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杨家女将

杨家女将第14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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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耍。渔夫妻子知道此事,便劝渔夫下次出海趁机捉几只鸥鸟回来,然而怀了这种心思的渔夫出海之后,这些鸥鸟却再也不靠近他了。这说明当一个人怀有心机的时候,连动物都不愿同他亲近,故事借此告诉人们要有一种淡泊无为的心境。

    水清影对于瑶琴的演奏的确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从渔夫刚出海时见到天高海阔时的舒畅,到鸥鸟与渔夫其乐融融的和谐,再到妻子怂恿时心生心机的急转,到最后鸥鸟远离而去时他心下的后悔,都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让人陶醉忘我。

    一曲《鸥鹭忘机》奏罢,余音绕梁,六郎还沉浸在回味之中,却听见水清影清新的嗓音说道:“六公子,该你了!”

    就算是在顶层三楼,也能够听到楼下传来的一阵叫好之声。

    六郎抚掌叹道:“清影姑娘的琴艺确实到了技进乎艺的程度,在下自愧不如!”

    水清影私心有着一丝得意,嘴上却淡然道:“互相切磋而已,六公子又何必自谦呢。”

    说罢盈盈起身,为六郎让出位置。

    六郎见状也站起身来,来到案几前坐下,附近的空气中还留着一丝淡淡的清香,却不是檀香的味道,那定是水清影身上发出的体香了,六郎忍不住多吸了几口气。

    水清影俏脸微红,别过头去不看六郎这轻佻的举动,却听到六郎舒服地赞道:“真暖和!”

    她想起六郎坐在自己刚才坐的地方,自己的体温还没有散尽,见六郎夸张的语气,水清影脸更红了,狠狠地瞪了六郎一眼,又被这家伙占了便宜!

    水清影找了张位置坐下,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六郎有些笨拙地调着琴弦,命晓兰把靠近大厅一边的窗户都打开,等会这里的琴声便会清晰地传到楼下,让这家伙丢丢脸。

    六郎试了几个音之后,微微思索,轻松地在琴上弹出一段旋律,旋律轻快明了,有种活泼生动的快乐气息,虽然技法不足为道,但胜在节奏新颖,让人一听便难以忘怀。

    只可惜这段旋律实在太短,只片刻时间就已经弹完,六郎弹完收手,站起身拱手道:“献丑了!小生技艺粗浅,胡乱弹奏,乐理不通之处,还望清影姑娘见谅!时间不早,小生这便告辞!”

    说完向水清影作了个揖,朝门外走去,竟是毫不留恋。

    “六公子!”

    水清影从琴声中回过神来,见六郎要走,连忙叫住他,问道,“六公子,这首曲子节奏清新明快,清影却是从未听闻,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六郎转过头来,微笑道:“这首曲子出自我家乡的一首歌谣,名字叫做《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

    水清影对这个有趣的名字颇感好奇。

    六郎眼中露出笑意,带着些许回忆地说道:“不错,这首歌谣还配有歌词,同曲子一起唱和,非常有趣。”

    水清影柳眉一扬,略带嗔意地说道:“六公子可否不卖关子,同曲子搭配的歌词是什么样的呢?”

    六郎嘴角一牵,微笑着说道:“歌词非常简单,小生这就唱给清影姑娘听。”

    六郎说罢低声哼道,“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听着如此有趣的歌词,水清影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只是那冰容瞬间解冻的风情,便让六郎看地目眩神迷。一边的丫鬟晓兰也忍不住笑意,但又担心小姐不豫,抿嘴强忍着非常辛苦。

    六郎微微仰首,回忆道:“每次唱起这首歌,我总会想起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心情也总会好很多。我见清影姑娘似乎总有股郁郁之气在胸中,便以此歌谣送给姑娘,希望姑娘能看开一些,不要总让自己生活在忧愁的包围之中……嗯,小生的话有些多了,就此告辞,清影姑娘,后会有期!”

    最后一段话六郎本来不想说出来的,但一想到自己的过去,一时忘乎所以,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口,这倒也没有什么,六郎再次向水清影作了个揖,转身穿过层层帘幕,向楼下走去。

    “六公子!”

    六郎停住身形,但却没有转身。

    水清影的声音传了过来:“多谢公子关心,如果有空,六公子可随时来临仙舫,清影必竭诚相待……”

    六郎长笑一声:“这不必清影姑娘吩咐,在下也会常来,希望下次来时,能如愿一睹清影姑娘容颜!”

    说罢也不回头,走下了楼梯。

    水清影望着六郎消失的身影,脑中想着刚才他唱歌谣时的可爱样子,轻轻摘下覆在脸上的纱巾,绝美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小姐!小姐你刚才笑了唉!”

    晓兰做水清影的丫鬟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水清影的微笑,难免惊喜出声。

    水清影这才想起,是啊,自从家族巨变之后,她已经有好些年没有笑过了……

    第580章

    汤山位于金陵城东南约三四十里处,骑马一个多时辰便可到达,传说后羿射日,神鸦坠落于此地,便形成了著名的汤山温泉。泉水温度适中,十分适合沐浴水疗,当初六郎建立自己城外根据地时选择汤山,其中这里有温泉便是相当重要的原因。汤山的面积非常大,附近一共有四个温泉区,地处半山腰上,依山傍水,座北朝南。

    吃饭午饭,沐浴更衣之后,六郎摇身一变又成为风度翩翩的六公子,自从见识了秦淮河的风月之后,六郎对此兴趣大增,加上想起和张百年还有一个约定,因此出府后六郎径直朝秦淮河畔而去。

    下午的秦淮河稍显冷清,不过人也不少,晚睡的姑娘们大多才刚起床不久,梳洗完毕后娇慵地站在楼上向着路上的行人抛送秋波,不像晚上拉客那么生猛,但也别有风味。午后来秦淮河的大多都是些清闲无聊之人又或者是自负风雅的文士,来这里的目的也更加纯粹一点,肉欲上的追求少一点,更多的是寻找一种红袖添香的气氛,以期激发灵感,因此这个时候,稍懂诗书,会点琴棋的姑娘会更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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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像以才情出名的水清影,以风雅自诩的临仙舫,在这个时候,反而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六郎走进临仙舫,发现这里面的位置基本上都坐满了人,每桌都有几个巧笑倩兮的姑娘相陪,或饮酒作乐,或抚弄丝竹,或执棋对弈,或临窗赋诗,有的甚至找个舒服的位置酣然入睡,享受着姑娘们玉手的按摩服务。下午临仙舫的布置稍有改变,临窗的舱板被移去了大半,冬日暖烘烘的阳光可以直接照入船舱,显得更加明亮舒适。

    六郎四下张望了一会,却没有发现张百年的身影,丽娘远远地就看见六郎上船,她对六郎的印象极深,连忙迎了上来,拉着六郎笑道:“六公子终于来了,这两天清影姑娘总提起公子呢!”

