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怪!
顾瑾踏入马车,眉骨终于蹙起,这丫头一口一个“我”,毫无礼数,虽说也不指望一个没见识的农妇人教养得如同名门相府的大家闺秀一样,但方才那些姑娘婆子,见到他无一不低眉顺目,竭力做出修养良好的模样,除了这个丫头,真不知段长决怎么就这么随便,说起来,他还没问她叫什么呢。
罢了,这等短浅粗人,也不是他想予以结交的。
待颜笑幸灾乐祸的打发走那贵人,姑娘们才开始七嘴八舌,非要她说出个好歹来,她还郁闷着呢,大家找她要说法,问她何时结交这般非同凡响的人,她还想问段长决怎么什么都瞒着她呢。
“你们问我,我还头大呢,鬼知道那人是谁,为什么找段长决,我今天早上都没看见他好吗。”颜笑沓拉着脸。
在其中看热闹的凝翠这时突然出声:“说起来,我倒是见过段大哥一回,他往集市方向走的,我以为他要去买什么东西呢。”
关键时刻,还是旧情敌靠谱!
颜笑郑重其事的拍拍凝翠的肩头:“我去找找,这消息你别告诉刚才那个人。”
凝翠眨巴着眼:“为什么?”
“他是我情敌!”
凝翠大吃一惊,怪不得段大哥不近女色的样子,原来、原来竟是断袖!她哭笑不得,也不知是伤心还是可惜,点了点头。
颜笑精神抖擞的朝集市上跃进,她在这一时三刻突然茅塞顿开,不论段长决是什么身份,她都不在乎了,大不了就是休夫呗,正好趁着机会去集市上逛一圈,看看大家都流行绣什么花,裁什么款式的衣裳,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一并琢磨琢磨,好发家致富。
想来她并未意识到这时代不比二十一世纪,妇人被休是遭人鄙夷的存在,也并未领会到“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恪言,更遑论出阁的女子会大肆抛头露面经商贸易了。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苦逼,因为颜笑走了许久发现,刚才顺着方向走出来的路,不知不觉中踏进了一片树林,这才恍然大悟,她压根不知道集市到底怎么走!
兜兜转转好几圈,她悲剧的发现自己迷路了,虽然这片不是深林,但间或传来的怪异鸟啼声在静谧中透出一股渗人的气息来,颜笑自诩胆大,此刻也莫名生出一丝怯意。
怕什么,现在是大白天,难不成牛鬼蛇神敢出来?颜笑暗暗给自己打气,定了定神,决定再走一遍。
林叶茂密交叠,枝桠错落有致,颜笑在其中走得磕磕绊绊,很是吃力,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走个路会这么艰辛,不大会儿,薄汗从后背沁出,浑身不畅难以言说。
罢了,颜笑一屁股坐在树干下,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透过枝叶间的罅隙望向和煦的日光,看得她头晕目眩。
这个身体还真是娇惯,吃不得一点苦。颜笑不禁怀疑这原主到底是不是从小养在穷人家的,怎么这么不经折腾?
说好的吃苦耐劳呢?要是以后没有段长决照拂,还有没有能力在这里生活下去?
怎么又想起他了!颜笑懊恼的摇摇头,再抬眼时,忽然感觉周围安静得不可思议,这让她大惊,刚才还有动物莫名其妙的嘶鸣声,这会寂静得让人心生不安。
让她感觉不安的物什终于被她发现——她起身四下打量一番,陡然望见十米开外一只斑斓吊睛白额大虎,正一动不动的与她对望。
只一眼,颜笑就懵了。
曾经作死的形容过电视上的老虎十分“可爱”,如今,这可爱的动物就在她面前,她却双腿有些发软,一时间脑海里闪过许多自己死在血盆虎口下的惨状。
古人诚不欺我,“叶公好龙”要不得啊!
该怎么办?跑,她能快得过这百兽之王吗?躺下装死?妈蛋它又不是呆萌的熊!爬树?不不,自己这速度先不提,老虎会不会爬树也不提,关键是她不会爬树啊!
难道今日她莫名的穿越之旅就此终结?妈个蛋蛋,说好的英雄救美呢?
不过,就算此刻来了别人,也照样是死吧,她不相信有人能斗下一只猛虎,那得多神勇啊,堪比武松大大吗?
这僵持不过十几秒,亏得她此刻还能各种暗地里吐槽。只一刹,那只猛虎便蓄势待发,倾直了身体,似乎轻轻一跃就能将颜笑牢牢扑倒在地,然后快准狠的撕开她的喉咙。
不自觉的,颜笑后退了一步。
就在此时,那只凶猛大虎须臾间也疾跃过来,锋锐的利爪顷刻间就要袭到颜笑单薄的身躯上,电光火石间,颜笑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紧接着身子一重,被一股大力撞开,猝不及防的摔向一旁。
有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替她接下了那猛虎的一扑。
她慌忙抬头,只见那人肩膀与胸口,已然被老虎划开几道深深的血痕,令人刺目到移不开视野。
甫一抬颚,看清那朗眉星目之人,颜笑大吃一惊,竟是她苦寻一上午的段长决!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应该弄点存稿......
