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澜心点点头,这时,她看到护城司的一队人来到了,而看到护城司的人,两拨人也都骂咧咧地不吵了,最后人群也散了。
“他娘的,这京都怎么走两步都能遇到难惹的人,刚才是什么梁王府,这会儿又出来个康王府,就咱们西北的瞻王府不受待见!瞧瞧他们那鼻孔朝天的样子,西北来的怎么了,难道我们吃饭不给银子呀!”这些人就是刚才在百味酒楼外边吵嚷的那几人,此刻说话的就是那个瘦高个,瞻王府的侍卫马超。
“咱西北是穷,可这次跟着王爷来京都,那也不是跟着来受气的,娘的,有本事打一架,摔死他个奶奶腿的!”破口大骂的是另一个侍卫赵虎。
“兄弟们受气了,这京都繁华是繁华,就是得受窝囊气,真是想不通王爷为什么想要留在京都,湛州多快活,一样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说话的是侍卫统领孙琦。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有谁愿意一直守在湛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王爷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世子爷也想回京都,王府里的那些夫人小姐们更是巴不得瞻王府搬到京都来。一样的酒肉,京都的更能吸引人!”马超有些抱怨地说道。
“好了,别乱说话给王爷惹事,咱们赶紧找个地方吃了饭,然后就回驿馆吧!”孙琦皱着眉头说道。
秦澜心和重双、重喜就站在几人身后听个一清二楚,等到几人抬脚要离开的时候,立即笑着喊了一声:“几位好汉留步!”
孙琦几人诧异地转身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留着小胡子的年轻少年,于是有些警惕地问道:“小公子有何事?”
“几位别误会,刚才看到几位和康王府的人置气,知道几位受了委屈。实不相瞒,在下虽然从未去过西北,但是也读过一些杂书,对于西北之地也是知道一些的,今日有缘相见,前头有家酒楼,我请各位喝酒如何?”秦澜心豪气地笑着说道。
“真的?”赵虎一听喝酒脸上都有了光,他可听说京都的醴泉春那可是难得的好酒呀。
“自然,而且是上好的醴泉春。”秦澜心笑着说道。
“你有什么目的?”孙琦则是依旧谨慎地问道。
“呵呵,这位好汉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听你们讲讲西北的趣事人文,这书上写的也不知道真假,我实在是对西北之地太好奇了!”秦澜心很有诚心地说道。
“那简单,咱们湛州的人最是热情好客,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赵虎喜洋洋地说道。
“几位请吧!”秦澜心趁热打铁邀请几人去了这街上恭亲王府名下的一家酒楼雅间。
酒菜端上来之后,最先不客气的就是赵虎,孙琦、马超几人见秦澜心并无恶意,只是抓着人问西北的一些事情,也就渐渐放下了戒心。
秦澜心心中则觉得好笑,这帮瞻王府的侍卫相处起来还真是单纯的可以,不过这样率真、直爽而又热情的性格倒是很让人喜欢。
“秦老弟,你们京都人都说西北穷,可我们那里好东西也多得很,而且地方大,骑上一匹马肆意驰骋,想跑多快就多快,绝对撞不到人,哪像在这里,牵着马都过不去!”赵虎边喝酒边笑着说道。
“赵大哥说的是,可是我听说西北一共有五州:湛州、留州、源州、漠州和品州,其中湛州算是最大的一个州城,也是西北最繁华的一个地方,城内还有一个大湖,可是就算这么一个地方,每年夏冬之际也有不少百姓衣食堪忧,其他四洲就更别说了,百姓们能吃饱就不错了,这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朝廷每年不是往西北也运送过很多粮食和东西吗?”秦澜心试探性地问道。
她这一问,孙琦、赵虎几人都不说话,似是觉得杯中的美酒也没了滋味,最后还是孙琦看着秦澜心轻叹一声说道:“小兄弟,你说的没错,我们几人都是来自湛州,而且是土生土长的湛州人,因为绿芽湖湛州的百姓才能喝得上水,可其他四州的百姓就没那么幸运了,那个地方何止是没水喝,很多百姓到死都没吃过一顿白面。我身边有个兄弟,他妹妹出嫁的时候,连嫁衣都穿不起,最后头上绑了红布就嫁出了门。”
