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鸿佐跟着看过来,对上纪悄,明显认出是那天在阎宅门口见过的少年,他没说话。
阎老太爷眼睛在桌上绕了圈,便道,“那就一起坐吧。”
小叔的老婆说话了,“还少个凳子呢。”
按理说再匀个过来也就没事儿了,但是老太爷却抬手指了指那个叫阿涛的孩子,“你坐那桌去吧,一样的。”
什么一样的?这能一样吗?一个外人反倒把自己人给挤走了?
明显被狂打脸的二伯母一口气怄地险些憋死了,到现在还能不明白就是傻了,老太爷这是故意的!
不过她却无话可说,只能推了推那个宝贝外甥,恨恨地让他去坐了别桌,脸上还要带着不在意的表情。
阎澄又拍了拍身边的凳子,让纪悄快坐下,纪悄这次爽快的如了他的意。
这才要开席,忽然门外又走进了一个人。
纪悄跟着众人一起转过头去,就见一个女人慢慢而来,身上穿着简单的毛衣长裙,外罩一件宽大的羊毛披肩,头发高高的盘着,脸上没有化妆,而只一眼,纪悄差不多就能知道对方是谁了。
因为她和阎澄太像了,特别是那双眼睛,只是阎澄的眼神常常是温柔又热情的,而对方确实冷淡沉静的。
来人正是谈莺,爷爷也没想到她会来,忙让人又加了个椅子放到了自己的身边。
谈莺坐下后和他问好,听爷爷关心她的身体,谈莺道,“好多了,今天觉得还不错,所以出来吃个饭。”
话说得说不出的随意,爷爷却挺高兴,“大过年的身体好比什么都好。”
紧接着便开了席,和往年一样,喝酒说笑,气氛和睦温馨。
纪悄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合,筷子握在手中竟然半晌都没落下,阎澄给舀了一勺秘制肉丝过去,小声道,“不合胃口吗?”
纪悄摇摇头,拿过勺子吃了起来。
阎澄又给夹了好多菜,看纪悄一样一样乖乖吃着不禁勾起了嘴角。
小叔老婆忽然对阎澄道,“小澄啊,你想考什么大学?”
阎澄筷子顿了顿,笑道,“U大吧。”
小叔老婆夸赞,“U大好啊,国内一流名学府,小澄大本事。”
下一刻却接收到了老公警告的眼神,家里不少人都知道阎澄前一阵才为了出国读大学的事和谈莺吵过,现在人都在呢,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果然,一眼望去就见老太爷脸上的笑容没了,谈莺倒是神色如常的模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过二伯母比她还要没眼色,“U大是不错,不过离家里到底远了点,小澄你就没考虑过A大吗,A大也很好啊,我们阿涛就很想考。”
这个阿涛和阎澄一般大,今年也是高考年,她这话其实是说给老太爷和阎鸿佐还有在场的人听的,不过一个小小的A大,最后肯定会如她的愿,现在也算是给眼前几位尊重的知会了一声。
阎澄道,“大学本来就是住校。”换言之,U市A市其实差不多。
二伯母还待再说,却被谈莺打断了。
她对着阎澄身边的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桌上的人一时都噤了声。
“纪悄。”纪悄反应不慢地回答。
阎鸿佐跟着问,“哪个悄?”
“悄悄地悄。”
“悄悄?挺有意思的啊。”小叔道,“这父母不都盼望给孩子起个响亮点的名儿么,难道是嫌你太吵了?”
他不过说的一句打趣的话,这时候机灵点的孩子就该自报下名字的来历或者自嘲两句顺过去,纪悄却只垂着眼,一句话都不说,脸上连笑容都没有。
阎澄道,“名字不过一个代号而已,现在什么年代了,想改什么改什么,不用大惊小怪。”
这话说的小叔有点尴尬,打着哈哈过去了。
谁知谈莺又问,“那你想考什么大学?”
