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话刚落,小五才反应过神来,刚刚走得匆忙,别说三十六个铜板,她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本来指望着陆离,谁能料那个傻书生没有跟来。
小五咽了咽唾沫,却见那少年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姑娘,毛郎中已经病了,我们都在筹钱给他去城里请郎中呢,您老都能请的来城里的郎中开药方,就不会跟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算计这点铜板了吧,这已经是最优惠的了,姑娘,实在不能再低了。”
小五一愣,眼前的少年真算的是生意场上的一把好手,算账拉价一样不差。
“我现在手头忘了带现钱,将我这哥哥押在此处,两个时辰后再来赎可好?”小五陪着笑,再过两个时辰,陆离那根木头差不多也该把鱼买完了吧。
少年一听,眉心一勾,伸手把抓好的药往自己怀里拢了拢“没钱快走,别在这耽误时间。”
小五有些急,还没再开口,却是一双手伸在了自己的前面,哐当一声,一条冻僵的鱼扔在了少年面前的桌上,小五一回头,刚好对上陆离漆黑的眸子“药钱,够了吗?”
少年一愣,低头看了看鱼,又抬头看了看陆离“你的东西,谁敢收!”
晏小五瞧着少年高傲的模样,“你什么意思!”
少年瞧天冷哼了一声“谁不知道陆离这个窝囊废,人清高也就算了,不种田也不收粮,来了小丰村成天就是什么之乎者也的,他吃的粮食,谁知道是靠什么手段弄来的!”
晏小五的下唇急的快要咬出了血,陆离却只瞧着晏小五,陆离在小丰村里竟被人嘲讽到这般程度,小五的心里总觉得不舒服,晏狗子看着小五着急,虽不明白对面少年话中的意思,但也知道对晏小五来说不是什么好话。
晏狗子抡起拳头就像少年打去,少年一惊,没想到这傻汉子也有如此蛮力,生生挨了一拳,一只漂亮的右眼成功挂上了熊猫标志。
少年一惊,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眼前的两人。
小五瞥了一眼少年“以物换物,你不愿换就是不愿换,这样用言语侮辱,我兄长就是再打一拳也不为过!”
“你!”少年咬着牙,却说不出下文,他素来贪财,别的事情可以不计较,但钱的事情可是这少年的心头肉,年龄不大的少年握紧了拳头,作势也要向晏小五打去。
可惜,晏小五左有晏狗子,右有陆离,又怎能让这小小的少年占了先锋,拳头刚出手,就被晏狗子包在拳里,晏狗子满是怒气地看着少年,和晏狗子走得近的人都知道,在晏狗子面前做什么都可以,唯独不可以欺负他这个妹妹。
少年看着晏狗子眼中的怒火也有些害怕,晏狗子还未出手,却是门口传来一声清喝。
“住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雪日生莲,冬月春风。短短二字,却听得人心头微微一暖,连晏狗子都松了手掌,少年变了脸色,小五忍不住偏头像门外看去,只剩下陆离那一双平静无痕的眼眸,还是盯着晏小五看。
门前,站着一名妙龄少女,也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头发随意挽了一个髻,余下的青丝散落肩头,粗布麻衣,若论容貌,也就是个平常女孩模样,没什么出众之处,可却独有一种独特的气势,令人动容。
刚刚还百变的少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垂着脑袋“春漪姐,我错了。”
门前少女看着眼前几人,深深弯下了腰“对不起,是我师弟年纪小不懂事,对各位多有得罪了。”
看她这般,小五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没事,说起来也是我们先动的手。”
柜台后面的少年咬了咬牙,“春漪姐,没生意,我们拿什么给师父看病呀!”
唤作春漪的少女眸子里顷刻染上了一层哀愁,不经意间搅了搅腰间的带子,却还是抬起头笑着看着小五他们“救人重要,姑娘是晏家的小五姐姐吧,快把这药带回去,给家里人熬了吧。”
小五只觉得手指头一僵,看着眼前的春漪姑娘“春漪姑娘,毛郎中的病,我可以帮忙看一看。”
春漪唇角勾起一丝苦笑“不必了,我也随着爹学了一年医术,我也摸不清楚他的病根子,也请不起郎中,也就先这样子,过一天算一天吧。”
“这怎么行!”小五一急,竟然抓住了春漪的胳膊,“我可以的,就试一次。”
“莫非小五姐姐之前也学过医术?”
