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摘了朵早春的花儿丢过来,“掉魂儿了?”
陆小乙笑的眉眼弯弯,把刚才那颗蒲公英从篮子里拣出来递给喜鹊,“呐,这是你的蒲公英。”
小丁和春花妞子在另一边挖野菜,找到一处苦苦菜多的田埂,朝小乙招手道:“大姐快过来呀,这边好多苦苦菜。”
喜鹊提着篮子冲在最前面,高兴道:“我来了我来了,苦苦菜都是我的,我最喜欢吃凉拌苦苦菜了。”
陆小乙拽着喜鹊的篮子不让她跑前面,喜鹊贼兮兮伸手挠陆小乙膈肌窝,陆小乙怕痒赶忙松开。
喜鹊得自由,提着篮儿就往小丁那边跑,陆小乙痒过劲儿,又急吼吼的追去。
几个姑娘汇合后,把田埂上的苦苦菜一抢而光,又开始寻觅下一处。
挖野菜是个边走边寻边挖的过程,小溪旁和山坡上是必去的收刮之地。田间地头到处都是挖野菜的人,有婆子有媳妇有小姑娘还有没上学堂的少年郎。
挖野菜的人虽多,但也比不过春风春雨催醒来的野草野花,眼可见的疯长着,很快就过了能吃的时节。
去年陆小乙还随余粮进山,赶着节气的尾巴从山里挖出一些嫩野菜,今年玉兰不让她疯跑,她只能撅着嘴在家窝着了。哎!不是她贪吃野菜,而是很喜欢那种在大自然里寻觅采挖的感觉。
这日中饭后,陆小乙在后院帮忙做饼,余粮过来了,送来一篮从山里挖的野菜,还送给陆小乙一对儿灰色的小野兔,灰扑扑的缩在小筐里像两颗灰毛球,两只小耳竖的直直的,随着人的说话声警惕的转动着方向。
陆小乙激动道:“粮哥,你寻到兔子窝了?”
余粮摇头,“不是兔子窝,是我在挖野菜时候遇到的,应该是从附近兔子窝里跑出来的。”
陆小乙端着小筐翻看小灰兔,不知它们是雌是雄,也不好意思问余粮,估计他也不知道吧。
想到兔子的超强繁殖能力,陆小乙提议道:“粮哥,你以后捉到活野兔也养起来吧,兔子每月都能生小兔,一生二,二生四,四再生八,哇哇粮哥,养兔子比你打猎划算。”
余粮摸摸鼻子,“我还是喜欢猎兔子。”停顿片刻,又小声道:“你以后若想养,我再帮你捉。”说完,脸红了。
陆小乙心里甜丝丝的,“嗯,我先拿这两只试养,等我积累了丰富的养兔经验,以后…以后我们再多养点。”
陆小乙信心满满的想积累养兔经验,每天勤喂食勤打扫,养了一月养两月,养了两月盼三月,养到年底,这两只兔子都肥成球儿了还迟迟不下崽儿,原来它们都是雄的,陆小乙一气之下,拿着菜刀威胁又威胁,恨不得把两只直兔掰弯,最终因为是余粮送的一直养着。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转眼到了四月里,陆小乙的小姑陆莲生了个大胖小子,喜得邱家人一大早就上门报喜。陆家人当然也是一片欢欣,陆婆子王冬梅还有玉兰顾不得吃早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月礼赶紧送去。邱婆子乐开了花,连带对陆婆子脸色都好了几分,端出甜蜜蜜的糖水鸡蛋招待陆家人。
陆老太得知消息后,派陆大婆子送了月礼来,己萝理所当然的跟着,陆老太派她来的目的不外乎两条,一是让她耳濡目染学习正常的人情来往,二是为了监督陆大婆子,防着她克扣月礼。
陆小乙招手把己萝喊过来,问了问大房那边的情况,堂婶那边迟迟没有动静,陆小乙好奇极了,还有大表姐的亲事,也不知堂婶给她张罗的咋样了,还有伯祖父和堂叔参加院试的事。她找余粮打听过了,鲁国的院试跟历代各朝大同小异,童生参加由各省学政或学道主持的院试,通过者都称为秀才,每三年举行两次,今年正巧赶上,陆家大房父子都要去参考,也不知道啥时出发。
己萝还小,陆小乙也不需要旁敲侧击,直接问道:“小己,你姐还跟以前一样呆在屋里绣花吗?”
己萝点头,“嗯,我姐也真能坐,一天到晚屁股不离凳,拿着针线绣啊绣,我让她跟我出来转转,她不乐意。”己萝说着话,嘴撅的老高,想到甲薇的绣品,她又激动起来,“我姐绣的可好了,花儿跟真的似得,蝶儿也像要飞似得,我估摸着能卖不少银钱。”
陆小乙笑道:“你掉钱眼儿里了?”
己萝嘻嘻笑道:“买针线买布料都要花银钱呢,绣出来不卖掉,哪有钱继续卖针线布料啊?”