她一连对着纪悄问了两个问题,这种关注度可是前所未有的,连阎老太爷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纪悄把碗里的粉条给夹断,片刻道,“U大。”
第九十七章 晋江独家首发
在纪悄说完自己也想考U大后,阎澄接收到母亲投来的视线,里头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不过阎澄却当先别开了眼。
因为谈莺的关系,桌上的人都开始关注起纪悄来,又是小叔老婆感叹道,“附中的学生就是不一样,一个个都目标远大啊。”
二伯母跟着道,“这位同学你父母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纪悄放下筷子,“他们死了。”
二伯母一愣,继而兴趣缺缺地点点头,原来是孤儿。
此时,阎鸿佐道,“这道野菌菇的汤做的不错,你们别光说话,倒是忘了吃。”
他一开口众人立刻把话题转到了今天的菜品上,一时场面又热烈起来,好像真的沉浸于和乐融融的美好年节一般。
阎澄冷冷的瞥了眼二伯母,然后也给纪悄盛了一碗汤放到面前,软声道,“吃吧。”
他心里有点后悔带纪悄来吃这顿年夜饭了,只怪自己私心想和他一起过年,没想到过程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顺遂,早该料到有这些人在就好不了。
阎澄心内懊丧,脸上也难得没了太好的表情,只除了面对纪悄,其他一概不参与无聊的谈话。
等到酒过几巡,谈莺当先有了退席的意思,爷爷也不挽留,只让她回去早点休息,谈莺颔首,接着头也不回的和陈妈一起离开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和阎鸿佐有过什么交流,在座的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谈莺走前倒是看了眼阎澄,不过阎澄没有抬头而已。
谈莺一走,这桌的氛围稍稍自由了点,二伯母说话的声儿也高了。
外头响起了鞭炮声,不少孩子都跟着出去看了,阎澄凑近纪悄问,“我们也去好么?”
纪悄没明白,“什么?”
“去放炮。”
说着,和爷爷父亲打了个招呼,又从桌上抄了两根烟就拉着纪悄出去了。
来到外头的小院,那里已经聚集了三四个孩子,小的七八岁,大的也就初中,看到阎澄,二伯母家的女儿茵茵走过来抱着他的大腿,一口一个小澄哥哥。
阎澄“嗯”了声,让另一个男孩子拿了几枚两响炮过来,他从口袋摸出根烟点了,先自己抽了口,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然后走到院子中间把那些炮仗一个个码好了,接着蹲□把烟头朝引线凑了过去。
忽然他听见纪悄在后面叫了他一声。
“阎澄。”
阎澄手一顿,勾起嘴角回头笑看着纪悄,“没事儿的。”说着,手重新探了过去。
他动作非常利落干净,只见那炮仗火星一冒蹭地就窜上了天,然后砰砰两响格外宏亮,阎澄一路点过去,那炮就一路的响,直看得两边的孩子捂着耳朵兴奋得直叫唤。
最后一个炸完,阎澄把烟叼回了嘴里,又狠狠的吸了口,才踩灭了走回纪悄的身边。
纪悄看着前面零落飘散的红纸碎屑,还有点没回过神来,阎澄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笑道,“被炸蒙了吗?我小时候常玩这东西,不过久远没放了,有点手生。”
纪悄闻到他手上还有淡淡的硫磺味,有些刺鼻,但并不讨厌。
阎澄听见他说,“我没见过……“也许曾经在路上见过,但是却从来没人在纪悄面前放过,这个时间,这个距离,为他放过。
阎澄想说,没关系,以后会常见的,不过他聪明的没说出口,只对黏在腿边的茵茵道,“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些。”
茵茵手里捏着的是小孩子玩的冷焰火,包装的闪闪亮亮的,格外好看。茵茵看看阎澄,又看看一边的纪悄,捏了捏烟火棍,满脸的不愿意。
“这是我的……”她大声道。
阎澄皱眉,“这是刘叔买的,别以为拿到手里就是你的。”刘叔是阎鸿佐的司机。
接着,阎澄直接从她手里抽了一半的小彩条出来,然后不管那回过味来边往回跑边嚎啕着“小澄哥哥抢我的东西”的小姑娘的愤怒,拉着纪悄到了门外的花园。
花园里十分幽静,街边两盏小灯明明灭灭的映出一方夜色来。
阎澄让纪悄拿着小彩条,然后打火给他点了,“呲”的一下,蒲公英般的火花便闪烁了起来,将纪悄的脸照的一片昏黄。
纪悄怔怔地看着,没一会儿,那火花就一点点的变小,然后在他手中消失了。
纪悄小声道,“没了……”
阎澄又把手里的四五根全一起给纪悄点了,看着那聚拢在一起哗哗往外冒的璀璨火球,阎澄问纪悄,“你有什么新年愿望?”