“孙大哥,你这说的也太夸张了,哪个地方都有穷人和富人,京都也有乞丐的。”秦澜心想着孙琦说的是不是极个别现象。
没想到赵虎却猛拍了一下桌子,灌了一口酒,然后用手一摸下巴,大声说道:“有什么夸张的,孙大哥说的都是实话,湛州有好多百姓过的连乞丐都不如。在京都,那些乞丐还能讨到钱和吃的,还能有个地方遮风避雨,但是西北的很多百姓别说吃喝艰难,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有的就在破窑洞里遮风避雨。西北的冬天冷得很,每年都冻死不少人。”
“但是我记得朝廷每年也会往西北送粮食等物,该不会这些东西没有送到百姓手中吧?”秦澜心故意问道。
朝廷里自然也有贪污受贿的官员,发给百姓的物资他们从中克扣剥削也不是不可能的。
“别的州如何,我们不知道,但是到湛州的东西,瞻王爷全都发给了百姓,但朝廷每年能送去多少,且不说湛州管辖下的州府县镇,单单瞻王府所在的主城府内就有近二十万的百姓,整个湛州可是有二百多万人呢。”孙琦跟在瞻王爷身边的日子不短了,关于湛州的一些事情他了解的比赵虎几人要多些。
秦澜心惊讶闪过,很多人都经常说西北人烟稀少,可那是相对而言,就算再少五州百姓加起来也有好几百万人,而朝廷送过去的那些粮食估计还不够一个主城府半个月的口粮。
西北那边山地多,平地少,虽然地广,但是能做农田的不多,未开发的荒地也是有不少,这次皇帝要用于种棉花的地方应该就是那些疏松深厚的荒地,否则岂不是要与本就生活艰难的百姓抢地了。
“真没想到西北之地会是这样的情形,我还以为就算怎么糟糕,百姓们勉强还是能度日的。”秦澜心有些苦涩地一笑。
“唉,秦老弟,看你穿着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你们整日里生活在京都这样的繁华之地,又怎么知道西北百姓之苦呢。看着大街上的人都穿得那样好,有吃有喝,我就想起老家的人,他们的衣服可都是补丁摞补丁,好多女子都是自己拿刀削个树枝当发簪。卖儿卖女的事情也是常有的!”看出秦澜心语气中的怜悯之意,赵虎对她凄楚一笑说道。
“卖儿卖女?”虽然大魏朝灾荒之年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秦澜心没想到现在四海升平,西北之地还会发生这样的惨状。
“嗯,我就是被我爹给卖了的,我两个妹妹也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他娘的,怎么说着说着觉得这京都真他娘的好,比西北好!”赵虎说着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了,好了,别说那些不开心的,既然这辈子有幸来到京都,那咱们哥几个也好好地享受一番,死了也能闭眼了!”马超大笑着说道,但语气中有一丝苦涩。
“对,喝酒!”孙琦也举起了酒杯。
秦澜心也举了起来,但是并没有饮下,按说他们都是王府的侍卫,日子应该比寻常百姓好一些,但是不知为何,秦澜心就是觉得这瞻王府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果然,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当秦澜心问起钟逸西北湛州瞻王府的事情时,钟逸的说法让秦澜心又刷新了对瞻王齐力的认识。
钟逸告诉秦澜心,西北湛州那个地方自打大魏朝开国以来朝廷就派过不少人过去,甚至还作为封地赏赐给了皇室的一些嫡系子孙,但没一个人能在那里呆长久的。
到了先祖帝的时候,他将自己的第九子齐力封为瞻王,并让人在湛州特意盖了瞻王府,还将湛州做了他的封地,就是希望这个他一向器重的儿子能在西北有些作为。
原本瞻王也是满怀豪情地去了西北,结果西北残酷的现状给他浇了一盆盆冷水,虽然这些年齐力一脉尽力想要西北尤其是湛州繁荣起来,但总是不得法,以至于瞻王也失去了雄心,瞻王府的世子爷更是一心想要回京都。
早两年,瞻王齐力就给齐佑上了折子,说是愿意以封地换取瞻王府一门回京都的机会,让皇帝另派贤能镇守湛州,但是齐佑一直没允。
前两天,瞻王齐力和瞻王世子齐宏到了京都之后,立即又请求进宫,所求之事依然如此,而这次齐佑的态度有了松动,当然最主要的是,齐佑想让钟逸和秦澜心去湛州。
听完钟逸的这些话,秦澜心好久没说话,然后她走到钟逸面前抬起头看着他问道:“夫君,能告诉我你对此事真正的想法吗?你想要去西北吗?”
