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关心一下,打个电话问问呗!”谭少杰趴在桌上,指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钢笔,才不管老师有没有留意这边。
如栩冷哼一声,没有继续接话。虽然是同桌,但以她不善与人交际的性格,跟同桌关系谈不上熟络。何况现在是上课时间,怎么可以讨论课堂以外的话题?
“喂,也许小阳生病了呢!”谭少杰不放弃地再次戳戳她的背,略微提高了嗓门。
如栩紧张地看了老师一眼,下意识挺直了脊梁,抿紧嘴巴决定不理。可惜谭少杰不知被拒绝是何物,那支笔悄悄地不停地戳戳戳,她终于受不了了,火速回头忿忿地瞪住他:“有完没完?”
完了,老师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如栩拉了拉椅子重新坐端正。
谭少杰接收到警告,慢条斯理地举起一只手:“老师,你那道题有个数字写错了,教学生不能太粗心哟!”瞧他说的是什么话?太骄傲自大了吧!可是老师一回头,果然看到黑板上有个数字把3写成了2,当场尴尬地要死。
下课。
“汪如栩,你有够冷血啊!”
“谭少杰,你那么关心他,自己干嘛不打电话。”
“你是他同桌,你应该尽一下义务吧!”
“你天天和他称兄道弟,更应该尽义务吧?”
“可是,他比较希望有女孩子去问候他。”
“班上女生多的是,干嘛找我?”
“因为他只有你一个同桌。”最后一句话,谭少杰深黑幽亮的眼睛紧紧注视她,“汪如栩,想不到你平时闷不吭声,其实还蛮牙尖嘴利的嘛!”
如栩的脸蛋蓦然窜升出一抹热气,她无法解释那究竟是气愤还是羞恼。之后自然没有打电话问候同桌,但有一件更意外的事发生了。请假两天的同桌回到课堂,放学时如栩收拾书包,忽然发现课本里夹着一个蓝色信封,打开一看,愣住。
这是长到十六岁以来第一次收到情书,署名竟然是她的同桌!
他、他、他喜欢她?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开玩笑吧!即使不是开玩笑…
不行不行!老师常教育大家,当前应该把心思都花在学习上,高中三年会一晃而过,绝不能浪费时间。她抓着那封信,迅速跑到了老师办公室。
第二天,班主任在教室里公开念信,并以此为典型案例再次对全体进行教育。如栩得到了表扬,放学后也得到了谭少杰怒气冲天的教训…
冬日,暖阳照不进窗帘,被窝里冰冰冷冷,如栩从梦中惊醒。房间里空调不知何时坏了,不能提供暖气,她蜷缩起身子,环抱着自己。请假一星期,才过了两天而已,不上班的日子突然有些不适应,无所事事。可是,她不想在事务所见到谭少杰邪恶阴险的小人嘴脸,昨日星巴克偶遇,晚上他又发了威胁短信命令她恢复工作,她将手机彻底关闭,置之不理。
没想到梦里,他还在纠缠,高一时的情书事件,他的厉声指责清晰响在耳侧。
“汪如栩,你不解风情也罢,非要这么伤害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吗?你这个人没有一点情趣,个性冷冰冰、硬邦邦,我不知道小阳瞎了眼喜欢你哪一点?”
“那就让他不要喜欢啊!”
“你还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小阳对你这么真诚,你连最基本的感恩之心都没有,你根本不值得别人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谁让他喜欢了!谁要让别人喜欢了…”
如栩记得那天争吵过后,心底憋得慌,晚上回到家躲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她从小性子倔,说话不懂拐弯抹角,不懂巧言令色,不懂阿谀奉承,她朋友少,跟人接触少,她知道这算是一种性格缺陷,但是,再怎么缺陷也轮不到谭少杰来指责她。
老师给她换了新同桌。老同桌小阳见了她绕道而行,神色落寞,好长一段时间里,她莫名不安,有一种不为人知的悔意。
谭少杰依然坐在她后面,开始频繁找茬,百般挑剔,下发物理化学考卷时,嘲讽的笑声更嚣张过分,还恶劣地把她那不及格的考卷高高扬起,惟恐全班谁不知道她的分数。她没有机会拿文科成绩反击了,因为他不知道哪来的运气,政治历史分数飙升,有几次比她考得还高。他故意探过头瞄瞄她的考卷,得意洋洋道:“哟,什么脑袋啊!那么简单的问题,都答错,哈哈哈!”
