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澜心也看着他重重点点头,笑了。
秦向争和韩氏也相互看了一眼,这些年两个人做夫妻,也没什么争吵,但也没多少浓情蜜意,就是平平淡淡的寻常夫妻,可如今仔细想来,他们似乎也是能做到信任、理解和欣赏的。
秦澜心说完,钟怀邵心中却是有些苦涩,因为他发现他和贺芳晴之间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可是连第一境界都没有做到,还真是失败的很!
等到在院子里又聊了一会儿,各人就回屋了,而钟怀邵和贺芳晴则是住在一个房间里,不过同屋而不同床,一个睡在床上,另一个睡在榻上。
夜半时分,天地之间寂静得很,钟怀邵和贺芳晴却是辗转反侧都有些睡不安稳,秦澜心的几番话就像一颗颗石子砸进了他们的心湖之中,引起了他们心中的不平静。
床与塌之间只隔了一道八面花鸟喜登枝的折叠屏风,钟怀邵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朝着屏风另一侧轻声问道:“晴儿,你睡了吗?”
屏风另一侧沉默无声,钟怀邵不死心,继续加大了一些音量问道:“晴儿,你睡了吗?”
就在他失望地以为贺芳晴不会回答的时候,屏风另一边传来了贺芳晴有些冷淡的声音:“做什么?”
钟怀邵愣了一下,然后轻吐一口气,缓慢地说道:“没什么!”
接着两个人之间又是沉默,过了一会儿,钟怀邵又喊道:“晴儿!”
“做什么?”这次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回答。
“我……”钟怀邵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来西北的一路上,他和贺芳晴经历了很多事情,比他们之前二十年加一起经历的事情还要多,不止是贺芳晴看到了他的另一面,他也看到了她不同以往的面容。
“钟怀邵,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吞吞吐吐还真不像你的作风!”贺芳晴也没了睡意,干脆在黑暗中坐起了身子,她现在心中也是烦乱的很。
“晴儿,如果当年你没嫁给我,你会快乐吗?”钟怀邵总觉得这样和贺芳晴说话很别扭,可是夫妻之间不就是应该说说知心话吗?这还是秦向争告诉他的呢!
“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贺芳晴也曾设想过自己的很多种选择和结局,但似乎每一种都有着变数。
钟怀邵听后脸上却是一喜,因为她说的是“不知道”,而不是自己心中设想的那个答案。
“那你呢?你娶了我,快乐吗?”贺芳晴头一次如此反问钟怀邵。
“当初不娶你,我一定不会快乐,娶了你之后,我快乐过,但更痛苦,可我不后悔!”钟怀邵依旧霸道地说道。
“既然你我都痛苦,为什么不放手呢?”贺芳晴轻叹一声问道。
“呵呵!”钟怀邵似是自嘲一笑,“我不能放手,因为放手了,就再也没有走进你心里的机会,如今我不奢求你心中一定要有我,我只希望咱们也能和这世上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样,平淡相依地生活下去。”
“你应该心里很清楚,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你,以前也许有恨,但现在恨也淡了,我只想守着逸儿、澜心和他们的孩子过完这下半生,钟怀邵,你……放过我吧!”贺芳晴语气中有些恳求。
彼此纠缠了二十多年,她现在不想继续纠缠下去了,对钟怀邵这个男人她从没有爱,但以后也不会有恨、有怨了,或许她能做到二人和平相处,但让她喜欢上他,还是很难。
“晴儿,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管你对我如何,我对你的情始终如一,也许二十多年来我做了很多的错事,让你对我误会和厌恶,但我现在想改过了,我想走一条最正确的路去靠近你,所以也请你不要在拒我于千里之外,学着信任我、理解我和欣赏我,可以吗?”
