人心里想着,当一个商贾的继室有什么好?还不如当初留在京城给邱振晔当贵妾。嫁去做继室,还想嫁得风风光光的,听着就像一个大笑话。“我可听说这继室不好做,不止要应付嫡妻原配留下的孩子,自己生的还没好前途。”邱夫人漫不经心地说道,心理极是不屑杨家的做法。
这个问题杨初月和柳四娘早想到了,柳四娘说:“这事我们在定亲前已经想好了,孟先生说他的长子已经成年,已经为家族生意撑起了一片天地,至于另两个小的都十来岁懂事了,他们将来的事也不用五妹操心多少。至于以后初月的孩子能不能继承家业,也得看他的造化。真正有本事的人,只需长辈稍加提拔,自己也能闯出一番天地。孟先生说了不会亏待五妹,我们也信得过他。孟先生的人品可是整个莱川县城都夸的。”
“话虽如此,可真要相处起来还是很难。你刚才说那位孟老板最大的儿子都成年了,不知他贵庚啊?”邱老夫人说。
“孟先生今年三十又七,正值壮年。”柳四娘说道。
杨初月知道邱家这是看不起她嫁给一个商户做继室,不过她认定孟坚诚是好人,嫁给他当继室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只要以后自己过得好就成,何必在乎那么多非议和不必要的眼光。想起她离开京城之前,邱老夫人给邱振晔定下了一门亲事,据说那位夫人姓侯,见到这次邱家难逃,她并没跟来,遂开口问道:“婚姻大事草率不得,应下这门亲事我们一家都想深思熟虑过。不过怎不见侯夫人?她也是做继室的,倒可以向她请教些经验。”
邱振晔面色一肃,随即露出杀气,藏在长袖里的双手也握紧了拳头,邱老夫人也是同样深沉着脸。杨初月不知邱振晔续娶的这位侯夫人到底怎样给邱家带去了麻烦,见到邱家两人闻之面色后,心知说错了话,只得移开话题,说:“新买的宅子我还得去看一看,另外我娘快生了,先扶她回房休息了,就不打扰夫人大公子和小姐休息了。”
杨初月扶着大肚子的柳四娘回了房,路上,柳四娘拍着胸脯说:“刚才邱家大公子的眼神太吓人了,像要杀人似的。”
邱振晔是个小气报复心又重的人,杨初月不知道刚才怎么就触了邱振晔的逆鳞,只希望他不要记仇才好,“娘,我们还是回房休息吧,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
堂屋中,邱老夫人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都是为娘看错了人,给家里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邱晴然走到邱老夫人身边,抱着她的肩膀说:“娘,这不是你的错。”
邱振晔什么都没说,郁郁地回房躺下,看着两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和天真无邪的女儿。想当初侯家把女儿嫁到邱家来,不过是为了讨好如日中天的忠毅侯府,把原本已经和别家定下口头姻亲的嫡女嫁到邱家,侯卉琴原本就不想嫁到邱家当继室,一直对邱家人不冷不热的,尤其对邱老夫人可以用“憎恨”二字来形容。
侯卉琴不甘不愿的把身体交给他后,还和原来有婚约的那个男人藕断丝连,给他戴了绿帽子,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不知被多少人嘲笑。新皇帝登基后没多久正要拿邱家动刀,于是侯家就上门来让女儿和他和离。那时候他气愤不过,想也不想就和那女的和离了。后来邱家出事,侯家为了免遭牵连,侯卉琴把邱家的家底都掀出来了,由于是除掉奸臣有功,侯家得以在京城保全。想起那个蛇信心肠吃里扒外的女人,邱振晔握紧拳头使劲在柱子上打了一拳。
杨初月正在灯下翻这个月家里支出的账本,当初邱振晔给了她五千两银子,她用了近一千五两,还剩下三千五两,杨初月寻思这些钱要不要还给邱振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