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赵小花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之后有些不好。”
“娘不是拿去卖了吗?”一旁舔着糖果的石头突然抬头问道。
“你这孩子,乱说什么!”说着抬手就想打过去,被杨婵给拉住。
“他才被砸过头,你想他又去医馆?”小孩子的话才最真,所以杨婵完全相信石头的话。
赵大姐可真有意思,这头卖了粮,这边想从她家拿,杨婵面色不好,不想再和她谈下去,心里将无名之火压下,语气缓和的道:“家中其实也没多少事,姐姐自家应该很忙吧,无需过来帮我。”知趣的就赶紧回去,别在这拉仇恨了。
“不忙,不忙,我就远山一个弟弟,他快要成婚,我这做姐姐的怎么能不帮忙。”赵小花一开口就将杨婵到嘴边的话给噎回去。
午饭的时候,赵小花抢着做饭,杨婵没法,只得在一旁帮忙,只是放米的时候两人便起了争执,她只放一小碗米,他们一家四口,加上赵小花带来的孩子一个七口人,三碗米都嫌少,结果她竟然只放一碗,能吃饱?
“姐姐既然家来,哪有烧这么些的道理。”杨婵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惜赵小花完全不听她的。
“我又不是什么客人,你年纪小,没当过家不知道,这吃饭就得省,不然吃了这顿没下顿,到时饿肚子可就难受了。”赵小花洗一遍米,就舍不得再洗。
其实她这话也没错,杨婵也不是不会精打细算,只是她认为该吃的还是要吃,该花的也还是要花。
家中有粮,何必将自己饿的半死不活,人这一生,无非吃穿睡,其中又吃和睡最重要,没了哪样都不能活。
所以在力所能及下,她都让家中人吃好吃饱,睡觉用的被套床单也都用的棉布,这才能睡得舒坦。
其实算回来也相差不多,她买的棉布和棉花,可以用四五年,往后还能做垫被,再用上四五年,花这些银子睡这么久好觉,怎么都不亏。
米饭是拦不住了,一小碗米,只能熬成稀粥,好在早上煮的饭还剩下一点,一会倒进去能稠些。
可是炒菜的时候,两人又出现分歧,这么些人,赵小花竟然就打算做一个菜,家中后院新长出来的青菜。
很好,青菜有营养,问题赵小花只切了两颗拳头大的青菜,只放一小勺油,盐却放了一大勺,别的半点不放,这样的菜真的能吃。
饭桌上,赵小花和她两个孩子吃的很香,杨婵夹了根青菜,差点吐出来,青菜炒的有些焦气,略带苦涩,这些都还好,最重要是很咸。
赶紧喝几口粥,总算压下嘴里的苦味,还有咸味,抬头扫了眼赵远山他们,果然也是皱着眉在喝白粥。
由俭入奢易,由奢到俭却难,这话一点不假,被杨婵好吃好喝的养了一个多月,几人一时还真适应不了这么捡漏的吃食。
“怎么不吃?”赵小花夹了根青菜,她特地多放了油,盐也比以往多些,比平日都好吃。
石头和丫头也呼噜噜吃着,吃一点青菜,喝一口粥,两根青菜就能喝下一碗粥,杨婵见了,心里感叹,果然省菜。
杨婵简单喝了点粥就放下碗筷,杨平和小草亦然,倒是赵远山快速吃了两碗。
“大姐,你家事也不少,弟弟这边事都办的差不多,无需麻烦你。”赵远山已经知道绣房的事,当然不是杨婵说的,而是小草,这点小心计小草还是有。
赵小花放下筷子,满脸不快,“怎么?不就是带了两个孩子来,能吃你多少东西,想我走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见她这样,杨婵忙带着小草还有杨平离开,这都什么事。
“你别走,是不是你在远山面前挑拨离间?我作为大姑子,别说带着孩子回来吃几顿饭,就是住上一段时间都没人说什么。”赵小花指着杨婵,不让走。
“够了,大姐,我和蝉儿都没这个意思,蝉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之前两个外甥受伤,还是她拿的娘家钱才能救回来,你现在说的什么话?”赵远山生气道。
一听赵远山说这话,杨婵就觉得不好,果然赵小花彻底爆发,砰地一声扔了碗筷,骂道:“我道为什么瞧我不顺眼,打量是怕我还不起你银子是吧?你放心,我赵小花虽然死了男人,是个寡妇,但是欠你的钱我一分不会少的还你。”
杨婵揉了下额头,这都什么跟什么。扫了赵远山一眼,拉着两个孩子就走。
她现在不想说什么,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觉得一个人好时,就会不断美化他,当觉得一个人不好时,就会不断的怀疑他,恶化他。
赵小花现在就是这种情况,疑人偷斧。
她从赵远山带回杨婵起,心里就想着往后娘家不能常来了,大姑子和弟媳从来不对付,她自己和小姑子就如此,她娘家又没了爹娘,弟弟娶了媳妇,哪还能想到她。
这点怀疑在杨婵借了药钱好很多,但是之后鸡蛋事情,还有还的那十两银子事情,又让她生了不少想法。
加之今天过来,瞧见杨婵带着银饰,就猜测是赵远山将娘的首饰给了她,还有小草这个一直依赖着她的妹妹竟然也更贴近杨婵,头上还带着银钿,就更肯定杨婵在用赵家东西收买小姑子,偏还落了她这个大姑子。
最后就是杨婵说的让她回去的话,本来心里就不舒服,偏烧好饭小草和杨平嫌弃就算了,赵远山还说了让她别帮忙的话,这桩桩件件下来一合计,可不是哪哪都不对了。
人一旦失去理智,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当然,事后可能会后悔,但是现在她完全想不到那些,只图痛快。
赵小花现在就很痛快,终于将心理憋着的话说出来,但是就在下一刻,心里涌现出无限的后悔。