    绕是六郎知道丽娘只不过是奉承敷衍的话语,心下也不禁一阵舒坦,笑道:“丽娘你真会说话,对了,前日那滁州来的张百年来了没有,他不是说天天在这里等候本公子的吗?”

    丽娘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低声说道:“张百年公子天天都来,今天他还带来了一位公子,这位公子在音律上的见识极高,清影姑娘刚刚邀请他们两人上楼论琴去了……”

    就在此时,楼上传来一阵悦耳的琴音,六郎虽然对音律的研究不甚透彻,但也听得出来这首曲子不是水清影所奏,显然就是丽娘说的张百年带来的公子所奏了,心中嫉妒加上不悦的表情很明显地表现在了脸上。

    丽娘察言观色,知道六郎心下颇为不爽,连忙说道:“六公子,清影姑娘吩咐过,如果六公子前来,可以不必通传直接上楼去找她,丽娘这就带公子上楼吧?”

    六郎心下才稍微舒服一点,不置可否地跟着丽娘朝楼上走去,楼梯上传来的琴音愈加清晰悦耳,六郎能从中感受到一种温柔恬静,与世无争的情怀。六郎心中一阵感动,嫉妒的情绪就像被浇了一盆凉水般猛然熄灭,暗道我这是争什么风吃什么醋啊,水清影跟我又有何关?我们不过是仅有一面之缘而已,在她心中不过一个匆匆过客,我犯得着这么妒忌吗?

    而且水清影身处秦淮这等风月场所,每日不管是不是情愿,都需要应酬不少客人,这是她的工作,我要是吃醋的话岂不是吃的海了去了?六郎摇头失笑一声,情绪恢复正常。

    走上三楼,六郎对丽娘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怎么走,丽娘点点头,朝六郎歉然一笑,这才转身下楼。

    此时琴声正好弹完,水清影的声音响起:“周公子对于音律的研究果然高深,清影佩服,尤其是琴声中隐含陶渊明出尘避世的超然情怀,让清影向往不已。清影前日偶得一曲,与周公子之曲似有相通之处,请周公子不吝指教!”

    一道清越柔和的声音欣然说道:“果有此音?还请清影姑娘让我等一饱耳福!”

    六郎心下一动,在门口止步。

    屋内传出一阵节奏轻快的曲调,活泼的乐音仿佛跳动的浪花,让人闻之不禁心情轻松,想跟着哼出声来,六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依稀听出这节奏就是前日他弹奏的《女人是老虎》不过显然是经过修改的,不管音域还是音色,都比他弹的要好多了。

    一曲弹罢,两道掌声响起,张百年的声音响起:“清影姑娘此曲清明欢快,让人闻之忘忧,果然同表弟所奏有异曲同工之妙,同属极品。”

    那个周公子的声音接着说道:“此曲在下前所未闻,然不管是节奏还是韵律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虽寥寥数音,但清新快乐之情油然而出,仿佛置身于山林鸟兽之中,无拘无束,无忧无虑,让人神往。不知此曲是否清影姑娘所做?”

    张百年抢白道:“这是自然,想在下自诩自幼博览众曲,之前也未曾耳闻,而以表弟之才也说没有听过。试想除了石当家所做还会有谁呢?”

    水清影轻轻摇头,淡然道:“张公子可猜错了,此曲并非清影所做,作此曲者另有其人!”

    周公子好奇地问道:“哦?不知此人是谁?”

    水清影正待答话,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掌声,一人掀门而入,笑着说道:“数日不见,一来便能听到清影姑娘演奏,真是妙事,还请清影姑娘原谅在下不请自来之罪!”

    水清影眼中露出一丝光芒,盈盈起身说道:“六公子来的正好,晓兰,给六公子沏壶庐山云雾。”

    水清影朝坐在一边的一个男子说道,“周公子,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刚才问的曲调作者,正是眼前这位六公子!”

    六郎见水清影还记得他的喜好,欣然找了个位置坐下说道:“清影姑娘此言差矣,前日在下所奏只不过寥寥数音,哪有清影今日所奏如此美妙,因此此曲作者当仁不让是清影姑娘你,在下哪敢贪功!”

    六郎朝身边的周公子笑道:“倒是周公子,刚才所奏之曲也是非凡,让在下都起了归隐山林之心呢!在下六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重光是六郎的小名,此时用上也颇为自然。

    这周公子生的眉清目秀,皮肤白皙,让六郎一见便有好感,周公子礼貌地点点头道:“六公子过奖了,小弟周雅芙,只是略通音律而已,还要跟公子多多讨教!”

    “六公子,你难道不知道临仙舫的规矩么,没有清影姑娘的邀请,你擅自上三楼来,是不是不把清影姑娘放在眼里?”

    张百年见六郎一进来便抢去了所有风头,心下颇为不爽,因此荫荫地说道,以期挑拨他和水清影的关系,同时凑到周公子耳边低声说道,“表弟,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家伙,等等你可切记替表哥我讨回面子啊!”

    周公子眼睛一亮,仔细看了六郎一眼,微微点头,低声道:“先看看再说吧!”

    六郎还没有说话,水清影先替他解围道:“张公子不知道,是清影吩咐丽娘见到六公子便直接引上楼来的,不关六公子的事。”

    张百年脸色尴尬,不好唐突了佳人,讪讪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六郎一眼。

    六郎看了张百年一眼,轻笑道:“在下适才在门口听到,这位周公子应该是张兄的表弟吧?在下就不明白了,同是兄弟,为什么相差却这么大呢?一个大气雍容,让人一见便喜欢;一个却如此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真是让人费解啊!”

