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山犹豫一会,才道:“你不怎么上山,所以不知道,这田地大多是赵德的媳妇在种。”
杨婵不敢置信的望着赵远山,“怎么可能,平日瞧着他们对方氏挺好的,她又那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怎会叫她去种田?”
“是真的,上回我种土豆时,就见方氏在翻地,赵德就坐在田边吆喝。”赵远山压低声音,“这事村里不少人知道,只是没传开。”
不对呀,若是村里大多人都知道,三婶四婶那性子,怎么可能憋住。
“三婶四婶都有租他们家的地,怎么敢在背后乱说主家的话。”赵远山好笑道,他这媳妇,有时候聪明的很,有时候又迷糊的紧。
杨婵一拍自个脑门,还真是,三婶四婶这两人,对别人的事很八卦,真要是自家出了什么事,嘴可紧的很。
快到家时,就见家门前面围了不少人,杨婵张望了下,都是本村的人,该不是找他们,拉着凑热闹的小芽,笑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杨嫂子,我也不知呢,听我娘说,好像方嫂子生病了。”小芽歪歪脑袋,道。
“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回去了,怎的还在这?赶紧回家,不许出来知道吗?”二婶拽着小芽呵斥道。
见小芽不情不愿的离开,二婶这才说道:“方妹子小产了,就躺在院子里,满地的血,要不是三妹子刚好有事来找她,不定人就这么没了。”
“这?小产?”杨婵想起早上见到在裙摆上的血,还以为她是来月事了,没想到竟然是小产。
“可不是。”二婶有些同情道:“前些日子,我瞧着方妹子就有些不好,可惜她婆婆还让她整日整日的下地,这几日又是担水又是浇水的,可不是将孩子折腾没了。”
杨婵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没想到往日闷不吭声的方氏在家里受那么多委屈,突然想起上回看到方氏袖子里手臂的伤痕,怕根本不是眼花,而是真的受伤了,可能还是赵德打的。
人不可貌相,这话一点不假,赵婆子瞧着那么和善,赵德也是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哪里会想到竟然会是这副德行。
“让让,让让,都给让让。”赵李氏拉着赵德回来,推开那些人进屋。
砰地一声,就将门关上,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得了,咱们回去吧,尤其你还没生过孩子,赶紧回去烧点艾草熏一熏,免得沾了晦气。”二婶摆手,自个也回屋去烧艾草。
回到家,杨婵并未烧什么艾草,不过在门口站了会,哪有什么晦气,只是心情也算不得好。
“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赵远山突然道。
横了他一眼,杨婵道:“你倒是敢。”
“我哪敢,家中娘子最大。”赵远山作揖道,逗得杨婵一乐。
“好了,我不过觉着方氏可怜罢了,还好我遇上了你。”杨婵既惋惜,又庆幸,惋惜方氏遇上那样的男子,庆幸自己遇上赵远山这样的男子。
“昨晚不是说要作画,让我题字,咱们去书房吧?”赵远山不想杨婵胡思乱想。
晚上吃过饭,二婶来串门,闲聊几句,就说到了方氏身上。
事情远比杨婵想的严重,方氏的身体并不如表面看着那么健康,这次小产后彻底爆发出来,除了以后不能生产之外,还不能做重活,还得长期吃药。
二婶叹口气,“你不知道,赵婆子听大夫这么说,当场就嚷嚷着让赵德休了她,如今整村的人都知道,你说这叫什么事!”
