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似水,浓得化不开,安好裹紧身上的外套,风吹得有点凉,路上行人三两,昏黄的路灯,将人影拉的老长。
“安好,你不打算解释吗?”莫安琪一路跟着她,也一直在等她开口。
“你想我解释什么?”安好停步回头,前几天她办了张银行卡,一天一夜的住院费,她掂量了下,划了两千块进去。然后把卡粘在一本管理书的末页,交到莫安琪手上,说是莫怀远请她帮忙买的书。莫安琪避免不了会怀疑,拿着书胡乱翻了翻,后来还抖了两下,没什么发现,就将信将疑的应了。她也问她,为什么不亲手交给她小叔,安好只好说,是莫怀远先前就交待的,让你转交。
其实,她也想过快递给他,可是一不知道他公司地址,二想像他那样的忙人,应该没什么功夫去理会信件快递之类的东西,就算助理代他处理,等交到他那,也不晓得是何年何月。
“你利用了我。”莫安琪声音明显一低,“我不知道你跟我小叔到底有什么事,可是,那天小叔拿到书,突然就变得不高兴了,一整个晚上脸都阴阴的。”
“安琪,可能是你小叔心里有别的事,你别乱想,他是大人,怎么可能跟小孩子计较。”安好解释,她担不起利用一词,顶多只能算借助。
“真的?”莫安琪眼睛里渐渐浮起无奈,她是家里的小一辈,叔伯对她的疼爱并不少于父母,所以,她很在意他们,理所应当。“可是,我小叔最近都不怎么理我,好像我拿了那本书是犯了大错一样。”她想不明白,“安好,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为什么讨厌你?”安好被她没头没脑的问题弄的有些摸不到边。
“因为我没礼貌还任性。”莫安琪低头。
“没有的事。”安好拍拍她的肩,“别乱想了,回宿舍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那晚她跟外院的同学争执,学校真给她调了宿舍,和青青一起,还另外安排进来两个同班的同学进来,听说四个姑娘相处的很不错。
“那我走了。”没问出个什么,莫安琪泄气,情绪越发低落。
“晚安。”安好微笑目送她。
明月当空,几抹浮云调皮的绕在它的身旁,没有广寒宫更没有嫦娥,倒是人间琼楼玉宇,却多得是冷心人。
晚饭没吃,有点饿,宿舍里的干粮被小米那只白蚂蚁早啃光了,安好决定出去觅食,病好了后,她还没来得及犒劳自己的胃呢。
包厢里灯光晦暗不明,只余几只小镭射灯扫来晃去。娇笑轻喘,低吟慢哼,窝在沙发里的人影越贴越近。
一只手拿起几上的酒瓶,摆好两只高脚杯,七分满,指甲精心修过,椭圆修长,涂着艳丽的丹蔻。
“莫少,我敬你。”纤手端起其中一杯,昂头一饮而尽,反扣杯身,证明杯里点滴全无。
“四哥,这还不喝,就太不给面子了。”有人起哄。
“就是,四哥,不赏我们脸没关系,美人的面子,怎么也是要给的。”
莫怀远没搭话,端起杯子捏在手里,把玩了一会,殷红的液体顺着杯沿来回晃动,他不经意的撇了身旁的女人一眼。妆容精致,身上挂着件吊带裙,稍倾下身子,胸前便有旖旎风光。
没来由的觉得败兴,他收回目光,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啪的一声,将杯子扔到茶几上。
“最近情绪不怎么高,有事?”项明轼给一众人使了眼色,都是聪明人,收了声势各自玩去。
“没事。”莫怀远燃了根烟,悠悠的吐着烟圈,“你跟梁珂怎么样了?”
“就那样。”项明轼简单带过,瞧着今晚有人好意给莫怀远带过来的伴,如坐针毡的待在一旁,他向来谨言慎行,不愿意在外人说自个儿的事情,可今晚这架势指不定要当知心哥哥,于是抬了抬下巴,示意那位美女避一避。
美女会意,歉意起身,哪知身体一歪,直直的朝一旁倒去。
项明轼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短暂失明,恢复过来便机警回头。
门口立着两道倩姿身影,他用力眨眨眼,生怕自己看错了。
“呀!”
