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菀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没听到一般,没答话。
花满堂也不在意,瞧着她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料想恢复的应该不错。
“要是累的话,好好休息,有空我再来看你。”等了片刻,见她一直不答话,花满堂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行离开。下次还是让李铎过来吧。毕竟他们年纪差不多,有什么话也好说一些。
可转身正要走,杨菀却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一愣,扭头看去,只见她一直大睁着的眼睛里水气弥漫,然后眼泪就落了下来。她蠕动了一下嘴唇,慢慢喊着他的名字:“花……”声音里是无助。
花满堂见她如此,知道她有话要说。在床边坐下,本想扶她起来,可胳膊被她抓的紧紧地,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说:“我扶你起来。”
杨菀这才松了手,被他扶起后一直微微低着头,双手放在锦被上,身子微微有些发颤。
“冷吗?”花满堂皱眉问,然后往床边看了看,起身从衣架上拿过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杨菀低着头没说话,长长的刘海儿垂下来正好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花满堂也不急,只静静地坐着。若放在从前,别人的事情他向来是不爱多管的,但从他走下马车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将成为他不能不管的人。
忽然,杨菀慢慢开了口:“青儿走了……爹受伤了……二姐……死了……”她慢慢地诉说着,声音低低的,听上去很平静,可花满堂却看到一滴滴的眼泪坠落在背面上,然后慢慢晕开。
花满堂安静地听着,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似乎也有一个少年,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娘死了,大娘诬陷他偷了东西,爹什么也不管,于是他在自己十四岁生辰那天,被赶出家门……
杨菀双手捂着脸,哭着说:“要是大姐和二姐吵架的时候我站出来阻止就好了,爹就不会喝酒,也不会摔倒受伤……二姐说要出门找大夫的时候,我应该要说自己去的,这样她就不会死了……我要是能再多挣点钱,娘就不会把莹莹卖掉了……我要是……再有用一点,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是我没用,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她哭的很压抑,哭的很伤心,连哭声里都带着满满的自责,低低地,听的人心疼。
花满堂忽然抬起左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柔声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是你的错。”
杨菀听到这话身子顿了一下,然后就像是突然爆发,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杨有才出事的时候她被吓傻了,忘记了哭;杨茗出事的时候,她不相信她死了,她告诉自己不能哭;送杨莹走的时候,她只觉得心空落落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可现在,面对花满堂,她仿佛要把这段时间攒的眼泪都流出来一样。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难过,所有的压抑,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无措,统统在他面前被揭开。
花满堂伸手揽过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没再说话,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他知道,这一场哭是免不了的。因为必须坚强,所以必须忍耐,可是伤痛始终存在。细想去,他们也只是孩子。
门外,柳慕雪听完了这个故事,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扭头看身边的李铎,只见他脸色难看的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边,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柳慕枫用手里的折扇抵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地说:“在少女最无助的时候,实在是下手的最好时机。”说罢,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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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杨菀在花满堂怀里哭了许久,对女子来说,眼泪或许是一种软弱,但有时也是一种诀别。
花满堂任由她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前襟,低垂眼眸,似是在出神,又像是什么都没想。直到她的哭声慢慢低了下去,才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好些了吗?”
杨菀没有答话,只伸手抓紧了他的衣衫,俯首在他胸前,身子随着啜泣声微微颤动。
花满堂又等了一会儿,问:“那你要回去吗?”说完他明显感到自己怀里的身子一僵,半晌,杨菀轻轻摇了摇头。
花满堂知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件事情的最好时机,可这里毕竟是枫叶山庄,她的去留不是自己说了算。或者送她离开,或者暂时把她留下,都需要她先给出一个答案。
花满堂没再多说什么,只低头轻声说了句:“你累了,睡吧。”声音轻柔的就像是鹅毛拂过,让人莫名的感到心安。杨菀或许真的是累坏了,止了哭声,不消一刻钟,便在他怀里安静地睡去。
花满堂把她放在床上,拉过盖上被子,又伸手将她额前的乱发拨到耳后,眼见她呼吸平稳了许多,才起身离开。
打开门,柳慕雪和李铎早已不见了踪影,门后只垂首站着两个碧衣丫头。方才杨菀伤心之时她们便识趣的退了出来,这会儿只等着花满堂离开再进去服侍。
“她方才哭的厉害,醒来眼睛应该会不舒服,你们一会儿用温毛巾帮她敷一下眼睛,再准备一些茶水,她醒来应该会喊渴。”花满堂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冷淡漠,但话里却处处可见用心。
“是。”两个丫头嘴上应道,心里微微感到惊讶。
从花满堂来到枫叶山庄,她们虽然没在近前伺候着,却也都有所耳闻。传闻这位俊美公子性子冷漠,和他人总有着疏离之感。饶是她们家的少爷那样好脾气的人,他也不见得亲近多少,今日怎么对这样一个普通姑娘另眼相待,当真是怪事。
但良好的素养让她们的惊讶一点也没有表现在脸上,她们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然后走进房去。
花满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当真是湿了大片。转身回房换过衣服,再出门,白衫翠竹,绝色公子,配上这满地白雪,倒也别致。
他没有去找柳慕枫,要知道,在这天地间,凡是他柳慕枫想知晓的事情,还没有打听不到的,更何况是在这枫叶山庄之中,用不着他多此一举。他只是往是院子中间走了走,然后转身抬头看屋顶,果然看到李铎一个人坐在屋脊上,好似在生闷气。
这是李铎从小养成的习惯,一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喜欢躲到屋顶上去。用他的话说,就是用姿态藐视那些芸芸众生。
花满堂知他已经听说了杨菀的遭遇,也不多说什么,只朗声道:“冷了就下来。”
李铎不理他,闹别扭似的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换个方向看风景。
花满堂见他如此,心中只觉好笑。除了某些时候李铎能映衬得起他的真实身份,多数时候,他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不过,这也是一种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