    六郎刚才早听到张百年在这周公子耳边的低语,看得出张百年这表弟对他并没有多少敌意,而他也不想与这个能弹得一手出尘之音的人相斗,于是才有刚才之言,分化两人阵营,丑化张百年的形象。

    果然,周雅芙听了六郎的话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拗不过张百年的三番四次力邀,这才前来临仙舫,“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其实他的主要目的,其实还是想看看那个能做出“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刚一见六郎,便对他的洒脱儒雅有了几分好感。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位表哥文采有余,风度不足,因此六郎这么一说,他倒是信了七分。

    “你!”

    张百年没想到六郎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往他身上泼污,而周雅芙表弟似乎也有些相信,他一时间乱了分寸,却不知道如何反驳,要不是心下有所顾虑,他恐怕要当场发作,老拳相向了。

    张百年似乎对他这个表弟有些畏惧,在周雅芙看了他一眼后,张百年即将暴走的情绪立刻平复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淡然说道:“在下跟陆兄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邀请六公子切磋一番而已,这是文人之间经常有的事情,又何来小肚鸡肠之说?”

    六郎嘿嘿笑道:“切磋自然是无妨,但是看着张兄那要吃人般的眼神,小弟的小心肝可是吓得扑通扑通地跳啊!”

    “噗哧!”

    听着六郎夸张的言语,水清影和周雅芙两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百年刚刚酝酿起来的沉稳在瞬间崩溃,不知为何,在这六公子面前,一向自恃才识过人的他每次都要吃瘪,这真是让他既不服气又有些无可奈何。

    周雅芙也不想见表哥难堪,出言解围道:“六公子或许不知道,公子前日所做的《西江月》在金陵城早已传遍了,大家纷纷抄录,一时间洛阳纸贵。很多人都在打听六公子的消息,今日在此见到六公子,果然不凡。在下非常欣赏六公子‘滚滚长江东逝水’此句,只可惜秦淮河太过狭小,不能体会到其中苍茫的意境,实在是遗憾!否则在长江之上把酒临风,与陆兄畅论古今,互相切磋,定是一番快事!”

    水清影也被周雅芙的提议吸引住了,闻言说道:“周公子的想法令人欣然向往,此事也未尝不可,现在不过未时,临仙舫船速颇为不错,由西水关入长江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船程,清影这就下去安排一下,应可教周公子的愿望成真!”

    第581章

    水清影走出门去,找丽娘商量了一番,船上的文士才子颇多,对于这个提议不少客人也大为赞成,于是没有多久,船身微微一晃,临仙舫便开始游动起来,向西而行。

    不到一个时辰,临仙舫便由西水关而出,进入外秦淮,最后顺流而下,飘入茫茫长江之中。

    冬日的长江与平常大有不同,远旷肃杀,宁静中透出一丝离尘的风姿,临仙舫在这茫茫江面上,就仿佛一粒芥子般渺小,让人不禁生出世事浩淼的感慨。六郎四人站在临仙舫三楼的平台上,眺望远处,一时间心中各有所想,都没有发话。

    “六公子在想些什么呢?”

    水清影一直在暗中观察六郎的表现,见他双目露出一丝惘然而又惆怅地看着江面,心弦不由一颤,低声问道。

    六郎微微摇头,看着水清影秀美绝伦的侧脸,微笑着说道:“在下适才在想,这冬日的长江跟清影小姐倒有几分相似的地方呢!”

    “哦?此话怎讲?清影很想听听六公子的解释。”

    水清影秀眉微扬,眼中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周雅芙和张百年也收回眺望江面的目光,转头看着六郎,看他有什么说法。

    六郎微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眺望长江,淡然说道:“自古便有以水来形容女子的说法,冬日长江千里澄江似练,平滑如镜,远山近景皆为白色,倒映在水面,便似着上一件雪白的衣衫,微风轻拂,水面鳞波荡漾,犹如衣袂在风中飘动纷飞……”

    周雅芙以及张百年望向水清影,果然见水清影一袭白衣在风中衣袂纷飞,水清影俏脸微红,但被面纱覆盖并未被余人看见,六郎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今日阳光柔和,映射在江面之上,有如善睐的明眸熠熠生辉,顾盼之间便有融冰化雪之力。阳光照射江面,引起微微水汽升腾,形成一片氤氲的雾气,这不如同姑娘面上的薄纱,隐约中透露出朦胧美感,让人无限神往!”

    水清影俏脸再次一红,目光不敌六郎的眼神,转头望向江面,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胸膛之中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张百年也明显看出了水清影和六郎之间略带暧昧的关系,嫉恨交加,轻哼了一声,也别过头,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妙哉!”

    周雅芙抚掌打破了场面上的沉寂,赞道,“六公子以江水喻人,虽非独树一帜,但能述说地如此详尽而又合情合理,六公子也算是第一人了。六公子的文采让人佩服,今日难得一会,我兄弟不才,欲与六公子切磋一番,不知六公子意下如何?”

    “若是不敢,我们也不会勉强的!”

    张百年终于等到表弟说这话了,他的精神立马提了起来,有表弟的文采为后盾,他说话也有底气多了。

    六郎淡笑道:“文士切磋,这是常有的事,有何敢与不敢的,就算技不如人,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我可不像张兄这么耿耿于怀。在场的都对文词有了解之士,清影姑娘可是被成为秦淮第一才女,自然对诗词也颇为了解。在下有个提议,我们在场四人一起切磋品评,如此更热闹些。大家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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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清影微微点头,张百年和周雅芙自然也不会反对了,六郎问道:“周兄以为我们以何为题呢?”

    周雅芙笑道:“本来我们身在千里长江之上,以长江为题最为合适,但我想大家听过六公子‘滚滚长江东逝水’一词之后,余者很难再超越此词,因此还是换一个话题为好!”

