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琼窝在韩青石怀里,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睡得香甜。而另外两家人可就不是这样了,一回到家里,石金花就急剧地拍着自己得胸口,跑得太快来不及喘气,可憋死了。
“他爹,快扶我一把。”石金花抹了一把裤裆,好像湿了,她心有余悸地开口,“幸亏咱们跑得快,那是山上跑出来的狼吧?”
“往年也不是没有野兽下山的,”季大山吸了口气,扶着石金花慢吞吞进了屋子里,往床上一趟就不动弹了。
杨家这边也差不多,杨打铁和李春花一回来就关上门栓,跑进屋子里直喘气,他们觉得自己捡回一条命,再没了去拿白米的念头。
这年头白米就是极好的粮食,那些个野兽恐怕会都给糟蹋了,李春花想着就直喘气,给她十二个胆子也不敢出去拿了。
“要不明天再去看看?总能留下点,就是一捧回来熬一锅粥也好。”李春花不甘心,那是她家的东西,攒了大半年没舍得吃的,怎么能就这么白白没了。
推了李春花一下,杨打铁疲惫地躺下,声音不耐,“明天再说吧。”
不管昨晚有多么惊心动魄,太阳还是照常升起,韩青石依旧天不亮就起床忙碌。阿拉斯加大约是昨晚累了,现在还趴在狗窝里睡觉,尾巴不时摇动一下。
昨晚杨琼嘱咐过,早晨嗷糙米粥,熬完了盛出来,把挂在墙上的所有的猪肋骨都洗干净,用刀切开,放在锅里煮,等开锅了再去叫他起床。瞧着大锅开始冒出一股股水蒸气,肉香味也冒出来了,韩青石立刻又填了块木头,拍拍裤子端着温水进屋,给杨琼擦手擦脸。
“夫郎,早安。”韩青石裂开嘴傻笑,瞧着杨琼还迷糊着,就凑过去在他柔软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趴在韩青石怀里,软绵绵地穿好衣服,杨琼才彻底清醒过来,出了屋子,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更加清醒了。
“还剩下不少白菜,放一些在锅里炖,剩下的洗干净剁馅。”杨琼伸了个懒腰,指挥韩青石干活。
这种小白菜很不好放,这才过了一晚上就不如昨天新鲜了,所以早晨最好全部处理完。正择着白菜,李小菊来了,杨琼也不客气,招呼道:“小菊哥儿过来帮忙。”
一直想着早点来杨琼家里帮忙,李小菊天不亮就起来煮粥做饭了,如今家里还有肉,煮粥的时候加一点肉汤,别提多美味了,吃晚饭就赶忙小跑着来,刚好赶上帮忙择白菜。李小菊利落地择完白菜,端着大木盆洗干净,扭头问:“这么多白菜,都炖了吗?”
“不用,炖一小半,其余的剁馅,用盐腌一下去水分。”杨琼笑着说,“青石去屋里割一块羊肉,大一点的,剁馅,咱们做馅饼吃。”
家里什么都不缺,可不得讲究一下吃食。杨琼老早就想吃馅饼了,皮擀的薄一点,馅多一点,放在铁锅里小火煎熟,别提多香了。
李小菊忙着剁白菜馅,韩青石剁肉馅,杨琼负责烧火,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屋子的门突然打开,阿拉斯加像箭一样飞出来,直接冲出自家篱笆门。尽管每天早晨都能看到一次,杨琼还是觉得特别好笑,阿拉斯加没有起夜的习惯,总是憋到早晨往外蹿。
果然,过了没多久,阿拉斯加迈着狗腿悠闲地回来了。
“加加去喂一下兔子。”杨琼冲着阿拉斯加摆摆手。
前些天割的草还有许多,这些草生命力真是顽强,每天只要淋点水就能活下来,也不枯萎。阿拉斯加从屋子里出来,放下嘴里叼着的木笼子,把兔子们放出来,用狗爪剥了一些草给兔子们吃。
两只大兔子没看出变化,七只小兔子倒是长大了不少。不用担心被天敌发现抓住丢掉小命,整天面对那只凶恶的狼,小兔子们心态已经非常平缓了,该吃吃该喝喝,身体长得贼快。
“青石帮我去舀一些白面。”杨琼洗了洗手,准备开始和面。
三个人一起行动,馅饼很快就做好了,只等着上锅。杨琼瞧了瞧铁锅,赶忙说:“咱们把窝窝头切成片放在油里煎一煎。”
阿拉斯加竖起耳朵,瞧了瞧韩青石,又瞧了瞧杨琼,果断跑过来,仰起脑袋嗷呜嗷呜叫。尾巴还飞快地摇着,屁-股也跟着扭动,一双眼睛巴巴地瞧着杨琼。
【朕也想吃油炸窝窝头。】
“好,加加的窝窝头也炸一些。”杨琼摸摸阿拉斯加的狗头,冲着李小菊笑笑,“小菊哥儿是不是觉得我对加加太好了?我跟你说,昨天晚上……”杨琼把昨天晚上的事大概说了一下,并没有说明白自己和韩青石去没去,只是着重说了一下阿拉斯加把那四个人吓跑的事。
“这么说,鸡和白米是季家和杨家的?”李小菊不疑有他,“得亏加加把他们赶跑了,要是被他们拿回去,我怕又要赖在我身上。”