钟怀邵这种不同以往带有深切恳求的语气让贺芳晴震撼的同时也再一次迷茫了,她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胡思乱想到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两个人清晨起床之后再碰面的时候,不知为何,贺芳晴躲开了钟怀邵,当心中的恨与怨突然间减少了,再面对钟怀邵,她会觉得有些不安,可又不知这不安是为了什么。
吃完早饭,秦澜心和韩氏、贺芳晴继续聚在院中做婴儿衣服,而秦澜心发现贺芳晴一直很有心事的样子。
“娘,您怎么了?”秦澜心问道。
“啊,没什么!”贺芳晴笑笑说道。
她也学秦澜心先给孩子做了那种连体的衣服,而且她绣工也是很出色,因为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她打算多做一些,总能穿得上的。
“芳晴姐,我看你精神有些不好,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呀?”韩氏有些担忧地问道。
“昨天的确睡得有些晚,不碍事的!”贺芳晴勉强一笑说道。
在她少女时期,只有一位闺中密友,那就是如今的张太后,可是后来遭受挚友背叛,又嫁入恭亲王府,贺芳晴也就再没有能说知心话的好朋友,心里郁结难舒的时候,也只有孙嬷嬷能听她说上几句。
现在到了西北,与韩氏的关系虽然亲近不少,可她是个心事藏得很重的人,真让她打开心扉目前还是不容易。
“娘,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做衣服不急于一时!”秦澜心也担心地说道。
“没关系的,我不累!”贺芳晴笑笑说道。
秦澜心见劝说不下,也只得听贺芳晴的,只是看贺芳晴神色忧郁,她虽一时不解是因为何故,但想着可能是和钟怀邵有些关系吧。
“娘,要不我给你们讲个笑话解解闷吧?”秦澜心笑着提议道。
“你还会讲笑话?”贺芳晴和韩氏都笑了。
“当然了,作为两位娘亲的女儿和儿媳妇,我有什么是不会的!”秦澜心故意自夸地说道。
“那好吧,你讲讲看!”贺芳晴来了兴趣。
“从前有个秀才常常自夸一定能金榜题名,有天他又对朋友说:‘昨夜梦到罗响鼓乐有人给我送了一块匾。’他朋友这时说道:‘我也梦见有人给你送匾,上面还写了四个字:岂有此理’。”秦澜心有模有样地说道。
“呵呵呵,这秀才真是会做梦!”韩氏和贺芳晴都被秦澜心逗乐了。
“这天,有个吝啬的主人家宴请宾客,可每次给客人倒酒都只倒半杯,于是客人就对主人家说:‘贵府上可有锯子,麻烦借我一用。’主人就觉得奇怪,问道:‘借来做什么?’客人就回答说:‘既然这酒杯上半截不盛酒,那要它何用,不如锯掉吧!’”秦澜心接着又讲了一个笑话。
“哈哈哈,这人请客也太小气了!”贺芳晴忍不住笑着说道。
“还有一个,是……”
接下来,秦澜心讲了好几个笑话,逗得韩氏和贺芳晴还有身边的丫鬟都忍不住喷笑而出,而就在这听笑话的过程中,贺芳晴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她心里很明白,秦澜心这是在为她疏解心胸呢!
时间又悄悄过了一日,这天一大早,石一郎夫妇来到了西北王府,交给了秦澜心一个类似出诊大夫的药箱子大笑的木盒子。
“大丫头,这里面是什么呀?”韩氏和贺芳晴都在当场,也都很好奇。
秦澜心打开盒子之后解释道:“两位娘亲,这里面放的是我让石木匠帮我特别打磨好的长竹针,而这些线团则是经过特别处理纺织出来的毛线,虽然和我想象中的特细的毛线还差一些,不过这种毛线给孩子编织小鞋子是没问题的。”
“编织小鞋子,是和编绳结一样的吗?”韩氏好奇地问道。
“不一样,这种编织是需要依靠竹针或者钩针来辅助的!”秦澜心笑着说道,顺便拿出来竹针和毛线让韩氏和贺芳晴观看。
☆、第百六十五章苎麻针织
“大丫头,这不就是两根细一些的竹签吗?我看和咱们百味客栈里给客人们烧烤用的签子是一模一样的!”韩氏虽觉得那毛线团稀罕的很,但是秦澜心所说的竹针她却是常见的。
“娘,您说的也没错,这的确是差不多的,不过功能却是不一样的。”
秦澜心拿起一根打磨的很是圆滑的长竹织针,然后将一团染好的淡紫色的羊毛毛线的一头在织针底部打个结系好,然后借助一根手指,就开始起针。
贺芳晴和韩氏见她极为熟练地就借助两根竹签,然后来来回回地穿针绕线,这不一会儿一个针脚紧密的线片子就织好了。
“这看起来好像很简单一样,澜心,你就这样绕来绕去就织成了?”贺芳晴好奇地问道。
“是的,娘!这种手工针织的方法不但可以织衣帽鞋袜,还可以织很多东西呢,我这也是瞎捉摸的,不过这毛线还是有些硬,小孩子要是穿这种毛线织的衣服,里面是一定要穿上贴身的中衣才可以!”这几团毛线也是童芝玲她们想尽办法纺出来和染出来的,过程比较麻烦,依靠现在的技术并不能大批量的生产。
“你说说你这孩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也能让你想得到!”贺芳晴笑了,这倒是能用来打发时间。
“娘,我这也是去年冬天的时候见很多西北的老百姓冻得连门都不出,听说几个山区还有冻死人的事情发生,木棉百姓们买不起,这稻草填到衣物里也不怎么挡寒,我就一直想着怎么能帮上点忙,后来我让人出去打听,说是咱们大魏朝无论是野生的苎麻还是百姓专门栽种的苎麻各地都有,尤其以西南、西北之地最多,既然麻线如此便宜,只要想办法将僵硬的麻线变软一些,再染出其他颜色,织成衣物穿在身上,到了冬天不就能挡寒了吗!另外,我就顺便让他们把动物的皮毛也给纺线、染色,看看效果如何!”
