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也是如此。
北地本来就是齐浩然兄弟的根据地,去年他们又收回了失土,齐浩然又是前锋,又是大将军,因此他在北地的声望也不低。
一时间,大齐流行起供奉齐浩然的长生牌位来了,普通百姓家谁家要是不供一个反倒会被人歧视一般。
齐浩然在路上一开始还不知道这件事,直到有一天借宿农家,无意中在大堂里看到了自己的长生牌位,齐浩然又是感慨又是得意的对穆扬灵道:“有此成就,此生足矣!”
穆扬灵也很为此自豪。
但朝臣们的理解显然和俩人不一样。
他们第一想到的就是,他们总算是找到机会挑拨皇上和荣亲王的关系了。
于是,齐修远每天收到的折子,见到的臣子有将近一半都在暗示他,全大齐每一个百姓都只知荣亲王,而不知皇上,试问,这大齐是荣亲王的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
与此同时,前两日才压下的荣亲王差点逼死刑部侍郎的流言又开始在京城热闹起来。
就连窝在工部专心研究水利的穆博文都听到了流言。
他不由去找范子衿,范子衿正在为这两件事焦头烂额,第一件他无能为力,有些话他不能说,也不能插手,否则只会起到反效果,只希望表哥能自己想明白,心里不要有疙瘩。
至于第二件,范子衿头疼的是许多朝臣都在其中推波助澜,就算他以安郡王府的权势压人也没能把消息压下去。
穆博文闻言,沉默片刻后道:“范大哥,这流言之事交由我处理吧。”
“你?”范子衿怀疑的看向他。
穆博文就微微笑道:“其实这也是凑巧,我姐姐帮我求圣上要了个旨意,允我可在六部中查找非机密文件,而在吏部时我曾看到前朝一些官员的履历,还帮吏部的官员整理过。我发现前朝官员自尽的比例比较他朝要高得多。”
范子衿挑眉的看向他。
穆博文继续微笑道:“我小时候受了打击就哭,我姐就骂我说‘连这么小的打击都承受不住,以后长大了能做成什么事?更遑论当官了。’由此可见当官是需要很强的承受力的,显然,蓝侍郎的承受力并不怎么样。”
范子衿沉默,片刻后道:“如今我才算觉得你是你姐姐的弟弟。”
范子衿道:“你既然想去做,那就去吧。”
穆博文当即回家,先是写了封关于选拨官员的疏议上去,然后再写一篇加强官员承受力及选拔合适官员的文章,前者递到了吏部,后者送去了时报报馆。
林维德与穆扬灵算得上是忘年交,他与穆博文也见过两次面,他给他的印象就是温文尔雅,与精明强干的穆扬灵很不像。
若是他们不说,没人会联想到他们是姐弟。
而穆博文进京后也的确很安静,安静得简直不像是荣亲王的小舅子。
作为荣亲王的小舅子,穆博文自然是受到大家极大的关注的,但除了他与荣亲王府关系不错外,就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了。
因为穆博文太低调了,除了一开始住在荣亲王府引人注目外,之后整个人好像都隐藏起来一样。
他和他姐姐荣亲王妃一样不爱交际,大家拉他去喝酒没兴趣,拉他去逛青楼也没兴趣,每日就是去松山书院或是六部查阅资料,不然就是跑到河边发呆,简直呆得不要不要的。
要不是他隔三差五的要去王府看一看自个的姐姐,荣亲王妃也经常的接他的妻儿去王府里玩,京城里那些讨厌齐浩然的人早对他伸手了。
林维德一直觉得穆博文就是个温和的书生,可现在看来这人身上的爪牙也很利,只是平时收起来罢了。
他对穆扬灵挺有好感,加上穆博文的文章不仅写得好,立意也好,更要紧的是能拉起他的共鸣,这样的文章不发出去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于是,穆博文的文章在第二天清晨就见报了,而与此同时,被迫离京的齐浩然一家也开始了给朝臣们找麻烦的旅程,属于他们的反击才刚刚展开。
第1284章 反击(2)
先是穆博文的上书和文章暗讽蓝侍郎能力不足为官,自身承受力差要自尽却要怪在齐浩然身上,成功将话题从齐浩然身上移开。
朝臣们刚要应对,齐修远就动作迅速的撤了蓝侍郎的官职,还让吏部对他重新考核,虽然没明说,但却是认同了穆博文的观点。
于是第二天,有一老人到大理寺击鼓鸣冤,说荣亲王齐浩然在去年的对金大战中吃空饷,贪污将士粮饷被其子察觉,其子被推到前线阵亡,现他手上有齐浩然吃空饷和贪污将士粮饷的罪证。
朝臣立刻上折请皇上让荣亲王回京对质分辨。
齐修远翻看大理寺呈报上来的罪证,冷笑道:“不过是两封信,连账册都没有,算什么罪证?着大理寺彻查,荣亲王上折自辩。”
也就是说荣亲王不用回京。
底下的几位大臣相视一眼,心中都微沉。
齐浩然在京中虽然会给他们挡道,但还在眼皮子底下,对方做什么他们都能很快做出应对,但此时人跑出京城,他们不管是监视他,还是对付他都不太方便,就好似隔山打牛一般,不管他们使多少劲儿都到不了对方身上。
看来“罪证”还需要更具体一些。
于是大理寺很快查出了一本账册……
范子衿见了大怒,在朝上发飙道:“对金之战的粮草皆是本王筹备押送,你们与其说荣亲王贪污,不如说是本王贪污,何必再费尽心机的弄出一本账册来!”
