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见赵远山进门,赶紧招呼道。
“你这儿可还有房间?”赵远山扫了眼店内环境,确实比他之前住过的客栈要好上几倍不止。
“只剩下两间上等房。”这几日来赶考的书生不好,房屋很是吃香。
这也是今年出现水患,这要是往年,连这上房也早没了。
赵远山犹豫了一下,便定下一间上房,聚贤楼的上等房一晚便是二两银子,若是一日三餐再在这用,怎么都得五两银子,绝对是高消费。
按着他自己的想法,是绝对舍不得花这等银子的,只是来钱,杨婵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定要住好的酒楼,睡得好才能发挥的好,不要舍不得花银子,有舍才有得。
他怀中的银票是杨婵给的,本想将那剩下的二百两都给他,只是他只要了一百两。
赵远山心中有一本帐,这些银子,往后都是要补还给杨婵的,没有用妻子嫁妆的道理。
才拿了房牌,就听有人问道:“可还有房间?”
声音很是熟悉,回身一看,果然是今日同行过的周茂王逸二人。
“子晋兄?”周茂见到赵远山也有些惊讶,随即想到什么,笑道:“子晋兄也住在这聚贤楼?”
“收信之人不在家,只得住客栈了。”赵远山点头,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
“我姨妈家中来了女客,我和子勤不好久留,便出来住客栈。”周茂笑笑,和赵远山交换了一个你我都懂的眼神,而后转向小二,再次询问。
小二:“还有最后一间上等房,客官可要入住?”
周茂侧头忘了王逸一眼,见他没有要说话,便点头做主定下来,交了银子,三人同去楼上房间。
路过之时,便听有人道:“听说靖国公要帮杨家翻案。”
乙:“我也听说了,我还知道他会翻案是因为杨家还留有一子,乃是靖国公的嫡亲外孙。”
丙:“怪道要帮忙翻案,听说靖国公的外孙自小聪慧,七岁拜云渊大师为师,十二岁便成为举人,要不是云渊大师怕有伤仲永,不定当年就出了十二岁的进士。”
甲:“这你们就不知了吧,听说杨国公的嫡长孙女同当今三王爷订过婚约,三王爷兴许就是下任皇上,靖国公这才帮忙翻案,不然你以为靖国公会为了一个外孙,搭进身家性命。”
丙:“这等事咱们还是少说,免得惹祸,赶紧吃饭吧。”
对于他们的话,赵远山三人听得七七八八,却没多大感觉,毕竟他们说的事离他们太过遥远。
什么靖国公,杨国公,他们如今连秀才都不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个天一个地,若是有能耐,兴许往后能同朝为官,远远见上一面,若是没能耐,便是连见上一面都难。
京城中,杨锦临窗而立,眺望远方,面容冰冷。
“公子,中饭时间到了。”一个丫头轻声进门,手中提着食盒,垂头低声叫道。
“好。”杨锦回身,正是当日与杨婵错身而过的白衣男子。
☆、第34章 盼归
这次来考试的人确实不多,若是以往,这会早已经排起长龙,如今不过七十来人,杭州如此大的一个府城,又是读书兴盛的地带,只这么些人绝对是少见的。
人少自有不少好处,一来考中的几率大,二来座位也会好很多,对于赵远山他们这一届来说,绝对是好事,稍微有些真材实料都能考中。
加之今年朝廷要扩招,赵远山听周茂说过,此次来赶考的新安县人,除他们四人,另只有五人,满打满算不过九人,如此,他对自己能中秀才的把握又大上几分之外,还有一定几率成为廪生。
成为廪生,每年有四两银子,每月还可领六斗廪米,这些东西算不上多,却也能补贴些家用。
杨婵舀米的手一顿,将竹筒扔回米缸,这都第几回了,老忘了赵远山不在家中。
“嫂嫂,你瞧这字,写的怎样?”小草捧着张纸,兴匆匆进来。
她先跟着杨平念书识字,再在赵远山做的沙盒上练字,一直到昨日,杨婵才允许她在纸上练字。
当然,都是最差的纸,饶是如此,她也珍惜异常。
就是杨平,如今都是在一块石头上练字的,只偶尔用纸练一小会。
实在是纸张太贵,一刀一百张的中等白纸,需五钱银子,价格高昂。
怪道供一个读书人难,像赵远山在镇上念书,一年学费便是五两银子,每月笔墨花用怎么都得半两银子,这已是极省了,这要是再出去参加个什么活动,花销要更大。
对于乡下人家来说,一年能有七八两结余就算是富裕,一人在镇上读书所花费的将比全家赚钱的都要多,收支完全不平衡。
就算知道读书好,大多人家还是供不起,有时候不是咬咬牙就能熬过去的问题,送一个孩子去读书所付出的代价,对于一般的百姓而言实在太大。
至于女子就更别想了,家中若是有读书人,偶尔教她几个字,会认和写自己的名字,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所以二婶能将两个女儿送到杨婵识字,是极感激杨婵的,像四婶等人也想送,可惜关系没到那份上,是不敢开口问的。
这时候有人去书院外偷学,可比偷一般东西还严重,书院里的先生打死都没人说什么。
便是大丫小芽在她家学字,二婶每月都会送东西来,或是米面,或是果菜,偶尔也会送些野物来。
