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武出奇的老实,全然没有前几日的嚣张劲,此刻也是低头抿茶不说话。
“娘子说笑了。这茶好不好并不在其本身。”
沈浩雄笑着吹了吹浮沫,轻轻啄了一口。
“哦?沈老板此话怎讲。”
顾思田的杯中是水,但为了应景。也端起来小饮了一口。
沈浩雄将茶碗放下,又指了指顾思田手中的水杯。
“与知己相交,言谈皆能相应者,即便喝的是一杯清水,亦甘之如饴,你觉得呢?”
顾思田嗤的乐了一下,放下杯子。从怀中取了手帕掩了掩嘴角。
“沈老板说笑了,第一次见面。何谈知己相交。您不嫌弃我这寒酸小院,妾身已经受宠若惊了。”
沈浩雄摆摆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哎,娘子莫要自贬。我这人向来相信眼缘,我也看的出,娘子是个聪明豁达之人。”
顾思田微微垂着头,眼角轻挤了一下,这沈浩雄话中有话她自然听的出来。
兜圈子向来是顾思田擅长的,可也是最烦的。
掩着嘴角笑眯眯的抬起头,她得起个话头,否则还得跟这人再绕下去。
“沈老板真抬举妾身了,乡下妇人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还不知沈老板找我何事?”
沈浩雄听了颇为满意的眯了眯眼,觉的眼前这人很上道。
“倒也没什么事。我与候武有些个交情,前些日子路过此地也听了些消息。候武好歹是条汉子,实在不愿为难娘子你一个妇道人家,可又皇命难为,而我这人呢向来心宽,爱管个闲事。这不,过来看看有什么是沈某力所能及的。”
沈浩雄说出话来中气十足。常年带兵之人又处处透着股子威压。如今缓下性子语重心长的说话,到也有那么几分长辈的四平八稳,听着让人信服。
你不来就是帮我天大的忙了。
顾思田心中翻着白眼,但面上依旧是那副受宠若惊的笑容。
“妾身谢过沈老板,不过妾身相信以侯大人的英明神武,定然能还妾身一个清白。”
说着还撇了一眼脸色阴郁的候武。
这件事情没办好,结果惊动了沈浩雄,此刻的候武正在担心自己的官途,压根没去理会那两人在说什么。
顾思田推拒之意明显,沈浩雄刚在心中夸完她上道,这会儿又翻回头来打他脸。
不过他倒没觉的不痛快,毕竟岁数阅历都摆在那里,还不至于为这点事就闹心的。
“娘子,有些话沈某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思田发现他毛发很轻,别看年过半百,但脸上却是干干净净的。不似候武,还没到三十,脸上的草都快盖满了。
沈浩雄的皱纹也很明显,不过却没有候武那种风吹日晒的痕迹,果然当了将军养尊处优惯了的。
顾思田也想知道这个镇国将军微服悄悄来到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是冲着自己来的,那这做派显然是想私底下解决。
故而直接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沈老板但讲无妨。”
顾思田特意没让秀儿用最好的茶叶,果然这沈浩雄是喝不惯的,只抿了一口引出话题之后便再没碰过。
候武是个粗人不懂这些,牛饮一般已经下了三杯。
沈浩雄一脸的“我是为你好”的表情,做出一派和事佬的样子。
“别看我跟候武认识,但有些话我也不得不提醒娘子。这年头清不清白又哪里是自己说了算的。”
沈浩雄意有所指的朝她挤挤眼,顾思田自然也做出一副有些为难的表情来。
“那……依沈老板的意思……?”
“我这些年做生意,多多少少认得些场面上的人,所以我愿意为娘子跑跑,也许有解。”
顾思田低着头似是在考虑,一只手不停的绕着帕子打转,看样子很焦心。
她就这么不说话,吊的沈浩雄有些憋气。
果然是妇人家家的,想个事情也这么磨磨唧唧。
而此刻的顾思田则一门心思的想着,沈浩雄来了,白季辰会不会知道,他人现在又在哪里,卫陵呢?怎么一跑就给她跑的没了踪影。
私奔了?
……顾思田为自己忽然冒出的这个想法起了一脑皮的鸡皮疙瘩。
“娘子……?”
看她半天没反应。沈浩雄善意的提醒了一声。
顾思田皱着小眉头抬起脸来,看上去似乎愁的厉害。
“沈老板,您也知道这件事朝廷有多重视。您说我被人莫名其妙的污了这个身份。哪里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沈浩雄看着顾思田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觉的这事有门。
做出一派痛心疾首的模样,沈浩雄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
“你傻啊,候武不说,我不说,到时候再找几个场面上的人出来圆句话,这事不就这么过去了么。”
这是真拿自己当傻子了。顾思田偷偷扫了一眼候武。
“可……侯大人不就担了谎报的罪名了吗?”
顾思田故意拉候武下水,沈浩雄也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管别人。
候武这人心没那么细,当初跟他说的时候故意绕过了这个话题,也成功将人忽悠了进去,如今顾思田一下子戳在腰眼上。候武果然要阴转小雨了。
顾思田挺满意的,沈浩雄是候武上司,所以候武必然不敢造次,但这不代表心中不生埋怨,狗咬狗这种事,她乐得作壁上观。
沈浩雄从不在意候武的死活,只要进了这个院子,候武知不知道已经无所谓了,只要顾思田同意就好。他只是怕候武狗急跳墙坏了自己的好事。
顾思田发现候武不说话,还是那么坐着,但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端着茶碗的手都微微发抖,这是气的。
昨儿个说的好好的,沈浩雄怪他事情没办好,让他将功折罪。还说只要事情办妥了,东西一到手,在升个一官半职的没问题。
骂也骂了。诺也许了,唯独没提会被问罪的事情。
如今看来沈浩雄显然是故意的。到时候别说是升官了,不降就求爷爷告奶奶了。
候武有摔杯子的冲动,但碍着人家是将军,他又不敢太过造次,只能忍了。
沈浩雄只是不以为意的挑了下眉,他不相信顾思田是真关心候武的安危,这是明摆着挑拨离间呢。
“你命都要不保了,如今还顾及的了别人?不过……你若真想自己脱罪又不连累到别人,有一个办法可行。”
这句话一下子引起了候武的关注。
顾思田想苦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是又把矛头扔回给了自己。
她同意了,皆大欢喜,若不同意,那之后候武恨的可就不是沈浩雄了。
“不知沈老板有什么办法?”
顾思田不动声色的转动着桌上的水杯,她倒要看看这沈浩雄图什么。
“这个……”
沈浩雄顿了顿,大概是在考虑如何开口。
“听闻南域王败落之后,朝廷收集的罪证中少了一个最重要的账本……”
沈浩雄话中试探之意明显,顾思田恍然大悟。
她还说呢,怎么霍安会好端端的去翻她的屋子,原来也是为了这个。
好还账本之前给了卫陵,看来这东西不是一般的重要啊。
“沈老板这是何意?您觉我手中会有这种东西?”
顾思田暗中狠狠啐了他一口,且不说这东西在不在她手中。
只要这东西一示人,那她顾思田就算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哪里哪里,娘子说笑了,沈某自然知道这跟娘子没什么关系,但我也知道娘子绝非一般人,所以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沈浩雄缓了那么一瞬继续开口道:“只要娘子能弄到这个账本,好让侯大人交个差,那后面的事自然好办,否则……”
否则就公堂见呗,顾思田暗自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