春漪这一问,问得晏小五有些哑了,垂着眉目说出来的话也有点支支吾吾“哦,也不是,小的时候在山间玩,遇见过一个医术还不错的隐居的伯伯,交了我几招,一直也没用到,今天我爹的病也是我给看的,我想或许毛郎中的病也能……”
☆、第七章 治郎中初露风华
晏小五的脸都要红到了耳根子,可春漪却只是听着她说的话越听越觉得听到了希望,微微想了一阵,便对晏小五说“随我来。”
小五跟着春漪向屋里走去,心里面不自觉的暗喜,这人果然好骗,什么隐士高人也算是万能的,却不知她这短短几秒内变化的表情,全都落在了她身后的陆离眼中。
陆离的唇角,不知何时,悄悄扬起,外屋里传来卖药少年的一声惊呼“窝囊废,你竟然会笑!”
晏小五听着这话,心底一怔,想想某个男人一张绝美的面瘫脸加上勾起极度不协调的唇角不禁打了个寒颤,那画面太美,傻书生怎么会笑,一定是少年被打出了幻觉!
小五顺着春漪指的方向一瞧,看见一个白须的老者躺在不远处的榻上,双目紧闭,眼眶发黑,像是死了一般,伸手一探,老人额头的温度也确实有些高。
春漪在一旁担忧地说着,小五看着毛郎中的各种病状,听着春漪的话。
原来,毛郎中是小村庄里面唯一的一个郎中,只有毛春漪一个女儿,因为担心医术无子继承,所以才收了个徒弟叫尹沉,也就是柜台后那个算账的少年,毛郎中性情温顺,本来看看病日子过得还可以,谁知道有一天回来之后染了风寒,刚开始喝了点药却不见效,终于在前两天彻底地倒下去了。
毛春漪和尹沉凑了家里的钱想要给他找个郎中,谁知道被庸医骗了,就留下这满屋子卖不出去的中药。
春漪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晏小五东看看西瞧瞧,终于把毛郎中这病看了个明白,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是长久的积劳成疾加上风寒再加上毛春漪口中的庸医使他这病情加重了,开几副方子调理几天也就好了。
小五列了几味药给毛春漪“你先给毛郎中用这个激一激,他昏迷了这么久,再不醒就要坠成大病了,他要是醒了,你再去我家找我。”
春漪连连点头,虽然被庸医坑了,可是姐弟俩如今也没什么钱,碰上了晏小五这样愿意治病的也是不容易。
晏小五几人提着药到了家,空空的屋子里也找不到晏老太的影子,估计是和村头的几个老婆婆打牌去了。
桌子上是空空的一副碗筷和少许的剩菜,像是晏老太刚刚吃完剩下的。狗子看着剩饭,肚子突然咕噜噜叫了一声,晏小五猛然想起陆离带过来的鱼,匆匆在晏老爹胡豆的病榻前面升了点准备熬药的火,又跑到外面去收拾鱼鳞。
鱼鳞还没刮干净,火就已经升好了,晏小五赶紧把药熬上,慢慢煮着,扇子扇着灶台里的火,弄得晏小五只想咳嗽,毕竟自小没干过这样的活,还是要慢慢适应。
晏小五正忙着,却看见晏狗子走到自己面前,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他的肚子“妹……妹……饿……”
这一说,晏小五才想起来刚刚留外面冻着的鱼,又要做饭又要熬药,晏小五恨不得自己有个分身,匆匆忙忙地把药熬好喂胡豆吃下,小五一刻也不敢歇下,几乎是小跑几步到了外面。
一出屋门,晏小五却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香气。
晏小五小跑的步子顿在了门前,不远处,男人坐在地上,凝脂般的手指轻轻转动着柴火上的木棍,木棍上,绕着一条肥硕的鱼,虽然冬日里夹着些许寒风。
他手下的火却像是生了魔力,只轻轻地舔食着微微泛着些焦黄的鱼身,一下又一下,火与鱼,时而接触,时而远离,时而亲昵,时而傲娇,阵阵香气扑面而来,夹杂着自然的清香,勾着人的口水。
有些人,单单烤鱼,都会烤出一副画来,显然,这世上衬得起这有些人三个字的,也只有眼前的这位傻书生陆离了。
从小到大一向自诩定力极好的晏小五只觉得自己好像醉了,醉在这美男烤鱼的画卷里。
陆离起身,刚好瞧见了站在门前发呆的晏小五,随手撕了一块鱼肉放在她的嘴巴里“等你做饭,早饿死了。”还是冷冰冰的语气,却好像还夹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口中的鱼肉外酥里嫩,味道比晏小五炖的鱼还要好吃,晏小五狠狠地白了一眼站在屋内把鱼肉分给晏狗子的陆离,低头嘟囔了一句“会做饭还让我这么忙,没人性的傻书生!”