如栩严重怀疑他的成绩是用抄袭手段得来的,可惜没有证据。他傲慢地指指自己的脑袋,啧啧两声:“想跟我比么?eq那么低的笨蛋,不如再去测测iq吧!”
她再也受不住,冷冷反击,怒目相向。后来,不苟言笑的她在他面前,变成了一只随时会防备的刺猬,唯有竖起浑身的尖刺,才能保护自己…
好在恶运不长,高二学校要文理分科,她毫无犹豫选择了文科,因此跟欣宁和逸辰分到同班,从此开始“三剑客”生涯,开启人生最重要最宝贵的感情之旅。而本以为会进入理科重点班的谭少杰,却在新学期销声匿迹,原来他转学了…
如栩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身来只叹气,好端端地怎么又想到高一的事情呢?她把电脑搬到床上,登录qq,刚上线不到几秒钟,qq就嘀嘀嘀疯狂作响,谭少杰那个大胡子的头像凶神恶煞地兴师问罪。
“汪如栩,为什么关机?马上把电话打开。”
“限你半小时内赶到事务所,有重要case商议!”
“快点回复,最好不要让我找上门。”
如栩瞪住那头像好一会,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点击鼠标,将qq隐身。借口借口,谁不知道这烂人借口最多,见不得她开心快乐逍遥自在吧?这些年来,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为事务所累牛累马竭尽全力付出,一年到头公假无休,现在才请一个星期而已,他催什么催?
“好,汪如栩,你有种!等着瞧!”那头发了狠话。
“该死的女人,滚出来!”
“我是跟你谈正事!你想被炒鱿鱼,是不是?”
如栩拍拍胸口,想象那人暴跳如雷的模样,不禁绽开了笑容。死小子,这种威胁听了不下十遍,想炒她鱿鱼是吧?那就炒呗!反正每天面对他,害她心情不爽得很,希望他能干脆点。她睡意全无,起床懒洋洋地洗脸刷牙,泡了包康师傅方便面,端到房间大口大口地品尝。唔,好久没吃泡面,原来香味这么诱人啊!
qq嘀嘀嘀又响了。
“汪如栩!”谭大少爷,你的耐心真好。
“好。”如栩右手抓筷子,左手伸出一根小指头,轻轻打出这个字。
“好个鬼!好什么好!”再好的耐心也会如火山一般,濒临爆发。
“炒得好。”矮油,用一根手指头敲出三个字,可真不容易。她满意地瞧瞧自己漂亮的手,又噗哧吞下大一口面。
大胡子头像突然变灰,不再闪动,谭大少爆发了么?
如栩懒得理会,索性一心一意品味起这桶压柜底的香辣牛肉面来。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全然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女生,她也不是被人威胁两句就害怕求饶的软弱下属,如果一份工作做到连休假的自由都没有,还不如主动辞掉算了!