“诶!也不知方氏娘家在哪里,要是近的话,可托人带句话过去,不然真被赵德休了,方氏往后怎么活下去。”她们非亲非故,想帮也帮不上什么。
“哪有什么娘家,就算有怕是也靠不住,不然赵婆子怎么敢这么糟践她。”二婶摇摇头,有些羡慕的看向杨婵,心里想到,不是每个女子都有她这么好命,能出生富贵人家,遇到水患能碰上赵远山这等良人。
原先还有不少人觉着她没娘家可靠,结果没几日,就来了一个少年中举的弟弟做依靠,给置办了丰厚的嫁妆,她长这么大,可头回瞧见这么好命的女人。
杨婵别过头,将绣楼收拾好放好,二婶这眼神她最熟悉不过,现在只要她出去,村里妇人姑娘哪个不这眼神,可他们又怎知她的担惊受怕。
当然,不可否认她如今过的确实还不错,其实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命挺好。
又闲聊几句,二婶就回家睡觉去了,赵远山适时出现,杨婵都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就在院子守着,等二婶一离开就进来。
一夜好梦,翌日,杨婵特地关注隔壁赵德家的事,结果没听到半点动静,要不是见赵德拎着药回来,她都要以为他直接将方氏害死了。
“没想到他还会去买药?”话才落,就听赵婆子的吼声从隔壁传来。
“你买什么药,那晦气的婆娘如今连个蛋都下不了,还留着做什么,病死得了,你还不用背名声,过些日子就能续娶。”赵婆子一直觉得自家条件好,娶房儿媳妇容易的很。
“娘,你别说了,赶紧煎药去。”赵德瞪了他娘一眼,推着她去煎药,而后进屋,就见方氏已经醒来,睁着无神的眼睛盯着床幔。
赵德走近,面容平静,根本就不像失了孩子一样,“你好好养着吧,我不会休了你。”言罢转身离去。
“呵~”方氏突然笑了一声,使赵德顿住脚步,“休?你我无媒无聘,何来休妻之说。”
☆、第54章 疑云
天空灰蒙蒙,风越来越大,响了几声巨雷,百姓盼了许久的雨终于哗啦啦的落下来,叫大家心里的石头也落下来,露出开怀笑容。
杨婵换了件厚些的外套,撑着伞去后院。
“雨这么大,去后院做什么?”赵远山拉住杨婵,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两只母鸡不知何时跑出鸡圈,成了名符其实的落汤鸡,“怎么不叫我。”赵远山拿过伞,挽起裤脚,就要过去。
杨婵又夺回伞,“我给你撑伞吧。”
鸡可能是被雷声给惊着了,赵远山才一靠近就满天飞,加之雨势很大,给他捉鸡加大了很多难度,他又怕杨婵顾着他而让自己淋雨,不敢有大的动作,刚想让杨婵进去,他自己抓快些,就见隔壁赵德家后院的大树上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鸡都跑了,你在看什么?”杨婵刚要转过头去,就听赵远山大吼一声,“别看。”然后被他蒙住双眼。
“你做什么呢?”杨婵想要把他的手拉下,不想赵远山根本没有放开的意思,搂着她半抱半拖就回了屋。
“啊!赵远山你做什么呢?”杨婵摸了一把湿哒哒的头发,有些生气道。
赵远山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得杨婵没拿好伞,两人半边身子都给淋湿了。
“你带着小草在家,千万别出门。”赵远山顾不得解释,拿过伞就冲出大门,杨婵叫都来不及。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杨婵想起刚才在后院的时候,赵远山不让她看的东西,心中一动,想要过去一探究竟,但是想到赵远山的话还有这些动作,又停住脚步。
仔细回想他的动作还有话,杨婵募得瞪大眼,嘴唇颤了颤,匆匆交代小草在书房练字别出来后,拿了雨伞就出门。
果然赵德家院门大开,三婶正撑着伞站在门外,见杨婵过来,忙说道:“你怎么过来了,雨那么大,赶紧回屋去。”
“三婶,是不是方嫂子出事了?”杨婵报以侥幸问道。