自从被石金花带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带走,李小菊就凉了心,再不怀着善心对待季家人,心里揣了个小黑人,李小菊又说:“就算是季家的和杨家的,也不能让他们拿回去。杨子,我不想看他们得意……”
瞧着李小菊有点纠结的表情,杨琼暗中松了口气,看来小菊哥儿是对石金花凉了心了,也对,平白无故的这么陷害人,谁不恨。
“小菊哥儿放心,那些鸡和白米他们拿不回去的。”杨琼笑笑,拿起一个馅饼放在铁锅边缘,等馅饼滑下去,再用铲子动动,让下面完全沾上花生油,再小火慢煎。
把馅饼都煎完了,又煎了一些窝窝头切成的片,杨琼包了三个馅饼塞给李小菊,“小菊哥儿你拿回家给李奶奶尝尝鲜。”
羊肉吃了对身体好,又不好喂,所以这附近村里极少有养羊的,镇上的羊肉极贵,又因为其滋补作用,只有极少数家里头有人生病了才会买一点,哪有像杨琼命这么好的,自家养的加加窜进山里就背出一头羊来。
李小菊道了谢,小跑着回家,他要把这三个馅饼都留给奶奶,这可是白面呢,闻着就特别香。
这边杨琼家里正式开饭,排骨炖白菜,窝窝头,馅饼,糙米粥,非常丰盛。瞧着大块的排骨,阿拉斯加看到瓦罐里的白菜难得没有难过,他是一只聪明的狗狗,知道村里其他狗狗平时都吃的都不好,这会儿也不挑食了,大口大口吃地欢快。
用筷子夹起一张巴掌大得馅饼,咬一口,香味在唇齿见弥漫开来,杨琼舒服的眯起眼睛,咽下去再喝粥。
韩青石把排骨上面肥瘦相间的肉用筷子夹下来送到杨琼嘴边,自己啃骨头,不时还傻笑几下,呼噜呼噜喝一大口粥,再吃一大口已经入味软烂的白菜,只觉得这日子幸福地可以飞起来。
而这会儿村子中央那半袋白米和死鸡依旧没有人站出来承认,里正终于认识到这事必须得他插-手解决,但又不能冒然出手,得先找人商量。想来想去,钱嫂子提议,“不如把村里的汉子都叫出来,大家伙儿一起商量。”
只是钱进来还没出门,自家就来人了,正是季家和杨家。
☆、46|45.44.6.20
要说石金花回到家里,虽说是被吓到了,但仍旧不死心。再加上在家里头安全了,这就琢磨开了,琢磨来琢磨去,就想了这么个办法:拉上杨家一起来找钱进来。
“里正,你可得替我们季家做主啊。”石金花一进门,推开钱嫂子就冲到钱进来前面,噗通一声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起来。
后面李春花也跟着跑过来,尖细着嗓子叫道:“里正,老杨家下半年的日子可就全靠里正做主了……”
钱进来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对于这两个大吼大叫的婆娘已经是烦了,抬头冲着杨打铁和季大山点点头,问:“这是怎么了?”
钱嫂子看得出钱进来面色不愉,立刻过来打圆场,“快起来,有什么事屋里说。”
李春花还想嚎,杨打铁直接走过去把她拎起来,压低了声音道:“还嫌不够丢脸吗?进去说。”
这回季家和杨家是豁出去了,来求里正出面,把那些死鸡和白米拿回来。只不过他们想得好,那东西的确是他们家的,钱进来出面就代表了村里,其他农户也不会说什么,顶多心里嘀咕几句,但是钱进来可不是那么无私的人,要是村里谁家有事都来求一求,那他这个里正还当不当了,光是给大家办事也要累死了。
前些日子就帮杨琼做断亲见证,还得了一块野猪肉,而这两家人一起来,手里头却都是空着的,钱进来面上不显,心里已经是不打算答应了。
两个婆娘又哭嚎了一会儿,瞧着钱进来和钱嫂子都没有反应,暗中对视一眼,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解决了,于是李春花拍拍衣服,从口袋里拿出五十文钱塞给钱嫂子。石金花也拿出五十文钱,抱在小纸包里塞过去。
五十文钱多也不多,少也不少,能割五斤肉,买许多糙米了。钱嫂子放在手里捏了捏,冲着钱进来点点头。
于是钱进来就站起来往外走,“这事儿委实古怪,不过罢了,我以村子的名义领回来,你们私下里拿回去吧。”
钱进来这个里正当得好,活的一把好稀泥,谁都不得罪,还得各方面都那点好处。
既然决定以村子的名义,那就得有个说法,钱进来略微思忖片刻便有了主意,他可以捏造一个莫须有的偷儿,只管把东西领回来,就说是替村子保管着,以后抓不抓得到偷儿,那到时候就有别的说法了。
三家人一商量,就决定叫上村里人都去看着,做个见证。死鸡和白米就说是无主的,里正代为保管,保证失主出现之后还回去。
这消息很快传出去,村子里凡是在家的,都出来围在大街上,看看里正怎么把死鸡和白米领回去。
“要我说,里正就是有魄力,也不怕……”有说闲话的,压低了声音,旁边的人却都能听得到,“得罪了什么东西,报复到他家里……”
“跟咱们有啥关系?”旁边一个妇人吊起三角眼,刻薄地说。
