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阳回头看他,急道:“怎么了?”,立即把车靠边停了,走到后面拉开车门。
“没事,胃疼。”陈冉大口喘气,挣扎着说:“回家吃药就行,别带我去医院。”他要去了医院,沈宜修肯定会来看看他死没死,顺便欣赏一下他的作死成果,他现在真是宁愿去死,也不要看到沈宜修。
孙阳看他那副样子,又心疼又焦急,正在为难,就见陈冉捂着嘴,干呕了一下,接着一口血就毫无征兆地吐了出来,顺着手指缝往外流。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冉冉一分钟。。。
☆、挫败
千不想万不想,第二天下午,陈冉在医院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看见了沈宜修。
沈宜修正坐在旁边没事人一样的削苹果,看见陈冉醒了,特别家常地问:“醒了?饿不饿?给你煲了山药百合粥。”
陈冉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住自己想要毁灭整个银河系的冲动,把头偏一边去了。对于沈宜修这种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手段,他已经免疫了,恶心了,无所谓了,连嘲笑都懒的嘲笑了。
“你有点胃出血,昨天喝酒刺激到了,不算太严重,但也得好好养着,到底闹够了没有?”沈宜修平静地说。
陈冉没反应。
沈宜修把削好的苹果放一边,呼了一口气:“有什么事病好了再说。先吃饭行不行?”
陈冉依然没反应。
沈宜修站起来,走到病床另一边,坐在陈冉身边,陈冉又要把头扭到另一边去,沈宜修伸手不轻不重地按住了他的头:“你到底要怎么样?现在生病了不是你自找的?”
陈冉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沈宜修没脾气了,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一个病人计较。我跟你道歉行不行?昨晚是我做的不妥当,我不应该把你叫过去陪人喝酒,行了吧?你能不能给我起来吃饭?”
陈冉睁开眼睛,有点讶异地看着他。
在陈冉的记忆当中,以前他不高兴有小情绪的时候,沈宜修也会哄他,买很贵的礼物送他,但是从来没有正经把道歉说出来过。陈冉依然面无表情,但是心里还是有点触动的。没听错吧?沈宜修居然跟他道歉了?
沈宜修继续说:“最近这些事……”他停顿了下,好像是在想合适的措辞:“我可能,确实,大概,有点,反应过度。你现在病了,我也是心疼的,以前的事就都算了,你也别再闹脾气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必呢?”
陈冉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阴谋诡计,但什么也没发现,他没想到沈宜修会对着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不知所措了,望着沈宜修,无言以对。
沈宜修用手拨了拨他额前的头发,目光变得柔软:“昨晚上孙阳说你都吐血了,你知道我多着急……”他握着陈冉的手,又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要不在798给你再开个画廊什么的?……算我补偿你。好不好?你以后交朋友出去玩我也不管那么多了,这总行了吧?”
陈冉眼睛闪了一下,他知道这基本上是沈宜修的底线了,他喉结上下滑了滑,不确定地道:“真的?”
沈宜修心想谢天谢地终于说话了,昨晚上他连夜过来,看见陈冉意识不清,好看的脸因为疼痛扭曲狰狞,小心脏简直摔在地上碎成渣,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真的。说话算数。怎么着?我给你磕一个你才信?”沈宜修哭笑不得。
陈冉犹豫着要怎么回应,沈宜修把话说到这份上,是他们四年多关系里绝无仅有空前也许绝后的一次,简直是他陈冉对抗沈式暴政艰辛路途中一次可歌可泣历史性的伟大胜利。他要是再得寸进尺,沈宜修说不定会变身,释放洪荒之力,毁天灭地。
陈冉正在想,沈宜修的电话响了,他拿过来看见屏幕上显示着“罗倩罗老师”。沈宜修微微皱眉,看了陈冉一眼,开了免提。
“喂,沈先生吗?我是罗倩。”罗老师的声音听上去很急促。
“罗老师,怎么了?”
“您在北京吗?思思病了,急性阑尾炎,要做手术,需要监护人签字,您如果不在,咱们看不看能不能传真或者……”
“我在的。”沈宜修不等罗倩说完就打断了她:“思思现在怎么样?你能把她送到市区来吗?你们现在在哪?”