范子衿拎着账册冷笑,“两万金,不过二十万两的东西,你们以为荣亲王就穷得看得上这点东西?你们到外头打听打听,光每年玻璃作坊和钟表作坊的收益就不少于百万两,他用得着费尽心机的去贪这两万金!”
朝臣们冷笑道:“谁会嫌钱少?二十万两对王爷的家产来说的确不多,但于边关将士却是救命的粮草。”
“因此王爷此举更显险恶。”有大臣接着道。
“不错,他既不缺钱为何还要去贪污将士们的血汗钱?”
活脱脱这事就是齐浩然干的。
齐修远冷笑道:“诸卿心有疑虑也是正常的,既如此不如全军彻查,看看还有哪些吃空饷,贪污粮草的事发生。”
朝臣们一愣,这岂不是要把事情闹大?
他们只是想把齐浩然拖下水,并不想火烧整个大齐军界,忙道:“皇上,彻查全军所费人力物力过巨,既然现在已有荣亲王贪污的证据,不如就只彻查此事?”
齐修远意味深长的一笑,“如此也行,就以此事为突破口调查下去吧。”
皇帝虽然松口了,但文官们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皇帝答应的太过轻易了。
文官们不解,武将们却差点把他们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这么可能只调查荣亲王一人?
既然要查荣亲王贪污受贿案,自然要从他身边的人查起,还有彼时任粮草调度的监察官,以及押送粮草的将士,记录入库出库的后勤官等,再由他们查到粮草停靠的驿站军队等,一点一点几乎把全军都给扯进去了。
还不知道会把多少人牵扯进去。
而手脚干净的将士们最多担心自己会被牵连,手脚不干净的却是心惊胆颤,赶紧想办法将此事圆过去。
让荣亲王坐实贪污的案子是不可能的,别说皇帝不信,就是他们也不信啊。
三军将士谁不知道荣亲王爱兵如子,最恨的就是吃空饷和贪污粮草之人,就算曾是他的得力下属,一旦被发现也是兵法处置。
所以武将们都猜得出那罪证账本和信件都是伪造的,既是伪造的总会有被查出的一天,为了尽早终止此事,只能给荣亲王洗刷冤屈,不让大理寺往深里查去。
于是,齐修远和范子衿还没出手,朝臣内部就先乱起来了,文官们要往深里查这事,好见缝插针的往里制造证据,让齐浩然坐实了贪污之罪,而武将们却竭力去阻止,本来联合起来要对抗革新的朝臣们起了分歧。
齐修远见了与范子衿冷笑道,“你这个法子不错,倒叫他们先乱起来了,也好,趁此机会把军队里的一些蛀虫给清剿了。”
范子衿就道:“还不够乱,如今军队这边不敌文官们,我想把手上掌握的几个贪官证据丢给武将们,让他们以此要挟文官们让步。”
齐修远挑眉,“然后?”
范子衿勾起嘴角,“然后自然是该法办的法办了,虽然此次不能将两边的蛀虫一网打尽,但也能清掉不少人,皇上若是担心人不够用,趁此开恩科便是。”
“理由呢?”
“天下一统,如今北地西地失土都收回来了,如此大好的机会,正好施恩于民。”
齐修远满意的微笑。
俩人还在思索该怎么把证据给武将们,齐浩然在叶县揪出一个贪官的消息就传到了京城。
被揪出来的贪官姓崔,与清河崔氏当然不是一族,但他们同姓,而且之前崔贪官与崔氏连过宗,最要紧的是,他与蓝侍郎是同乡。
借着蓝侍郎,他与朝中几位大臣不敢说过从甚密,但礼物没少送。
范子衿说的那几个贪官受贿的名单里就有崔贪官一个名字。
于是,范子衿顺水推舟的将事情捅到了武将他们那里,借他们的手由崔贪官揪出了朝中的几位二三品大臣。
官制革新还未进行,朝臣们先乱成了一团,每日朝中都有朝臣互相攻讦,反倒把最该对付的齐浩然丢在了脑后。
虽然朝中乱哄哄的,但齐修远一点也不生气,把查办贪官的事交由大理寺及御史台共同审理,他则带着朝中精力还在正事上的朝臣进行官制革新。
反对派的人倒是想反对,然而他们内部都混乱不已,根本不可能像一开始那样团结一心的对抗,加上齐浩然似乎当巡查王爷当上了瘾,竟然微服私访起来,若是查到有官员贪酷,务必揪出来,他也不审,只是收集证据送给上一级官吏,由对方审理或是押送回京交由刑部办理。
也有朝臣对他插手地方事务不服,但齐修远说了,“大齐是四弟与朕一起打下的,这个天下也有他的一份,他如今旧伤复发不能为朕分忧,若是能在求访名医时巡视地方,监察一下百官是否尽忠职守,朕心甚慰。”
那您就不担心他结党营私,勾结地方官吏取您而代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