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妞也不当面发火,也别小看人家小娃娃啊,你老头儿不就是想看小娃娃发怒吗?我还偏不。
虽然面上是不温不火,心里却把这老头儿问候了一遍。
“陆大叔,这是您哪位长辈?好生不懂规矩。”
苏二妞一开口,把身旁的苏三郎给吓得差点儿魂飞魄散,开口就呵斥苏二妞:“二妞妞,你这娃咋回事?来者是客。快去沏茶。”咋能当着人家面就指责长辈不懂礼数呐?苏三郎说的匆忙,斥责完苏二妞,又尴尬地挠着脑袋对陆伟舫他那个三叔低声下气地好生赔礼道歉:“陆三老太爷。真是不好意思咧,俺家娃娃年纪小。不懂事,您老人家别和她小孩子置气。”
那老头儿却浑不在意,依旧笑的呵呵摆手,意思是,没事儿,还对苏三郎说了句客套话:“童言无忌嘛。贵家不必放在心上。”
这是不是客套话,苏二妞不知道,反倒是被自己背后那火热的眼神盯着有些吃不消了。赶紧扭头就瞪了背后那个陆伟舫的三叔。
那老头儿见苏二妞气呼呼地包子脸,顿时就乐了。但苏二妞却更是气得牙痒痒。这老头儿可不是因为小孩子气呼呼的包子脸儿逗乐了的,人老头儿那贼笑的贱样,反倒更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贼笑。
苏三郎没看出二人之间的暗流,陆伟舫在一旁连连擦汗。他这个三叔要是使坏起来,有时候真像是个没长大的老顽童。
平时被他戏耍过的也只能认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伟舫瞄了瞄刚才还气呼呼,现在反而平静的诡异的苏二妞,就觉得待会儿肯定没那么简单了,那小娃他是交过手的。第一回他想算计人家的时候,被人家嘿嘿笑着,不动声色。三言两语就给拆穿,关键是还被人家三言两句就拐进坑里去了。
陆伟舫就想了,自己要不要提醒一下自家三叔,看三叔来之前的态势,再看这刚见面,就无形中给人一个下马威,显然是没有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去。
陆伟舫就向他三叔靠了靠,凑到他三叔耳朵边上,就想要提醒一下。哪知,他嘴巴刚呵出一口暖气。连个音调都没发出,他三叔不耐烦地一把就把他推开了。
连头都没回。就挥挥手,赶苍蝇一般地挥挥手。
这下是真的不行了,陆伟舫是委屈着又提心吊胆地跟在他三叔后头进了苏家待客的屋子。
“你傻娃娃的要求,老夫已经从舫小子那儿听说了。”老头儿倒也不含糊,刚进屋子,屁股还没坐热呢,就直截了当开口说了:“要我陆家糊涂居一成干股,提出这个要求的不是傻子就是贪财之人。小娃娃,老夫看你一个娃娃,不能是贪财之人。所以说你是傻娃娃,你还不信?”
嗤……
苏二妞鄙夷地瞥了老头儿一眼,对于这老头儿的这话,完全就是嗤之以鼻。
她也不做声,不反驳,也不生气,反倒扭头就朝大门走去。
苏三郎“刷”的一下,老实巴交的汉子被苏二妞这个样轻浮怠慢贵客的举动弄得又是一阵发火,但基于先前他错怪闺女的事情,这老实人终于学乖了一回,决定先看看闺女搞什么名堂。
他这么想着,那厢陆伟舫他三叔就皱了眉头,低猝一声:“傻娃娃,搞什么鬼?”
这老头儿声音虽然低,但是还是奇了怪地被苏三郎听到了,这老实人傻眼了,不敢相信,比他大哥还厉害的举人老爷,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粗鲁话?