李小菊回家送了趟馅饼,自然也听到这消息了,于是急忙跑到杨琼家里把这事说了。杨琼正在桌子上打开一个小布包,往里面装了十个窝窝头,一张馅饼。小布包有个带子,刚好可以用嘴巴叼着,阿拉斯加叼起布包,摇着尾巴蹭蹭杨琼的大腿,圆溜溜的眼睛还眨巴眨巴。
【朕要去放兔子了,大主人88。】
杨琼摸摸狗头,笑着说:“88,去吧,注意安全。”
阿拉斯加一甩头,把小布包甩到背上,低头叼起木笼子,像道光一样窜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杨琼抓了一把板栗放在口袋里,又拿了两张馅饼,给李小菊一张,自己一张,招呼韩青石出门,“咱们去看热闹。”
“杨子,我看里正八成是把东西拿回去就给杨家和季家了。”李小菊琢磨一会儿,越来越觉得有可能。李小菊对于杨家和季家现在是彻底了解了,没有那两家人做不出来的事儿,可卑鄙。
“不会的。”杨琼笑笑,没有解释,他自己心里有数呢。
今天围观的人比昨天更多,死鸡眼瞅着就要变味了,可还是没有人出来认领。这回里正出面,村里人想什么的都有,不过都站在旁边瞅着,毕竟不是自家的东西,就算是眼馋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呀。
韩青石人高马大,杨琼趴在他的背上,略微一抬头就能看到圈子最中心,里正正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两个拄着拐杖的老头被孙子扶着慢吞吞地走过来,其中一个边走边说:“我看这就是谁家得罪了黄大仙,这是被报复了,这些个东西就得献出去,哪能拿回来?”
“鸡和白米可都是好东西,哎。作孽啊。”另外一个老头叹了口气。
钱进来立刻拨开人群走出来,恭敬道:“两位老爷子,我也知道有可能是得罪了……,但是村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要是谁家丢了这么些东西,那下半年可真得吃糠咽菜了,哎,都是穷啊……”
两个老头都叹了口气,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了,他们是被叫过来作证人的,老人都比较信那个,要不是孙子劝过来,还真不愿意来。
石金花和李春花躲在人群里,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意,搓着手,就等着去钱进来家领东西了,早知道有这个法子,他们昨天晚上就不出来了。五十文钱可买不到这么多东西,那么多鸡,回家杀好了,还有两张黄皮子,一块去镇上卖了,能得不少银钱。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李春花脸色白了白,怎么都觉得不同寻常,但即将得到白米的喜悦让她冲昏了头,不经意眼抬头刚好跟杨琼的视线对上。杨琼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了李春花一眼,满眼的讽刺,李春花脸色又是一白,急忙低下头。
“大家伙儿都看着了,我瞧着这些死鸡过了今天可能就变味了,我代表咱们村把这些东西拿回去,绝对不会据为己有,晚上谁家丢的,来我那里拿吧,我会请两位老爷子见证。”钱进来这么一说,等于是挑明了,晚上就有失主来拿了。
围观的人也都明白了,感情这是哪家人丢的,不敢站出来,摆脱里正出面啊,都摇摇头,兴趣缺缺准备回家了。
“我有话说!”气喘吁吁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出来,不一会儿,穿着长衫的季元秋挤开人群走到里面,先是对了两位老爷子行礼,再看看里正,高声道,“里正,我在书上看到,黄鼠狼素有知恩图报一说,得了点滴恩惠必会涌泉相报,有了仇怨也会加倍索求,恐怕这事儿不能那么简单的解决。”
瞧着钱进来因为被下了面子,脸色变了变,季元秋脊背挺直,不卑不亢道:“照我看来,这事儿必有黄大仙所为,既然东西没有带走,但又没有送到谁家,说明只是不想让原主拿回去……”
少年的声音很清脆,说的头头是道,听起来还颇有几分道理。钱进来虽然是里正,见识也不见得多么长远,此时已经有些动摇了。
石金花脸已经涨成猪肝色,她这几天一直牢牢地遮着鸡窝不让季元秋看到,没想到他现在会跑出来说这些话。
村里人大多都目不识丁,此时竟都觉得季元秋说的在理。钱进来脸上过不去,刚要发难,就听季元秋继续说:“里正,我有一把办法,既然这东西不能浪费了,又不能被原主拿走,便可以按照村里的户数平均分开,没家都分一些,想来黄大仙也不会迁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