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心怀介弟

心怀介弟_分节阅读_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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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结合之前徐盛尧和叶夫人之间的唇枪舌战,叶帆即使再傻,也明白过来这件秘辛哥哥早就知晓,不过一直瞒着自己罢了。

    徐盛尧看他脸上血色全无,明白他心中难捱,下意识的手上用劲,紧紧攥住他的手指。然而叶帆却一寸寸的把自己的手从徐盛尧的手掌中挣脱,即使每只手指都因为用力过猛挤的紫红也在所不惜。

    叶帆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

    叶夫人看出他想问什么,提前一步说:“这件事老徐也知道,我和他之间没有欺骗,没有出轨……他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只是我们确实没有夫妻缘分。”她停了停,给叶帆一点时间接受,才继续开口,“在善良这一点上,你哥哥确实很好的继承了他父亲的品质,只是我觉得你年纪不小了,有些事情总瞒着你没什么好处。”

    “叶阿姨,虽然您是长辈,但有些话我并不认为您说的就对。”徐盛尧打断了她的话,直言道,“我并不是瞒着钓钓,而是我认为完全没有多生事端的必要。我是看着钓钓长大的,我知道他比他表现出来的更为敏感,如果我把他并非亲生的事情告诉他,并不会对现状有任何好的改变,只会让他徒增烦恼。”

    徐盛尧又转向身旁扔处于激动中的叶帆,不顾他的挣扎,非常用力的把他搂进了怀里。“钓钓,哥哥一会儿再向你道歉。你现在只要记住,我和父亲对你的疼惜并非是出于同情或者是怜悯,我们爱你,因为你是我们家庭的一份子,这件事情并不会因为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而改变。”

    他的劝导稍微起了一定作用,叶帆虽然仍然大声喘着粗气,但是已经不再抗拒徐盛尧的怀抱。徐盛尧不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进去多少,但现在并不是道歉的好时机,等他们回了家再细细讨论。

    他视线转向沙发对面的叶夫人,眼中是毫不掩盖的冰冷。他隐约知道她的旧事,也明白父亲把她领回家的苦心缘由,她是叶帆的母亲,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在对他不闻不问二十一年后突然向他抖露出毫无意义的真相。

    叶夫人迎上他的目光,表情平静中带有些许困惑,好像并不理解为什么她出于好意的告知却让兄弟俩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徐盛尧忽然意识到,独居十几年、生活环境简单的叶夫人几乎没有任何与外人接触的经验,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认为正确的事情那便永远是对的。她觉得把真相告诉叶帆是为他好,却没有想过这有可能伤害到叶帆的感情。

    她确实无辜,但她无辜的可恨。

    徐盛尧恨不得现在就把他的钓钓带走,但是叶帆按住了他。

    叶帆问:“……如果我不是爸爸的儿子,他为什么要娶你?我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叶夫人已经料到他会追问了,只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在她的记忆中已经斑驳模糊成一个污黑的印迹。她静默了很久,久到兄弟俩以为她不会开口了,她才缓缓道来。

    “我知道我进入徐家后,一直有闲言碎语议论我的出现,不光是家里的佣人,还有那些奇怪的报纸。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当然查不到,因为我在认识老徐之前,我一直住在山上的庵里,我是一个还俗的尼姑。”

    叶帆:“……啊?”

    他在刚刚那几分钟里已经用他两辈子所见所闻的所有狗血八卦,在脑中拼凑出了不下十种沉重的过往,但是没有一个比叶夫人口中所倾吐的真相更为匪夷所思了。

    可当这个理由摆在面前,叶帆不得不承认它解决了困扰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疑惑。徐老总裁家大业大,他的一举一动几乎都暴露在聚光灯之下,但他在六十五岁那年领回家的女人,却没有一个狗仔队能找到她的过往。她没有同学,没有好友,甚至从未提起过亲戚。叶帆从来没听她说过自己的事情,也不见她像其他同学的妈妈那样热衷交际和时尚。

    而在他身旁的徐盛尧也大为震惊,叶夫人来家里时,徐盛尧已经十五岁了,他早慧,那时候就觉得一头短发的叶夫人有些奇特,又根据她之后的表现和父亲透露的一些只言片语,以为她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却没想到她是还俗的出家人。

    叶夫人继续说:“我从小被遗弃在尼姑庵前,是庵里的师傅收留了我,一直抚养我长大。庵里的生活无忧无虑,我每天就是跟着师姐们做早课、打扫、种地、练武,没有一丝波澜,我曾以为我的人生就会这样继续下去……可是有一天,我在后山浇菜时,遇到了一个迷路的年轻男人,他说他是陪母亲一起上山礼佛的,只是尼姑庵都是女客,他就一个人在庵外转转,没想到迷了路。”

    之后的故事倒是同叶帆预想的没有什么两样。叶夫人长得美,这从叶帆的长相上就能看出来,真正的美人不受衣着、发型、化妆所限,即使当时的她素面朝天,头上没有一根青丝,穿着肥大的素色海青也难掩她的美貌。她从小生活在只有女人的尼姑庵中,即使偶尔见到男人,也是年纪很大的香客或者是幼童,单纯的她从未见过与她年纪相近、又温柔体贴的青年。