就像她自己说,她没了男人,一个寡妇带着两个不知事的孩子,婆家小叔子靠不上,娘家小草还小,最后能依靠的只有赵远山。
一时间,赵小花有些不知所措,她刚才的话好像有些重了,可是她心里又觉得自己没错,这还没成婚呢!就已经这样,等成婚后更不将她放在眼里,要是娘还在,对,就是因为娘不在了,才会让杨婵这么嚣张。
“姐姐先回去吧。”赵远山叹口气。
赵小花僵了僵身子,临到出门之际,说道:“银子我会想法子还给弟妹的。”
赵远山皱眉,他并没有这个意思,大姐怎么还不明白。
杨婵放下绣篓子,“大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她只是不太喜欢赵小花太计较和太拿大,并没有别的意思。
“其实这事说来我也有错,该同大姐好好相处才是。”杨婵抿唇,赵小花确实有不少小缺点不为她所喜,不过到底是赵远山的亲姐,不该将心里想法流露到表面。
“不怪你,大姐以前不是这样的。”赵远山叹气,“以往大姐很是温柔和善,会这么要强,怕是因为这次水患。”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没个男人在身边,不强势计较一些,怎么能活的下来,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不说半句,就是委屈了杨婵。
杨婵笑了一下,“我都知道。”这么年轻就没了丈夫,确实会变很多。
但是,这不能成为她退让的理由。
知道杨婵在想什么,赵远山握住她的手,“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杨婵带着幼弟跟他回到家乡,没有半个亲人,能依靠的只有他,他又怎舍得让她被人欺负,哪怕这人是他姐姐也不行。
……
两人快要成婚,大事都已经妥当,就是不少小细节需要忙活,不过这些都交给赵远山,杨婵只管绣她的被套。
因着被套买的都是印花,故而无需再绣花,没几天,八床被子杨婵就已经弄好。
盖的四床用的是锦布,一床银红色,一床宝蓝色,一床绿色还有一床天青色,至于垫的四床,全部都是暗色,这样耐脏。
将被子叠好,杨婵又去看了眼新买的床,说到这床,还是赵远山私下去买,她到昨儿才知道。
本来她想就用老床睡睡就算了,不过赵远山觉得新房都已经重新装过,不差一张新床,至于别的就用老的算了。
杨婵心下其实很开心赵远山能够这么体贴仔细,只是嘴上埋怨了几句,估计这就是女人吧。
“成婚当日得请个烧饭手艺好的人才行。”杨婵看了下单子,大半已经完成,只烧饭缺了个大厨。
“放心,我早请好了。”赵远山长得挺拔硬朗,其实有南方人的细心。
很多事情杨婵想到的,他早已经做好,这样可靠的男人,杨婵都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请的谁?”杨婵好奇,他们连赵家村的人都没认全,知道谁做的饭好吃。
“你也认识,就是刘婶。”赵远山笑笑,水患那会连口水都没得喝,自然不会想到厨艺上,“刘叔刘婶在他们村都是手艺人,刘叔造房子好,刘婶则饭做的好,哪家有喜事都会请她去帮忙掌厨。”
杨婵一听,笑道:“那是最好。”
大厨敲定了,又完成一大项,别的琐碎的诸如碗筷凳子桌子,赵远山说了只多不少,万一不够可以去村里的人家里借,相信都不会小气。
十月初九,阳光明媚,微风轻轻吹来,抚过大地,带来一股淡淡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杨婵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描眉,按理化妆要全福之人,就是父母公婆丈夫全在世,且子女双全之妇人。
可惜,一场水荒,这样的人十里八村都没有一个。
退而求其次,选了辈分高的,便是赵远山的师娘,也是如今安溪镇的镇长夫人。
其实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能请她来帮忙,比请了全福还要好。
“这嫁衣可真漂亮。”师娘摸了下杨婵身上的喜服,上面的花纹活灵活现,瞧着杨婵俊俏的模样,远山这小子是个有福气的。
“谢谢师娘。”杨婵浅笑一下,头上用两支五瓣花银钗固定头发,中间三朵小花,其中一朵还是从小草那取回的,等用完就还给她。
一对精致小巧的耳钉,还有一枚光板戒指,这些东西放在这乡下,已经算的上奢侈。
原本赵远山还想要她用金头面,她可不同意,太招人眼了,原来她连这些都不想用呢,最后还是想着头次结婚才用的。
盖上盖头,杨婵只觉眼前一片大红色,随着师娘缓步出去。
她没有娘家,也没有故意去别家待嫁,而是直接从左边房间去了正屋,就在赵家,没有娘家风水被新娘子带走一说,就没让人背,也没放什么火盆去邪,不过鞭炮还是要放的。
踩着满地的红色鞭炮碎片,杨婵略带紧张跟着师娘进了正堂,此时,赵远山站在门口等着,一见杨婵进门,立马过去牵住她嫩白的小手。
嫁妆随着她一块进门,是柱子和二婶家的两个儿子帮忙抬进去。
虽说没有绕着村里转一圈,但是在场的宾客见了,自然会传出去。
八床上等棉被,光看料子就不得了,还有那几块土,一块土代表一亩地,整整十亩地,绝对是乡下最大的嫁妆。
在坐不少人知道当初赵小花给儿子看病花了不少银子,都是借的赵远山的新媳妇的,所以她能有这些嫁妆,没有一个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