“听你这样说,你是打算用麻线来编织衣物?”贺芳晴问道。
秦澜心点点头,说道:“是这样的,娘!您看,这盒子里面还有三种颜色的麻线团,粗细皆有,而且你们摸摸看,是不是比平常扎手的粗麻线更加柔缓光滑。这种造价低,比织布用的细麻线要省去很多道工序,只要多软化几次就比那些粗麻绳要柔和舒适许多倍。”
韩氏和贺芳晴都拿过一个麻线团摸了摸,的确如秦澜心所说,就是和皮肤接触也不会觉得难过,相反在这越来越热的天气里还觉得凉凉的很舒服。
“公主,您是打算用这种麻线来编织衣服吗,就像以前编绳结那种?”重双不解地问道。
“这和编绳结不一样,绳结比较简单,如果要编织衣服的话,最好借用织针,我之所以选用这种长竹针,是因为它很好打磨也很常见,普通百姓家很容易就得到,而且我还发现西北的苎麻纺成的麻线具有冬暖夏凉的效果,而且纺麻线很简单,只要有一辆很简单的木头纺车就能做到,到时候我会把麻线软化的办法告诉百姓们,这样他们在自己家就可以纺麻线,最后用麻线钩织出衣物或者别的东西。”秦澜心笑着说道。
“你要告诉百姓们?澜心,像这样的好东西如果找一些绣娘或者织女,可是一笔很大的生意,而且用竹签织衣服,这在大魏朝可是独一份。”贺芳晴觉得自己刚刚想简单了,她还以为秦澜心是用来打发时间呢,看来她想的更长远。
“娘,我不但要全部告诉百姓们,我还要教他们如何手工针织衣物,说不定还能成为一门手艺呢!”秦澜心笑着说道。
“澜心,是娘想的浅了,你是个心怀天下的好孩子,百姓们会感激你的。”与秦澜心的胸怀相比,贺芳晴只觉得自己很是惭愧,她这些年心中只有一对儿女,可真要说起来,她也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娘,我哪有您说的这样好。我只是……可能是因为有了孩子,所以很想要给孩子多积一些福分,再说西北百姓对我也不薄,您都不知道,这王府外边经常有一些百姓送来山货、野物,那都是他们千辛万苦才得的。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可是他们却如此感激,我心里也很感动,就想要为他们做更多的事情。”
自从秦澜心年前怀孕的消息确定之后,好多人都知道了,有些百姓感恩于她和钟逸对西北的所作所为,因此就偷偷往王府送了各种东西。
“大丫头,百姓们这是报恩呢!人心换人心,你对他们好,他们自然就会对你好,娘能有你这么个大仁大义的女儿,是娘这一辈子最感激上天的!”韩氏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说着说着眼中就含满了泪光。
“秀媛妹妹,真正有福气的是我,我也要感谢你,把这么好的一个女儿嫁给我儿子,而且还为我钟家开枝散叶,谢谢你!”贺芳晴干脆拉着韩氏的手,眼眶里也是热泪。
秦澜心摇头一笑,这两个娘亲何时变得都这样感性起来,而且这样夸她,真是让她有些汗颜。
等到韩氏和贺芳晴感谢来感谢去相对泪眼婆娑的时候,秦澜心有些不忍,笑着说道:“我的好娘亲,你们别这样,我还想求你们一件事情呢!”
“大丫头,你说什么事情?”韩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着问道。
“是呀,澜心,说吧,是什么事情?”贺芳晴也是笑中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