☆、将军威武
猛虎发威可想而知,颜笑几乎要闭上眼睛不去看下一秒段长决被撕碎成惨不忍睹的模样,此刻她再没有什么怨言和不快,只希望老天开眼,一道雷电劈死这老虎,解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这不是玄幻剧场,她也不是开挂的女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凶恶残暴的猛虎扑将在段长决精壮的身躯上,眨眼便咬下一剐皮肉。
段长决的动作十分迅速,竟堪堪避开喉口要害,那一齿深深嵌进肩胛中,登时皮开肉绽,看得颜笑面色煞白。
就算他能避开这一口,下一口怎么办?
出乎她意料的,段长决似乎神力无比,趁着饿虎扑咬的劲头上反手扣住它的前爪,一时间那老虎竟受到钳制般,生生无法挪下一寸。
颜笑刚松一口气,段长决忽然急促开口:“丢根棍子来。”
棍子?这是要和老虎一决高低?
颜笑心中不可置信,动作却十二万分的利索,眼疾手快的蹲身摸索几把,即刻挑了根粗壮而两端尖利的树干扔在他身旁。
他全身被桎梏着,要怎么拿呢?
如果说之前颜笑完全不觉得段长决会从虎口中死里逃生的话,那么这几秒的瞬息万变中,她已经对段长决很有几分信心。
废话,你要是看到一个人在虎口下,还能这么面不改色,动作凌厉如此,会觉得他是泛泛之辈,毫无生还的可能吗?
那老虎被这一激,顿时更加狂躁,张开利齿发出虎狼之威,不由分说又要狠狠撕下一口,颜笑急了,这一口下去定是鲜血淋漓,段长决不死也没力气挣扎了,便想也没想,抬脚踢出一块石子,正打中虎额,可这不轻不重的一下,却瞬间令红眼中的猛虎将注意力转向了她。
作死作死作死,方才段长决可是为了救她才身陷囹圄的,这举动岂不是又把自己搭进去了?
段长决好歹还能与这威猛之物博一博,要是自己被扑咬,不是霎时间就一命呜呼吗?!
颜笑惊恐的后退一步,果不其然,猛虎躬直身板,铜铃大眼牢牢锁住她。
然而这间隙中,段长决捕捉到机会,猛然撂起大腿使出蛮力踢向老虎下盘,那山尊吃痛一把就要退开直接扑上颜笑,可段长决岂会放过这大好机会,趁它下意识的后退中松开凿住前爪的双手,借着巧劲,一个猛拳打上虎眼,操起近在咫尺的树棒就地而滚,终是抽离出危险爪牙之下。
这一连贯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手彻底惊呆了颜笑,她只脑补过武松打虎的凶恶场面,断没想到会有一天亲眼看见,看这娴熟动作,她终究是信了他是“将军”一说了。
那老虎挨了那么一下,眼眶被生生捶烂,腥红的血水汩汩淌下,再加上凹进去的碎裂眼珠,混淆的惨状叫人恶心,但它却丝毫没有退意,反而嘶吼一声不管不顾的再次朝段长决猛扑而去。
颜笑只觉得面前这一场真比影院里特效制作的打斗场景更叫人永生难忘,她从未见过有人竟和一只雄壮猛虎斗得不相上下,或者说,略胜一筹。
只瞧见老虎气势磅礴的窜上跃下,却再也没有扑倒过段长决,他矫健的身影在林叶间如同捷豹,次次都能以树干划开虎皮,越发令老虎招架不住。
这情形,看来是段长决占了上风,颜笑提心吊胆的心稍加抚慰。
忽然,那山尊调转身头,不再与停在树干上的段长决缠斗,而是风驰电掣般朝颜笑奔袭而来,颜笑被惊得躲也躲不开,心中哀嚎一声:“原来死的还是我啊!”
除非段长决有翅膀,否则有四条腿也飞不到身旁来救她。
闭眼听天由命,遗嘱都没来得及想,却半晌不闻撕裂感,颜笑颤巍巍的睁开眼,只见那只生龙活虎的大虫在离她两尺的地方匍匐在地,脑勺上赫然插|进一根树干,死得干脆果决。
可想而知那一掷是有多铿锵有力,孔武非凡,若那一投稍有偏颇,死的恐怕就是她了。
颜笑不禁对段长决顶礼膜拜起来,原来她相公是这样神勇果敢之人!
长吁一口气,放松下来后,颜笑不禁两腿一瘫,没出息的摔在了地上。
段长决大惊,连忙过来搀扶她,紧张问道:“可是伤到了哪里?”
颜笑倚在他身前,一眼瞥见他被老虎撕开襟袖的胸膛上,狰狞翻卷的伤口。
你看,谁说这个人不在意她呢?
他本可以一走了之,当作没有看见,不必与这老虎周旋再三,落得浑身伤痕累累的。
即使他当时真放任她死活,她又能控诉出什么怨言?
大难临头各自飞,他完全有理由不必为她豁出性命。
经过刚才的殊死搏斗,颜笑对他不论是疑虑还是不安的心思,尽数烟消云散。
惊魂未定的颜笑木讷的被自家相公搀扶着,不大一会儿就走出林子,望见了阡陌道路。
妈个蛋,这是在欺负人吧,凭什么段长决一走就出来了,她就会迷路?!
想到这,颜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林子里?”
段长决大概没想到颜笑会来个回马qiang,不由一愣。
本以为这件事会迷迷糊糊的揭过去,他这娘子显然想知道更多。
这个女子真是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吗?若真是,那告诉她又有何妨?
“躲顾瑾。”
颜笑撇嘴:“躲他干什么,他会吃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