“心儿,我不想骗你,守在东城门的生活虽然安逸,但我更想为大魏朝的百姓去做一些实事。以前,三爷爷希望我守好钟家,现在我常常在想,究竟怎样做才是真正地守好钟家呢?!当我对于西北的人和事了解的越多,我对那个地方就有了一丝期待,不管是为君分忧,还是为了那里的百姓,我都想去看看。”这些都是钟逸的心里话,但他不会勉强秦澜心,为君分忧的方式也有很多,不一定是在西北。
“夫君,其实我心里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今天我在街上遇到了瞻王府的几个侍卫,听他们说起湛州和西北的那些事情,不知怎地我也对那个地方产生了好奇心,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力所能及的做些什么。也许棉花的种植并不一定能改变西北百姓的生活,也许我们去了之后和瞻王在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同,但我想试一试。沛妹妹听说自己的未来夫婿要去西北做县令都义无反顾地要嫁了,我这个做嫂嫂的也不能落后,咱们也去试试吧,三年而已,时间会过得很快的!”这一刻,看着钟逸那双璀璨如星辰的眼眸,秦澜心突然就下定了决心,西北又不是龙潭虎穴,怎么就去不得了呢!
“这么说,心儿你是同意了?!”钟逸嘴角有了笑容。
“嗯,同意了!”秦澜心也笑着看向了他。
“不过,还有一个大难题!”钟逸说道。
“什么难题?”最大的难题不就是她的决定吗?现在她都已经答应去西北了,还有什么难题?
“那个大难题就是娘,她一定不会同意我们去西北的,说不定还会闹到皇宫去!”钟逸太了解贺芳晴了,对于西北那么远又那么苦的地方,她是不会同意两个人去的。
“娘这边交给我就行了,另外,等到事情确定下来,我想回福江口一段时间。”秦澜心也已经想见了贺芳晴的反应,而韩氏和秦向争那边她也要有个交代。
“这个没问题,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回去!”钟逸说道。
次日钟逸就进宫对齐佑说了秦澜心的决定,齐佑听后自然是欣喜不已,不过年前要忙着祭祖的事情,他打算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再说西北的事情。
而这天秦澜心也收到了好几个请帖,有长公主齐悦的、二公主齐素的、辅国公府世子夫人俞紫芝的、勋国公府的……随着大批皇室宗亲回到京都,在十一月二十六日的皇家百年祭祖之前,京都的大小宴会怕是不少。
好在,秦澜心收到的这几张请帖,日期都是不一样的,排在最靠前的是两日后远嫁文渊国的二公主齐素的宴会,而宴会的地点选在了三公主齐冰的观荷园。
最让秦澜心惊讶的是,恭亲王府除了她,贺芳晴和钟沛几个庶女也都收到了请帖,就是被关在家庙里的钟真也有。
“澜心,后天你带着钟沛她们三个去吧,我就不去了!”贺芳晴对于这类宴会一向不喜欢。
“是,娘!”秦澜心答应下来,“对了娘,我听说宁夫人又找您来了,是为了二公主给钟真请帖的事情吧?”