他可记得,他大哥平常就算是骂人,那也是文绉绉的,多半不会用上这样的粗鲁的用词。
陆伟舫把苏三郎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面上也闪过那么一丝的尴尬,他这个三叔,确实特立独行。
刚想着,那边人未到,一股清冽的酒香就先借着穿堂风,飘进了屋子里。
“唔。”老头儿别看他一大把岁数了,那鼻子就跟是个狗鼻子似的,香味一入鼻,顿时打了个激灵,听门外脚步声稍沉重,猛地就抬头朝着门口端详。那边苏二妞一言不发,小小的身子就废了大力抱着一个瓷瓶,脚步蹒跚地朝着他们走来。
那瓷瓶不大,约一个花瓶大小,就和他老人家书房里那个多宝阁里的青花瓷瓶那么大,成人要是拿着,自然是举重若轻,但是苏二妞那肥肥暖暖的小身子,拿起来还真的要费些力气,三人就看她歪一步。斜一步,从门槛到三人这边,不过也就三四米距离。不能说她走的跌跌撞撞,但也算是惊心动魄了。
每走一步。小身子就摇晃一下,好像下一刻就能跌到在地砖上。看得三人心肝儿跳了又跳。
皆屏住呼吸,就怕惊扰到那小人儿。
三人也不知道是被这浓郁的酒香给熏晕了,还是咋滴,就是没人想着去搭把手。
苏二妞废了好大力气,终于是将酒瓶子推到了桌子上。一言不发地拿出一只粗瓷碗来,往老头儿桌前一放,亲自斟酒。
但酒不满碗口。只粗瓷碗底那么些,连这碗的三分之一都是没有的。
这就惹得老头儿心里一阵不爽了。
“抠搜。”
老头儿看着那粗瓷碗,又扫向苏二妞,下了这么个评论,苏二妞不在乎地挑了挑眉头。这动作就显得十分的有趣了。要知道这动作其实是十分成人化的,一个身高不足一米的胖娃娃做起来,就显得十分的憨态。
老者也不知道是被她的憨态给逗乐了,还是说真的就是那么一说,反正就没在为难苏二妞。
苏二妞见状,又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成人化的动作一出来。又把老头儿给逗笑了。
老头儿也不管那粗瓷碗的酒水不满杯,端起来就喝。
陆伟舫要作出警示,让老头儿慢些喝。这酒水烈,但话还没来得及脱口,那老头儿就已经把碗里的酒水喝光了。
他喝得不像是陆伟舫和苏三郎那样的豪气,多了点斯文。但一来酒水不多,而来老头儿也觉得一点儿酒水醉不死人,一口就饮尽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
陆伟舫连忙用手在老头儿的背后给他顺气,一边小心地说:“三叔,我可给你提过醒了,这酒水就是天下第一烈酒。您还喝得这么局促。这下可好,呛到了吧。好在人家二妞妞一开始只给你斟了那碗底一些子酒水……”话刚说完,老头儿脸更红了。
瞧了瞧立在自己身前的小娃娃……哦。原来人家根本就不是小气抠门,人家是一早都算好的了。这么看到,倒是自己思虑不周了。
不过一个小娃娃做事,就思前顾后,一笔不落,这样周到?
陆伟舫他三叔不禁又看了立在他身前的苏二妞一眼,……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同之处来。
“陆三老太爷,酒您已经喝过了,这验了货了,上品中品次品,您心中肯定有把秤,现在,咱们可以再来谈生意了。”
一道软糯糯的童音突兀地响起。
陆伟舫和陆三老太爷同时一惊。
二人满眼惊愕……看面前这个小身体,小脸上不温不火,漫不经心指着那杯酒告诉他们,喝了酒,验了货,可以谈生意了。……这,这!这谈判的手段简直堪比道上的老人还老道!
苏三郎是完全没有看懂的。
怎么不就是喝了一杯酒,这陆家老少老爷们就动惊恐变色了?
不就是一杯酒嘛……就算这个酒确实十分的好……
呵呵
苏二妞垂下眼帘,这哪里是一杯酒的事情?
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你不是说我用一杯酒换你陆家糊涂居的一成干股,是我傻了吗?