这个小己萝,这么快就被陆老太培养上道了。
陆小乙道:“你敢跟她提吗?”
“我提过一次,被我姐赶出屋了。”己萝遗憾道,“不过,我娘挺赞成的,她说拿到城里外祖家的铺子里寄卖,还跟曾祖母报备了。”
“曾祖母同意?”陆小乙问。
己萝点头道:“嗯,同意了,曾祖母说过几天祖父和爹要去县城考试,他们和几个学子约好一同从城里出发,到时要请堂叔驾车送一趟,顺带把我娘和大姐带去外祖家,寄卖的事让她们自己定。”
☆、第181章
陆小乙从己萝的话里咂摸出更深的东西,她不认为堂婶会轻易放弃烤饼的事,这几月她一定如心如猫爪坐如针毡,有心另起炉灶却慑于陆老太,加之她在陆老太眼里失了地位,在家诸事不便,她的猪头队友陆大婆子日子也不好过,她只能忍着性子等待时机。
事出必有因,陆小乙觉得堂婶此时提出寄卖绣品一事,定是接下来有新动作,不管她早有预谋也好,临时起意也罢,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陆小乙摇头无奈的笑笑,继续问己萝,“丙榆也可以去参加童生试了,曾祖母咋不让他也去试试。”
己萝道:“大哥是想去的,但曾祖母不让,说爹当年就是因为早早的过了童生试,一直都考不中秀才,不能让大哥走我爹的老路,让我大哥再多学几年,曾祖母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陆老太科举之心不死,如今又把希望寄托到丙榆身上,这次期望更大,还想着一鸣惊人呢!也不知她所谓的一鸣惊人是怎样?不过,能想着让丙榆多读几年书再参考还是正确的,毕竟过早参考,一旦过了童生试,先是沾沾自喜,再遭秀才不中之苦,加上少年人心智未熟,说没影响是不可能的。
陆小乙笑道:“嗯,你给丙榆带个信,就说堂姐说的,该读书时认真读书,该玩耍时也开心玩耍,童生试好考,秀才也不难,让他不要有压力。”
己萝疑惑道:“堂姐,祖父和爹这么多年都没考中秀才,应该是很难的呀,你怎么说不难呢?”
“呐。我这样说也是想让丙榆宽心嘛,他心宽了,说不定就考中了呢!”
正说着话,小丁寻过来,朝她俩招手,“大姐,小己。你们快来看小娃娃。邱婆婆抱出来了,大家都围着看呢!”
陆小乙激动的跑过去,只见邱婆婆笑眯眯的抱着一个红红的小襁褓。两旁站着陆家人和邱家人。陆小乙凑上前,邱婆婆适当的弯腰让她看小娃娃的脸,只见拳头大的脸儿米分嫩嫩的,明明闭着眼呼呼睡着。小嘴儿却一啄一允好似在吃着什么。
邱家有后了,作为邱家的当家人邱老头高兴坏了。拉着陆寿增的手就不松开,嘴里亲家长亲家短的喊着,话里话外都是陆家养了个好女儿、他家娶了个好儿媳之类的赞美之词,说到激动处。邱老头高声吩咐邱福去倒酒,非要拉着陆寿增喝几盏。
陆寿增欣然同去。
陆婆子笑得满脸褶子,与有荣焉。尤其是陆大婆子也在场,愈发得意道:“我家莲儿生来就是个有福的。不仅嫁的好,儿女福也好,成亲才第四个年头就得了一儿一女,哎哟哟,凑了一个大大的好字呢!”
陆大婆子瘪嘴道:“你知道好字咋写不?”
陆婆子横她大嫂一眼,嗤笑道:“你家是开私馆的,你连好字都不会写?啧啧,难怪大伯哥久考不中,原来是没有贤妻帮衬。”
陆大婆子怒目相向,嘴上不饶人,两人就此吵吵起来。
今天是邱家的大喜日子,邱婆子请众人来是一同贺喜的,谁想陆家两个婆子又叽歪起来,邱婆子心里超级不爽,脸也拉了下来。
玉兰见邱婆子脸色不好,赶紧圆场道:“咱们这些娘家人看过了也就放心了,小娃娃娇气着呢,邱婶赶紧抱进去吧,等满月了咱再来好生恭贺一番。”
邱婆子给玉兰颜面,抱着小乖孙回月子屋了,半响不出来。
陆家两个老婆子还在打嘴仗,玉兰身子不便不敢上前,只能口头上劝说几句,王冬梅上前挡在两个婆子之间,却被两人合力推到一边去。陆小乙一阵头疼,暗道这两人真是蠢的死,吵闹起来不看场合也不看地点,惹得邱家人都不高兴了。
陆小乙看不下去,不客气的呵斥道:“祖母、伯祖母你们在邱家吵什么吵,也不怕惊着小娃娃,有你们这样当长辈的吗?”