不过她二人也不过早晚过来学一会,白日里是要帮家里做活,杨婵真正的学生是杨平和小草,或者说就小草一人。
杨婵作为女儿家,学的和男子学的还是有差别,不少东西她不打算自作主张教导杨平,万一她理解的和主流理解不一样呢?那么杨平日后去学院,反而会越学越糟。所以除了启蒙,真正的学识还得等杨平上学再去学习。
小草就不同了,她同为女子,且也不是大家闺秀,在这乡下,能读书识字,再写的一手端正的字,便是了不起了。
说起来,杨婵说要教小草识字时,赵远山还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充分说明他没有那种要教妹妹识字的念头,从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会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不过赵远山也不需杨婵解释,就点头答应了,他知道读书的好处,杨婵既然愿意教,那是最好不过。
听了杨婵的话,小草微微脸红,“没有平哥儿好。”
“他三岁便启蒙了,四岁开始写大字,练的时间比你长,这才好些。”杨婵笑笑。
其实是因为杨平练得久,他四岁开始,一天二十篇大字,到如今,每日三十篇大字,杨婵给一点点加的。
而对于小草她没有那么严格,再者说她每日除了练习一会字,还要跟杨婵学习绣花,厨艺,管家算账,接人待物,简单的礼仪,除此之外,杨婵还会教她一些梳妆打扮。
杂七杂八算起来,哪有杨平练字的时间多。
“恩。”小草点点头,她也没想要和杨平比,毕竟一男一女,主学的东西不一样,没什么可比性,只是觉得作为姐姐的自家比不上比自己小的弟弟,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杨婵笑笑,“你们学的东西不同,若是你也和平哥儿整日练字,相信比他还要好。”小孩子还是要多夸夸,能增添自信,当然,该批评也得批评。
“知道了,嫂嫂,我帮你烧火。”小草被杨婵一夸,小脸红扑扑的,小心的将自己写的大字叠好收进怀里,到灶台后帮忙烧火。
在这乡下呆了一段时间,知道乡下孩子还是需要多做些活,杨婵没有拦着,小草八岁了,再过三四年便要定亲,不能真的当孩子一样,那是害她。
杨婵看着她利索的烧好火,笑着将米洗了放下去,又开始洗菜。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赵远山同周茂两人扶着王逸出来,面色同样有些不好,这还只是科考,等到了乡试和会试,整整九日,更加难熬。
“我先前雇了一辆马车,咱们一道回聚贤楼。”周茂侧头问赵远山。
“那就劳烦盛安兄了。”赵远山也不矫情,这时候他是真的没什么走路的力气,再则两人是同乡,又是可以深交之人,相互帮助也不无不可。
就在他们上马车之际,考场内走出一个身穿白衣的书生,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咬着牙挪到门外,靠在墙上,抬头往里张望了一下,不见熟人,面上颇为惋惜的样子,转身离开,此人正是和赵远山等人同行过的章平。
足足睡了大半天,三人这才起身洗漱,赵远山换上另一套长袍,心中暗叹杨婵想的周全,他先前还想着带一套换洗即可,不过杨婵硬是要他带了两套。
他来时那套太薄,且经过一天赶路,早已经脏了,进考场换了一套厚些的,出来之时再穿之前那套倒是可行,只是同人一道吃饭便有些不好。
收拾妥当,赵远山走下楼去,见周茂和王逸已经坐在那等候,两人起身同他拱手问好,赵远山还礼,这才坐下。
“子晋兄休息的可还好?”周茂替他到了杯茶,笑问道。
“不错,二位呢?”赵远山也不客气,接过便喝,他本就是乡下之人,家中连吃顿肉都要计算着,怎么可能有喝茶这么高雅的事情。
周茂笑笑,面上没有半点变动,“子晋兄对自己这次考得可还满意?”
赵远山想了想,摇头,“不知。”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从第二次没中后,他好长一段时间没碰书,后来因为干活,书本也有些丢了,再来就是这次水患,虽说回家后重新温书,到底不如周茂这些从没落下书本的人来的厉害。
如果不是听了老师说这次考生少,且朝廷要扩招,他并不打算来,怎么都得准备一年再来。
周茂只当他不好意思说,笑着转移话题,“我表兄一会要请我们去醉春楼,子晋兄不如一起?”
赵远山看了他一眼,摇头拒绝,“我已娶妻,便不去了。”
醉春楼这等地方,赵远山自然是听过的,杭州城最大的风月场所,里面的头牌没有上千两连面都见不到。
且不说他消费不起,便是因着杨婵,他也绝技不会去那等地界。
“哈哈,想不到子晋兄如此君子,我等去那也不过喝杯酒,并非寻欢问柳,子晋兄大可放心。”周茂刷的一声打开扇子,轻轻摇着,也不怕冻着自己。
赵远山看了他一眼,摇头,“怕是要辜负盛安兄美意,我真不去。”
一旁的王逸放下茶杯,抬头,“你自管自去便是,今晚我同子晋兄在外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