那我也不反驳你,我把我的东西拿出来,给你尝尝看,你自己称量称量,咱俩家人,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陆三老太爷,你说错了一件事,用这个酒换你陆家糊涂居一成的干股,提出这个要求的人,除了贪财,和傻子,还有一种可能。”苏二妞盯着陆三老太爷的眼睛,淡淡说道:“还有一种,俺本身就有真才实学。”
老头儿猛地一惊,顿时就脸颊火光火燎的……他一见面就说人家是傻娃娃,其实当时并不是挤兑一个小娃娃,他这么个大人,挤兑个娃娃,实在是说不过去。
因为一开始,他就不大相信苏二妞这一切,或者每一句话,是她自己说的。他觉得背后一定有人教。这个背后的人嘛,应该就是苏三郎才对。所以一进门,笑说苏二妞是傻娃娃,其实不是在说苏二妞,还是在说人家老子娘。
可是现在他就知道。他一开始就完全想错了。
这一切根本就是这个小丫头自己想出来的。
再看那个被他误认为是背后“高人”的苏三郎,陆三老太爷就像掩面奔走。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啊,把个实实在在的老实人乱认成“高人”。吧真正狡猾的“小狐狸”当做吴下阿蒙。
“哎呀哎呀,失误啊失误。老夫人老了。这老眼昏花啊,看错了看错了哟。”
屋子里几人都明白这老头儿是在羞愧啥,但是苏三郎一副不解呆滞的模样,不过也不怪他。你不能指望一个老实巴交,从小被欺负的庄稼汉突然就机敏起来。
不过苏三郎虽然不解,但也不会乱说话。
苏二妞就笑着问,“一时看错没关系。这不,陆大叔是俺大叔。您是陆大叔的三叔,那就是俺三太爷。”苏二妞露齿一笑,顺杆子就爬,“俺三太爷啊,既然俺们都是一家人了,俺瞅着俺这个酒吧,东西是好东西,但是就是不能自己独吞了啊。俺思虑着,这还不得孝敬俺大叔和三太爷您。三太爷,您看看。俺这个心意,您收不收啊?”
啊?……这这,这亲戚还可以这样认的?
苏二妞这般没脸没皮。当下就把她亲爹给震得脑门子一阵晕乎。
也把陆家老少惊得张口结舌。
这,这……这是不是太武断了?
“既然是一家人……那一成干股是不是……”陆伟舫偷偷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话刚出口,就看那小小人儿小脸儿笑开了花地接了话茬:“当然!”陆伟舫还没来得及细想,听了她应承下来,顿时就心里偷着乐呵,有所谓乐极生悲啊,刚乐呵几下,又听那软糯糯的童音十分干脆地说:“当然是要给俺的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嘛。”
“咦?”陆伟舫那张脸啊。说不出的精彩,那笑就挂在嘴边。“妞妞不是说我是你大叔,我三叔是你三老太爷吗?怎么这就又谈起生意来了?这不是伤感情吗?”
“是。没错。谈钱伤感情。可是不谈钱伤人情。”苏二妞像个小大人,笑眯眯的贼模样,看得她爹在一旁都快不认识她了。
“再说了,生意生意,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俺这还隔着两家姓呢。看在你是俺大叔,你三叔是俺三老太爷的份儿上,我最多给打个折扣,让个步……这样吧,那一成干股,俺就不要了。”
这一回,陆伟舫没轻举妄动……有先前的经验了。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苏二妞,意识是让她说呗。
苏二妞挑了挑眉,说就说呗。
倒也不藏着捏着,软糯糯的声音就说:“俺没其他的要求,这样吧,看在俺大叔和俺三太爷的份儿上,俺不要你们陆家糊涂居那一成的干股了,”估计这东西我要真的要来的话,以后日子也不得安生,苏二妞脑子里计算的飞快,本来嘛,她目标就不是那一成干股。
“陆大叔,俺可以不要那一成干股,但俺要你们陆家糊涂居以后每一个月的纯利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