    周雅芙环视江面,见远远地江面上有一叶孤舟,舟上似有一个钓叟在临江垂钓,这情境,仿佛走入了一副宁谧的山水画之中,让人不由地心旷神怡。周雅芙指着孤舟说道:“如此,我们便以江上的小舟为引,以《渔歌子》为韵,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也都没有意见,水清影着晓兰将瑶琴从屋中拿出准备和韵,又叫人端来一壶热酒,供众人助兴。

    渔歌子这一词牌名乃是中唐名士张志和首创,流传甚广,也以他所做的那首“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最为人所众知。

    悠远恬淡的琴声响起。“谁先来?”

    六郎望了望周雅芙和张百年。

    “我先来吧!”

    张百年自信满满地站起身来,走到船舷边,和着水清影的琴声缓缓吟诵道,“饱则高歌醉即眠。只知头白不知年。江绕屋,水随船。买得风光不著钱。”

    (对徐积公子说声抱歉,这里让张百年盗用你的词了。

    张百年不愧是滁州才子,虽然由于之前被六郎掩盖住了锋芒,没能表现出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这一首渔歌子立刻让众人对他刮目相看,词中洋溢着年少的洒脱不羁与微微的田园风光,对于女孩子有着相当大的吸引力。要不是此人妒忌心太重,加上六郎知道此人日后不堪重任,恐怕两人的关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紧张。

    张百年吟罢,水清影双手抚琴,欣赏地说道:“想不到张公子之词如此洒脱通透,清影佩服,尤其是江绕屋,水随船一句,果然好意境!”

    张百年得佳人夸奖,自然面露得意之色,他等这一刻可是等了许久,为了能露脸他这几日可是天天看书。他示威性地朝六郎看了一眼,同时看见表弟周雅芙脸色平静,只是微微点头,连忙收起得意的样子,咳嗽了一声,微微挺直腰背,做出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对水清影道:“有感而发而已,清影大家谬赞了,清影大家也是知文识律之人,不若也和上一首,与大家共赏?”

    水清影恬静地说道:“既如此,清影也不矫情,适才清影的确也有所感,便和上一首,与众位共享。”

    水清影看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六郎,才将目光转向江面,望着江上的一叶扁舟,玉手微抚,口中缓缓地吟唱道:“浪花有意千重雪,寒梅无言一枝春。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有几人?”

    水清影似有所感,反复吟哦两便之后,曲调这才减缓,慢慢地停了下来。

    词句典雅秀丽,娓娓道来,尤其是唱到最后两句,一股淡淡地惆怅油然而生,六郎不知为何心神一颤,为她词中的些许无奈而感动。忽然,他似乎品出了一丝别样的韵味。

    浪花有意,寒梅无言?

    不会是在对他暗示什么吧?六郎颇有些自作多情地想着。

    水清影一曲作罢,三人自抚掌叫好,虽然此词的意境风味可能比张百年的稍有不如,但也算是一曲难得佳作了。

    张百年和水清影所做之词都颇为不俗,按照一般观众的心态来讲,自然是觉得越是后面的水平越高,而两人的就如此之高,让六郎和周雅芙也都感到了一丝难度。

    楼下众人也都是颇识文采之人,知道楼上正在斗诗,此时大多摒声静气,听楼上还有什么妙词传出。

    六郎沉吟片刻,望着水清影说道:“在下便接着应和一首,有劳清影姑娘了!”

    水清影微微点头,手中琴弦抚动,渔歌子的旋律再一次响起,六郎朗声念道:“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这首词的亮点还是对于其中量词微妙娴熟的把握,语气恬淡出尘,比之水清影词中的俚侬浅语更为出彩,但只为中上之做,比起之前的《西江月》的意境要逊了一个档次。水清影听了六郎此词,两眼顿时亮了起来,欣然望向六郎,似乎看出了他词中蕴含的意思,六郎微微一笑,向水清影点头示意。

    周雅芙的脸色却有些古怪,略带嗔怪地看了六郎一眼,似乎有些不满,不过他的表情很快就收敛了起来,淡淡地说了声不错。

    张百年也看到六郎和水清影似乎有种默契,水清影演奏的时候明显要比为他伴奏时要上心的多。他一门心思地在六郎的词里挑毛病,抓住其中一句问道:“六公子,此时乃是严冬时光,这花满渚一句又是如何说起呢?”

    六郎洒然一笑,也不回答,伸手从露台边放置的一盆梅花盆景上摘下一枝花枝,将枝头的花瓣一朵朵地摘下,之后走到船舷边,双手一扬,摘下的花瓣在空中飘飘扬扬,洒下一阵花雨,最后慢慢地落在江面之上,飘荡起伏,颇为动人。

    “这不便是花满渚,酒满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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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郎从小茶几上端起一杯酒,微笑着说道,“吟诗作词虽讲究应景,但也不必过于拘泥,在下可不是来雕章琢句的,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太过无趣?到是可惜了这一枝寒梅了,还请清影姑娘原谅则个!”

    水清影淡笑说道:“无妨,这一枝寒梅能成为六公子词中的一部分,那也是它们的幸运了。”

    六郎点头表示感谢,笑着对周雅芙说道:“只剩下周公子一人还未作词了,周兄看样子早已成竹在胸,我们便拭目以待周公子的压轴好戏吧!对了,周兄本身就是音律大家,自弹自和可能会更好一些呢!”

    周雅芙微微一笑,也不推辞,向水清影道:“可否暂借石大家的瑶琴一用?”

    水清影欣然盈盈起身,给周雅芙让出了弹琴的位置,周雅芙坐在琴位之上,遥望滔滔江面和湛蓝的天空,凝思片刻后,一阵旷远的琴音便流畅而出,周雅芙清越非常的声音开始吟唱道:“澄江俯仰两青天。万顷玻璃一叶船。拈棹舞,拥蓑眠。不作天仙作水仙!”

    不论是周雅芙弹琴的技法以及同词句的配合程度,又或者是词中本身所蕴含的意境,此词都当之无愧为四人所做之词之首,就算是稍懂风雅之人也能够感受地出来。

    第582章

    “好一句澄江俯仰两青天,万顷玻璃一叶船!只此两句,周公子当之无愧为今日魁首,在下自愧不如!”