“啊!”
几声惊呼接连响起,包厢里突然来的明亮甚是刺眼,安好愣愣的看清了眼前的情形。沙发一角里的美女短裙已经被掀到腰间,跨坐在男人腰下的位置,双臂抱胸捂着敏感地带。半躺半卧的几对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她脸上发烧,赶紧移开视线,看向脚尖。
“谁开的灯?”
“娘的,败兴呀!”
……
包厢有人开始咋呼,莫怀远充耳不闻,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门口的人。
她就一直低着头,好像脚下踩着什么宝贝似的,舍不得移开眼。漫天灯光迎面照去,她仿佛站在雪亮的追灯光柱下,浑身反射出晶莹的光,眼前的景致像梦一样,美的缥缈似幻。莫怀远不敢眨眼,觉得她像是在天的另一端,身影那么清晰又那么梦幻,远远的,遥不可及。可一旦移开目光,她可能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了。
“小珂,你怎么来了?”项明轼眼底闪过一丝的慌乱,起身迎了上去。
莫怀远也打算起身,却被怀里的人压得太紧,一挺身居然没能如愿坐起。
“我来喝酒,恰巧听见李经理说少爷们在这里找乐子,要好生招呼,我想着来了就过来打个招呼。梁玮,别玩太过了,当心妈知道了,又要扒了你的狗皮。”梁珂看也不看他,目光清冷越过,直直的朝窝在沙发里的一双人影看去。
“小珂,这不是大家寻开心吗。”沙发里的人知道躲不过,讪讪的翻身起来,将怀里的人扔向一边。
“我不过是提醒你,可不敢管你,安好,我们走。”梁珂说完,拉着身旁的人就走。
安好被她拉的身影一晃,赶紧迈开步子跟着。
“你起来。”莫怀远冷声提醒着怀里的人。
女人一个激灵,立马坐起身。
“追吗?”项明轼苦笑一声,“一起不?”
莫怀远看着门口,烦躁的扯了扯衣领,“梁珂这唱的是哪一出?”
“她是来看戏的,哪想遇到个特别演出。不过也好,让你那位早些看清你的真面目。”项明轼取了酒,逐杯满上,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就算追出去,也于事无补。
“阿轼,小珂就打算这么干耗青春了,不谈恋爱不嫁人,你怎么想的?”梁玮夹着烟朝他们走了过来,被这么一闹,什么兴致也提不起来了。
“我能怎么想。”项明轼看向莫怀远,“你怎么想?”
莫怀远摇摇头,只觉得挫败,端起杯子,碰了上去,“喝酒。”
梁玮听不出他们话里的意思,只好也跟着端起杯子,碰了过去。
城市高楼的顶层,安好一低头,只觉得晕眩,原来她恐高。
“安好,你对我有没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梁珂开了罐啤酒,递了过来。
“声明,我量浅,更不想冻死在这黑森森的天台上,把握好节奏。”安好笑盈盈的提醒,风很大,呼啸而过。有没有一见如故不确定,只晓得,她突然来了个电话喊她喝酒,她竟然没有丝毫迟疑,问了地点,拦了车就过来。
只是没想到,碰了头,她什么也不说,拉着她就去了那家私人会所,看样子是熟客,门僮一见她就迎了上来,领她们进去。
灯亮了,看清包厢里的红男绿女,她突然就轻松了,莫安琪说他拿到书就心情不好,她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内疚,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那才是他的世界,她触不可及的世界。那道门,像是两个世界的边缘,就那样轻轻松松将她挡在她的小宇宙里,再难前进半步。
而他,也从未想过,走向她的世界。从头至尾,他都的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若有半点在乎,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安好,把你的心看好,有些人,注定只是过客,而你心口的那抹朱砂,还真真切切在那。
不要这么快就忘了,当初的疼是怎么样的排山倒海,痛不欲生。昂起头,风把头发吹乱了,扫在脸边,又麻又痒,安好觉得,这些日子里,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她不是醉了,而是真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