    其实那个男人算不上帅,只是十分擅长甜言蜜语。小尼姑稀里糊涂的被他勾走了心,在秘密相恋数月后,她在山后的树林里,半推半就的破了戒。当时男人信誓旦旦的说要让她还俗、要娶她为妻,只是没过多久,那个男人以去别的城市处理工作为由消失了。

    随着男人的离开,小尼姑的肚子大了起来。她没上过生理卫生课,只以为自己胖了,她一面耐心等着男人回来娶她,一面努力的锻炼想要保持窈窕体态,但是五个多月过去了,男人没回来,而肥大的海青开始遮不住她日渐胀大的腹部。

    庵里有经验的尼姑发现了她的变化,拉着她找到了主持。主持念她年轻被人迷惑,要求她打胎,然而她痴心一片等待男人回来,决心还俗。

    可等到她真的抱着行李踏出尼姑庵的大门后,茫然四顾,却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

    单纯的环境造就了她的性格及阅历,对于她来说,庵就是她的家,师姐们与师傅们,就是她的姐妹和阿姨。她因为一时冲动离开了家,却发现再无她容身之地。

    那时徐老总裁去临省谈生意,回程路上,发现一个大着肚子的尼姑一边抹泪一边在路上走,就停车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小尼姑傻得要命,哪里想过陌生人可能是坏人,见一个坐着小轿车的老伯伯慈眉善目的出现在她面前,便乖乖的问什么就说什么。徐老总裁心善,见她确实需要帮助,便决定结个善缘,帮她一把。

    他先找了地方安顿了小尼姑,然后派人根据小尼姑形容的男人背景去寻找。他年纪大了,见过的事情多了,心中明白那个男人肯定找不回来了。果不其然,他派出去的人汇报,男人其实早就结婚了,孩子都三岁了。

    小尼姑伤心欲绝,自认痴心错付,想要打掉孩子回庵里认错,再不下山一步。然而当时她腹中的骨肉已有七个多月,这打下来的不是一团死肉,而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犹豫许久不知如何是好,一方面她想回到庵里青灯古佛,一方面又不忍心亲手扼杀一条生命。徐老总裁念她可怜可悲,便劝她留下,她才二十有余,完全可以尝试另一种人生。

    他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我五十岁时才得了一个儿子,从小就聪明的要命,现如今才十五岁,已经比许多成年人还要老成的多。但是慧极必伤,他和同龄人没有共同语言,经常独来独往。我年纪一大把,陪不了他几年,我实在担心我走后,他一个人消磨人生。我觉得他会需要一个柔软的小生命,来让他有所操心牵挂。”

    于是如此这般,小尼姑改头换面成了叶夫人,挺着大肚子走进了徐家。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徐家如此阔气。

    孩子生下后,叶夫人每次见到他都会想起自己犯下的傻事,完全无心照看。徐盛尧确实如徐老总裁期望的那样,开始在钓钓身上投掷他的爱意与关怀。随着调皮可爱的钓钓逐渐长大,徐老总裁也被这个有些傻气的孩子哄得合不拢嘴,他不求钓钓同徐盛尧一样出人头地,只希望他一生顺遂,平平安安,他人生路上的风雨,将由他哥哥帮他挡下。

    ……

    长长的故事说完,叶夫人端起面前的茶杯润了润喉。

    叶帆与徐盛尧两人沉浸于这个漫长的故事当中,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他们都没有追问当初叶夫人遇到的男人姓氏名谁家住何方,因为那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看似万事不入眼的叶夫人原来也曾如此痴与傻,而徐老总裁的出现则是带她走出了迷茫。

    叶帆刚一听闻自己并非亲生时,脑袋里嗡的一声巨响,曾经他对父亲的困惑翻涌而出,觉得自己是因为并无血缘的关系才会没有继承权。但随着叶夫人的讲述,叶帆逐渐冷静下来,不管当初父亲是出于何种理由说服叶夫人把他生下,这对于他来说都是莫大的幸运。

    毫不夸张的说,徐老总裁给了他生命,给了他豪门身家,给了他无忧无虑的人生……最主要的是,给了他成熟体贴的哥哥以及温柔包容的爱人。而这些绝对不是浅薄的继承权能够衡量的。

    叶夫人静静等待他们消化完这些过往,待他们平静下来,才继续开口:“我一直很努力的想要适应世俗生活,但是我待得时间越长,我发觉我更怀念山上的平静生活。每天鸡鸣而起,日落而息,诵经、练武、种菜……我已经离开太久,是时候回去了。”

    “为什么是现在?”

    “其实在老徐去世之后,我就很想回去。但是我想了想,决定等到你二十一岁。”

    叶帆大惑不解:“为什么要等到我二十一岁?”