罗老师有点为难:“现在正是堵车的时候,去市里不知道要多久,思思她疼得厉害……这附近有个医院,也是三甲,而且人也比较少,我们现在正送她过去……”
“好。那我马上去。”沈宜修让罗倩报了地址,干脆利落地答应道。
陈冉一听思思病了,自己的病立即好了一半,效果立竿见影,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急切地看着沈宜修,他本以为沈宜修正好利用这个机会,会在小小地拿捏他一下,可没想到沈宜修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沈宜修挂了电话,对陈冉道:“你都听见了,那我去了。”
陈冉:“我也要去。”
沈宜修:“你还没吃饭呢。”
陈冉:“我带着车上吃。”
沈宜修:“……”,他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答应了:“那好吧,不让你去你又不放心。”
陈冉跟沈宜修来到郊区的医院,罗老师他们已经到了,陈冉进到病房看思思,思思看见他,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哥哥,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
陈冉试探着握住了她的手,思思没动,很乖的让她握着,可怜巴巴地说:“我肚子疼。”
陈冉嘴上安慰她:“一会儿睡一觉就好了,别怕。”心里又默默补了一句:我也肚子疼。
陈冉又跟医生讨论了几句病情,知道阑尾炎这种小手术也没什么好担心,就出来找沈宜修,沈宜修身边站着一个小护士,正等着他签手术知情同意书。小护士应该认出他来了,白口罩上方一双伶俐的大眼睛转来转去,雀跃的小眼神都没地方搁了。片刻之后,小护士估计是想到自己蒙着脸,别人看不见也记不住,顿时就不再遮遮掩掩,直勾勾盯着沈宜修完美无瑕的侧脸,肆无忌惮地进行“视奸”。
沈宜修完全无视了小姑娘火辣辣的眼神,清淡的目光从墨镜后面穿出来认真看着摊在台子上的那张薄薄的纸。
他拿起一旁的签字笔,看了陈冉一眼,陈冉看不见他的眼睛,却突然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沈宜修把笔在手指间转了两圈,然后翻转过来,仿佛无意识的,用笔尾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嗒嗒的两声轻响回荡在住院部安静的走廊上,听在陈冉耳朵里却变成战鼓的轰鸣,他的心在这微不足道的声音里渐渐下沉,他抿紧嘴唇,望向沈宜修的目光中流露出来不及阻止的软弱和乞求。
就在他准备走过去说点什么的时候,沈宜修却又垂下眉眼,不紧不慢地在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陈冉长长呼出一口气,手指尖却还在无法抑制地颤抖,沈宜修用了几秒钟,一个简单到连举手都不用的动作,就让他之前所有的叛逆和抗争化为乌有,变成最拙劣的冷笑话。
沈宜修不动声色又明明白白地告诉陈冉:你想要的一切,最后如果能得到,并不是因为你能拿,而是因为我想给。
……
沈宜修签完字,把那张纸递给小护士,并很绅士地说了声谢谢,这才微笑着看向陈冉:“冉冉,你放心吧,一个小手术而已。”
陈冉已经从刚刚那一瞬间不动声色的较量中缓过神来,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慢慢走到沈宜修身边,仰头看着他,低声道:“谢谢。”
沈宜修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脸,暧昧地说:“回家慢慢谢吧。”
中心还有其他孩子要照顾,罗倩留了一个护工,跟陈冉他们打了招呼就走了。手术之前还需要一些准备,真正做最快也要第二天,沈宜修要带陈冉先回去,陈冉不肯走:“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想陪陪思思。”
沈宜修皱着眉,不高兴了:“你才刚好点……”
陈冉:“反正这里是医院,你还担心我死在这?”
沈宜修无语了,拗不过陈冉,只好答应了,又不放心把他丢在这,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陪着你吧。让司机去附近订个酒店。”
这附近可没有沈宜修常住的那些国际连锁五星酒店,最后他们索性在医院旁边找了个小商务旅馆住。
陈冉本来是想着在医院陪床的,可沈宜修非要跟着他,他总不能拉着沈宜修住在医院里,只好硬着头皮跟沈宜修去开房。
从酒店出来,司机拉着他们去吃饭,一路上司机非常忐忑,担心他找的酒店沈宜修不满意,又担心吃饭的地方不合他胃口,时不时从后视镜里偷瞄几眼他老板。
但沈宜修什么都没说,他姿态优雅地坐在后座上,面沉如水,闭着眼睛,握着陈冉的手。陈冉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吃饭的时候,陈冉只能喝粥,沈宜修就陪着他喝粥。吃完饭又回了医院,陈冉坐在思思身边给她念手机上找的故事,沈宜修就坐在他身后的扶手椅里,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又翻医院里的报纸。
一直到半夜,陈冉不知不觉趴在床边睡着了,沈宜修过来轻轻摇了摇他:“回去睡会儿吧,有护工呢,你在这又帮不上什么忙。”
陈冉迷蒙地点了点头,跟在沈宜修身后,大半夜的医院走廊上也没什么人,沈宜修索性把陈冉揽在怀里,半拖半抱地把他带回了酒店。
进门开了灯,沈宜修发现门缝里塞进来几张小卡片,他弯腰捡起来,塞给陈冉。
陈冉已经清醒了,拿过来一看,顿时从脑袋顶画下三条黑线,小卡片上清一色大-胸美女激情艳-照,旁边五颜六色的加粗字体写着“清纯白领,俏学生妹,美少妇,小帅哥”,“随叫随到,安全服务”,“提供正规发票”等等等等。
陈冉把几张小卡片都看了一遍,指着其中一个穿着日式校服的长腿妹子,对沈宜修说:“我比较喜欢这个。”
沈宜修:“……”,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看不出来呀,要不要打电话叫一个来试试?我可告诉你,这多半‘货不对版’,叫来的只能关了灯闭着眼才能硬的起来。”
陈冉撇撇嘴:“反正我都硬不起来。”,又指着其中一张小卡片下方的三个字道:“除非真来一个‘小帅哥’……”
沈宜修一脸纠结地看着他,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赶紧去洗澡!”
等沈宜修也洗完澡出来,陈冉还没有睡,而是坐在床上等他。这个小酒店倒还算干净,只是大概通风日照都不好,到处一股夏天闷热的潮霉味,空调噪音极大,相比之下,小电视的声音倒可以忽略不计了。
陈冉裸着上半身,下半身裹在乱七八糟的被子里,冲沈宜修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小白牙”笑容,温温吞吞的光线里,这个笑看上去倒有点像哭。
“怎么了?怎么不睡呀?”沈宜修随便裹了条司机新买回来的毛巾,抱胸看着陈冉,还有水珠顺着他光洁紧致的腹肌滴下来。
“不好意思,让你住这种地方……”陈冉低下头,愧疚地小声说。
“没什么的,有些外景地比这里条件差多了。”沈宜修满不在乎地说,走过来吻了吻陈冉的头发:“睡吧。”
陈冉突然抱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口,闷声闷气地问:“做吗?”
沈宜修懵了一下,有点诧异地低头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儿:“嗯?不了,睡吧。”
“你嫌这里环境不好吗?”陈冉抬起头,眼睛里波澜不惊,脸上有一种不易察觉的,例行公事般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