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浅笑嫣然终成回忆
张嫣这号人物,可能不比其外祖母来的出名,汉宫春色里有一段关于张皇后的诗,虽然是非正史,但是极为贴近我心中的阿嫣,也算是我对于阿嫣的人物性格设定中的参考核心。
文献如下:
系余童稚兮入椒房,默默待年兮远先皇。
命不辰兮先皇逝,抱完璞兮守空床。
徂良宵兮华烛,羡飞鸿兮双翔。
嗟富贵兮奚足娱,不如氓庶之糟糠。
长夜漫漫兮何时旦,照弱影兮明月凉。
聊支颐兮念往昔,若吾舅之在旁。
飘风回而惊觉兮,意忽忽若有亡。
搴罗帐兮拭泪,蹤履起兮彷徨。
群鸡杂唱而报曙兮,思吾舅兮裂肝肠。
冀死后之同穴兮,傥觐地下之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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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惠张皇后,为汉惠帝刘盈之皇后,其名并未在正史中记载,野史称其为张嫣,真实性为何,已不可考。
西元前163年,春。张嫣在未央宫最偏远的北宫里默默的死去,轻轻呼出她人生的最后一口气,终于走完自己孤独无奈的一生,而后被宫人草草下葬,年仅36岁。
没有人为她举行葬礼,没有人为她撰写墓誌,更没有为她提出加上封号,张嫣这个人的一切,彷彿尘沙般,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滴的消失于斜阳衰草中。
惠帝帝陵西北270公尺处,有一座很小的陵墓,这便是张皇后的后陵。一朝皇后的陵墓境不如陪葬的鲁元公主墓大,最令人唏嘘的是,那片小小的封土还是后人为她修建而成的。
翻开那些史记或是野史传奇,刘盈和张嫣这对悲苦的夫妻,似乎都只是为了点缀其他人而存在,即便是再凶险的权力争夺,在凄凉的深宫怨梦,他们都只是髮白历史中的一道孤寂背影。
比起梁祝那样一个不可多得的凄美而又荡气迴肠的故事, 盈嫣之间的关係也不过如此,实在算不上是多幺的婉约动人,从当时代或是现代人的角度来看,这顶多只是吕雉一手兴起闹剧,然后再演变成一场悲剧。
或许一切都还要从最开始的时候说起。
我觉得,张嫣的人生并非全然不值,十岁以前,她还是有很多羡煞旁人之处,她的父亲是西汉开国功臣张耳之子,也是地位崇高的赵王,她的母亲鲁元公主,是汉高祖刘邦的嫡公主,而张嫣的外祖父刘邦以及外祖母吕雉,都是西汉历史中惊心动魄的伏笔。
她的身世,她的血统,是如此的高贵,张嫣应该是大汉朝最尊贵、最无忧无虑的女孩。
前提是如果她没有嫁给自家舅舅的话。
嗯,如果。
西汉历史上,唯一能跟她相互匹敌的,似乎只有汉武帝的第一任皇后陈阿娇,两人同样拥有无比尊贵的身份,却也同样被遗忘于冷宫。
以个人的观点来看,很难去比较她们两个人到底谁过得更惨,但在我心里,阿娇比阿嫣还要来的好点,至少阿娇是曾经真的掌握着一国之母的权力,而不是阿嫣那般有实无名的躯壳,两者最大的不同在于,阿娇的皇后生涯是大起大落的,尝过权力最颠峰的滋味,也体会过被人遗弃在背后的落寞。至于阿嫣,就像没有一丝涟漪的湖面,也像一杯平淡无奇的温水,总是默默接受别人加在她身上的伤害,只因她那尴尬的身份。
阿嫣的童年,我相信是很快乐的,童年之所以快乐,只因为不晓得过去,也不知道未来。那时候的他,只是她的太子舅舅,那个会逗她笑,会将她轻轻抛在空中再接住的舅舅,还不是她的夫君。
然而,在她十岁那年,一道圣旨狠狠地击碎了这样无比短暂的美好。
她要承受的不仅仅是皇后这个身份所付出的代价,还有承受天下人对于此般婚姻的种种舆论,更难受的,就是自己与刘盈从舅甥到夫妻的改变。
这样的婚姻,太荒唐。但面对吕后的威慑时,却偏偏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反对的后果不但是被贬官,更有可能会牵连到九族,或许这便是所谓人性的自私。在亲人与道德之间,大部分的人应该都会义无反顾的选择亲人吧,如此对比之下,那个皇后又算得了什幺呢。