    叶夫人答:“因为我在二十一岁的时候遇到了你父亲。”

    叶帆皱眉:“我只有一个父亲。”

    “我知道,我指的就是老徐。”叶夫人的目光轻轻扫过徐盛尧环抱叶帆的手臂,沉静的说:“我在二十一岁的时候遇到了影响我一生的老徐,我想等等看,看你会不会同我一样,遇到一个同样足以影响你一生的人。我原以为我会失望,不过看来,你已经找到你的小徐了。”

    她说话一直是不紧不慢无波无澜的腔调,徐盛尧摸不清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不过无所谓,不管她是如何看淡他们兄弟俩之间的感情,都不会影响到他们彼此的心意。

    时间不早,叶夫人留下他们吃午饭。席间菜色清淡,全为素食,不过当叶帆和徐盛尧吃到最后时,发现他们的那碗米饭下,各埋了一颗金灿灿的煎蛋。母子三人在饭桌上没再说话,他们彼此心中清楚,这将是他们一起吃过的最后一餐。

    吃完饭后,叶夫人把他们二人送出了门。在徐盛尧和司机说话时,叶夫人把叶帆叫到了一旁。

    她说:“我已经和庵里的主持说好了,她们非常欢迎我回家。下个星期我就会上山潜修,你不用来送我,更不用来看我。”

    叶帆自嘲的问:“是因为咱们缘分尽了吗?”

    叶夫人抬眼看他。她个子不高,只到叶帆下巴,挑起眉毛看人时,隐约可见年轻时不染尘埃的风情。

    叶夫人道:“我知你对我的说法心里不满,但修佛就是修缘。修前世缘,今生缘,后世缘。修亲缘,爱缘,恨缘。去年年底的时候,我有一天晚上忽然从梦中惊醒,感觉和你的缘一下断了,当时我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但很快那种心悸感就消失了,我以为是我的错觉……可当你今天出现在我面前时,那种缘尽的感觉非常明显。”

    她点到为止,冲叶帆笑笑,又伸手替他理了理褶皱的T恤。“最后再说一句,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但我从未想做过一个好妈妈。”

    叶帆失语。

    在回程的路上,徐盛尧本想向叶帆再解释一下自己为何隐瞒他的身世,但他刚一开口,就被叶帆用吻堵住了嘴巴。

    “哥……我好累。”叶帆撒娇的坐在他怀里,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

    徐盛尧体贴的拍拍他的后背:“心累?”

    “不是,腰累……”叶帆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我妈真是一点都不会享受,沙发那么硬,坐的我屁股都要碎掉啦。”

    徐盛尧心疼的亲了亲怀中的宝贝,大手在他的腰上轻轻按摩:“那睡一会儿吧,哥帮你揉揉。”

    “嗯。”

    第五十七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边,因为发酒疯打了一通电话,于是被好心的余知乐扛回家的敖三少,终于在昏睡一整天后,在余知乐独居的套房里清醒过来。

    因为宿醉,敖澜仁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被无数个大汉蹂躏了一百遍一样,浑身上下提不起劲来。

    “我的衣服呢……”他有气无力的蜷在沙发上,裸着身子裹着毯子,在空调凉风下瑟瑟发抖。

    余知乐没好气的说:“大少爷您的衣服早就被你吐成抹布了,要不是怕你脏了我的沙发,我真想让你穿着呕吐物睡一晚上。”他指了指门口的垃圾袋,“喏,都塞那里了。”

    虽然他嘴巴上不依不饶,但仍然走到卧室给敖澜仁取了一套衣服出来。他们两人身高相仿,不过余知乐比敖澜仁清瘦不少,本来余知乐给他拿的是衬衫,结果敖澜仁系上扣子后整件衬衫都绷在身上,胸肌腹肌的弧度一览无余。

    敖澜仁碎碎念:“哎,上次我见这么紧的衬衫还是在AV里……”

    吵得余知乐只能贡献出自己大学的套头帽衫让他祸害。

    敖澜仁三十多岁的人,像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一样缩在印有校名的纯色帽衫里,哪里还有什么风流倜傥,只剩下又怂又二。

    他对自己的狗熊形象毫无自知之明,颇为珍惜的抚摸着胸口的英文校名,感慨的说:“这是我这辈子距离呵佛大学最近的一次!”

    他的辉煌学历余知乐有所听闻——他家里让他出国上大学,结果换了好几所读了好几年最后只拿了一个肄业证。不过他现在混得很好,他回国后凭借家里的帮助开了几家高级餐厅,他在此事上很有天赋,经营有方,分店越来越多。因为敖澜仁本身墨水不多,导致他有点莫名的学历崇拜,时不时就拿余知乐的母校开玩笑。

    敖澜仁乐不过三秒,又捧着脑袋哎呦哎呦的叫开了。他说自己昨晚喝了太多酒,脑袋里像是针扎一样疼,求余知乐好心给他找点醒酒药,别让他疼成孙悟空。

    余知乐因为平日经常应酬,家里常备这些药物。然而他回屋翻箱倒柜找了一圈,只找到一个空盒。他只能空着手回来,去厨房给敖澜仁接了杯水送到他面前。

    “药吃完了,你先喝杯热水缓缓吧。”

    敖澜仁悲愤的指控:“你居然让我喝热水?你是直男吧?”

    余知乐莫名其妙:“是啊,我当然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