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摸约辰时六刻，许念珍挺了挺腰杆，又锤了锤，透过窗望着明月，将针放下，和门人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
门外，夜色朦胧，高斩早就在那候着了。
许念珍快步到他面前，牵着高斩的手，有些冰凉，看来他等的有些时候了，许念珍又将手握紧了几分，两人走在湖畔边，对岸是灯火暧昧的繁华，湖面上游船来往，能听到欢悦的笑声。
深呼吸，许念珍舒心地展开双手，觉得心中的烦恼都一扫而光了，而身边的男人，只是静静地将她的一举一动纳入眼中。
她抬头迎上他幽深的眸光，面纱随风扬起，她的红唇忽隐忽现，真是一番好风景，高斩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开了。
走上前去，欲将她的面纱揭去，却被许念珍躲过，她抚着自己的脸，说道：“等我脸上的疤祛了，你再看好不好。”
“不好……”意料之外的，高斩竟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赌起气来了。
许念珍点起脚尖在高斩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借着远处的灯光，见到那硬朗的面容，微微皱起了眉头，像个委屈的小孩，心情大好地笑出了声。
高斩也不知道许念珍在笑些什么，不过只要她开心就好，他其实很想问许念珍，在董府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她。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许念珍回应他：“高大哥放心好了，我在董府过的很好，想到高大哥，就觉得很充实。”
高斩将许念珍拉到面前，缓缓开口：“往后一段时间，我可能不能来见你了。”
听到这话，许念珍不免心头失落，但是想了想，估计高斩在外头有事要忙，便点点头：“我知道了。”
没有问为什么，正如他的意，此次押镖货物多，风险大，跟着三当家远行，指不定会遇到些什么。
两人呆了一段时间，高斩给许念珍留了些碎银子，领着许念珍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又给她买了两盒精致的点心，别的玩意儿许念珍百般推掉了，也就作罢。
转眼间，夜已深了，许念珍和门人说好了，不能逗留太久，否则就回不去了。
高斩将她送回去，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他还记得，她隔着薄薄的面纱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下。
第二日清晨，许念珍早早起来，路过的晓蓉看到了，她正端着美味的莲子粥去膳厅。
“念珍起的还怪早的，膳房里的白米粥还有半桶，去喝吧。”
“好的。”许念珍笑着回应，心想，连下人都有早饭吃，也真不亏是大户人家，听以前村里的一些劳工回来的村民说起，一日最好的就是两顿，有糙粮有咸菜，外加一碗白米粥。
到了后院，下人们正淘米洗菜，忙的足不沾地，膳房里的长桌上摆着各种菜色，管事的见到她，一番打量，又问了些话，谁让她是生面孔呢。
许念珍端着一碗稀粥，见到院子里蹲坐在角落吃早饭的下人，想到她的脸不方便，要是揭开了，也让人没了食欲，于是和管事的说了一下，便端着碗到了自己的房间去吃。
阿离刚起身，见到许念珍来了，轻蔑地瞥了她一眼。许念珍和阿离相处以来，除了第一次见面，都没有说过话。
“阿离姐姐，快去膳房吧，稀粥剩的不多了。”许念珍坐下，揭去脸上的面纱，感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尴尬地遮住自己的脸，说：“真是对不起，我忘了姐姐还在这里。”
“罢了罢了，赶紧吃你的吧。”阿离拍拍自己纤细的腰肢，很快就消失在许念珍的视线中。
到后院去送碗筷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许念珍觉得经过自己身边的人都会投来异样的目光，难道是因为自己遮着脸的缘故？
摸不着头脑的许念珍将碗筷放好，晓蓉咳嗽一声，让她到自己跟前来。
“晓蓉姑娘，有什么事么？”
“我说念珍啊，今儿一早，我就听说你拿了人家的东西，送给情郎……”晓蓉小声在许念珍耳边说。
这话惹的许念珍一阵愕然，她愣愣地说：“这话是谁说的？”
“估计是阿离，你是不是惹到她了？”晓蓉见周围人少，便告诉了许念珍。
“……罢了，清者自清，往后我还做我该做的，谢谢晓蓉姑娘告知。”许念珍牵强一笑。
分明是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的温暖天儿，但是许念珍却心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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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心中的疑惑
和偶尔擦身而过的下人，许念珍还能听到身后的人窃窃私语，于是在董府的下人口中，许念珍就成了个不检点的姑娘，什么晚上出去私会情郎，还偷东西……
许念珍觉得清者自清，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成，也没有必要解释什么。
