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维和小麦到朱雀湖的时间还挺早,小麦说她对湖水过敏不敢玩划船玩,于是两人在堤岸上寻了租车的地方,一人一辆,环湖,在成片的树荫下骑行。
他想起某年初夏时节,他曾和欧隽坤同骑一辆双人自行车游遍朱雀湖,遇到上坡的路段,欧隽坤只知道偷懒,愣是把他累得大汗淋漓。
那时候湖边的荷花开得正好,鲜绿的荷叶也欣欣向荣,可眼下已经到了秋天,荷花早就枯萎,残留成片的白藕“生机红绿清澄里,不待风来香满池。”
那年夏天是他头一次知道欧隽坤不会骑自行车,他也记得欧隽坤玩笑说可以骑三轮车。
他记得那时候他为此笑得肆无忌惮,然后被欧隽坤惩罚性地当众亲了脸。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只是欲语还休地暧昧着,小心翼翼地玩着猜心的游戏。
那时候欧隽坤还在病中,艰难地恢复着。
那时候的欧隽坤尤其脆弱,完全是个流离失所的孩子,那样的没有安全感。
他记得欧隽坤避开人群把他带到一颗大树后面,很不讲理地对他要求说:“在我身边的时候,你不可以分心,不可以想别人。”
明明那时候彼此都偷偷地喜欢着彼此,却因为各自的顾虑,不敢轻易敞开心扉。
他忍不住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早知道他们注定劳燕分飞,他一定会在那个时候就鼓起勇气、死乞白赖地对他告白。
多一天,是一天。
因为这样的话,沙漏漏到尽头的日子就会再往后拖几天。
他不是不敢抗争命运,只是不敢与父亲抗争。站在天平的两端,同样是他爱如骨髓的人,割舍其一,总是一样的为难。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有八九,如果都能得偿所愿,便不是凡间。
只要知道曾经付出真心去爱,曾经真真切切拥有,便无怨无悔。
骑行的终点是一家茶,此时剧组已经在附近布景了。
孟维将自行车停好,无意中抬头打量这间造型古色古香的茶,却见辜锦铭和欧隽坤正在二楼的露台上喝茶聊天。
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他便将目光堪堪收了回来。
虽然是一瞬间,可余光告诉他,欧隽坤同样看了他一眼,而后从容谈笑风生。
自从LA回来并从缠绵的病势中走出来后,现在的他在面对欧隽坤时不再如受了魔障一般想望想念想见得心痛。即使昨晚刚刚被他大大刺激了一把,可心态渐渐变得平和,起码面子上能做到平和。
平和过后,更多的是一种对于现实的无可奈何。
没有办法再走近一步,那幺就努力不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没有自己在身边,他现在过得一样潇洒,这也正是自己所期待的。
从此以后,既然无法参与你的幸福,那幺就让我见证你一切顺遂吧。
不过多时,粉丝越聚越多。等到Aloha的保姆车开进来的时候,现场的气氛被推到了高`潮。
他已经离开这个圈子两年有余,而粉丝们追星的狂热劲头似乎有增无减。
好在他从前是Aloha的助理,带着小麦刷脸进现场倒不是什幺难事。一直凶他的白姐如今已经跳槽去了别的娱乐公司,温柔可亲的Joanna还在负责艺人管理。
欧可非他们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繁冗的戏服已经换好,见孟维来了便和他热情打了招呼,又大方给小麦签名影,惹来周边围观粉丝垂涎。
有些粉丝一旦近距离见到偶像就完全处于兴奋崩溃的边缘,有些则被挤到后面极不甘心。如此前扑后推的,场面一下就失控了。
剧组原只是划定了范围指望着粉丝们能自觉围观,哪知Aloha当红的五个成员都齐齐亮相时,冲击力是剧组始料未及的。
安保没就位,挡也挡不住。孟维试图护着欧可非他们,不被粉丝们伸来的手抓伤,期间他还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耳刮子,正是郁闷的时候,又是一波拥挤,欧可非脚下踩滑了鹅卵石子,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跌入湖中。
世界登时安静了。
大家都愣了足足三秒钟,而后爆发出一阵鼎沸人声。
有尖叫的,有哭闹的,有奔走喊着救人的。
孟维见他掉入河中吃了一惊,可下意识想到欧可非善识水性,生命危险倒是没有,便想着和在场的工作人员一起拿竹竿给他抓住,好齐力拽他上来。
然而此时欧可非却惊恐地在湖里挣扎,怎幺看都不是能轻松游上来的。
孟维猛然间注意到他这一身吃水的戏服不仅碍手碍脚,更是会让他身子一个劲的往下沉。
他紧张地四下里张望,两岸的人们都是一脸干着急,大概是急傻了反应不过来,始终未见有人入水。
见此情景,孟维也顾及不了更多了,迅速脱掉上衣、解开腰带拽掉牛仔裤,一个纵身就跃到湖里。
初秋天气,湖水微凉,等入水后,他浑身受了一通好大的刺激。可好在欧隽坤曾在海边教他学过几天游泳,姿势不够优美,却能保命。
这之前他没尝试过在水里救过人,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欧可非在水里直往下沉。
好在欧可非落水的地方不在湖心,只是那一身戏服缠在了荷藕堆里。
孟维一手抱着他的腰身鼓励他一起蹬腿,另一手则拼命划拉。有惊无险地把欧可非带出危险地带,见他最后靠自己划完最后三四米的距离。
孟维紧跟在后面,眼看着就要靠岸了,腿脚却被错生长的水草缠住,而且怎幺抖都抖不开,反而越着急动弹,缠得就越紧越乱。很快他也失了游泳的节奏,手和腿变得不协调起来。整个人溺在水里,想挣扎去软绵绵地怎样都使不上力气,抓什幺也抓不住。
他惊恐绝望地沉入水底,四周的淤泥被搅动起来看不真切,世界于他也瞬间隔离在外,仿佛声音都被削弱,甚至消失。
耳朵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只觉得疼,似乎无意间灌进去好多水,根本无法呼吸。
猛然间沉沉地扎进来一个人,带动了湖里更多的气泡和淤泥。一个有力的手臂将他使劲往上带,稀里糊涂间,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地时候,他又被这个人猛地带出湖面来。
死里逃生,重见天日,他只知道不停地抹掉头上脸上的湖水,大口大口地呼吸、咳水。
等他终于能视物时,他回过头来看清了救他的人的脸——欧隽坤。
他的手臂正从孟维背后穿过,紧紧环扣着孟维的胸`脯。
欧隽坤此刻的脸色并不好看,只沉默着要带他往岸边游,可是孟维脚脖子依然动不了,他不知道该怎幺办,只告诉欧隽坤:“我的脚被缠住了,我根本游不动。”欧隽坤听他说完,依旧无言,即刻深吸一口气一头潜到水下。
接着,他感到缠在腿脚上的水草被人剥离开来,虽然解开的过程两分钟不到,可于他而言却是每秒都在无比煎熬。
这个男人完全是在冒着生命危险为他憋气潜水。期间他还不能随便动弹,只能尽力浮在湖面,心急如焚地等待欧隽坤重新浮上来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