以吕后的心态,或许只是想将大权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应该没想到却造就了自家儿子与外孙女一生痛苦的开端。
这样的代价太大,吕后这幺做,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好处,难道她为的,只是那仅八年的擅权?在天之灵的她可有想过此行的后果是遗臭万年?武曌在世上走了一圈,至少她成了中国历史上唯一被承认的女皇帝,让后世之人永远地记住她。
但是吕后什幺都没有留下,虽然她的作为对于整个国家甚至后代而言,奠定了不错的基础,
即便如此,她留给人的印象也不过是那种种的恶行,在她死后,代王刘恆的势力崛起,吕氏子孙以及刘盈的子嗣大部分都被屠杀得差不多了。
再将关注点移回张嫣的身上。我不知道她对这桩婚姻的看法究竟是什幺,束手无措,忐忑不安,这类的心情可能在她的心里反覆上演了无数遍,至于刘盈,恐怕也是极为不愿的,却又无力去改变。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世家。
春天,粉色艳丽的桃花在晨光之中怒放,各各都嫣然浅笑,豔丽如红颜,却比不上新娘倾城的容貌,却也恰到好处的为姑娘出阁的那日增添了喧嚣。新娘的轿子向夫家前去,人们一路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般景象恐怕是所有姑娘在大婚之时的梦想吧?
实际上却与张嫣所想像的也许相差甚远。
看着轿子缓缓的进入未央宫时,看着朱红的宫墙,自由的空气一点一滴的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乍看喜庆,却沉闷至极的气氛,她此时此刻想的想法是什幺?
一言难尽。
大婚当晚,十岁的张嫣对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惠帝恭敬地举起杯,缓声说道:「甥女阿嫣贺舅皇陛下万年。」
「妳还是像以前一样称呼我吗。」他笑着说,明明是笑着的,可眼底却见不着一丝笑意,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愁绪。
洞房花烛夜,惠帝并未与张嫣合宿,不只是张嫣,或许刘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身分转变吧。而在宫外,参加完皇帝婚礼的大臣们正在为皇帝不娶功臣之女,却娶了自己的外甥女而愤愤不平。
没有一个人想过,这个柔弱的小女孩在陌生的宫殿度过第一个夜晚的心情。
张嫣没有错,刘盈没有错,吕后也没有错。
只是立场的问题。
刘盈是喜欢张嫣的,但是是以舅舅对外甥女的喜欢。并不是所有喜欢都是指男女之间的情爱,更何况,妻子与外甥女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不同,怎能将两者强制性的重複在一起。
大家都说,没什幺坎是过不去的,实际上还不都是屁话一句,人生有太多坎坷要过,不可能全部都是风雨无阻地走过去,舅舅与外甥女,本来就是无法跨越的,即便是几生几世,仍是至死不变。
在她十四岁的时候,汉惠帝刘盈驾崩,年仅二十三岁,那是一条太过年轻的生命。二十三岁若放到现代来,还是个尽情挥洒青春的年纪。
他自有他的道德标準,刘盈死前放蕩于后宫之中,却唯独不肯碰她。
惠帝死后的光阴里,张嫣一个人静静的在未央宫最偏冷的北宫独自生活了二十六年,她没什幺可再失去的,因为她除了几年有实无名的皇后之外,从来就没有获得任何东西。
她与他是什幺关係,似乎也不重要了。
不论是那个笑容宛如春风,温柔至极的舅舅,还是那个少年不得志,总是神色黯然的丈夫,都一样。
汉霄苍茫,牵住繁华哀伤,弯眉间,命中注定,成为过往。
漫长的人生里,总该有什幺值得回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