到了绣房，拿起绣花针开始认真绣图，这一坐，就坐到了日落西山。
窗外有风吹过，传来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许念珍锤了锤自己的腰，门外女子的笑声就先声夺人传来了，许念珍心里不禁疙瘩一声，和她说过话的人不多，这笑声记忆犹新。
循声望去，一身鹅黄玲珑绸缎贴身，衬着发鬓上的黄梅簪子和华胜，在化着浓妆的面庞上，闪烁着温暖动人的光彩，来人是二小姐，身边跟着一青衣小丫鬟，十几岁的模样。
许念珍连忙站起身来，行了个礼：“见过二小姐。”
“免了免了。”二小姐趾高气扬，环视四周，最终目光锁定在那凤凰戏牡丹的锦缎上。
上前去，伸手触摸那锦缎，兴高采烈地说：“你这手艺还真不错，改明儿让娘亲也叫人给我绣锦帐。”
“谢谢二小姐赞赏。”
“对了，你把面纱揭去，我想看看你长什么摸样。”二小姐这话像是不经意，但是许念珍想她可能就是为这事来的，心中更是确定了之前的猜测，自己定是和府上的某个女子生的相像，而且这女子还和董府有些什么瓜葛。
揭开了面纱，那二小姐点点头，算是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只见她和那丫鬟交换下眼色，随即露出看似亲近人的微笑：“真是可惜了这样一张好脸蛋，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二小姐慢走。”
等人走后，许念珍陷入了沉思之中，她只想好好做事，直到工期结束。
几日后，许念珍在董府的生活也算是好过些了，没有遇见什么大人物，那些风言风语也随着她的态度和时间渐渐平息。
这日晌午，阿离也在屋里吃饭，许念珍将自己打来的菜放在桌上，说：“这是楚红姑娘赏我的，姐姐要不要尝尝。”
“不必了。”阿离眼皮都没有抬。
许念珍长叹一声，她也不晓得，自己哪里招人厌了，阿离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冷冰冰的，同住一个屋檐下，总要打好关系不是。
“说吧，你有什么话。”阿离冷声问道。
“姐姐，我不明白，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你怎么这样讨厌我？”
“哟，这话说的，我哪敢啊，难道你来的时候，笑容那丫头没和你说我这人脾气不好嘛。”
阿离轻笑，仿佛在说一件不干己的事情，许念珍无言以对，只得说道：“那好吧，姐姐说过我拿了姐姐的银两，我也不知道是多少，这些可够了？”说完，许念珍拿出些碎银子放在桌上，不等阿离说话，她就起身离开了。
看着桌上是银子，阿离许久才回过神来，望着那床铺失了神。
绣房内，许念珍刚进去就看到有人影在晃动，是楚红姑娘，她正在检查那锦缎，看看许念珍绣的如何。
“你来的还真早。”楚红头也不抬地说道。
许念珍回应：“嗯，这是我该做的事情，多花点时间是应该的。”
“你倒是有心。”
一时间沉默，楚红认真地检查着，许念珍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还是楚红察觉到了，她问：“怎么？有事？”
“楚红姑娘，我是不是和府上的哪个姑娘长的几分相似啊？”许念珍将心底的疑惑道了出来。
楚红没想到许念珍会问这个问题，本是一脸的惊讶，随后发现自己态度有些激烈了，连忙换上以往的冷漠表情，平静地问：“这话从何说起？”
“楚红姑娘与我初次见面，就让我揭下面纱，当时我还未能进董府做绣娘，有幸的是我还是进董府，实不相瞒，二小姐来看过我，她的要求也和楚红姑娘的一样呢。”许念珍缓缓说道。
“是你多心了，你只要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就成，别自讨没趣，在大宅子里生存，知道的越少越好。”丢下这话，楚红便离开了。
这下许念珍算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楚红说的没错，大宅里，知道的越少越好，但是她总觉得心不安。
夜色低垂，许念珍吃过晚饭，已经绣了好几个时辰了，望着窗外的弯月，她伸了伸懒腰，将针线放好，才起身离开。
董宅的院子固然大，绣房到住处也有好长一段，这回廊复还，晓蓉足足带着她走了两三天，她在记得这路。
打着灯笼踏在青石板上，玩心大起，她仿佛回到了儿时，和伙伴们在小溪间踏着石头蹦跶的日子，在院子里，也能听到细微的虫鸣，只是没有乡间那般听的更为清楚。
正玩的高兴，前方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都没有察觉，许念珍双脚落地，灯笼照在一双脚上，她提着灯笼，顺着脚尖往上抬，当董琤那张脸变得清晰的时候，吓了一大跳，险些站不稳。
“三少爷……”许念珍连忙站稳脚，福了福身子，一颗心还在“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老远地望去，我还以为是蛐蛐呢，你心情倒好，大晚上的，蹦来蹦去。”董琤打趣道。
许念珍被说的脸颊升温，小声回答：“我只是想到小时候，经常这样和伙伴们玩耍，就一时……”
“一时想重温儿时的欢乐！”董琤算是替她回答了，许念珍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的确是这个意思，这短暂的谈话，打破了两人间的尴尬，纷纷笑出了声。
“那三少爷，我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