    六郎嘴上赞叹,心下却一阵苦笑,是不是他盗用别人的词之后,整个世界的词坛都乱套了,否则原本应该是陆游陆放翁老先生的词怎么会提早一百多年面世呢?

    “那是自然,我表弟的文采可不是吹的!”

    六郎对周雅芙甘拜下风之后,张百年的得意就好像自己获胜一样,得意地说道。

    “那是石大家的琴好,加上各位承让!”

    周雅芙谦虚地起身,目光瞟过六郎,似有所指地说道。六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临江吟诗已经分出胜负,众人一番品评之后,以周雅芙所做的《渔歌子》为优,其余三人,六郎、张百年、水清影三人并列其后,此时天色也已经不早,临仙舫在江面上转了一个弯之后,又从秦淮河的入江口朔流而上,由西水关重新回到秦淮河。

    等回到秦淮河最为繁华的夫子庙地带时,早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周雅芙借口次日有事,船靠岸后不久便要求下船返回,张百年对表弟的话似乎言听计从,放弃了画舫最为热闹享乐时间,也跟着周雅芙回去。

    一路上张百年显得尤其兴奋,笑道:“表……表弟,你真是太厉害了,让那六公子输的心服口服,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一副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样子!真是替表哥我出了一口恶气!”

    周雅芙轻轻摇头,说道:“表哥,你错了,六公子作词的时候并没有尽全力!”

    “什么!怎么可能?表弟你也不必这么谦虚,那六公子也就这水平而已!”

    张百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周雅芙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复杂地说道:“表哥没看出来吗,六公子所做之词并非想要争胜,而是想同水清影姑娘的词相合而已!”

    张百年大吃一惊,回忆起水清影和六公子两人所做的渔歌子,果然切合地十分贴切: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有几人?

    可不是?这两首《渔歌子》合并在一起,就像一首新词的上下两阕,无论意境还是内容,都切合地十分完美,就好像一个人作出来的一样。

    张百年猛然回想起六郎作此词时水清影的表情,她也早就看出来了,感情四个人里就他一人不明所以,像个傻瓜一样得意到现在!

    “这个混蛋!居然看不起我们!”

    张百年心下恼怒非常,刚才还自得的心情立刻化为乌有,要是这样,胜了又有什么好夸耀的!他真想立刻掉头回去,把那六公子给狠揍一顿。

    “回来表哥!”

    周雅芙声音不响,但却让张百年乖乖地转过头来,颓然跟上周雅芙的步伐,“表哥,我发现你越来越浮躁了。你现在去又有什么用呢,文人间的比拼讲究心知肚明,点到即止,你这么回去除了丢脸之外还能起到什么效果?况且我看这位六公子也是一片好意。”

    “一片好意?”

    张百年失声叫了出来,引起路人的侧目,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六公子怀有什么好意。见周雅芙脸色不豫,张百年连忙道,“表……表弟别生气,我只是觉得那六公子心机诡谲,不怀好意,别看他看上去客客气气,说不定就在打表弟你的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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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乱说什么呢!”

    周雅芙俊脸抹过一丝红晕,片刻后淡然说道,“我看那六公子应是一个心胸磊落之人,是个可结交的朋友。表哥以后也不要同他斗气了,六公子今日故意对我们示弱,就是想以此来向我们示好,大家各胜一场,也算扯平了。今天我们不是谈地很投机么,男子汉大丈夫,之前的一点小事大家一笑而过岂不更好?”

    张百年无言,心道那是你们谈地投机,我可觉得一点都没意思,这次真倒霉,不仅没有报复成那六公子,反而让自己表弟对这人有了好印象,真是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不过他表面上却不能说,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就此带过。

    张百年和周雅芙走后,三楼便只剩下六郎和水清影两人了,外面夜色渐冷,两人回到舱内,四角的火炉烧得正旺,水清影忽然问道:“六公子,今日你为什么要故意输给周公子?”

    六郎抬头望向依旧薄纱覆面的水清影,转移话题失笑道:“还记得在下上次走的时候说的话吗?不知清影姑娘是否愿意让在下一睹娇颜?”

    水清影微微点头,轻声说道:“上次不过是六公子自己放弃了机会而已,清影蒲柳之姿,公子想看,清影自当遵从。”

    说罢纤纤玉手佛向而后,轻轻摘下面纱,一张娇美动人的脸庞终于出现在六郎面前。

    第583章

    六郎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总是要薄纱覆脸了,要是她以自己的真实面容见客,恐怕整个秦淮的男人都要为之疯狂了,娇美无匹的容颜,加上聪慧过人的才情,绝对是每个男人梦中的尤物。尤其是摘下面纱的水清影,五官搭配娇俏动人,更引人的是隐隐透出一股柔到骨子里的媚态,一种与生俱来的娇媚!要是不在弹琴时脸上戴上面纱,恐怕不会有人再注意她的琴声,而是望着她的俏脸口水直流了。

    这真是诱人犯罪的美丽!传说他二叔晋王李璟遂对水清影颇为有意,恐怕也并非空穴来风。

    这等美丽,以他见过的美女之中还没有几个人能与她媲美,可能要等窈娘成熟之后才能与她一较长短吧!

    见六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水清影放心猛地跳动几下,有三分害羞,三分嗔怪,倒有四分是暗喜,她俏脸微红,强作自然地说道:“六公子现在可以回答清影刚才的问题了吧?”

    六郎如梦初醒,长出了一口气,丝毫不因为刚才失态感到尴尬,笑道:“古人云秀色可餐,在下今日可算领教到了,现在已经快申时末了,照理到了晚饭时刻,可在下只感觉浑身舒坦,居然一点都不饿,古人诚不欺我也!”

    六郎调笑了两句后,接着洒然说道:“文士比较最重要的乃是灵感与心境,又说得上什么让与不让,或者是在下今日灵感不足,又或者是今日在下心境不在此,这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况且每个人不同时刻的审美标准也不一样,在下认为按照自己当时的审美标准,所作的词也算佳品,这便足够了!”

    水清影眼中露出光芒,望向六郎饶有兴致地问道:“六公子的说法十分有趣,不同时刻的审美标准都有不同,不知公子能否举个佐证说明?”