“诶!方妹子?也是个傻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竟然上吊了。”三婶知道这事瞒是瞒不住的,不如告诉杨婵,免得叫她胡思乱想,杨婵晃了晃身子,“怎么就会自尽呢?昨儿我还去看过她,瞧着好好的。”
方氏小产损了身子,杨婵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煮了鸡蛋端过去给她,就怕拿生的过去被赵婆子苛扣了,当时她过去时,方氏还笑着让她坐,还同她说话了。
想到这,杨婵不禁一楞,昨天方氏说的话就不对劲,什么她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还有她离开时她呢喃的那句‘我会保佑你一生幸福!’当时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没想到……
眼泪一下就冒出来,方氏还给了她一个小盒子,说是叫她帮她藏着,结果人就没了。
赵远山带着村长慢慢走近,看到杨婵站在这,满脸严肃道:“外面多冷,赶紧进屋去。”
“知道了,我这就进去。”杨婵点头,她明白赵远山不想要她沾上这等事的心理,其实根本没必要,当初水患的时候什么样的死人她没见过。
不过她也知道上吊死的很恐怖,赵远山怕是她见了会害怕。
回到家,先去看了小草,见她在那写字,转身回了卧房,翻出方氏交给她,让她保管的盒子。
犹豫许久,决定打开瞧瞧,入眼的是一封信,收信人是方氏,再下面是一张银票和几件首饰,杨婵想了许久,这些东西怎么都像是为自己预留的后路,方氏怎么突然就去自杀了呢?
有些迟疑的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的话却让杨婵心惊。
方氏?竟然是富商家的小姐,而赵德就是她家的一个仆人。
来信是方氏的弟弟,从信上来看,方氏还有一个哥哥,对这个敢和仆人私奔的妹妹意见很大,不过时间久了,方氏的爹娘已经渐渐原谅她。
当然,重新回去当方家小姐是不可能了,只能换个身份,给找个还算富足的老实人家嫁了,或是给她一座宅子,拨几个仆人过去,养她一辈子。
从方氏和她弟弟通信来看,她和这弟弟关系不错,杨婵看了落款,只有名字,叫方靖,翻过来看了反面,总算看到她想要看到的。
方氏弟弟让方氏有难就去方记求助,瞧他的口气,这方记应该挺有名气,明儿正好要去接杨平回来,顺道让赵远山打听打听,总不能叫方氏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
一直到晚上,赵远山才湿哒哒的回来,见杨婵上前,忙离她远些,无论什么地方,什么时代,接触过尸体总会觉得晦气。
杨婵进屋生了火盆,让他跨进来,然后又煮了艾叶水,让他洗澡,忙活了好一会赵远山这才让她近身,一口喝完生姜水,歇了会,他边吃饭边道:“我去敲门的时候,赵婆子还有赵德都没发现方氏不见了,等到后院时,方氏早已经断气。方才村长说,停三日就下葬,这几日你少出门。”赵远山交代着。
“昨儿我去见她还好好的,怎的说自尽就自尽了呢?”杨婵有些怀疑赵德,凑近赵远山,压低声音,“你说,会不会是赵德……”
“浑说什么。”赵远山低声喝道,见杨婵吓到,忙拉过她到自己怀里,柔下声音说:“我过去告诉赵德他媳妇投缳自尽时,他一脸不相信,等见了方氏的尸体,那模样,绝对不像作假,还有他的眼神,瞧着不像是对方氏无情的。”
杨婵轻哼一声,“不无情会让方氏做那么多活,不无情会让他娘这么作践方氏,我和你说,我上回还见到方氏手臂上有不少伤痕,绝对是抽的。”
赵远山顿了下,摇头,“我瞧过方氏脖子上的勒痕,是自尽没错。”
“那便是另有原因。”杨婵直接将方氏交给她的盒子递给赵远山,让他来看。
果然,赵远山的看法和她差不多,也认为方氏昨天是不想自杀,或者说见杨婵那会没想要自杀。
“去做饭吧,等明儿我去打听打听方记,就明白了。”赵远山忙了一下午,早已经累得不行。
第二天一早,赵远山就去了镇上接杨平,回来时去布店问了问方记,没想到掌柜的还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