纪悄被焰火喷发的华丽星子吸引住了,想了想才道,“考上大学吧。”
阎澄颔首,“会实现的。”
纪悄抬起头,难得想问一句:那你呢?
只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谁知阎澄却径自道,“我的……也会实现的。”
纪悄一愣,紧接着就被阎澄迎面抱住了。
好在纪悄眼疾手快的把焰火挪到了一边才没烧到对方的衣服,就觉阎澄紧紧地环着他,勒得纪悄的胸腹都憋闷起来,然而纪悄到底没有挣扎,只看着手里的焰火被烧得越来越短,越来越短,最后只剩一节干枯的彩棍而已。
明灭的璀璨也全都化为虚无。
不管如何,也总算存在过。
不是吗。
……
里面的饭局散了,客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阎澄便带着纪悄打算回房间,然而刚要上楼时却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竟然是陈妈。
陈妈说,“太太让小澄你过去下。”
阎澄一顿,回头对纪悄道,“我一会儿就来。”
纪悄什么也没说,径自上了楼。
等纪悄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后,阎澄才道,“她找我有什么事?”
陈妈说,“你去了就知道。”
阎澄却摇了摇头,“我不去了。“
陈妈眉头一皱,“小澄,你还要真跟你妈妈置气啊。“陈妈虽然比不上桂婆婆在谈家待的时间久,但她也是从小照顾谈莺到大的保姆,当年一起生活在美国,谈莺嫁了又跟到了阎家,对于阎澄也算是半个长辈,敲打他两句无可厚非。
阎澄对于陈妈也是尊重的,不过现下却仍是摇头,“我没和她置气,其实我也知道她找我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去?母子之间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说清楚呢,太太这么关心你。”
每个人都说他母亲爱他,可是他自己却好像是感知的最少的一个,阎澄苦笑了下,说,“我们目前各持己见,我不会妥协,她也不会,见了面也不过只是争吵而已,我不想……她再被我气到了。”
“不能妥协?一点也不能吗?”
阎澄看着陈妈,“不能,一点也不。”
陈妈被阎澄眼中的坚决震了下,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返身离开了。
……
纪悄进了房间在窗前站了会儿,听着远处隐约响起的爆竹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接着他抬手在自己的衣服上闻了闻,也是一股的硫磺味,他从背包里翻出干净的衣衫,进了浴室。
才脱了衣服站到淋浴间,还没来得及关玻璃门,外头的就传来了房门声,纪悄微作犹豫还是打开了热水,水才临了下来,浴室门也被拧开了。
纪悄愣了楞,他明明记得自己刚才有锁上这道门,现在怎么会……
不待他想明白,阎澄已经出现在了外面,看见纪悄一身chi裸,阎澄目光一闪,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脱起了自己的衣服。
纪悄明显地察觉到了阎澄眼中的yu望之色,他皱起眉头,想走,衣服又在阎澄身后,待着,他可不傻,结果完全可以预料。
于是一时反倒去留不是,分外尴尬。
看着阎澄一点点解了身上的束缚,向自己走来,纪悄握着莲蓬头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终于拒绝道,“不行……”
上上下下都是阎家的人,比之在U市还要危险,纪悄哪里会愿意在这里和阎澄亲昵。
阎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