    六郎端起茶嘬了一口,轻笑一声说道:“这倒不是很难说明,当一个人寄情山水的时候,审美的标准便主要集中在花草树木,鸟兽鱼虫之上,就算佳人再美,恐怕也不一定能引起他的兴趣;相反,当一个人处在洞房花烛之夜,烛影摇曳,被翻红浪,正体会无声胜有声的意境时,窗外的风月,草中的虫鸣或许便会成为大煞风景之事。这样的佐证不知清影小姐以为然否?”

    水清影听着六郎颇为露骨的挑逗,轻啐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回答。

    跟这位六公子在一起的时候,水清影总是能感到一种无忧无虑的感觉,因此就算有时候他做出一些肆无忌惮的举动,水清影也总是能够容忍住,要是换了别人跟她说这话,恐怕她当即便要拂袖而起,说声送客了。

    六郎呵呵一笑,说道:“其实清影姑娘不过是想问一下在下是不是为了应和你所做的词句才故意输给周雅芙公子而已,为什么不干脆直接问呢?”

    水清影没有答话,但俏脸微红,她的确是想问这个问题,被人道破心思难免有些尴尬。

    六郎呵呵一笑:“其实在下做那首词就是为了与清影的词相和,不知这个答案清影是否满意?”

    六郎故意将称呼里的姑娘两字去掉,试试水清影的反应。水清影的脸再次一红,故作淡然地说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有什么满不满意的,六公子可不要自视过高了!”

    六郎做出一幅苦闷的样子叹道:“看来是在下自作多情了,唉,也罢也罢,自古多情空余恨,看来我再留在此处是有点不太合适了,在下这就告辞!”

    六郎说罢站起身来,向水清影做了个揖,朝门外楼梯口走去,心里却在暗暗数数。

    一!

    二!

    水清影没想到六郎说走便走,目光复杂地看着六郎的背影,鲜艳的红唇咬在一起,似乎在做什么决定,终于还是在六郎跨出门的瞬间叫道:“六公子……”

    三!

    六郎猛然转身,对水清影道:“清影不必挽留,刚才在下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清影可别以为我生气了。不过在下的确有事,暂时不能相陪,这两日我一有空便来临仙舫,清影你可以放心了吧!”

    说罢略显揶揄地朝水清影眨了眨眼睛,大笑一声走下楼去。

    “这个坏蛋!居然敢骗我!”

    水清影傻傻地看着六郎离开,这才恢复正常,嘴角难得地又露出一丝笑意。

    “小姐,这人不简单,要不要老身去查探一下他的底细?”

    就在此时,一道幽幽的声音从水清影身后传来。

    水清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收起,声音又回复平时的淡然,轻轻摇头道:“暂时算了,这种感觉挺好,顺其自然吧!”

    六郎接到周家公子的约请函,一块看端午节灯会。

    柴明歌黯然失笑说:“六郎,难道你没有看出来,那个周公子是女扮男装?”

    六郎哈哈笑道:“我早就看出来了,而且我也弄清楚了她的真实身份。他就是大司徒周宗的小女儿,周雅芙。李煜的小姨子,与姐姐周雅芙并称娥皇女英。南唐的绝代双娇。”

    六郎如约来到端午节灯会。

    周雅芙颇有些兴奋地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边,树上,水面到处都有各种灯光,将金陵城装扮地如同不夜城一般。他心道原来端午节灯会是这么热闹的,自己这十六年居然一次都没有来逛的,真是可惜了!

    身边一个普通打扮的中年男子站在周雅芙身边,苦着脸说道:“小……少爷,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如果让老爷知道了,小人免不了要受责罚了。”

    周雅芙头也不回,说道:“齐伯不必担心,过一会我们就回去,这还是我第一次逛端午节灯会呢!再说,有齐伯保护我,一定不会有事的,到时候爹那就由我亲自解释好了!”

    被称为齐伯的中年男子无奈地摇摇头,只能由着这任性的小少爷去了,自己只好在一边悉心保护,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每年的端午节灯会都是女子出来最多的时候,她们当中可能一年也没有几次机会能走出深闺,现在自然十分珍惜这样的机会,莺莺燕燕或好奇地四下观望灯会美景,或偷偷含羞地观察有哪些俊俏后生,眼下女子的地位虽然不像宋代理血出现之后那么低下,但其实也好不到多少,尤其是现在处于诸国混战的时期,女子太过抛头露面也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所以她们大多平时都不出门,因此一有机会出来,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寻找自己中意之人。周雅芙相貌俊秀,自然引起很多小姐闺秀们的兴趣,不时地周雅芙这边瞟来,目光含羞却又大胆,周雅芙以前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不禁俏脸发红。

    时间已近酉时头,差不多到了跟六公子约定的时间了,周雅芙站在乌衣巷口张望,游人熙熙攘攘,却还没有见到六公子的身影。

    这家伙自命风流,自制力肯定很差,不会趁着灯会跟哪家小姐勾搭上了吧,周雅芙脑子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自己的脸微微一红,自己怎么会想这些问题?

    忽然他在人群中看到六公子的身影,这家伙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惹得周围的女子娇嗔,男子叫骂,看来自己刚才的猜测就算不中亦不远也,不禁微感气恼。不过看他发髻和衣衫凌乱,一脸苦笑无奈之色,看来这一路挤来也费了不少力气,周雅芙心下的气恼稍减。

    六郎远远地也看到了巷口的周雅芙,连忙加快速度向这边走来,半晌才终于拜托人流,气喘吁吁地来到周雅芙面前,苦笑道:“抱歉周兄,在下其实是第一次来逛灯会,没想到人居然会这么多!迟到了片刻,还请周兄原谅则个!”

    柴明歌看到周雅芙身边的中年男子,似乎想到什么,神情微微一动,不过马上控制住了,淡然站在六郎身后不说话。

    周雅芙淡然说道:“无妨,我也才来了片刻而已。只不过陆兄,眼下人如此众多,我们该怎么赏灯呢?”

    六郎笑道:“这无妨,刚才在下没有注意,被挤进了人群中间,这才如此狼狈。其实我们只要不挤入人流之中,沿路边顺着人流走便可以了。走,周兄,在下早就在天然居定下一张桌子,咱们现在便朝天然居方向而行,顺道一路上看看店边的灯谜。以周兄之才,这些灯谜定难不倒你!”