玉兰和王冬梅好言相劝,两人不买账,陆小乙这样大声呵斥,两个婆子竟停了下来,想来是被孙辈这样不客气的呵斥很伤面子,两个婆子顿时脸颊发烫,相互横一眼,哼一声,便停了争吵。
邱婆子等她们安静下来才露面,已经没有先前的热乎劲儿,对陆家两个婆子爱答不理的,对玉兰和王冬梅倒是笑脸相迎。
玉兰知趣提出告辞,邱婆子挽留几句便把陆家女眷送到院门口,客气话也懒得说,便关上了院门。
陆大婆子朝陆婆子呸了一下,便带着己萝走上回大房的岔路。
陆婆子反应过来也不服输,朝着陆大婆子远去的背影连呸了好几声,最后还不解恨,如打鸣的公鸡吊着嗓子把喉咙里的痰呵出来朝对方呸去。
陆小乙看的嘴角抽搐,胃里一阵犯恶心,小丁凑过来小声道:“祖母好可笑。”
“咱离她远点。”陆小乙带着小丁明智的跟陆婆子保持距离。
直到陆大婆子被一户人家的院墙遮挡再也看不见,陆婆子才悻悻然转身,见儿媳和孙女已经走到陆家院门口了,又急吼吼的追上来,开始跟陆小乙算账,“你要造反了是不是?敢呵斥自家祖母了,信不信我把你脑后三块反骨拔下来。”
陆小乙忿忿道:“你自己做的不对,还不让人说?小姑喜得贵子本是大喜事,你是去恭贺的,不是去吵架的,为啥要跟伯祖母在邱家吵架?这不是在打小姑的脸吗?”
“我哪里打你小姑的脸了,我分明是在打大房瘟婆子的脸,哼,她女儿嫁的远,几年都见不着一面,怪的了谁?”
“伯祖母当时就没提这事,是你多心了!”
“我就是多心了,我就是要戳她的痛处,呸,小庚到她家读个书,束脩一个子儿都不少,肯定是她在背后搅事。”
陆小乙扶额,气道:“这是咱陆家的事,你要吵也该在陆家吵,干嘛要在邱家吵?小姑刚生了孩子,要是听见娘家人在婆家吵闹,她心里肯定会不高兴,她一不高兴就会没奶水,没奶水小娃娃就养不好,小娃娃养不好邱家人就会怪你,你这是在招人恨!”
“你这样既害了小姑,还害了小娃娃,你还是不是小姑的亲娘?”陆小乙如连珠炮一样质问陆婆子。
陆婆子理屈,想辩又辩不出话来,气的鼻孔里喷气,最后说出一句:“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然后甩手急匆匆走向前,猛的推开院门,回了正房。
王冬梅搀扶玉兰缓慢的进院,也着急不回西屋,径直把玉兰扶去东屋。
小乙小丁乖巧的上前帮玉兰捏肩又捏腿。
玉兰笑道:“瞧我家小乙,有时哄她,把她哄得笑眯眯的;有时吵她,两人吵的面红耳赤相见两厌,有时又不理她,见面跟不认识似得,可越是这样跟她越亲近,上次为了杨家猪腿的事,她村里村外骂得凶,还天天抱着小凤满村转,后来跟那鸭婆子又吵了一架。”
王冬梅道:“那鸭婆子也是活该,我听花大嫂说,杨家来相看那天,她还跟小乙在村口叽歪过,小乙回来没跟你说而已。村里好些人都看见了,有说鸭婆子的,也有说小乙的,鸭婆子是老婆子了,名声好坏她不在乎,可小乙还小呢,村里人话里话外都在说小乙的脾性随她祖母了。”
玉兰知道王冬梅的意思,不外乎陆婆子名声不好,再把小乙传得跟她一样,将来嫁人难,玉兰笑道:“咱家有这样的长辈,早没什么名声了。索性两女儿是好的,若是遇到那些凭祖母名声就定夺孙女品性的人家,我还不愿把女儿嫁过去呢!”
王冬梅点头,又叹道:“当时还以为只有小庚能克制她,如今看来,小庚哪有小乙厉害。”
陆小乙得意道:“小婶,你也觉得我厉害吧!哼,对付她,我可是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你想学不,我教你。”
玉兰笑骂她:“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不就爱跟她争跟她吵吗?她只要不耍无赖,说理能说过谁去?”
陆小乙耸耸肩,“一个做事不占理的人,怎么跟人讲理去?”
玉兰抚着大肚跟王冬梅说道:“以前她占不占理我都不爱跟她吵,怀上这个身子不便,更无心跟她吵,以为这样不去搭理便是最好的办法,如今看来不然,小乙这样才是跟她最好的相处之道。”
又道:“你也下心揣摩揣摩,毕竟你没分家出来,里里外外跟她相处的最多,揣摩透了对你没坏处。”
王冬梅笑道:“大嫂说的是,我真应该揣摩一番了,依照我以前的性子,定是跟她相处不好,眼下能处成这样,也是去年拿剪子吓得,那也不是长久之计,往后我还得跟小乙学着点。”