方便面真好吃,她寻思着要不要去趟超市,多购买几桶回来。还有五天假,每天一桶,至少要买五桶…
正算盘着,门铃劈哩啪啦地响了。
如栩心口一紧,生出不祥的预感,这种鬼催命似的按门铃方式,只有一个人才会如此没礼貌,没修养。他真有闲心,或是跟当年一样故意找茬,非要跟她针锋相对才开心么?看在门铃快要被按坏的份上,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拉开门。
两人脸色阴沉地面对面站立,互相瞪视着对方。
如栩没有让步,以单薄的身子挡在门口,不准备让他踏入自己的屋子。上次此人无礼闯入,像个采花贼似的强吻了她,那是一种羞辱,这次她绝不会让相同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谭少杰黑眸微眯,视线一瞬不瞬锁住她,阴云在两人头顶笼罩。
“你真想被炒掉?”他问她,视线却落在她的长发上。恩,这个女人平时上班总喜欢盘发,仿佛那样才能显现出她的精明干练。上次清晨他闯入她这里,看到的是一头如鸟巢似的的乱发,没想到她其实发质挺不错,柔顺发亮,自然垂直,或许她换用了什么新洗发水,短期内发生了神奇的变化…
“是你说的,你是老板,你决定。”她说得委屈,表情却一脸无所谓。老板发脾气要炒人,她能阻止么?让她低声下气求他,那不可能,她又不是找不到新工作。
“哦,什么?”谭少杰心不在焉地将心思从她的头发上收回,手里惦着个牛皮袋,塞进她怀里,“好,就算你不想干了,也得先做完这桩case。这里有个叫乔微微的女人,一定要找你做她的代理律师,说半个月前你亲口承诺过,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找你,你会不遗余力地帮到她。”
原来真是为了公事?是有个叫乔微微的女人找过她,咨询过一些法律知识,但是谭大少什么时候如此敬业了?如栩半信半疑地把牛皮袋拆开,里面有一叠资料,果然签署着乔微微的名字。
“好了,资料我已经收到,谢谢你,谭少爷。”她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该感谢的就感谢。
“所以呢?”谭少杰听到这声道谢,神色立刻缓和起来。
“所以再见!”难道还要请他进来喝一杯吗?她可没那个打算,一手扶住门框,不客气地准备关门。
谭少杰从来都不是好打发的人,他高大的身躯快速侧过,抵住即将关闭的门。“我好心专程给你送东西过来,你就这样赶我走?汪小姐,我还没见过比你更冷漠的女人。”
如栩皱眉,将牛皮袋抱在身前,望着他:“我已经道过谢了。何况,半小时前你说要炒我鱿鱼,我不会天真地认为你专程送资料给我,纯是出于好心。你对我有多好心,你我都心知肚明。话不投机三句多,既然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不如见好就收。我现在正在休假中,乔微微的案子我自己会处理。”
谭少杰脸色微微发黑,他知道两人的关系有多糟糕,但也不必说得这么明显吧!他堂堂大少爷、她的老板亲自上门服务,她怎能一点都不领情?算了!谭少杰,你到底希望从她这里得到什么?能得到一句“感谢”,该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如栩又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直接留言告诉我就好,我会找时间过去拿。麻烦到谭少爷您,我会承受不起。”她当着他的面,不再迟疑地关门。门板闭合的瞬间,她清楚看到他幽黑的眼瞳里跳跃出火光,他的话从门缝里传进来。
第4章 一身骄傲(3)
“汪如栩,你好样的!乔微微的官司你最好有本事打赢,否则我们旭日事务所,可不请吃闲饭的人做事。”
谭少杰用力按着电梯按钮,火气大得可以把周围的冷空气燃烧起来。他跟她来日方长,鹿死谁手尚是未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没打算放过她。
电梯按了大半天,数字依然停在某个楼层不动,不知是不是出故障了?谭少杰狠狠回头瞪了一眼,毅然转身,于是那催死人不偿命的门铃声再度响起。
“拜托哦…谁这么无聊啊!”如栩刚走进卧室,听到叮咚作响的声音,闷闷地打开门。“怎么又是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啊!”
“电梯坏了。”谭少杰如实相告。
“关我什么事!”她没好气道。
“电梯坏了,我没办法下楼。”
“谭大少爷,有一种通道叫作楼梯,这个不用我提醒你了吧?电梯虽然可以提高效率,但是走楼梯更安全,ok?”她顺便好心地为他指路,安全出口的绿灯那么亮眼,她不信他没看到。
“走楼梯很累。”他想都不想回答道。打定主意走回头路,自然也打定主意要进这道门。他大手一推,把她的身子挤到门旁边,大刺刺地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