    六郎说着便要拉周雅芙的手一起前行。

    周雅芙微微点头,先行走动,巧妙地避开六郎的手,微笑说道:“陆兄过谦了,以周兄的才情,小小灯谜定易如反掌,走吧,我们便一起去天然居!”

    六郎呵呵一笑收回了手,并没有在意,跟了上去。

    金陵每年的端午节灯会能有如此规模,附近店铺酒架,秦楼楚馆都起了很大贡献的,每年的灯会,附近的店铺总会挂出精心编出的灯谜,提供丰厚的奖品来奖励猜中灯谜的人,引得游人络绎不绝。当然,那些才子和才女也有贡献,正因为他们的到来,才使得灯谜的互动性和精彩性提升了不少。

    第584章

    四人两前两后慢慢前行,见到挂出的灯谜就驻足片刻,也不刻意地去为了奖品而猜,有时候猜对了也不去跟店家讲,就这么说说笑笑地朝天然居走去。

    “周兄,你看这条灯谜:西岭倚空高百尺,初凉早起人添衣。猜前唐名句。周兄猜猜会是哪句?”

    六郎指着一条灯谜笑道。

    周雅芙思虑了片刻,淡笑说道:“这又何难?不过是一则拆字迷而已,空高百尺,百字去掉天空就是一个白字;初凉早起去早上的日字;西岭是一座山名,取山字;人添衣便是个依字,百尺的尺加上初凉的两点便是尽。合起来不就是王之涣《登鹳雀楼》中的‘白日依山尽’么?此灯谜谜面跳跃,不够紧凑,只能算是中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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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郎抚掌笑道:“妙哉,周兄果然高才!”

    周雅芙轻笑一声说道:“该轮到陆兄了!”

    他四下一望,指着一条灯谜笑道,“山头落日半轮明,打一个字,陆兄便猜这条吧!”

    六郎呵呵一笑,沉吟片刻,拍手笑道:“这也是一则拆字谜嘛!山头两字取山中间的一竖,一竖加上个日字便是由,半轮明乃是取轮字的一半,也就是车字,两字组合便是个轴字了,看来周兄承让了,故意选了个简单的灯谜给在下。”

    周雅芙和六郎一边说笑一边行走,对彼此的才情都非常欣赏,谈地颇为投机,不片刻来到了预定好位置的天然居。

    天然居是秦淮河畔最为有名的一座酒楼,地处秦淮河边,高三层,在六朝名士所居的乌衣巷与秦淮画舫集中地之间,地理位置非常好,楼内主勺的乃是名厨,做出来的菜肴非常美味,据说天然居的后台乃是朝中大员,四周宵小地痞也不敢胡来,因此每日往来天然居的客人络绎不绝,尤其是今日,楼内加了很多桌椅都还是不够用,要不是六郎事先预约了一张桌子,那肯定是找不到地方坐的。

    走进楼内,掌柜马上放下手头的事情呵呵迎了上来,笑着对六郎说道:“这位定是名满秦淮的六公子了,公子定的位置在三楼,请跟小的来!”

    六郎微笑着道谢,跟着上楼,不时有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向他点头示意,六郎一一回礼,心下颇有些得意地想,看来本人在秦淮一带还真是有点名气了,否则今天楼内这么多人,这掌柜怎会放下手上工作来作陪?

    掌柜将六郎等人带到定好的位置之后,识趣地告辞离开,六郎和周雅芙临窗而坐,望向窗外不夜天的美景。

    三楼临窗的位置一直是天然居最引以为豪的地方,秦淮河边的建筑,就数天然居最为高耸,坐在三楼,近可观夫子庙一带热闹的氛围,远可观秦淮河一带画舫林立的美景,每到夜晚,临窗远眺,确实有一种如入云端的舒适感。尤其今天是端午佳节,能看到的景色更是美不胜收。但当然,这等地方不是任何人都能到这里来赏景的,能到天然居三楼的客人,不仅需要有丰厚的银钱,而且还必须得是风雅之士,否则就算钱再多,最多也只能到二楼的雅间观景而已。

    秦淮不夜天,只有在高处见过此景的人才能有如此深的感慨,观此景的最佳场所,除了远处的紫金山顶,便只有这天然居最为合适了,六郎和周雅芙都是第一次在天然居三楼赏景,对眼下热闹繁华的景色都称赞不已。

    周雅芙微笑道:“陆兄上次在临仙舫未尽全力,今日此情此景,是否应该再作一首以为补偿呢?”

    六郎知道自己上次的事情瞒不过感觉敏锐的周雅芙,闻言呵呵一笑道:“看来周兄一直耿耿于怀,若是不作一首补偿的话周兄定不会放过在下了,也罢,我也不矫情,便来上一首吧。”

    六郎低头望着街边美景,举起酒杯同周雅芙示意了一下,仰首一饮而尽,朗声念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念罢摇头失笑,看来自己这个盗版诗人还是要继续做下去了,倒不是他想这样,只是眼前此情此情,除了辛弃疾的《青玉案》之外,别的词句都显得那么黯然失色,他忍不住就念了出来。

    一首吟罢,整层楼都静悄悄地没有人声,就连楼上唱曲助兴的琴师也都忘了弹奏,不知是沉浸于东风夜放花千树的遐想,还是流连在灯火阑珊处的意境之中。此词一出,连周雅芙身后那中年男子都不禁动容,更不用说周雅芙本人了,双目望向六郎的侧脸,目光显出一丝的痴迷之色,心下不禁自叹不如。要知道,他也是自视甚高的人,虽然欣赏六郎滚滚长江东逝水的豪迈,但也仅仅只是欣赏而已,他并不觉得自己比六公子差上多少,但是此词一出,他立刻知道,自己同六公子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众里寻她千百度,这个她究竟是谁呢?周雅芙禁不住有些痴痴地想着。