正在分鱼肉的陆离头也没回“你没问我会不会做饭。”
一句话,留下晏小五原地磨牙转圈骂陆离,下一秒却还是进了屋子“给我留点鱼。”
吃了晚饭,小五又给胡豆把了脉,病情确实有了好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晏老太带着满满不耐烦的声音“你怎么还在这!”
晏小五懒得理她,本来打算给胡豆把完脉就走,结果好巧不巧又遇上了晏老太这个丧气星。小五没说话,抬手拿了桌上剩下的一点烤鱼想走。
“站住。”晏老太此时才注意到那些烤鱼,虽然只剩了小半条,但酥黄的颜色还是勾着人的食欲,晏老太也是很久没有沾荤腥了,一双眼睛简直快要长到烤鱼上面,感受到了晏小五鄙视的眼神,晏老太赶紧详做离开视线。
“这鱼……”
“是我带来的。”晏小五连白眼都懒得白,这话说的清清楚楚,这鱼,可真是没有晏老太的份。
晏老太咽了咽唾沫,却还是为自己撞了撞胆子“鱼在我家的桌子上,怎么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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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渣渣的意义是什么?被虐与狠狠地被虐……
☆、第八章 胡搅蛮缠在人心
靠,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晏小五咬了咬牙,狠狠地踹了一下旁边的凳子,谁知晏老太伸手就要去拿她手里面的鱼,晏小五一转身,让晏老太扑了个空,哐当一声,晏老太的老腰摔在了地上,看傻了晏狗子。
随着晏老太打牌的几个隔壁的婆婆,听着屋里噼里啪啦地响,不禁探了几个头进来,这一看可不要紧,晏老太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晏小五手里还拿着小半条烤鱼,胡豆还在榻上躺着,只有陆离和晏狗子像两尊雕像一般地站着。
这景象瞧着,怎么看怎么像是晏小五伙同自己的新夫君来娘家抢东西,七大姑八大姨,你一言我一嘴,晏小五竖着耳朵也是听了几句,没一句是顺耳朵的。
晏老太瞧着架势,本来没什么事,索性趴在地上不起来“哎哟,我怎么这么苦命呀,我怎么生出了这么个不孝的女儿了呀!”哆哆嗦嗦带着几分哭腔,门口站着的人说的话,越来越难听了。
“哎哟,我怎么生了个……”
“你闭嘴!”晏小五一声吼,狠狠地瞪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晏老太,晏老太一怔,显然没想到晏小五这时候会发了彪,门前议论的几个人也是愣住了,所有的目光都凝在了晏小五的身上。
“乡亲们你们来评评理,这个我该叫一声娘的人,把我卖给村头的矮子地主做小妾,阴差阳错的,不知是我晏小五命好还是怎得,我嫁的人虽然不富裕,但还算可以,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们两口子可以挺一挺,结果这个女人跑去我们家要粮食,骂我夫君!”
“她说我爹病了,小五心疼,小五要卖药,她说没钱,弄得小五去毛郎中那里赊账!”
“小五要给爹治病,哥哥要吃晚饭,结果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自己吃饱了,没给我们留下一点菜,跑到村头去打牌,如今小五夫君烤了鱼,这女人还来抢,乡亲们,你们倒是来评评理,这事是谁不厚道,是谁没良心!”
晏小五咬着牙,环顾四周,看热闹的人一个个都耷拉下了脑袋,晏狗子听不太懂小五的话,眼泪却在眼珠子里面转悠,厚重的手掌突然猛劲地拍起来“好!好!好!”
不知不觉间,乡亲们随着垂下了脑袋,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所有人愧疚地瞧着晏小五,晏老太在地上气的快咽了气,晏小五牢牢抓着那小半条烤鱼“不就是一小块烤鱼,我晏小五不要了!”狠狠一掷,烤鱼落在了地上,晏老太垂着个脑袋,却没有颜面去捡了。
“小五姐……小五姐……”屋里的戏还没完,屋外,却突然出来一阵少年带着喘息的声音,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