“你猜的没错,她还想让她女儿去给王府丢脸,这次就是王爷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提起宁夫人,贺芳晴的心情就不好起来。
秦澜心点点头,这次齐素是以齐家皇室子孙的身份被文渊国的皇帝和皇后特许回大魏朝的,她与三公主的关系秦澜心自是知道的,这次去参加宴会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回到玉归院之后,她又把钟沛、钟恩和钟离叫来敲打一番,让她们在宴会上谨慎小心一些,别轻易被人利用。
到了宴会这日,秦澜心带着钟沛、钟离和钟恩就去了观荷园,一下马车就先遇到了贺以珍和贺以蓉两姐妹。
“表嫂,你们也到了!”贺以珍和贺以蓉亲热地迎了上去。
“是呀,一同进去吧!”秦澜心笑着说道。
正在几人由观荷园的下人领着一路往前走的时候,又遇见了好几个熟悉的人,然后大家说笑着一同先去给齐素这个宴客的主人见礼。
“福慧县主,真是好久不见了!”秦澜心一行人快走到齐素所在的地方时,就看到以皇甫暖玉为首的一群人朝她们不是友好地走了过来。
“康王妃,的确是好久不见!”秦澜心看着皇甫暖玉微微一笑。
她还以为这辈子也没什么机会再见到这个嫁到承州做康王继室的皇甫暖玉,看来真是冤家路窄。
“听说福慧县主在京都过得可是如鱼得水,日赚斗金呀!”皇甫暖玉说这话满嘴里都是嫉妒和恨意,要不是眼前的女人,她也不会被逼着嫁给康王,甚至到了澜洲还被自己喜欢的人羞辱。
“那也比不上康王妃在承州逍遥自在!”秦澜心淡笑回道。
“福慧县主,好久不见!”就在这时,又有一道亮丽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久别重逢的笑意。
秦澜心和皇甫暖玉等人转头看去,正是如今的睿王妃泽媛公主,她身边还跟着镇国公府的几个小姐。
“睿王妃,好久不见!”现在大家都是正一品的王妃,无论是公主还是郡主、县主,只需要点头示意,不用再福礼了。
皇甫暖玉看到泽媛公主出现眼中都是冒火光的,她恨秦澜心让她名声尽毁只能远嫁承州,更恨泽媛公主抢走了自己心爱的人。
“一起走吧!”泽媛公主则是看了一眼皇甫暖玉笑着点点头,然后友好地看向秦澜心询问。
“好!”秦澜心也笑笑,然后和泽媛公主一起去观荷堂见齐素。
此时整个观荷园里都是一池池的残荷,冷风吹过显得有些萧瑟。
齐素和齐冰正一左一右坐在观荷堂内,郡马府的孙夫人和西平王妃陪坐在侧,秦澜心和泽媛公主一起走进来的时候,她们眼中惊讶闪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这便是名气都传到文渊国的福慧县主吧,这模样倒也周正,听说你是福江口外渔巷那卑贱之地出身的贫家女?”齐素有些鄙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秦澜心,并没有让进屋的她和泽媛公主坐下来。
“算是吧!”秦澜心淡淡一笑,并没有被齐素激怒。
只一眼她便看了出来,这位二公主和她女儿泽霞公主是一个样的,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但是蠢得很,也怪不得这样的人会成为齐冰和姜皇后随意利用拿捏的棋子,心眼可差的不止一个。
“什么叫算是吧,哼,难道您还不想承认?这地位低贱都是融入一个人的骨血之中,不是换个身份就能改变的。”齐素想起女儿受的委屈,又听齐冰说因为秦澜心的故意破坏现在挣得银子少了,她对秦澜心就没什么好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