    牛首山位于金陵城南20里处,是典型的江南丘陵地貌,牛首山是这一片丘陵区的统称,它包括牛首山、祖唐山、东西天幕岭、隐龙山等大小诸多山头组成。而牛首山因其主峰乃是一对突出的双峰对峙恰似牛头上的一对角而得名,唐太宗年间,禅宗南宗创始人慧能便前来牛首山修行,是以牛首山便成了南宗的发祥地,山上的摩崖石刻,弘觉寺塔都表现出其浓浓的佛教韵味。

    虽是清晨时分,但通往牛首山道路上的人就开始渐渐多了起来,两道骑影远远地走了过来,马上坐着的赫然便是六郎和周雅芙。

    自端午节灯会之后,六郎和周雅芙时常在临仙舫会面聊天,也熟络了不少,前日两人约定一同来牛首山踏青,六郎和张百年的关系不佳,为了防止到时不愉快,六郎特意嘱咐不要带张百年前来。

    两人的身后,远远地跟着柴明歌和一直跟随周雅芙的齐伯,难得出来欣赏春色,两人自然不希望下人来煞风景。

    茂林修竹,桃花争艳,云蒸霞蔚,令人沉醉,六郎和周雅芙说说笑笑,由牛首山一路向西慢慢而行,一路游过罗汉泉,摩崖石刻和弘觉寺塔,时间渐渐流逝,没多久就过了晌午。

    “周兄,你看这东天幕岭虽然不比牛首山那般有名,但风景却也丝毫不逊色,难得的是并没有他人打扰,真是一处绝佳的赏春之处!”

    六郎站在东天幕岭山顶的一棵松树之下,望着眼前满目翠绿赞道。

    “陆兄所言甚是,再好的美景,若是凡俗之人多了,也会大煞风景的。牛首山盛名久矣,每到春日,往来游人不计其数,踏青赏春便成了观人之行,哪里还有踏青的氛围,这实在是有背赏春的真正目的,实在是可叹!”

    周雅芙点头赞同地说道。

    六郎点头笑道:“周兄果然深得吾心,幸好没有叫你那张百年表哥来,否则眼前此景可能就要变味了!”

    周雅芙摇头叹道:“陆兄,你似乎对我表哥有些成见,他平时颇有文采,为人还算亲和,不知为何陆兄与他总是话不投机,实在是遗憾。”

    六郎微微摇头说道:“周兄不要怪在下直言,令兄虽然文采不俗,但遗憾的是功利心太强,而且心胸又颇为狭窄,容易记仇,因此在下和他不可能投机地起来的了。哪里能像跟周兄这般投缘,相处这般自在?”

    周雅芙闻言白皙的脸略微一红,转移话题道:“陆兄过奖了,对了,如此阳春美景,陆兄才情绝伦,何不就此赋诗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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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郎哈哈一笑道:“此时在下脑中却想的是西蜀韦庄的一首妙词——”

    六郎说罢对着前方空旷的远景大声唱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啊不能羞!”

    这首词的意境浅显,但却非常执白和上口,让六郎想起了后世感情直接的流行歌曲,六郎非常喜欢,有种感怀过去的感觉。因此他有空时便将这首词按照21世纪流行歌曲的曲调编排成歌曲,有空便时常吟唱,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和影响,他平时也只能在府中对着窈娘唱唱而已,今日踏青,难得四下无人,便忍不住高歌一曲,大声地唱了出来。

    周雅芙显然受不了六郎如此粗犷的唱法和靡靡的歌词,脸红不已,嗔怪道:“陆兄,这等靡靡之音怎可宣诸于口?不仅有伤风化,还有辱斯文,韦庄此人只会做艳词淫曲,陆兄可莫要受他影响了!”

    六郎呵呵一笑道:“我歌诉我心,有何不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所谓斯文之人,有多少都是一肚子坏水男盗女娼之辈?在下平时还要注意影响,今日难得没有他人在场,只有周兄一个知交,偶尔流露一点真性情又有何不可?再说……嘿嘿,再说周兄也应当是官宦子弟,当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吧,周兄年纪也不小了,没想到脸皮还这么薄,难道令尊令堂都不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吗?”

    周雅芙被六郎说的脸红耳赤,但又无法反驳,只能哼了一声道:“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又何患无妻,现在便这么着急作甚!”

    六郎露齿一笑,调侃说道:“想不到我们的周公子还是个先天下之忧而优,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真是佩服佩服。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周公子的条件,眉清目秀,相貌俊秀,的确是不用担心没有小姐喜欢。但在下就不一样了,在下家穷人丑,要是不努力一把迟了就没人要了!”

    第585章

    周雅芙沉默了一会,轻轻说道:“其实……其实陆兄你还是很英俊的……”

    说罢连忙转移话题,“我看那水清影姑娘不是对你青眼有加,怎么会说没人要呢?”

    六郎呵呵一笑:“谢谢周兄夸奖,其实在下也是这么认为的。呵呵,石姑娘可是个不简单的人,又怎会看得上在下呢……算了算了,咱们就不说这个了,省的有人说我发春了。既然周兄想吟诗,那你自己就先来一首如何?”

    周雅芙也乐得六郎转移话题,闻言立刻点头道:“既如此,那在下便献丑了,不过等会陆兄也要作一首,可不能藏私哦!”

    周雅芙说罢,环顾一下四周美景,吟颂道:“春山拂拂横秋水,掩映遥相对,只知长坐碧窗期,谁信东风吹散,绿霞飞。银屏梦与飞鸾远,只有珠帘卷。杨花零落月溶溶,尘掩玉筝弦柱,画堂空!”

    “好一阙《虞美人》言语细腻,感情真挚,令人回味无穷,在下一直都很佩服周兄细腻的描写,真是自愧不如!”

    六郎轻轻抚掌赞道,脑中不由地出现远山,近水,春闺,飞燕,落花,琴声等不同的美丽意境,让人遐想无穷,触碰到六郎心底最深处的共鸣。

    周雅芙矜持一笑,说道:“陆兄也不必过谦,小弟这点词句不过小节,要论到意境深远大气,我看放眼全国也找不到几个能与陆兄比肩之人。不过自端午节灯会那首语惊四座的《青玉案》之后,便再没见陆兄作词,今日如此景致若是也不能激起陆兄的灵感,那真是太遗憾了。”

    六郎轻轻摇头没有说话,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